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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阃之内有母教 ——东阳古代教育中的女性力量

发布日期: 2024-03-06 10:59 来源: 歌画东阳客户端 字号: [ ]

记者 吴旭华

东阳是脍炙人口的“教育之乡”,自南宋以来,大家争创书院,延请名儒为师,青衿相从如云,登科及第者不绝如缕。此风沿袭至今,在东阳建县1800周年之际,实现了从量变到质变的精彩跃迁,“百名博士汇一市,千名教授同故乡”的人才盛况享誉全国。

这种人文现象的出现,在封建社会固然是由家族男性作为主导,但也不能忽略女性的作用。《幼学琼林》中的《女诫》就提到:“闺阃乃圣贤所出之地,母教为天下太平之源。”天下所有的圣贤都离不开母亲的教化,母教是国家安全、天下太平的源头。身教胜于言教,未成年子女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母亲是真正为他们扣上“人生第一颗扣子”的那个人。因此,母亲的德行,决定了这个家庭能否培养出贤能孝敬的子女。

东阳自宋代宝祐年间开始有县志,但在人物列传里只收录“贞女”和“烈妇”,标榜的是女性守身如玉、从嫁而终的“贞洁”品质。康熙十九年,巍山籍进士赵衍奉命总纂《东阳县志》,他在人物列传里,在《贞烈》之篇后面,增设了《贤妇》《母仪》两篇,正式向世人阐扬母性的教化力量。由此,后人可借此触摸到东阳古代女性对教育之乡的特殊贡献。

高氏吴氏创办书院

说到宋代东阳创办书院倡导教育的女性,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郭宅高塘书院的主理人吴崇福。但在《康熙东阳新志》新列的《母仪》篇,赵衍把高氏列为第一个。上榜理由是:“高夫人以间关播迁之余,开书舍,延名师以训子弟,家法整然,为后世则。”

高氏即友成书院创办人赵公藻的母亲。她是河南开封人,系北宋宣仁高太后的母族名媛。

公元1127年靖康之变,赵氏宗室子弟分散南徙。高夫人与儿子赵公藻逃至杭州后,奉敕令侨寓东阳。在安定下来后,高夫人就与赵公藻商议,在中兴寺(今法华寺)的北面建造宅第。1129年,赵公藻的两个儿子赵彦稶、赵彦秬相继出生。高夫人就与赵公藻商量,在溪东创建了友成书院,为孙子提供启蒙教育。

南宋的太学于绍兴十二年(1142)重建,宗学也是在1138年建都临安后才得以恢复。高夫人的这个创举,早于皇家十多年,显示了她对教育的十足重视。

赵家的两个孩子都聪明绝伦,少年赵彦稶进入太学读书,赵彦秬则幼年就进入大内读小学(即宗学)。宋高宗赵构极为喜爱赵彦稶,对其一路擢升。但赵彦稶性厌纷华,以读书为乐事,辞职回到东阳。为勉励孙子精进学业,高夫人又让赵公藻聘请大儒吕祖谦执教友成书院。

每月初一、十五,高夫人都来到书院视察并管理事务,书院秩序井然。在吕祖谦的教导下,赵彦稶、赵彦秬都精《春秋》,成为一代名儒。彦稢,勾管文思院事,今东阳赵氏多为其后裔;彦秬,登隆兴元年进士,通判眉州。

不仅如此,赵公藻一家从开封来到东阳时,所带僮仆多达数百人,高夫人皆管教有法,僮仆都不敢逾越规矩,族人也都遵守礼教,因此东阳人都羡慕赵氏宗室家法整肃。

继高夫人之后,东阳教育界第二位走进世人视野的女性是吴崇福。她把婆母的佛庵改为书院,用自己的嫁妆作为经费,这等惊世骇俗之举,获得了丈夫郭湜自始至终的力挺。

出生于1163年的吴崇福娘家在温州永嘉,父亲吴良骥是七品朝请郎,曾在江东路转运司担任主管。吴崇福幼时即接受良好教育,谱载她明识强记,知书达礼,工笔札、善书画,是公认的扫眉才女。因为成婚时婆母已经去世,吴崇福婚后就主持家政。她经营耕稼,蒔花艺蔬,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道因此日隆。看到夫家族人相继兴办书院,出身书香门第的吴崇福不甘人后,更希望自己的子女亦能接受优质教育。绍熙元年(1190),在郭湜支持下,吴崇福将婆母叶氏早年所建的高塘庵改为高塘义塾,即高塘书院。绍熙三年(1192),温州乐清人、永嘉学派创立者之一钱文子前来石洞书院讲学。吴崇福即与郭湜邀其前来高塘主师席,同时执掌教席的还有朱熹门生、绍兴人诸葛千能。

钱文子被尊为“儒林巨擘”“一代宗师”,文名颇盛,听闻他设绛帐于高塘,各地学者慕名纷至,包括后来担任尚书和丞相等职的乔行简。在坚持公益办学的前提下,吴崇福持续改善书院硬件,建造藏书楼“东阁”。

庆元三年(1197),受庆元党禁牵连,钱文子授职赴任湖南醴陵。离去之前,他向吴崇福推荐同为永嘉学者的叶味道接任。

永嘉才女和永嘉大儒的乡情组合,推动着高塘书院继续发展,求学生徒日益增多,每年注册入学者达500人以上,办学经费直线上升,大有入不敷出之虞。吴崇福于是变卖陪嫁之物补上资金缺口,不仅照常礼聘教师供给束脩,还为学子提供米盐,遇有经济拮据者则慷慨资助。

1204年,郭湜病逝。此时,儿子们尚未成年,女儿还未出阁,吴崇福毅然独立肩起书院运营事务,勉励诸生专心治学,不要为衣食生计而分心,乡人莫不心生钦佩。

1246年,83岁的吴崇福去世。办学近一甲子,高塘书院培育了近3万名学子。吴崇福之举不仅开了东阳女性办学之先河,更以其博大的淑世情怀,温暖了莘莘学子。

贾氏王氏中兴卢宅

虽然宋代的东阳书院林立,出现了不少巨族,但经过元朝对儒学毁灭性的压制,都难以丕振家声。直到明代,雅溪卢氏逐渐崛起并一枝独秀。这个家族的中兴,离不开一位女性——贾光。

贾氏娘家在贾宅,嫁与雅溪卢氏十二世孙卢天保为妻。公元1393年,卢天保的父亲卢道清担任粮长。在一次运粮输租过程中,因为一起运粮的人犯事,卢道清被追究连坐,客死他乡。卢天保受到牵连,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归。他不忍心累及子孙,自缢而死,家族陷于困境。

内忧外患中,贾光负起抚幼养孤振兴家业的重任,她遣子借东岘峰的宝轮寺苦读。每天晚上,贾光在二楼朝南窗户挂上4盏红灯,在山上读书的4个儿子看到灯光就发愤夜读。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明永乐年间,贾光的长子卢华参与编修《永乐大典》,后侍读东宫;次子卢睿中进士,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另外两子卢圭和卢章在家创业,其中卢圭的儿子卢溶家业富裕,别筑室于岘溪之西,建就肃雍堂,成为今天的全国文保单位卢宅核心建筑。贾光的4个儿子联手,改变了家族“只富不贵”的局面。

继此之后,雅溪卢氏涌现了“祖孙联捷”“父子登科”“同胞三凤”“一跃双龙”等科考佳话,仅明代就中进士7人、举人21人,家声卓著。

“卢氏肇兴,实基于贾。”赵衍如此评价贾光德行。

贾光的懿行也改变了雅溪卢氏对女性的态度,娶妻娶贤成为族人共识,一批识书达理的闺秀因此以柔肩荷起为雅溪卢氏培兰植桂之重任,显著者当数卢氏十九世孙卢洪芳之妻王伯姬。

“石栏杆外花欲然(同“燃”),静启明窗铺锦笺。是处阵云多赤炽,那堪榴火接烽烟。竺书漫说无遗劫,灵草方期向午天。暂寄南风消画永,只愁夏帐不成眠。”这首七律《夏日榴火》,即出自王伯姬之手,甚为时人称道。

王伯姬(1579-1638)的父亲为曾任苍梧兵备道的王嘉忠。她少时颖慧,父亲教她读书,过口即成诵。年岁稍长,她在工于刺绣之余,广记博览,父亲任所书架上的书籍都被她阅遍。她还是出名的丹青才女,书法工于小楷,绘画擅长山水花卉,凡是获得她书画作品之人,皆视若拱璧。但她最精于诗律,父亲让她赋诗,往往脱口而出。

婚后,王伯姬和丈夫卢洪芳伉俪情深,县志载王伯姬“事夫数十年,言笑不苟。或究论古今典故,如宾如友,备形静好”。卢洪芳虽是太学生,才藻过人却屡第不试,后经考试被授予府经历之职。1622年,东阳县城重修城墙,卢洪芳独立捐资,嘉行被列入县志。

王伯姬生有一子卢懋廉,在她的教导下颇有文行,后来考取秀才。值得一提的是,卢洪芳的次子卢懋章为侧室所出,王伯姬视同己出,悉心教导,后来成为太学生。因此乡党都把王伯姬奉为母仪典范,而不仅仅以文艺著称。

值得一提的是,王伯姬的妹妹叔姬也工于赋诗,嫁给雅溪万历名臣卢洪春长子卢懋鼎为妻,卢氏家谱留有她的诗作《春游》:“春郊云起锁愁烟,野陌风凄上翠钿。此际伤心问何处,夕阳花雨听啼鹃。”仅从此诗的质量看,她的文才并不亚于王伯姬。可惜的是,婚后,卢懋鼎宦游在外,经年不归。在建昌(今西昌)兵备道任上,张献忠部破城,卢懋鼎被执不屈,全家18口死难,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追谥烈愍。王叔姬独守空房至死无怨词,只寄诗云“好语无人道,寒衾独自知”,传为名句。

博学能诗的王氏姐妹都留有诗集,王伯姬著《倡随集》,王叔姬著《绿窗彤管集》,都收入《金华诗录》。然而经历世事动荡,两位扫眉才女的诗作多已散佚,存者寥寥无几。

陈氏教子绝食十日

赵衍为何会在《康熙东阳新志》中增设《母仪》《贤妇》两大篇章,该志书的《母仪》篇最后的大轴之作或者可以给出答案。

这篇小传,记载的正是赵衍之母陈氏。

陈氏是曾任剑川经历的陈时霖之女。嫁给太学生赵明珠。赵明珠是赵家幼子,也是庶子。封建社会嫡庶之别如同霄壤。赵明珠6岁时,父亲殁于四川任所,母子俩经常受到亲属欺凌。赵明珠16岁时娶陈氏。陈氏刚到赵家时,华服盛妆,但过门三日就尽数去奢从俭。家里仆人常常偷窃财物,陈氏发现后就告诉婆母,当婆母之面加以约束。有仆人不仅偷窃还赌博,陈氏就历数其罪,罚他跪于庭院中一日一夜,由此家中僮仆无不服服帖帖。陈氏长于理家,不怕辛苦,赵明珠的嫡母和庶母都对她非常认可,对待族亲又非常亲厚,因此得到众人爱戴。

陈氏生有四子,抚育周到。但她对儿子们教诲特别严格,白天让他们跟随老师学习,晚上她就逐个考核儿子们的课业,还让他们记录古人忠孝事例。儿子如果有戏谑放浪的言行,或者说人长短,陈氏必怒斥。

一日,赵衍从学堂归来,偶尔唱歌。陈氏听到歌声后立刻把赵衍叫来问话,感叹说自己让儿子读书长进,没想到儿子却学浪荡子的行径,生出这样的儿子是自己的过错。之后,陈氏绝食十日。赵衍获悉后又惊又悔,于是也以绝食请求母亲原谅,陈氏方才释怀。

在母亲的严谨教育下,赵衍考中进士,后来受聘担任东阳县志总纂,为东阳留下一部体备众美、自成一家的志书。

“一代帝王,必有资于内德,其在缙绅闾巷亦然。父严而不亲,母亲而宽爱。若整之以矩度,教之以义方,自子姓诸妇以逮媵妾,咸有所观法。而惇亲睦族,视乎此矣!”传统农耕社会,教子义方是莫大的品行,也是为人父母之责。在赵衍看来,母亲们的“内德”对惇亲睦族、门第声誉至为重要。正因为有众多母仪卓然的女性接踵联翩,才夯实了东阳教育之乡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