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期，我曾經以交換學生的身分，在奧地利學習聲音工程，認識了一位奧地利當地長大的理工女孩，十分湊巧，她計畫未來來台灣交換一年。在離她回奧地利倒數不到一個月時，我們終於在台灣的土地上見到了。這位身高不高、長相可愛、邏輯清楚的大三女孩L，在我們彼此相見的晚餐時光，和著小火鍋的水蒸氣和冷氣強風，用英文聊了她這一年來對台灣的觀察和看法：
我： 上課都還習慣嗎？中文都還聽得懂嗎？
L： 我修了中文課，但學得算慢，班上的印尼學生，不知為甚麼，學得都好快喔！班上外籍學生裡，印尼學生占多數，其他亞洲國家也不少。
我： 其它課程呢？用中文還是用英文啊？
(L在晚餐對話之後秀了一下相機裡照片，有些是她抄的筆記內容，像是化學裡面原子軌域的圖片夾雜些英文敘述句)
L： 大部分是英文。我覺得台灣學生有個狀況很有趣，就是上課老師問有沒有問題，都不舉手問，然後下課20幾個人衝到前面問，而且都問一樣的問題。那幹嘛他們不上課問就好了？老師講一次就好，全部人也都聽得到。
我： 哈，也許是他們怕打斷教授，不禮貌。
L： 我們都不會這樣想耶。如果同學有問題，大家可以一起聽，全班會願意為了你的問題，讓課程停下來，學生也不會覺得自己很丟臉。而且有時候可能是教授教法的問題，這樣他就能立刻知道。在奧地利，教授原本的表達方式，如果很多學生不懂，他們多半會直接修正，甚至到下堂課，還會回頭補充講解。但台灣，大部分的教授好像回答完學生課後的問題，就沒事了，之後還是繼續按表操課。
L： 還有一點，就是學生很不喜歡直接跟教授溝通。像有一次，我考試覺得內容很難，一定很多人不會。我雖然應該還是考得不錯，只是我為其他學生擔心。結果考完之後，教授問考題有沒有問題？會不會太難？都沒有人說話，只有我舉手說太難。
我蠻驚訝的，因為大家明明在考完後私下聊天，都說考題很難。但是教授當眾問時，沒人要講。
我： 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們公司也是。對上司有什麼不滿，對命令、決策覺得不對的地方，表面上都說可以沒問題，私下同事聚會才說不行，結果到最後還是無法實際解決問題。
我之前的大學，稍微好一點，一個班上有部分學生，三到四個吧，會向教授反應。不過比例上還是少。
L： 覺得台灣的大學(高等教育)，有點像School(基礎教育)，學生還是被強迫要上很多的課，每堂都要點名要出席，最後考期中考期末考，最後期末考都撞在一起。奧地利選課很自由，只要你可以通過考試(註)就好，考試方法也蠻多元的，報告、口試或筆試都有，考試也不會都撞在一起。
* 註： 奧地利的考試，是要跟一般修課分開註冊的(但有些課因老師求方便，也是合起來只註冊一次)，考試通常會開2-3個時段，可以自由安排考試時間。據在德國留學的教授說，德國學制也是畢業前要通過幾個大考，不管你有沒上課，要在該科考試時間到時，去考試即可，沒通過明年再來考。
我： 有認識什麼班上的同學嗎？
L： 班上的同學上課時不會問問題，下課時也不會講話，就直接走人了。
我： 真糟糕，唉，但是也可以想像這種不太互動的感覺。在你印象中，台灣人是熱情還是冷漠的呢？
L： 台灣人和我互動，大多掛著微笑，友善又有禮貌，但互動似乎都僅限於表面。比如說他們會問：「妳在台灣待到什麼時候阿？」大概就這樣，僅此而已。
L： 有一次我在做鬆餅，是奧地利傳統點心皇家煎餅(Kaiserschmarrn)，你知道嗎? 小小的、圓圓的。
(我心裡OS： 天阿，我只知道標準觀光客菜餚，竟然不知道這個，下次去奧地利一定補吃)
然後這次我做大一點，有一個台灣同學看到，很有興趣，就跑過來跟我聊天，我也請她吃鬆餅，最後我問她：「妳下次要做嗎？我們可以去超市買東西然後一起做。」
結果她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總之最後就沒下文了。
我： 唉，也許他們不習慣用英語互動，對外國人，心防比較重，傾向於保護自己吧。
L： 還有一次，是一個在德國待過的交換生，來找我語言交流。本來約好的時間，她嫌忙，要看牙醫，算了，結果就約Skype講。然後她也只是利用時間，猛跟我講德文而已，我覺得沒有「語言交流」到阿！
我： (搖頭)我知道這種感覺，就像他們不關心你的生活、你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德文而已。我為我的同胞道歉，讓你對台灣的印象好負面喔。
L： 也是有很多正面的啦，我講負面的就這些，其他很多都是很正面的喔！像是台灣很方便阿，晚上9點30分還能出門逛街，不像奧地利9點30就該睡了。MRT系統很好很方便，還有食物很好吃、、、
晚餐之後，為盡地主之誼，帶她逛逛新竹市區。邊走邊聊，聊到一些，她跟她姊在台北看到有人賣中國製玩具泡泡槍，覺得以後可以帶回奧地利party用，一支200元台幣太貴，印象中Made in China 似乎不應該值這些錢。
看到我們的「古蹟」，也很訝異的說道，生活在台灣的人，都覺得台灣的古蹟100年就很老了，她覺得很有趣，奧地利隨便一間大學，歷史都200年起跳。
我們最後聊到她在台灣最後的願望，她說：最後離台前，她想去一趟阿里山跟太魯閣，聽說風景真的很美。
結束了這一天，我忍不住想，對外國人來說，台灣最美的風景真的是人嗎？
可能台灣最美的風景，就真的只是風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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