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南文學第二十九輯

序

一所大學裡有自己的文學獎，又有一群喜歡創作的學子，這才真正是一個有創意

搖籃的學府。﹁道南文學獎﹂所獎勵的，除了課堂延伸的古典文學詩、詞、曲、散

︽道南文學︾第二十九輯，我們希望文學種子不滅，學 ──

文，也獎勵現代新詩、散文、小說、戲劇劇本以及書評。每一個文藝心靈的繁花綻 放，暫時凝結成這本集子

術思想自由，期待來日譜成那屬於自己的傳奇。

︽道南文學︾是政治大學全校性的文學刊物，經過校內外委員的初審與公開評審

的甄選工作，選出得獎作品。︽道南文學︾雖然是得獎作品的專輯，但卻是所有參與

者共同的成果。希望得獎的同學不輕易與掌聲妥協，更看清楚自己努力的方向；未得 獎的同學也能激勵自己，不輕言放棄，繼續走這一條耕耘的路。

本輯︽道南文學︾得以順利出刊，中文系姚彥成、林淑禎助教出力最多，並感謝

麥卉婷、廖培伶、李宛芝、張錡方同學的協助完成，一本書的誕生，多仰賴幕後的推 手，謹於出刊之際，向所有付出心血的人致上敬意與謝忱。

高桂惠 於政治大學中文系二 一 ○一年七月五日

道南文學 第廿九輯 目 錄 壹、古典文學

春日抒懷 ………………………………………………………………蔡立亭 見政大四維堂前兩楓樹生長不同而有感 ……………………………林敬棚

︻古典詩︼

夜思 ……………………………………………………………………朱錦雄 閒居即事 ………………………………………………………………張柏恩

祝英臺近

祝英臺近

祝英臺近

祝英臺近

︻古典詞︼

4

………………………………………………………………許瑞娟 有 •懷 ………………………………………………………許嘉瑋

………………………………………………………………朱錦雄 旅 •人思鄉 …………………………………………………蔡立亭

8

2

6

26 22 19 16

︻古典曲︼ 閨 •思

…………………………………………………………梁可憲

一半兒 一 •枝花 一場夢

……………………………………………林敬棚

南呂宮 老 •兵

歲暮抒懷

金陵記

觀海潮記

……………………………………………………………謝佳瀅

………………………………………………………………梁可憲

…………………………………………………………………林敬棚

………………………………………………………………詹宜穎

……………………………………………………………………呂俊霆

45

42

讓 …………………………………………………………葛

天淨沙

越母代庖記

49

第二人稱，情書

︻新詩︼

貳、現代文學

52

︻古典散文︼

30

………………………………………………………蕭詒徽

道難

35

55

39

62

遷徒 剪

…………………………………陳柏言

………………………………………………………………………蔡孟軒

寫於探訪失智老人的午後 ──

……………………………………………………吳亦偉

……………………………………………………………………楊子萱

………………………………………………………………潘若婕

………………………………………………………………………楊浩偉

………………………………………………………………黃璿璋

……………………………………………………………………黃澔珩

……………………………………………………吳亦偉

不愛

……………………………………………………………徐璿琇

……………………………………………………………………劉值言

密封的夏天

艷色

︻小說︼

可以抽菸的地方？

台北臨盆

籽

你的房間

哪吒

︻散文︼

可以抽菸的地方！

75

69

79

86

130 117 107 96

201 169 140

窗

編後語

附錄

………………………………………………………………………王馨慧

比 •利艾爾頓

平凡中見苦難

……………………………………………………徐瑞鴻

………………………………………………………陳筱婷

……………………………………吳亦偉 ︾ 1Q84

………………………陳筱婷

……………………許育婷

…………………………………林敬棚

評︽棗與石榴︾ ── 大時代下的悲劇 ──

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村上春樹︽ ──

……………………………………………………………………

389 380 373 367 360

兩個月亮的世界

…………………………………………………………………

理解：︽我願意為妳朗讀︾書評

︻書評︼

切！你們的英雄

再見

第四人稱，信仰

致留下的你

︻戲劇︼

……………………………………………………………陳亞孜

227

………………………………………………………蕭詒徽

343 313 271 244

400

古典文學

詩

古典文學

詩 ‧

古典詩 佳 作 中文四 蔡立亭

得獎感言： 感受宇宙的氣息 聆聽生命的脈動 以東方的古典 再現瞬息的永恆

春日抒懷 蓊鬱峰巒翠羽簪，清溪映日溯流尋； 羲皇醉草憑欄臥，細雨飛英伴客吟。 和靖妻梅偕鶴子，陶潛掛冠訪桃林；

春 ‧日抒懷

登高遠眺海天色，煮酒烹茶調素琴。

蔡立亭

古典文學

詩 ‧

古典詩 佳 作 東亞所碩一 林敬棚

得獎感言： 孤蓮清華，傲色無雙，逐波隨飄。 倚一泓秋水，向天索采，舉杯求醉，盡付文滔。 長夜挑燈，譜詞揮灑，莫問才思幾斗高。 且吟罷，看韻行筆墨，冷漠柔嬈。 江山縱是多嬌，嘆今古愚人爭折腰。 笑逸仙介石，早失國器，小平翔宇，已遜風騷。 紅色驕陽，老毛主席，妄諷蒙汗只射雕。 氣短也，盼風流才子，唯我明朝。

見政大四維堂前兩楓樹 生長不同而有感 遠見維堂一水臺，青山霧渺覆雲霾。 前年怨偶仍陪伴，此刻佳人卻去懷。 臘月紅楓猶未落，薰春綠葉已先開。

見 ‧政大四維堂前兩楓樹生長不同而有感

閒愁兩處原同種，是嘆相思遍地來。

林敬棚

古典文學

詩 ‧

古典詩 佳 作 中博四 朱錦雄

得獎感言：

這幾年很少寫古典詩了。提筆再寫，才發現有些生疏。不知是久沒創作，還

這次要感謝評審的鼓勵，讓我僥倖獲得佳作。希望明年能有更好的作品參

是生活在不知不覺中過得索然無味了。 賽。

夜 思 夢裡無端思往日，前期別後總紛煩。 金風動竹鈴鐺急，輕雨生寒鴻雁屯。 不見青蘿漫路徑，獨留紅葉染黃昏。

夜 思 ‧

從來長夜多蕭瑟，一片幽心寄酒罇。

朱錦雄

古典文學

詩 ‧

古典詩 佳 作 中博二 張柏恩

得獎感言：

感的廣度。 期待民國一

年會是個人創作的新紀元。 ○○

古代中國到近代台灣的時空轉移，再從台灣回望中國的文化，來回交織著創作情

以前的我喜歡徜徉於中國古典詩作，現在慢慢被台灣的古典詩歌所吸引，從

夠得到共鳴是創作者的期待。

的，經營中有些詩作發表，是一件愉悅的事，因為詩歌能記錄生活情感，情感能

很感謝政大道南文學獎的評審老師肯定我的詩作。詩歌創作是需要持續經營

閒居即事 擁翠郊居逸興催，青山嫵媚共新醅。 酒清書影閑相照，壑遠禽聲靜自來。 盡把斜暉留陋室，不教落寞蘸殘杯。

閒 ‧居即事

開軒坐眺浮嵐入，猶是冬風畫雪堆。

張柏恩

古典文學

詩 ‧

【師評】 王文顏 老師

首先，在評審文學作品的時候，一般都會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來進行評審。

也就是詩題跟詩意的結合 ──

──

法妥協的；押韻隨著時代會有不同的準則，如唐朝以《詩韻集成》為規範，是固定下來

素：平仄、押韻及對偶。平仄是一種長期演變而形成的最美的結構，這個部份是歷來無

學作品，都必須要理路清楚。單就律詩而言，除了理路清楚之外，還有格律上的三個要

在形式方面有兩個概念：第一，不管是詩、詞、曲、散文、小說或是其它所有的文

有不同的層次。

問題，且一個好的作品，不單要詩題詩意結合，作者在詩當中所傳達的情感思想也必須

是很重要的部份；本次投稿的十三首作品，在將詩題與詩意成功結合的部份都有很大的

句法。在這樣的標準規範之下，一首好的作品，內容

本次投稿的作品共有十三篇，都是律詩，評審重點在於詩中的句子是否合乎律詩的

10

的，發展至後面有時候要求使用《中華音韻》等等；對偶則是一門很古老的文學規範，

本次的對偶大致上不算很好，只是單純的一個對句，再加上意義上的對偶，所以我最後

沒辦法以一個高的評審標準來衡量。於是最後的評審方式，是以詩句是否與律詩的句法 要求吻合來進行。

第 二 ， 由 於 能 獲 得 一 、二 、三 名 代 表 是 很 優 秀 的 作 品 ， 但 整 體 而 言 同 學 在 古 典 詩

的創作練習方面，其實具有很大的加強空間，故三名評審老師的共同意見是挑出幾篇佳 作，而不排一、二、三名。

高莉芬 老師

最主要的，一定要注意形式問題。律詩的「律」，「法」也，也就是所謂規則性，

所以一定要依規則來創作詩歌，而這也是律詩最困難的地方。因此主要應注意兩點：一

是形式俳偶，一是聲調和諧；其次是詩歌體旨跟內容必須相呼應，符合詩歌情境，但是

用語必須自然，不可以矯情。有時同學刻意自創新詞，卻顯得很生澀，因此在濃縮時必 須要特別注意，不可失去原有的語言概念。

師 評

11

古典文學

詩 ‧

部份還有可以繼續加強努力的空間。

品，用典便應該呼應這個主旨，大致上是這樣的規則。同學做了一些努力，可是在這些

春天的晚上，但是題目是夜思，因此便應扣合夜晚的主題；或是主題是一首陶淵明的作

關係，其餘沒有雨的情感；例如寫晚上，全詩卻寫了很多春天的意象，或許是為了描寫

形，但很可惜的是：例如寫雨，題目是雨，可是整首詩八句只有第一句出現跟雨連結的

上呼應情感跟題旨，我想這樣才是比較好的作品。其實由此看來，部份同學已經初具雛

詩有字數上的限制，因此必須求精練，每一句都必須與題旨相關，並在理路清晰的基礎

語法結構錯誤，可能會變成無法成功表達你的詩意，這是比較可惜的地方。再來就是律

律詩必然要用典，所以用典的時候必須特別注意語法的詞組對仗關係，如果對仗的

抒發是否得當。

詩意之間的綰合，是否能夠在意象經營上用心，表達詩意；再看用字遣詞造句跟情感的

但也是最難作的。因此我在評比時會以是否符合格律為第一優先；接著看詩題、詩境跟

晚上的景色。一般而言，律詩最能夠表現詩人的詩才，所以律詩是一定要評比的對象，

感才可以表達詩意：例如寫春日，意象就必須跟春天搭配；寫晚上的話，意象就必須是

再來就是意象的經營。意象經營是詩歌創作中非常重要的部份，必須投射自己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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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成文 老師

我的幾個評審要點大概跟兩位老師差不多：形式上，押韻、平仄跟對仗必須正確，

可能是練習不足的原因，很多作品的平仄、對仗都有問題，特別是入聲字的判斷；內容

上，詩的本質還是要吟詠性情，太多議論、說理的部份是缺憾；再來就是取材方面，本

次的取材都很平凡，例如夜思、懷舊、夜景、春日抒懷等，且未能翻出新意，作品就變

得比較平凡一點；至於句法，作品中夾雜了很多不是詩的句法，看起來非常難懂、令人

費解；最後，文字的錘鍊還是需要更努力一些，整體來看必須要有令人感動的文學美 感，具備詩一種比較跳躍的美感。

師 評

13

古典文學

詩 ‧

14

古典文學

詞

古典文學

詞 ‧

古典詞 第一名 中博四 朱錦雄

得獎感言：

作品。

說，是個莫大的鼓勵。感謝評審老師們的意見，希望下次參賽能寫出更為完美的

敘的長調，每填一闋，總要花上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次再度獲得第一名，對我來

真正開始填詞後，才發現要做到「要渺宜修」之體，確實很難。尤其講求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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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臺近 雨初停，風又起，飄柳靜南浦。淡月隨行， 照盡異鄉路。夜深漸散纖雲，星河流瀉，總 不似，舊時遊處。 向誰訴。暗巷已絕人音，舉杯更無緒。倦客 京華，年歲任虛度。望斷水遠山遙，夢魂飛 去，使信得，庾郎須賦。

朱錦雄．祝英臺近

17

古典文學

詞 ‧

【師評】 耿湘沅 老師

暗巷已絕人音，舉杯更無緒」有表現出情感的層次。

寓情於景，能活用典故。「使信得」的「使」應為「始」之誤字。下片「向誰訴。

侯雅文 老師

為靈動。

思無限。惟首句「飄柳靜南浦」我把它改成「飄柳滿南浦」，使整個詞意生動起來，更

杯更無緒」耐人咀嚼。結拍典故用得很好，使個人感情發洩達到最高潮，餘音嫋嫋、情

這一篇的妙處在以景染情。上片深婉曲折，下片首句「向誰訴。暗巷已絕人音，舉

18

祝 ‧英臺近

古典詞 第二名 中文四 蔡立亭

旅 ‧人思鄉

再現瞬息的永恆

以東方的古典

聆聽生命的脈動

感受宇宙的氣息

得獎感言：

蔡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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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學

詞 ‧

祝英臺近 旅人思鄉

墨痕殘，紅蠟淚，江月照更鼓。輾轉難眠， 雨打故園畝。斷腸詞調篇篇，無人能訴，問 誰解、梧桐秋語。 一坏土。凝望魂繫鄉關，高堂囑知否？笛韻 清音，金風寄思譜。孤鴻千里高飛，歸期何 至？驀回首、柳飄新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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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耿湘沅 老師

離愁別恨在古典詩詞裡面可以說是永恆的主體，但大多都是反應閨怨。這首詞是

以旅人思鄉作主題，篇中「墨痕」、「淚」、「輾轉難眠」、「斷腸」都是這類題材的

常用語，我認為作者寫得非常恰當。內容有兩段轉折，第一問「問誰解、梧桐秋語」，

詞意呈現一個轉折；第二問「孤鴻千里高飛，歸期何至」，意思更為深層，旅思之情更

為托出。這首詞協調用韻都不錯，我惟有改了一個字，「雨打故園畝」改成「雨打故園

路」，使整篇詞意顯得比較曲折委婉。整體而言，整篇作品情思非常濃厚。

侯雅文 老師

局部意象寫得不錯，結尾寫景，而有一種餘韻不絕的效果。但這首也有意思犯複或句

祝 ‧英臺近

旅 ‧人思鄉

式不穩的地方，譬如「高堂囑知否」，此處不管怎麼斷句，感覺意思上都不是非常流暢。 蔡立亭

21

古典文學

詞 ‧

古典詞 第三名 中博三 許瑞娟

得獎感言：

念與感謝。

項，提供政大中文系學生一個縱橫古今的創作園地。千言萬語，想表達的只有思

圍中，仍能重視古典詩詞曲的創作，而在道南文學獎中特意保留古典詩詞曲的獎

鼓勵我從事創作。也謝謝中文系主任高桂惠老師，在一片偏重現代文學創作的氛

秋老師的教誨與體諒。特別感謝耿湘沅老師，發掘我也有善於寫詞的一面，並且

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無能為力，唯有嘆息。感謝在求學的路上，林啟屏老師、涂艷

作這首詞，主要是紀念因病逝世九週年的外婆，遙寄思念之情。生命的流逝，身

這首詞能夠得獎，對我這個向來從事中國古代思想研究者來說是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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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

祝英臺近 適逢清明時節，思念故鄉及已故親友，以此為

遙 ◎想當年，

星 ◎月

翠 ◎林鶯語清圓，山嵐輕掩，只

雨紛飛，山愈翠，松柏滿行路 歡樂事無數 ◎

◎

唯 ◎有映月空江，輕烟一

往 ◎事歷歷如新，問君記得否

任憑，東風吹渡 莫回顧 霜天，脈脈向誰語

縷，只化作，萬愁千緒

許瑞娟．祝英臺近

23

古典文學

詞 ‧

【師評】 耿湘沅 老師

通首語言平順、自然。但在用字上，同一字重複出現的次數多了點，有些可惜。

侯雅文 老師

成「問君記之否」，意思未變也合乎平仄。

是太好，我給它改成「雨紛飛，山漫翠」；再來「問君記得否」這邊平仄不相合，我改

自然，為本篇令人激賞之處。但有一個缺點，就是「雨紛飛，山愈翠」這個對句用得不

上片寫景，下片直接轉入情，而以「莫回顧」起筆，不會給人突兀的感覺，反而覺得很

片寫景寫到最後一韻常常會轉為寫情，然後下片直接寫情，讓脈絡顯得緊密，但是本篇

這首詞是作者傷景悼懷之作，詞語淺而直，但情意很深。一般來講，寫詞的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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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桂惠 老師 情韻的轉折靈動自然。

許瑞娟．祝英臺近

25

古典文學

詞 ‧

古典詞 佳 作 中博一 許嘉瑋

得獎感言：

雖然因為一時失檢，作品也不盡理想，但還是很感謝評審老師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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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臺近 有懷

相別逾三年矣！每捧讀往來書函，前塵歷歷 如在目前，今終陌路也。夜闌聲寂，緒自萬 端，見此調名，更覺佳人阻遠。故地重遊， 知花發已非昔日，況比翼者耶？咎惟在我， 今復何言！ 記南都，初識日，池樹攏煙雨。獨在鵑城， 花落苦無主。玉階觸體生涼，料君如我， 又覆燭、為憐蛾舞。 已無補，頑石何益情 天？苔痕繡朱戶。七世夫妻，重劫怎堪數。

有 ‧懷

當時衣袂翩然，凝眸一望，卻看作、蝶蹤分 聚。 許嘉瑋．祝英臺近

27

古典文學

詞 ‧

【師評】 耿湘沅 老師

好，是為小品佳作。

對句的形式，另外「玉階觸體生涼」我感覺詞句用得比較差一點。這首詞序文寫得非常

起句兩句應該要用對句作者沒有用好，可改成「記南都，思舊友」，這樣子就能呈現出

用語含蓄曲折，寫來韻味十足，一種心境無可奈何的感情洋溢在筆墨之間。很可惜

28

古典文學

曲

古典文學

曲 ‧

古典曲 第一名 教育哲學博二 梁可憲

得獎感言：

了 ── 最真實的自己。今後，我將繼續以古典語言記錄我的生活，感謝諸位評審 老師對我的肯定與指導，能夠得獎，備感欣喜。

讓我在古典文學的世界裡，逐漸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在創作的深夜裡，我看見

志、情感或述寫、描繪生活點滴，讓每一個當下變成永恆的銘刻。感謝「她」，

自從遇見古典文學，便由衷地熱愛「她」，漸漸喜歡用古典語言來抒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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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兒 好風何事入羅幃， 又見窗前雙燕飛，

閨 ‧思

閨思

一 ‧半兒

鎮日夢思人未知， 淚雙垂。 一半兒情牽 一半兒悔。

梁可憲

31

古典文學

曲 ‧

【師評】 朱自力 老師 不論聲韻、格律，乃至於文辭，都是相當成熟的一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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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 ‧呂宮

古典曲 第二名 東亞所碩一 林敬棚

一 一場夢 ‧枝花

氣短也，盼風流才子，唯我明朝。

紅色驕陽，老毛主席，妄諷蒙汗只射雕。

笑逸仙介石，早失國器，小平翔宇，已遜風騷。

江山縱是多嬌，嘆今古愚人爭折腰。

且吟罷，看韻行筆墨，冷漠柔嬈。

長夜挑燈，譜詞揮灑，莫問才思幾斗高。

倚一泓秋水，向天索采，舉杯求醉，盡付文滔。

孤蓮清華，傲色無雙，逐波隨飄。

得獎感言：

林敬棚

33

古典文學

南呂宮 一枝花

曲 ‧

一枝花 一場夢

秋霜臨晚風，墨瓦迎紅楓，纖纖纏指柔，脈 脈訴情衷，明月當空，遊子將情種，佳人與 意傾，偶行千里聚松山，但約百年埋一冢。

梁洲第七

淚眼矇矓。

秋風送，恩先斷念無用，未老紅顏入冷宮，

寵，又傷痴心付無庸，斷腸慟湧，愁思固是

意重重，怎嘆蒼天考情緣，但哀粉黛失顧

斷，轉世猶逢。歲月仍是物匆匆，感情還似

伴鴛鴦夢，山盟難盡，海誓無窮，此生莫

寒冬我將牽素手，暖春汝欲對情瞳，溫柔常

34

尾 聲 初時原覺深情永，去日才知怨恨濃，垂淚濕

南 一場夢 ‧呂宮 一 ‧枝花

衣忍心痛，此情始終，原是七年一場夢。

林敬棚

35

古典文學

曲 ‧

【師評】 楊振良 老師

般少用；「又傷痴心付無庸」的「無庸」也是生澀，諸如此類。

用得比較生澀，何不乾脆寫「去匆匆」；「怎嘆蒼天考情緣」的「考」字也很生澀，一

內容、造詣方面還是有些地方不是很理想，譬如「歲月仍是物匆匆」的「物」字就

朱自力 老師

明，還有朱老師提到的地方。套曲創作起來比較難，故我給了較高的分數。

本首創作格律吻合，但內容某些詞句還是有問題的，例如「遊子將情種」意思不

36

葛 讓

天 ‧淨沙

古典曲 第三名 歷史二 葛 讓

老 ‧兵

37

古典文學

天淨沙 十年舊事蒙沙， 夢中青塚誰家。 昔日三千帶甲， 庭前樹下、 笑談年少風華。

曲 ‧

老兵

38

【師評】 楊振良 老師 格律吻合，但「十年舊事蒙沙」，我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意思。

朱自力 老師

聲韻、格律正確。創意稍遜，「蒙沙」、「青塚」用得不是很理想，一個老兵我感

天 ‧淨沙

老 ‧兵

覺也很難「帶甲三千」。

葛 讓

39

古典文學

曲 ‧

40

古典文學

散文

古典文學

散 ‧文

古典散文 第一名 中三乙 呂俊霆

得獎感言：

唯一企盼的，就是能在那不到膝蓋的水中，還能帥氣游泳，不撞斷鼻樑。

誰要奈何？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一句話。

第三年，該決定些什麼的時候，卻像個重感冒的病患，咳嗽得無法完整說出

42

道 難

余方踅於醉夢溪畔，適酉時，見夕舂微融，晚霞并緒，秋楓嚙紅，林梢襲黃，私忖秋氣甫

臨山城之故也。金風颯送，乃見行旅揜衣急趨；溽暑之意少歇，途上遊人數點而已。行於指南

山麓一帶，余乃感寒暑迭易之速，實非搦墨可賦者也。輕踱其中，不聆蟬嘶蛩吼，唯聞枯枝乍 碎、水流涓鳴；躁浮夏意似掩，唯沉斂之態凝於路迴水窮之隅。

遙憶甫入山城，倚觀朝曦，訝於山水設色之妙，胸懷雀躍，步履飛騰；時見溪水橫攲、山

巒疊嶂，乃私擬游龍蟄藏、彩鳳軒翥。而今，殆已三歲餘，躁意雖斂，愀然有所憂，望斜陽似

踟躕歸去，余亦踟躕。是聞養備千日，用以一時，若蟬棲十年，一鳴驚人；余乃困無所從、無 所依、無所用，蟄伏若久，而不可炳曜聲著，則蟄藏有益乎？無謂乎？

逆旅數十寒暑，若白駒過隙，闔目即逝。或謂虛極靜篤，以待自化，余不甘於斯，以為儒

生於天地，或為人己，須有其展懷雄略，斯不愧有靈之軀矣。「百憂感心，萬物勞形，有動於

中，必搖其精。」歐陽子或勸繁從簡，或訕人癡茫，似無置喙之處；唯余不能服，生而惟靈，

膺中有志，心之所向，力致而成。若夫安於弗作，則心殆矣，心殆則形殆，逆旅光陰幾何，安

道 難 ‧

可任其傾頹衰靡哉？惟意若此，而行不可得，困於視淺而若離水之魚；囿於聞薄而似平陽之 呂俊霆

43

古典文學

散 ‧文

虎。思至此，乃自詰視淺聞薄，個人之過，何以悲苦天地，嘆於蒼穹乎？

哉。

是夜，眾物寂謐，河漢未明，惟斜月三星翫華天畔。余有所感，捻翰而誌，歲在庚寅。

凝神瞅然，鐫韻方寸。

醉履蹣跚，神而駿發，時夕暉乍盡，獨餘一抹，余非夸父之流，夕行道難，不以逐陽為樂，惟

所疏瀹澡雪之用而已矣。思而至此，豁然有釋，颯風頓非苦寒，惟留醉人之沁，余似亦醉也。

碍哉？鴻蒙初闢而生人，惟心隨生，心誠人誠，塵喧之事何擾之？積學酌理非奉何事，亦為心

價響，余倏有所感：或人生若風，起歇乍成，風過華枝，其勢不減，縱葉鳴喧囂震天，於風何

踽步溪畔，澤吟之悲猶愴怏耳畔，人之騷鬱，千古共感，安得其解乎？時颯風激揚，枝梢

而行，乃志之狷狹，安有樂哉？噫嘻！為人實苦，識淺不得其志，識備而亦不可得，怪哉哀

心所嚮者也。悲夫！人聚天地之靈而生，苟有標的燦然者，則眾人以其非常而誚之；苟順眾議

隕；赫顯名聲，志之鴻鵠。今之世者，或夫自謂大備其志，實多循他人訛評雜議而成之，非其

雖云膺中有志，循志而為，而九州浩廣，安有數人實遂其心而行焉？駁雜阿堵，心之顛

44

古典散文 第二名 中碩一 詹宜穎

得獎感言：

能夠得獎十分驚訝，感謝評審對我這篇文章的肯定，讓我有機會在這裡寫

上心得。照片是艾薛爾（ M.C Escher,1898-1972 ）創作的錯覺畫，對我而言，我 分不清楚這幅畫裡上與下的分別。而我想，能夠在其中悠遊自得，不受上下的限

觀 ‧海潮記

制，不去找自己在其中的定位，而是知道我在這裡，在做什麼，足矣。

詹宜穎

45

古典文學

散 ‧文

觀海潮記 己丑年大寒，至鼻頭角觀海。事之難得，因記。

笑曰：「此海名之陰陽，上游之水含金類之屬，入海內變化，則成此奇景。」海風襲來，頓時

者湛藍，二色相接，斷面之齊、色澤之奇，實非尋常之海。吾心驚絕此景，竟一時無語。友人

車至安和橋，經一海岸，友人呼吾下車。吾疑之，往，忽見海面雙色並存，前者土黃，後

而異也。」友人笑而不答。

景甚異，汝不可不見。」遂決意乘車至北岸。吾笑曰：「有何異？海與浪本為一物，豈因南北

之北多岩，吾生於台灣之南，所見之岸多沙，罕見岩岸。友聽聞之，大憾道：「惜哉惜哉！此

是日，得暇，一友突發奇想，欲至濱海處一遊。吾閑，故應之可。友悅，遂與往之。台灣

為何境。

未慎者，捲潮中而死生未卜者眾，豈可貿然而近。故每閱古人觀潮之作，實難明其所述者，究

者，僅知浪花氣勢雄闊，激於岸下如欲吞人，故不敢近。實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況若

憶古人多有觀潮之作，多云湧潮若白雪，尤以錢塘觀潮為盛。吾甚異之，幼時未見潮如雪

46

若立身於海面，盡目遼闊。未幾，友人忽拍吾肩，曰：「此時至鼻頭角燈塔甚佳。」是晴空艷 日，萬里無雲，若欲觀潮，朗日正好。吾便隨之入車，須臾已至塔口。

烈日正熾，蒼天正藍，大寒之日而有此晴日，實天之賜。沿入口處上行，首至鼻頭國小，

此校臨海，得天獨厚，不禁欣羨此校之師生，每日皆可觀此闊然之景，見海天一色，豈無遼然

之心哉？行至一亭，聞亭下有人聲，俯首見眾釣客聚於豆腐岩之上。友人欲往觀之，順梯下

行，路旁有山澤蘭、野百合、月見草、爵床、兔兒菜、佛甲草、蓬萊珍、濱薊諸植物。山澤蘭

又名六月雪，其色白，綴於青莖綠葉間，據祖父言，早年以水牛犁田，牛疲則取山澤蘭熬湯灌

之，可使之精神。吾初不知爵床為何，遂留影為記，遊後按圖索驥，竟有清熱解毒、利濕消

滯，活血止痛、消瘀止咳等效，可療治風寒等疾，亦可當青草茶飲用。此地可謂自然之藏經

閣，可資取用者，屈指難盡，此皆大自然之無盡藏也。惜人之未察、見而略之，以其無益於功 利前途，知此地有此物，如此則可，豈一惜字了得。

又進五十呎，見豆腐岩之坑窪遍布，行走皆須留意。至一岩後，直面海潮，忽見一大浪，

其勢軒然，夾岸而來，吾立於浪前，未及一呎，耳旁盡聞浪潮洶湧，如驚雷巨響，震耳欲聾。

赤壁懷古﹀何言「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浪白如 ‧

瞬時，浪潮裂於岩礁之間，浪花如雪，隨石縫而下，神似千萬懸泉，又似萬道白練。此壯闊之

觀 ‧海潮記

景，吾乃知東坡︿念奴嬌 詹宜穎

47

也。

古典文學

散 ‧文

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實可得而信

見此時此景，俗情煩擾者，觀潮心闊。東坡︿前赤壁賦﹀曰：「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

吾思及吳均之︿與宋元思書﹀云：「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

良久，日正當中，已感炎烈。友人促吾返之，輒歸也。

不願離去。

雪、如乳、如沫，然雪無浪之白、乳無浪之白、沫亦無浪之白，霎時無可形之。觀之甚久，竟

48

金 ‧陵記

古典散文 第三名 東亞所碩一 林敬棚

氣短也，盼風流才子，唯我明朝。

紅色驕陽，老毛主席，妄諷蒙汗只射雕。

笑逸仙介石，早失國器，小平翔宇，已遜風騷。

江山縱是多嬌，嘆今古愚人爭折腰。

且吟罷，看韻行筆墨，冷漠柔嬈。

長夜挑燈，譜詞揮灑，莫問才思幾斗高。

倚一泓秋水，向天索采，舉杯求醉，盡付文滔。

孤蓮清華，傲色無雙，逐波隨飄。

得獎感言：

林敬棚

49

勝。

古典文學

金陵記

散 ‧文

晨起上紫金，舉步白玉階，朝雲陰靄，寒風冷清，登頂為祭我總理，草木蔥鬱，玄武湖

華應是今如昔，金陵此夜，懷古一眠。

莫若遊戲紅塵，換得安樂人生。不覺夜色暝，月籠秦淮水，燈映朱畫舫，兩岸遊人不歸去，繁

見當年王與謝，夕陽西斜，餘光照今古，頓起千年愁思，權縱傾天只一世，死後僅能留其名，

才子流連地，日考功名，夜訪名妓，遺下無數韻事，引無數情種競折腰。朱雀橋旁烏衣巷，不

事，迎向煙花地，秦淮風光艷十里，緣由秦皇斷紫氣，夫子廟前，江南貢院，秦淮酒家，自古

金陵一夜萬骨塚，聞者悲泣聽者慟，此愁可待成追憶，只是此刻已惘然，俱往矣，捨下傷心

離園向南閒步，忽見古城樓，原是中華門，巍峨壯闊，聳立南隅，可嘆當年日寇從此入，

江南園林冠天下，樓閣水榭，垂柳流荷，玄瓦白牆，一探忘返，流連其中，宜幽宜靜，果為一

舊都，百般滋味，鬱鬱難言，忍把愁緒放心頭，莫將遊興敗今宵，與友乘車，欲往瞻園，但聞

淡香瀰漫桂八月，由滬入寧，天漸陰寒，緣是北風來，吹滅華中一火爐。初到金陵，我朝

50

黑，中山陵上，青天白日，正氣凌霄，遙想當年舊事，無限惆悵，朝爭政換何時了，史事重

多少，紫金此刻又殘風，故國哪堪回首舊都中，龍盤虎踞今猶在，只是朝堂改，問民誰記亡國

愁，默看秦淮一水向東流。收拾傷心往孝陵，欞星神道靜幽行，憐見大明皇太祖，寂否？十三

龍子棄南京，老父百年終獨守，僝僽，有知應悔帝權爭。忽見梅花山下墓，誰主？江東吳帝葬

英靈，地靈自是出人傑，古金陵，王業地，紫氣沖霄，虎踞龍山翠，遙看五洲玄武水，煙雨江

南，更在京城外。舊都情，懷古史，今夜難眠，一酒遊人醉，民國府前猶獨淚，此去經年，怎

忘南京事？揮袖向北去，明朝已入京，人雖遠，意仍留，縱使歸台亦難捨，心猶念。庚寅三月

清平樂，一曲憶金陵：「初春將至，忽憶金陵美，朱雀石橋秦淮水，畫舫燈華流洩。烏衣巷口

金 ‧陵記

人家，瓦黑牆白月斜，十里風光醉我，此夜卻是天涯。」

林敬棚

51

古典文學

散 ‧文

古典散文 佳 作 教育哲學博二 梁可憲

得獎感言：

了 ── 最真實的自己。今後，我將繼續以古典語言記錄我的生活，感謝諸位評審 老師對我的肯定與指導，能夠得獎，備感欣喜。

讓我在古典文學的世界裡，逐漸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在創作的深夜裡，我看見

志、情感或述寫、描繪生活點滴，讓每一個當下變成永恆的銘刻。感謝「她」，

自從遇見古典文學，便由衷地熱愛「她」，漸漸喜歡用古典語言來抒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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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抒懷

是日，歲在己丑，日暮，余見風起，襲重裘，獨自漫步園中，但見園庭百媚殘，彤庭棲

鳥寒天噪，對景難排愁。淒風吹余衿，風蕭透骨顫，寒露輕巧，透羅襦、沾余衣、覆余帽，素

面帶冬痕。嗟呼！風嚴萬物殘。感白駒過隙，往逝不停蹄，日月如梭，悠悠已經年。正孔子所

謂：「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頃間，乍見聖誕紅，朵朵豔麗，年年歲末，感此花最紅。余 心喜，遂徘徊。

回顧是歲，盡心於學問，知開卷有益也。文章典籍，知識之精華，先聖先賢心血之結晶

也，經千百年之醞釀錘鍊，而流傳至今。展卷讀書，洗滌心靈，涵養天地浩然正氣，吸取前人

經驗。韓退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余以此為惕，莫敢不致力焉。

余信步獨上亭，憑欄遠望天際，靜聽蕭蕭風聲，思一知音，惆悵淚沾衣襟。猶記得昔日，

此地鳥鳴為和，古松與伴，余酌清茶，與友人從而歌之，翩翩然而舞之，聲協宮商，感心動

耳，蕩氣迴腸。又詠詩，詩韻清絕，聲調動人。而今，孤影佇立於長亭，悲苦愁心，萬般無

歲 ‧暮抒懷

奈。低聲咽，苦未遣，慨相聚之日尚遠，悵思寄無端。 梁可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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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學

散 ‧文

力，服務社會，造福人群。

設備完善，余當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孜孜矻矻，俟學有所成，然後學以致用，貢獻己

歲末，新年將臨，群花待春融，余有新計畫，各事盡力而已。吾校學風鼎盛，人才薈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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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散文 佳 作 中文三 謝佳瀅

越 ‧母代庖記

要感謝的人太多了，那就感謝天吧！

得獎感言：

謝佳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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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學

散 ‧文

越母代庖記

吾將克不喜烹飪之性，向母習得此技，使此技不至絕矣！

因吾外宿，故常念及母之佳餚，吾知母之廚技或將止於吾輩之手，不免竊惜。或有一日，

飲水，冷暖自知」。

廚藝之佳，蓋出自一路艱辛。人人皆知母劬勞，然未身歷其境，無以知箇中辛勞，此事「如人

廚，方知烹飪苦矣！一則受人批評，二則需紓廚藝之困，三則無選擇餘地，非下廚不可。吾母

母曾語余其亦不喜烹飪，然思節流與攝生之益，便強而為之，吾彼時未及深思。至己下

食忍飢，亦不願多食，吾不禁憶母掌廚之言。

有不諳破雞子，破於碗外之事，此類事物不勝枚舉，令吾苦惱不已，欲棄此職而不得。弟寧少

亂，以狼狽至極稱之，當矣！爇菜不足時，妹以之為生；煨肉不足鹽，父以之為淡。此外，尚

吾之職為煨午飯殘餚，並另烹簡易餚饌，乍聞似非難事，然吾為之，則顧此失彼、手忙腳

週，此事於我實為一難矣！

類事物於我遠也，皆可憑母理之。直至今歲寒，母因事無法烹煮晚飯，故命吾暫替之，歷時一

吾自幼即不喜女紅，故烹飪、針黹之事，皆不擅長。有家政之業，輒賴吾母，吾以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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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陳逢源 老師

本次的六篇作品都相當不錯，但是有點不太一樣的地方是，我覺得這次的作品應該

從一個狀況來說明：在整個中國文學裡面，對詩、詞、曲、賦這部份的關注比較多，但

是我們如果還原到現場，或所謂中國古典文學史的部份來說，其實中國古典散文的書寫

不但淵遠流長，而且影響層面是最廣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應到目前投稿的篇數卻明

顯比較少。我要藉這個場合大聲疾呼，古典散文的書寫並不難，真的可以多做嘗試、多 發表，請大家能夠踴躍地投稿。

這次的文章中，有些同學在文字的運用、古文的架構命篇還有運用的巧思上都很有

著力，但也難免有缺失，比較嚴重的就是口語化的部份並沒有剔除，另外還有用字不夠 精簡，或是文字運用上有些文體摻雜的情形。

師 評

57

古典文學

散 ‧文

陳伯适 老師

常會去找一些景況、心理的語言來堆疊，堆 ──

另一方面，當我們談一個議題，如果能夠以這個議題作一個主體來論述會更好，一 包括我自己過去寫文章也是一樣 ──

上。這是我所看到的幾個比較大的問題。

疊完之後才鋪陳、進入到要談的議題，這樣的文章常常會出現，也就是沒有專注在議題

般

非常明顯，這方面可能要稍微修飾。

遍，另外有些擬古的部份太過刻意要把古人的語言化用進來，造成文章有點造作，而且

主題意識的鋪陳基本上是可以的，比較大的問題在於文字運用上，文白相雜的情形很普

參照同樣可以寫出來。其次是我針對這六篇看到的一些情形：當然優點部份是同學對於

感度透過閱讀及書寫練習，事實上是可以提升的，如果有心的話，其實進行一些擬作、

校性的比賽而言；我也鼓勵同學能夠多去書寫，其實古典散文沒有那麼困難，文字的敏

第一點，跟逢源老師所談的一樣，我覺得我們的篇數確實是太少了，尤其以一個全

58

黃偉倫 老師

我想就總體看完這入選的六篇作品的一些感想，針對三個方面做說明，另外也跟各 位可能接下來也有意願要從事創作的同學做一個分享。

首先我想從本質的意義來看，文學作為一種情感的形式、作為一種內在心靈的紓

途，還是要有自家的性情存在其中，這樣無論抒情、寫景、敘事、狀物，才能夠情真意

切，才能夠讓作品有著真摯而生動的生命感；有時候一個沒有真性情的作品，就好比塑

膠花一樣，很漂亮，但也終究是假花。這也是我們中國傳統的文論一直在探討：究竟應

該「為情而造文」還是「為文而造情」的原因所在。在劉勰《文心雕龍》也提到所謂情

深而文明，因此我想各位在構思、命意的時候，可以多予留意，畢竟文學是要傳達情感 的。這是第一個重點。

第二個重點，王國維曾說情跟景是構成文學的兩個重要原質，因此，不論緣情而寫

景也好，即景來抒情也好，重點在於情跟景之間如何過渡、如何銜接，如何能夠銜接得

恰到好處，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思考。但是在入選的這六篇作品裡面，關於情景關係的過

師 評

59

古典文學

散 ‧文

而造成不好的效果。

些煥發異采的韻致，但有時用得太過，不免如劉勰所說：「繁花損枝、膏腴害骨」，反

中帶入一些俳偶的句子，這樣的表現技巧，如果能夠用得適時而恰當，的確能夠增加一

另外，剛剛兩位老師也有點到，好幾篇作品都有這種情形：一個作品我們會在散筆

的結合，整個作品的完整性應該能夠更臻於佳境。

上，也能夠增添文章的抑揚頓挫、聲調和諧的美感。如果有了文情的部份，再搭配聲情

媒介，不但句式的長短錯落會影響情緒的傳達和節奏的鋪陳，另外在平仄跟聲韻的安排

遍。因為一個作品不僅有文情的層面，還有聲情的層面。聲音也是傳達情感的一個重要

第三部份，我倒是有個建議，當寫完一篇作品之後，我們可以自己反覆多誦讀幾

話，整個作品所呈顯的質感應該可以更細膩，傳達得更為真切。

倍增其哀樂。」我想如果在作品的構思上，針對情景的層面能夠從這個角度多去著墨的

托快樂的情感，還是要像王夫之《姜齋詩話》中所言：「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

可能要多琢磨，究竟是要以哀景來書寫、來襯托悲傷的情感，以快樂的景物、景象來襯

渡銜接處理上，許多都存在著生澀、或者是契合性不足的現象。所以我建議構思的時候

60

現代文學

詩

現代文學

新詩 ‧

現代詩 第一名 中文一 蕭詒徽

得獎感言：

佇立，面對著面，凝視著什麼。該走了，就讓結局去傷神，喜或悲（？）」

「 給 你 0 0 ： 怎 麼 得 等 到 見 了 面 才 恍 然 地 ， wow 真的存在。你是什麼而我 呢？曾經是我們（嗎）就說是故事，找不到結局也沒辦法進行。無關的走了走，

62

第二人稱，情書 也曾經不為了取暖去點燃第一根菸 然後用藉口點燃第二根； 去寫滿一封信，然後不寄出去； 去挑剔你衣服的顏色，然後假裝忘記 也曾經在翻閱詩集時想起你

……

如同默背那些爭寵的動詞：比方想念 或者不想。關於討好 基於習慣其實並不刻意 除非剛好是你

至於修辭，就算抄襲也已經無法

第 ‧二人稱，情書

善待當初那些句型，有時候 蕭詒徽

63

現代文學

新詩 ‧

試圖省略所有曖昧的受格； 有時候樂於把所有的主詞 都換成單數；樂於讓一篇日記 結束於問句。也曾經在尚未了解季節以前 把所有秋天用落葉解釋 把所有愛情 用你解釋

想挑一個受審的日子，被判因你而失寵； 想在同一個午後的一堂課 缺席；想鬆手，讓輕握的紙條 被風吹落，被地面不甚溫柔地

……

阻擋穿越地心的捷徑，發出一些 特別需要諒解的聲音 想聽見那個聲音

64

」 ……

然後因為聽見你的聲音 而把它忘記

幸好這裡就是遠方 你說：「遠方就是 就是你幻想過我們無法抵達 儘管我們都習慣在尋常的天空下 翻牆而過；儘管在所有不被承認的信仰前 懺悔。偶爾也會祈禱｜｜ 對著已發送的簡訊；偶爾朗讀草稿匣裡

……

關於遙遠的繁體字，並且誤讀一些 正確的破音，也曾經

也曾經不為了你而離家出走，去搭一班

第 ‧二人稱，情書

反向的列車；去為了迷路而迷路 蕭詒徽

65

現代文學

新詩 ‧

也曾經如此善變 像雪融進了水裡

塗改許多寫給你的別字，讓那些詞義 ……

像我融進了你。基於習慣 其實並不記得你竄改過哪些句子：比方愛，

……

或者不愛。關於相遇 不能夠猜測太多 除非剛好是你

66

【師評】 白 靈 老師

寫得很不錯的一首詩。這首詩表現出，任何理由都抵擋不住「你」的出現，愛得很

慘，只要有「你」出現，前面所做的任何打算都不算，就是致命的吸引力，一輩子有這

樣一次也滿偉大的，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覺，這首詩把那種感覺寫得很好。譬如第二段

的末六行，或第三段說想鬆手、最後還是沒有辦法。每個人都希望有致命的吸引力，又 希望不要被犧牲，這位同學把那樣的情感真實地展現出來。

唐 捐 老師

這首詩有點後設的味道，像在展演他寫詩、寫情書的過程，詩來自於情書，情書來

第 ‧二人稱，情書

自於你，因為「你」的出現，影響到這些修辭的運作，所以詩是把修辭當作無中生有的 蕭詒徽

67

現代文學

起。

新詩 ‧

」這 ……

一種理解，甚至是一種淡淡說不出的整個時代巨大的壓抑和挫折，我覺得這首詩很了不

一個讀詩的人未必能夠完全了解，而能夠透過這首詩去得到一種氛圍、一種感覺、

詩的方法，這不太容易。

這首詩不是內容很特別，而是它的方法顯現出一種獨特的詩的思維，創造出一種寫

很多東西就來自於歪理，建立了談戀愛的情境。

把他的蹺課給正面化了，蹺課的原因是因為對方也蹺課了，這有一點歪理，但詩本來有

有什麼關係，但這就是詩的力量。像第三段「想在同一個午後的一堂課／缺席

東西真的很有趣，譬如我為什麼要寫落葉來寫秋天，因為有你嘛，其實秋天跟落葉跟你

這有一點像在寫哲學論文，當然它是假的論辯，真正的目的是要生產出詩意。有些

東西一切修辭可能都是沒有意義的，「除非剛好是你」。

事情；不是為了取暖而寫，而點上香菸，正如不是為了敘述什麼事件而寫詩一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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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詩 第二名 中文一 陳柏言

得獎感言： 輕痰清談傾潭輕痰清談傾潭輕痰清談傾潭 青壇蜻罈氫彈青壇蜻罈氫彈青壇蜻罈氫彈 卿譚鯖檀頃曇卿譚鯖檀頃曇卿譚鯖檀頃曇

後來的故事皆如你所想的。我在多蟲的雨林發現一群蘑菇，這裡不流行防曬

油。牠們教我釣魚，自由式，教我打麻將。我們都喝雨水成長，在靜謐的夜晚偷

偷上網，不洗澡，但會記得吃火鍋。某個陰沉的午後，我被雷打得焦焦的，我也

遷 ‧徒

寫於探訪失智老人的午後 ──

變成磨菇。

陳柏言

69

現代文學

遷徙

新詩 ‧

寫於探訪失智老人的午後 ──

你們的手指過於乾枯 細長像是月光、無法併攏 時光的幻片、海浪、雨季 所有流動的光影 都像是沁涼的魚缸的水 從你們的指縫間不斷地 不斷地滲漏

究竟能夠盛住些什麼？

從你們背光的額頭

70

讀不出表情、海的味道 失去了哭和笑、像是漫長的遷徙 或者一座孤獨的漂泊的湖 從紅藥水到點滴 從你們的血液你們的掌紋 從你們身體上的河 迴旋成懸空的流域、傾斜的海 而後蒸發：銀色的鹽端坐 如你們覆雪的經緯

記憶是悠長的海岸線、貝殼沙灘 你們是曾經停留的海鳥 留下淺淺的腳印而後 暴雨來過、沙塵

遷 ‧徒

寫於探訪失智老人的午後 ──

來過，夏天來過冬天來過 陳柏言

71

現代文學

新詩 ‧

愛人來過（愛人在幽暗的那頭 靜靜觀臨） 又譬如畏光的蝶 你們的口器伸入花的井口 留下發光的鱗粉、蜜糖 以及纖細的吻痕

雲迅速湧動、急快的風襲來 吹散了鋪整好的紅色的床 你們靜靜躺下 把自己變作一只棺材（彷如那子宮） 沒有森林、沒有瀑布 沒有多刺的仙人掌以及 閃爍變幻的紅綠燈 除了生命本身

72

【師評】 白 靈 老師

好像比較適用於情詩。 ……

這首詩寫得滿有感情的，整首詩我比較有意見的是「又譬如畏光的蝶 的吻痕」一段，用來寫老人有點怪，有點猥褻

唐 捐 老師

以及纖細 ……

這是少數寫得比較清晰的一首詩。但第二行有點怪怪的：「手指細長像月光、無法

併攏」，一般會說潔白如月光，另外若說像一朵花的花瓣無法併攏也較能理解，以月光

譬喻不是那麼精確，雖然月光跟後面的幻片、海浪、雨季較能融為一個系統。

另外第三段白靈老師說寫得有點猥褻的地方，我幫這位同學解釋，這可能是在描

遷 ‧徒

寫於探訪失智老人的午後 ──

寫回憶，即失智老人的過去，即使作為一個已經癱在床上的失智老人，他仍有他美好的 陳柏言

73

現代文學

新詩 ‧

彙而言比較像情詩的用法。

人，可是你用的字眼實在太典雅、太美了。「銀色的鹽端坐／如你們覆雪的經緯」就詞

他的關懷是不錯的，雖然他的語言風格跟關懷的內容不太符合，關懷的是失智老

呢，這紅色的意象怪怪的。

愛情的過去。但我也有我的困惑，最後一段為什麼是鋪好的紅色的床，而不是白色的床

74

剪 ‧

現代詩 第三名 中文四 蔡孟軒

特別感謝白靈老師在決審會議時朗讀這首詩，給了我萬分的鼓勵！

送給我的裁縫師母親，她一直都支持著我的提筆。

送給我的裁縫師父親，他生前常嚷著我沒能為他寫些什麼。

得獎感言：

蔡孟軒

75

現代文學

剪

新詩 ‧

剪刀滑過布匹忍不住尖尖笑著： ……

父親在工作間剪著布，剪出一間屋子，剪出哥哥和我，剪出那些 米糧、學費、剪一個巨大的港

「你們被精心地剪著，而父親沒注意把自己剪瘦了。」

」父親把影子撿起來， ……

父親在工作間剪著布，我不小心踩到他被汗濕皺而且發臭的影子， 我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在這

擰出一些水，然後將影子披在脖子上，此外一句話也不答。我發現 這些水漸漸把我給淹過，而父親開始糊掉了。

76

【師評】 白 靈 老師

也許乍看會聯想到蘇紹連的︿七尺布﹀，但寫的東西其實不太一樣，不是充滿眼淚 而是充滿汗水，手法滿新穎的，文句間也並無蘇紹連的影子。

「你們被精心地剪著，而父親沒注意把自己剪瘦了。」有些刻意，不是太理想，但

第二段的超現實寫法寫得滿好的，滿感人的，也很生動。「這些水漸漸把我給淹過」應

該是我糊掉了，結果是父親糊掉了，其間有言外之意，畢竟父親老了、孩子長大了，糊 掉的一方面是影子，一方面是父親的身影和他的歲月。

唐 捐 老師

剪 ‧

我們共同同意作者一定讀過蘇紹連的︿七尺布﹀，在前人基礎上他變換詩意，改寫 蔡孟軒

77

現代文學

新詩 ‧

剪出巨大的港，這比較不合理，我是從意象的系統性上來懷疑。

結構，讓超現實的表面結構跟內在的合理結構可以有對應的效果。當你剪布，為什麼會

服、剪出人的形狀，發展有其合理性，儘管有些超現實，但在之下又經營出看似合理的

但「在工作間剪著布」，顯示是他的職業的樣子，可是如果剪布，蘇的詩是剪出衣

呢？或者說這是一個特別的家庭，是由爸爸做衣服呢？這個部份在詩中沒有交代清楚。

剪衣服，有情節上的合理性；但這首詩為什麼是爸爸剪布呢？是不是說爸爸是個裁縫師

自己父親，當然是可以的。但我要問的是，蘇的︿七尺布﹀是說一個母親想幫她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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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詩 佳 作 社會博六 吳亦偉

得獎感言：

很高興得獎，這首為悼亡所寫的詩，希望為自己的存在添加一點意義，也給

父輩們的那個時代留下一點可以稱之為意義的什麼；我們所得燃的，我們必會自

可 ‧以抽菸的地方！

食燃起與熄滅的後果。

吳亦偉

79

現代文學

新詩 ‧

可以抽菸的地方！ 公告：光至暗

是父親的房間

地點

白去了曾經吶喊的乾淨空氣

嘆了口氣後放下的髮漸漸

未撕的日曆刻著遺失的時間

結髮的母親走入了父親的房間

失蹤的是兒子的父親的纖維

失蹤的是地點與父親的肺

姓名在公佈欄上消失了

1

80

發現：人類襲擊自己

炮聲打開了空間與清晨的足印 出現的是父親年輕的身體 出現的是父親的兒子的血氣與體液

結髮的妻子端來摻淚的米飯 失蹤的日曆懷念著時間 腳步聲深踩著落日的梗田 束緊的髮不願鬆開 黑溜地結著期待

地點

可 ‧以抽菸的地方！

是河岸的對面

吳亦偉

81

2

現代文學

沒有：

新詩 ‧

留下一點點溫柔

卻怎麼也無法

迷失的洋流夾著傷勢流經了港口

浸在回憶的嚎叫沉入海底

未癒合的海浪濤來潮汐

才發現早已有了五味雜陳的生前

踏上漁船的瞬間

燃燼了手縫上的菸

看海的少年因為海風吹拂

3

82

【師評】 白 靈 老師

這首詩很像一個故事，第一節寫父親即將離開時的感覺，第二節回憶父親年少時

候，第三節很像生命要開始輪迴的感覺。這首詩寫得滿沉重的，而題目有點怪異，不曉 得為什麼要加驚嘆號。但這首詩的語言滿精煉、滿精緻。

唐 捐 老師

這看起來像敘事詩，但每小節中間又有跳躍，有斷有連，又有一個脈絡在裡面，讀

者必須加以填補，才知道什麼叫作「可以抽菸的地方」。「可以抽菸的地方」有很多層

次的意思，一種是在悲傷的情境裡面，是適合的；另一種情境是，事實上是不可以抽菸

可 ‧以抽菸的地方！

的，但你在心裡覺得是可以抽菸的，有兩層次的意思。最後我覺得這首詩是一首悼亡的 詩。 吳亦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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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新詩 ‧

蕭 蕭 老師 地方。

那個煙不是香菸，而是插在靈前的煙。若是從這觀點來看，這首詩就有值得讚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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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文

現代文學

散 ‧文

現代散文 第一名 中三乙 楊子萱

得獎感言：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老師，是你握著我的手寫下了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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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 吒 第幾場，爭吵？

吊燈惶惶地照了下來，母親在客廳中央，卑屈地朝著父親行禮。四十五度，九十度，

一百二十度。快要重心不穩就猛然上抬，再彎下。猶穿著上班的套裝，母親以向主管簡報一般

熟稔的清晰嗓音誠心道歉：「真的對不起，沒有，幫你生兒子，沒有，小孩上台大。讓你在兄

弟前丟臉，真的對不起！」父親震怒地跳開，斥罵：「妳是要說給誰聽！妳給我閉嘴！」他拖

著睡褲回到房間，砰地摔上了門。留下母親仍朝著空氣行禮如儀，前後搖擺，彷彿公園裡會漆 成五顏六色動物形狀的彈簧遊樂器。

明白了，我是這齣戲唯一的觀眾，我能給的掌聲是慚愧欲死。拿起包包迅速地跑出家門，

明明是應該痛哭的，卻只剩氣若游絲的噓嘆。 ……

為什麼這一切會變成這樣呢？一股尖銳的痛從心底竄出，往附近的小公園蹣跚幾步，絕望如捕 獸夾般嚼咬住思緒。啊

母親的形象，不是一直卑微屈曲的。曾經靈秀甜美的母親，在這二十年來被我折磨得如

哪 吒 ‧

此，我感到罪惡，長期慢性的罪惡。上一次的天真親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楊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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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久遠以前母親的聲音是溫柔甜美 ……

「好啊好啊！」我用力地點頭，鑽進母親的懷中，彷彿還能聞到襁褓時的奶香。

孩子喔！好不好？」

「就是說啊，」母親憐愛地摸摸我的頭，「所以妮妮以後要當一個不讓爸爸媽媽擔心的好

「啊，可是，這樣就離開爸爸媽媽了耶！他還那麼小。」

術，變成很厲害的人喔！」

荷花和荷葉拼成一個身體，再施法術，哪吒就復活了，從此就跟著太乙真人修行，學會很多法

「不過，他的魂魄還在，就被一個法力高強的道士，叫做太乙真人的救走。太乙真人用

「啊！」

把手砍下來，把肚子剖開，腸子拉出來，很慘很慘地死掉了。」

是他就跑出來，對大家說：﹃不要為難我的爸爸媽媽，我犯的錯，我還你們就是了！﹄然後就

「然後啊，海龍王就去天庭告狀啊！要處罰哪吒的爸爸媽媽，哪吒心裏想想也不好過，於

「然後然後呢？」那時小女孩的聲音會撒嬌。

的，我依偎在她身旁，爽身粉的香味暖暖地傳來。

闖禍，打死了海龍王的兒子，又殺了好多好多蝦兵蟹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孩叫哪吒，他一出生，就力大無窮，帶著混天綾和乾坤圈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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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天之後，好小孩就逐漸變成壞小孩了。沒有很久，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母親就不再 寵溺地看我了。

第十一名。」我怯怯地應答，如果能把十位數擦掉不就好了嗎？ ……

「妳自己說！全班三十五個人裡面，妳考第幾名！」一向溫煦的聲音氣到發顫。 「第

我不認真。」母親總是說我不認真。 ……

「十一名，只在班上的三分之一，妳滿意嗎？妳自己說！妳怎麼考這麼爛！」 「因為

「花那麼多錢！讓妳念私立小學，妳還不認真！跪下！」母親一邊用聲音打雷，一邊用童

話故事的錄音帶向我丟去，砰磅有聲。我嚇得啜泣，本能地閃躲，母親乾脆把我趕出去。

「妳走！妳不要當我們家的小孩！」母親慍怒的哭腔推擠我，將我隔離在摔上的大門之

外。骯髒綠的制服褲，赤腳站在樓梯間的磨石地板。我也嗚嗚地哭了，「讓我進去嘛，我下次 會認真，我下次會認真嗚嗚嗚！」

當時我以為，這是人生中最恐怖的一頁，後來才發現只是便利貼等級的情節。能讓母親滿

意的第一名，始終離我遙遠。我冥頑不靈，像隻尺蠖在十名內伸伸縮縮，有時候好不容易第三

名了，下一次又掉回第十名。母親一次次地失望，她看我越添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怨毒了。

哪 吒 ‧

「我把妳生得這麼好，把妳照顧得這麼好，聽人家說甚麼好，就巴巴地送你去學，讓你學 楊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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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學太多，我沒時間唸書。」我笨拙地辯解，每一次上課完都有作業，要練習。 ……

」母親激動得啜泣起 ……

挽回局面吧！我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心裡還暗自竊喜母親沒有再對我厲聲喝斥。去報到那天，

母親在失望之餘，要求我轉而唸私立的中學，聽說私立高中比較嚴，或許在大學的戰役裡還能

但我的溫順，敵不過高中入學考試的衝擊。我考上了某間公立女中。「怎麼考這麼爛？」

婚嘛我去罰站，我去罰站！印象裡好像也習慣了連滾帶爬地「自請處分」的經歷。

愧疚是我最嫻熟的感覺，像被一件濕重的棉被當頭罩住。我驚恐地哭泣，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離

怒吼：「爸爸和媽媽如果離婚都是你害的！」那雙眼睛佈滿恐怖的血絲，緊緊地盯著我不放。

責罵。直到國中的某個深夜，父親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撞壞我房間的門鎖，朝著惺忪的我

後來的事情，我總是不太明白。那時總覺得父親真好，常常幫我解圍，轉移了母親對我的

來，對著父親又推又打。

「都是你！你就都不管你女兒嘛！我一個人辛辛苦苦，辛辛苦苦

「哈哈，妮妮都去馬桶裡攪大便。」剛下班的父親不明究理地插上一句，馬上變成砲灰。

「笑話！妳當我沒唸過小學！我以前也是這樣，還不是都考前三名！狡辯！妳再狡辯！」

總是會跟去上課的母親，要是聽到我表現得不好，馬上會拉下臉來。

「因為

長笛、珠算、英文、芭蕾。這樣還不夠嗎？妳要什麼我沒給你的，為什麼就是不肯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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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開著車，平靜地說：「妳也大了，高中以後不要再來我辦公室找我了。我們辦公室的同

」我不吭聲。我不想再吭聲，高中可能代表某種叛逆基因的啟動，也可能已經覺 ……

事，小孩不是上中山就上北一。我自己唸北一女，小孩考成這樣，真的很丟臉。」 「

得丟臉都無所謂了。母親？我可以暫時不要理會母親嗎？先是不斷參加國語文競賽，那是不用

唸書的好藉口。再來是社團，選了一個能常和外校交流玩樂的社團，然後交男朋友。校規與家

規說不能交男朋友，反而有種犯規的快樂。也許那個校園裡，談戀愛很大的部份是為了享受犯

規的快樂，愛的成分反而稀釋了，但誰會在乎呢？成績一落千丈，我很輕鬆。倒數的名次算甚 麼？一堆科目要補考又如何？

我的快樂顯然建築在母親的痛苦上。她總有辦法反制我，打電話給導師，請導師「管

教」；跟蹤我的約會，在男友面前把我拖回家。母親明明是職業婦女，還要辛辛苦苦地請假來 做這些瑣事。我們在鬥智也鬥力，鬥嘴又鬥心。

大學，唸到前段學校是個意外。憑著之前的競賽成績和社團經驗，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收

到錄取通知。在那裡遇見好的老師和感興趣的科目，竟有了學習的動力。初次嘗到第一名的滋

味，沒想到竟然清淡無味。我感到疑惑，這就是母親最想要的東西嗎？這不過就只是個數字而

哪 吒 ‧

已，絲毫不加冕我。名次沒滋味，但對母親是五味雜陳的。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拉鋸終將結束， 楊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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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貓已經抓到老鼠，可不可以

你寵壞！寵壞！」

我扭捏地想，可不可以結束我們多年的戰爭，讓我，讓我再回 ──

自 ‧、己、打、算！」總是日復一日

……

當母親恨聲指責：「ＸＸＸ，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翅膀硬了，敢對我沒上沒下，攏是被

麼不孝！不知感恩！早知道我養條狗還比妳好，養狗還會對我搖尾巴！」

當母親尖聲斥責：「妳怎麼有臉跟我說！我這些年給妳把屎把尿，把妳拉到這麼大，就這

軀蒙受的精血。

示，那並不是我想走的路；也曾針鋒相對地敵視，將惱恨挑明了說。但所有的反抗都比不過身

他們消耗了歲月和金錢於我，一個孽子，身上。我的能力卻永遠無法報償。曾小心翼翼地暗

母親上髮廊染黑頭髮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父親對著健康檢查報告皺眉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而我不！而我不！眼淚涼冷地垂落下來，我怎麼做都不夠好，怎麼好都還不夠

意，永遠不能使她在別人面前抬得起頭來。因為她唸台大，因為她有好工作，她為自己打算，

的焦慮與苛責，如歹戲拖棚的肥皂劇不斷重映。終於明白了，我永遠永遠不能夠讓母親感到滿

「將來找不到工作，怎麼養我們？」「妳怎麼都不認真為

然而橫亙在眼前的是蜂擁的鼠群。「要不要轉去台大？」「妳開始準備考研究所了嗎？」

到妳的懷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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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激怒的父親將我摔向牆壁，以拳頭和膠鞋丟擲我，「妳害我被媽媽罵！害我們吵架！高 興了吧？」

母親哭哭啼啼地加入混戰，朝我亂捏亂打。「爸爸有心臟病，妳還這樣氣他！真是不孝， 真是不孝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一直，有一個很害怕的念頭。那就是如果我不是這世界上最壞的小孩，為什麼會有最悲

傷的母親呢？為什麼我要感到罪咎與心碎，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惡人，為何不拿起長矛對抗我的

父母。不！這是不對的！他們因為妳如此地老，如此地老喔！我只好將長矛對準自己的心跳。

夜晚的公園，沒有甚麼人經過。溜滑梯下的死角，一些粗鄙的色情塗鴉陪我。是誰畫在這

裡的呢？他們也像我一樣讓父母親傷心嗎？盡量地，我再次搜尋和母親親密的畫面。啊，還有 年幼時和母親一起洗澡的記憶。

蒸騰的浴室裡，我幫母親擦背，卻發現她白膩的肌膚上鑲著幾枚殷紅微凸的血痣。「媽

媽，那是甚麼？」「那是血痣，妳讓我生氣我就會長血痣，再生氣血痣爆開來，我就會死

了。」「媽媽對不起，妳去看醫生，讓血痣消失嘛！」「血痣是很嚴重的，已經沒辦法治好

哪 吒 ‧

了，妳只好不讓我生氣，不然我就死翹翹囉！」「媽媽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我會做個乖小 楊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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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孩。」母親當時的聲音被水蒸氣包覆住了，此刻從我的眼眶流淌出來。

人，媽媽溫暖的手在溜滑梯下輕輕摟住我。

那時候坐在溜滑梯要往下滑的我和媽媽，那樣天真無憂。媽媽，希望我以後能變成很好很好的

紅色火焰是我的沸點，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希望。我好像也看到時間逆流話說從頭，

罪，再見，是償還疼愛的字眼。

離開，是以暴制暴，讓身體的痛掩埋心裡的痛；讓鮮血代替眼淚愧疚。死亡，是贖活著的

學著聰明。

去，媽媽會傷心。我沒有剩下任何強烈的情緒，就這樣吧，也許這樣很笨，但我從來沒有機會

纏繞在動脈上面。其實這一切都醞釀很久了，甚至想過不能讓家裡變成兇宅，要是房子賣不出

打開包包，裡面只有一枚刀片。奶黃色鑲著粉紅的邊，近看，刀片其實只是一條線，適合

還可以是贖罪的哪吒，將血肉還給她，將魂魄留給她！

嗎？不要再令她一次次失望。過去的傷害已經造成了，是母親背後無法磨滅的血痣，那至少我

埋怨地盯著我。這是我犯的錯，這是我造的孽，我很抱歉！我很抱歉！那不要再讓她痛苦了好

我沒辦法當乖小孩，我不是乖小孩。永遠都沒辦法滿足母親的期望，永遠都將使她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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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阿 盛 老師

這篇寫得滿好的，就體例、整個結構而言，或者文字，都相當不錯。尤其是描寫

母親或者父親那樣的爭執，恐怕是很多家庭都會有的情況，作者在這裡把個人心情帶出

來，要有相當的勇氣，我們滿佩服這樣的勇氣，而這情況可能不是在單一家庭，而是普 遍的。

陳芳明 老師

把家庭中父母的爭吵歸咎於自己這樣的寫法，我讀了印象非常非常深刻。這篇我覺

得是滿不錯的，如果這是事實的話，我想這家庭裡的孩子承受的壓力太大了。我第一次

哪 吒 ‧

看到這種寫法，我覺得是滿成功的。 楊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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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現代散文 第二名 英二乙 潘若婕

得獎感言： 感謝評審的肯定，我會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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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房間 時間之中，感覺若有風。 而因為有風，致使搖晃變得沉重。 我站在你床前。

併攏四肢緊貼冰涼血管，指尖繃緊骨節張拉。視線散落四周，光影搖晃，瞳膜無法吸收。 這個房間彷彿有風，時間之中我們像落了發條孤立靜止。 站在你床前，我開始靜止。

所謂靜止是不再搖晃。我的血液流速趨緩，皮膚停止落屑，髮梢暫止枯黃，所有細胞凝定 一切生長與死亡。 我停了下來，在你的房間你的床前，看你，但沒真的看見。 我的感官我的知覺腦中思考所有生命現象，全都不再搖晃。 一動也不動。

你 ‧的房間

這個白色的房間讓我看不清楚你。 潘若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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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我的姊姊從進入房間開始便握緊你的手，到離開前一刻不曾放掉過，你沒有睜眼或翻身，

但我懂，你只是不能夠移動，就好像我一樣。

軟管餵食液態食物。

連眼皮都沒掀開過，任憑子孫親友在身旁喧鬧、打針、更換點滴袋、調整床架、抽痰、以細長

你的房間靜止了我，而你不也是：從我進入這個房間開始，你不曾移動，不曾開口，甚至

最簡單的在你床頭的矮桌更換一瓶新鮮的花。

在他們的忙碌之中我無法動作。我無法加入談話，或協助更換你的尿片，拍鬆枕頭，甚至

變般攏緊你的被單，以白膩紙巾抹拭你乾皺的臉頰和頸項。

出這個房間，偶爾停留在你床邊，輕聲交談，流淚微笑，時不時俯下身像要證實或確認某種改

其他人而言卻似乎無足輕重。護士、各個姑姑舅舅、看護，甚至打掃阿姨，他們漫不在乎地進

這個靜止的房間收攏著我們兩個人，莊嚴地明諭靜止的美好與重要，但同樣的感染力對於

形玻璃棺，我竟是帶著瞻仰的心情來到你面前。

進到你的房間以後我什麼也沒做，就那麼站著望你。甚至，也沒嘗試碰你，像隔著一層隱

收著，像一只錦盒裡乖巧收在絨墊上的琉璃枝葉，霧白外顏，單薄脆弱。

光線老下來。窗簾微微泛黃。雪白床單纖塵不染。你躺在上面，與其說是躺著，毋寧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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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動作僅僅是兩聲咳嗽。

同樣瞻仰似地我望著我姊姊，她的臉上濕痕漣漣，紅腫著雙眼不斷喚你：「太公，太

公。」旁邊的姨媽姑婆一臉哀傷卻又驕傲地微笑看她這樣做，於是我眨眨眼，感覺睫毛乾硬得 幾乎要劃傷眼眶，喉嚨乾裂，手指卻僵直乾冷無法做一個簡單的抓握。 那一個瞬間我驚異地感覺到時間。

你跟我，我們兩個不能動的人，在這個時間和空間中，像被排拒，更像一幅隱姓埋名的背

我們像在等待一個退出，一瞬落幕。 ……

景，如頭頂上白熾日光燈默默燃斷鎢絲；牆上乾涸白漆悄無聲息剝離；曬進百葉窗的响午日影 一步一步老去

靜止是我們之間曾有過最靠近的距離，容忍我仔仔細細地端詳你。 所有的老人都像嬰孩。

你接近九十歲的身體小得像一截矮木，埋在深廣的白色床單下，少部分裸露的四肢乾瘦而

事實是，當我離開你， ──

如今我是否得殘酷並背負起一生罪惡地說，親愛的太公，對不起，我真的， ……

粗礪，膚黃乾癟佈滿星狀褐斑，寬軟的枕頭上赤禿的頭孤伶伶落著，像一顆等待被拾走的無花 果。 你的長相

你 ‧的房間

不記得了。上面的諸多形容譬喻原來都只是我逃避一個問題的說詞 潘若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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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現代文學

散 ‧文

如果我不記得你的臉，我卻能細數你的手：你的掌心出乎意料地乾燥，完全不同於想像中

難地在空中持著你右手，放也不是握也不是，只能久久僵持。

一陣尷尬。真的，我能感覺一片潮紅快速在臉頰蔓染，拒絕的話語羞赧地截在齒縫，最終我艱

我的姊姊帶著憂戚的笑容鼓勵的神色試圖將你的手轉交於我。我啞口無言地接過，卻感到

因此進到你的房間以後我什麼也不能做。

逼得我喘不過氣，因而只能靜。

色，都以合理的排序規矩地置放成一個理性的世界，我原應放心，卻仍感到一股沉默的壓逼，

直至我進入你的房間。房裡是我認識的人們和你，所有的家具、擺設、甚至張狂刺目的白

我感到安心。

梭，就連頭頂雲影都以寧默的姿勢浮游。那是一個動的世界，處處是我所不熟悉的人事物，但

陽光熾烈地灑落，血紅磚道上樹影斑駁，車流在路旁像噴泉一陣一陣激灑，來往行人動如織

當我尚未進入醫院，在你的房間你的世界之外的某條街道上，我感覺到一個世界的流動。

陌生。

我能夠很快地遺忘你，因為當我站在你面前，我不僅僅是感到我們之間、不熟，而是根本，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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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黏膩，指節歧出，撐緊一層薄細的皮，皮上有無數細小刮紋和時間曝曬出的斑痕，像一隻儘 管骨架完好卻早已疲憊不堪的風箏。 不記得從前曾經與你有肢體上的接觸。

在你那外省老人舊式的公寓中，我們牛郎織女般一年見一次。總是新年。窄小的房子塞滿

所有操著外省語腔的親戚，屋內連板凳都不夠坐，擺設又極為雜亂，我總是和爸爸侷促地坐在 只有三個頻道的電視機前，淹沒在一片無法理解的語言裡。

對我而言，你是太公，媽媽的祖父，其實也就是曾祖父。而因為你不會說國語，我亦聽不

懂外省話，我們從來就不能溝通。我們比陌生人好上那麼一點的，僅只是稀微血液裡流動的一 些什麼。

還小的時候，總記得你愛拉著大家陪打麻將，一個人興致勃勃從雜亂的房間拉出方桌，鋪

一張薄棉被和牛皮紙，四個人八隻手搓出滿屋子脆生生的牌聲。我鑽在媽媽懷裡，偶爾探出頭

去偷看別人的牌，看到你那裡，你只是笑著拍我的頭，輕聲說一句什麼我聽不懂，母親呵斥我 走開。 這是我對你唯一的印象。

你 ‧的房間

當我逐漸長大，記憶卻侏儒化並未隨同成長，只隱約發現什麼時候開始那矮小公寓裡消失 潘若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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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了牌尺清脆碰擊的聲音。

這是你的房間，其他所有人都只是純粹的觀眾抑或背景，唯你是主角，於是在那輝煌光線

道，燈光忽然有些刺痛雙目，房間安靜如一口深井，只在底層久久回盪你嘶啞的喊叫。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瞪著眼睛看你，我不用回過頭也知道我姊姊臉上又流出多條豐沛的河

力表示一個最卑微的拒絕，拒絕對於你生命的涉入，奪取，或是任何有關疼痛的延續。

來，帕金森氏症的手臂竭盡所能劇烈晃動，掀不動的眼皮底下泌出抗議的淚水，你正在用盡氣

尖銳裂耳的哀鳴，一聲一聲撕心裂肺。但果然唯有痛苦最能活存與策動生命，你忽然地活了過

這個抽痰的過程對待你就像對待一只氣球，因此你也發出了獨屬於汽球受到擠壓時那種

膩的痰塊。

裝抽出一長條透明塑膠管，然後，將你兩片薄裂的嘴唇撐出缺口，從你體內抽取大量釉青色稠

正當我退怯，想將你手輕輕放下時，護士湊近身，在你床邊嫺熟地戴上橡皮手套，撕開包

也並不特別惹厭，卻仍是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躺在那裡，一張攤平的蒼白的影，而我還握著你的手，一隻陌生溫涼的手掌，不黏膩，

再彎曲，然後，然後，然後我便走進了醫院裡的房間看你。

然後，年節歡鬧的氛圍像燈火一張一滅地暗下去，焰苗顫動中你模糊的背影在房間裡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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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聚焦之處，你賣力地演出

這是以你現在的身體所能做的最有自主性的事。 ……

身後某個年邁的姨婆，一邊用袖子窸窸窣窣拭眼，一邊低聲喃喃唸著，造孽，真是造孽。 許多人選擇偏過頭迴避你的急促與氣憤，或許還有，你的軟弱。 沒有任何人問出口，卻有一句疑問顯而易見地漂浮在空氣中。 你是不是想死。 你其實不再想活。 至於我，我看著你漸趨軟弱的掙扎，明白這早已不是個問題。

你活了，震動了這個房間的安靜，某種寧默呈片狀瓦碎，我被逼著動起來應付你的拉扯，

收緊掌心試圖安撫你，但你聽不進去，你依舊用僅存的生命捍衛最後一點尊嚴與權利，整張鐵

床被你搖得嘎吱作響，連著你身體的管線鬆脫掉落，情急之下我忍不住撫上了你的額頭，柔聲 說，乖。 你乖。

這句話震動了我。我怔在原地看你繼續頑強地抵抗，努力想意識剛剛掙出嘴巴的話語。 竟然，我對你說，乖。

你 ‧的房間

那一刻有什麼崩塌了。在時間的次序中，某種向來美好，沉穩而安詳的現實，規則，舊日 潘若婕

103

現代文學

散 ‧文

記憶，一瞬間，灰飛煙滅。

一直以來我躊躇猶豫的，只是是否，我該對你感到抱歉，因為我自始至終，甚至無法為你

至今我也無法明白。

但，是什麼呢。

別的一些什麼。

以感覺不安，並不僅僅是因為這樣親暱的用語其實並不適用於我們之間的陌生關係上，而是，

在當時，我其實並不能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感到震驚，卻清楚地明白了，我之所

髮際耳縫，沒有什麼人注意到。

或許你聽見了，或許你並不；你兀自淌下眼淚，那蜿蜒的流動的哀求，沿著你的顴骨流進

什麼資格呢。

血緣也無法勸誘我為你掉落一滴眼淚，我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但我有什麼資格這麼做。我無法欺騙自己欺騙你，只能殘酷地堅持著我們如此陌生，即使

真的就像哄孩子似地。

然後，我走進你的房間，你平靜地躺著，忽然活了，於是我摸你的頭，哄孩子似地對你說，乖。

曾經，我那麼害怕你，疏遠你，喊你太公，每次相會都只是一個你伸出手摸我頭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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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下一滴眼淚。 當你逐漸逐漸安靜下來，我已經走出你的房間。

巨大的時間轉盤重又轉動。外面的世界陽光晴好。我走在明亮而色彩斑斕的街道上，一瞬 間迷失了方向，卻又莫名地放鬆、心情疏弛。 找到一個捷運站入口。 踏上扶梯向下，台大醫院灰濛巨大的形體緩慢消失在頭頂。

月台上人潮疏落，地底深處陰涼黑黝的甬道像長長的喉嚨，吞吐來往旅人乘客。我找了一 個偏僻的角落站著，等待面前地上亮起一圈瑩紅燈號。

我的內心依舊寂靜，彷彿一座曠廢已久的庭院，週遭人聲如薄透枯葉墜地，擦不起一絲聲響。 紅燈亮起。隱隱似乎有機械似的廣播聲音。我始終聽不清晰。

然後，忽然有風湧入面前黑暗甬道，強勁的力度狠狠打亂我的頭髮和衣裙，裙襬掀開像一 朵翻飛的花，最新鮮的那種。 我忽然又能聽見聲音。 於是我踏進暈黃的車廂，自此，我離開你，和你的房間。

你 ‧的房間

親愛的太公。 潘若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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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師評】 阿 盛 老師

稚，他需要人家照顧他、注意他，所以這篇確確實實有掌握到老人的心情。

他，作者居然跟太公講說，你乖，好像對小孩子講話。其實年紀愈大，心智就愈來愈幼

隔了世代要和長輩講話，很難找到恰當的語言，因為不知道怎麼鼓勵他或是安慰

陳芳明 老師

寫出來，就這點而言包括文字也是不錯的。

很可能是新的世代共同的感覺。這種比較真實、比較深刻的情感，作者也老老實實把它

這篇我覺得文字是不錯的，描寫到親情，也沒有太多的做作，甚至帶點疏離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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籽 ‧

現代散文 第三名 中二乙 楊浩偉

感謝所有的所有，都幸運地承載了更多意義。

在年輪已然被刻上第二十個圓圈的當下，

於是我們並肩坐在一起，青春恣意衝撞爆裂如詩。

耽溺文字承載著的溫度，荒緬字眼組合成的畛域，

卿譚鯖彈頃曇卿譚鯖彈頃曇卿譚鯖彈頃曇。

青檀蜻罈氫壇青檀蜻罈氫壇青檀蜻罈氫壇／

輕痰清談傾潭輕痰清談傾潭輕痰清談傾潭／

得獎感言：

楊浩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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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籽

散 ‧文

是的，我想青春的轍痕就是你行走過的足印，那深深輾壓在油亮的沃土上，一片光彩潤

我們第一次的相遇是在我剛揮別小學校門的時候，那是一段外表尚未擺脫稚嫩，而心理仍

近瘋狂，倘有一絲不適，便以細長的豔綠手臂希冀阻擋每回凌厲的衝擊。但是，卻無人知曉我

處於懵懂的日子。十三歲的知覺是一株怯弱的含羞草，我們的羽狀複葉對外界的一切敏感地幾

澤。

那，植下朵朵絳瓣白蕊的蓓蕾，綻放無數季繽紛，彷彿煙火漫天。

容，她應該是以雀躍的步姿舞動於每一個笑顏，跳彈在額頭和臉頰間，伴隨每次腳尖落地的剎

太陽昏黃照射乾涸的大地，不知不覺。但是，我總覺得青春的外衣不該若此刷上如斯憂傷的形

至像一陣隱形無味的氣團，悄然拂入心底深處，盤旋，滯留。直至潔白褪去，灰黑蔓延，殘存

曾經聽過一則比喻，青春像是倉皇襲來的夜色，一下子就暗了。我想，或許是因為她的翩

卻刺眼，閃耀少年沛盈著的盛烈熾熱。

我，又發現你了。你那渾圓的肉身站立成一球奪目的緋紅，兀自停佇在我的鼻頭上，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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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身體其實才是一座活動極為頻繁的火山，源於沸騰的好奇與旺盛的探索，難以遏止的滾燙

岩漿，漫溢而過褐黃色的山頭，從指縫間紛紛探出頭來，笑臉吟吟，滿載著對於嶄新物事的渴 望。微風輕拂，那一弓弓嘴角的弧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個驟雨滂沱的季春夜晚。洗完澡，我慵懶地持著吹風機，不停翻轉著手腕，試圖讓

纏繞於黑髮上的濕漉蒸發殆盡。至今，我仍記得那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響。就在一個目光的挪移

間，盤根在我體內的神經霎時斬斷線結，連同腦海中的映像自彩色淡化成皎白。我的眼界急遽

縮小，徒留我微啟而呆滯的雙唇，和大剌剌攻占我彼時居然特別銳利的視網膜，你那異常顯明 的軀體。 一切竟是來得如此突然。我和你的首次邂逅。

暴雨凶狠地鞭笞著屋外淺藍色的雨棚，彷若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決鬥，千軍萬馬馳騁於我

的聽覺沙場，任憑我怎樣摀住耳朵也無法阻絕。其餘的感官全數喪失功能，只剩下靈魂的窗扇

框載著尷尬的風景。我眨了眨眼，試著讓自己從萬般震懾中抓回些許意識。我凝瞅著你，你躲

藏在我糾結的瀏海後方，畏畏縮縮，掌腕緊抓著團狀的髮絲企圖遮掩自己的肉身，瑩亮、光潤

且飽滿。我臆測，可能是你羞怯於自我的黑眸中，看到自己殷紅的裸裎；抑或是，你難以從我

籽 ‧

驚詫的眼珠裡，瞥見一絲歡忭的氣息，對於你倏爾劈來的大駕光臨。 楊浩偉

109

來。

現代文學

散 ‧文

的梳子、髮夾，形色各異，課桌儼然成為了妝奩。抽屜中，成堆邊角翻翹皺褶的時尚雜誌，封

白「愛情」到底是什麼。因此，教室裡，鋪著綠色方墊的桌面散置成排小鏡，與飄散微微香氣

謎樣的青春期。血氣方剛的男孩，與正值荳蔻的女孩們，在賀爾蒙奇異的催化下，漸漸明

疊疊黏貼住我笨重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罐香水也偽裝不了的嘔吐物的酸腐。那種惱人的厭惡感，羼雜少年時代特有的煩懣躁鬱，層層

禁想起瀰漫在垃圾桶周圍的濃稠惡臭，雙指指縫間香菸縷縷吐納而出的嗆鼻煙圈，或是傾倒整

愁善感，她竟是涵納著這樣肅殺的內在。冷睇著透明中的無數個你，那種跋扈的氣息，令我不

一張愁容，扶疏著一大片紅橙橙的花海，與兩道揪得死緊的濃眉。原來，春天的真面目並非多

狂野的木棉花，以我對於完美形象的殷切盼望作為肥料，盡情妖嬈。轉眼，透過鏡面，我看見

我逐漸所剩無幾的自信。接著，你又在五月霪雨的滋潤下，順沿我的臉龐日益錦簇，如同路旁

身。但是，你卻趁機憑藉我漠然的待遇，伸著長長的紅舌，齧過前額、眉梢和面頰，蠶食鯨吞

起初，我刻意視而不見，假想你會在我的不搭理中逐漸乾癟，落地，最後消亡。孑然一

匕首，恣意挖鑿過那片肉色原野後，腫脹的鮮紅。依稀，我聽見他可憎的訕笑，自遠方隱隱傳

我當然是知悉你的名字的，可是我不願承認。那充滿血腥味的三個字啊，是時間以其掌中

110

面淨是肌膚光滑亮麗，風姿婀娜娉婷的模特兒，以及洗面乳與粉底液等瓶瓶罐罐，同教科書互 相攻城掠地，爭奪陰暗狹小的生存空間。

雖然如此，那種豔紅其實仍然隨處可見。在這段枯淡的時光中，每一個甫成形的羞赧神

采，或多或少，都已經幻化為迸射灼眼光芒的田圃，彼此的差異僅僅止於蒔植的花朵種類。有

些額頭只能孵孕出身軀矮小的苞蕾，外觀或略為透明，或一逕的黑。在被髮膠刻意整理得服服

貼貼的瀏海後方，他們膽怯地委身著，伴隨日曆的抽撕自行花開蒂落；有些臉頰則像是肥沃的

膏腴之地，密密實實地開滿碩大的豔麗。凡當花期來到，用衛生紙輕輕擦拭而過，沒有一次不

在那四方淨白上，拓印道道狀似河流的痕跡。每回錯身而過那一大叢丹葩，我無不震驚萬分， 因為這群植物的豐饒韻致、魔魅色彩，以及宛如野獸派的豪放姿態。

或許是體內蓄存的能量太龐沛了吧，我想，那些蟄伏的熔岩才會如此壯闊地向外噴發，為 我們乏趣的日記簿塗抹上斑斑瀲紅，毫無保留。

我忽然憶起小學自然課時種植的豆芽。十幾顆迷你的青綠色種籽蜷縮在濕潤的棉花絮裡，

舒舒服服，像是枕在白雲柔軟的懷中，靜置於窗台上。翌日，一隻雪白的長臂自膨脹而裂開的

表皮空隙奮力掙脫，另一隻手復將破洞撐得更大，每個動作無不謹慎小心，彷彿在畏懼著什

籽 ‧

麼。幾天之後，她們細毛茸茸的白莖便得意地向上拔高，極似稻穀抽穗時的興奮難耐，俄而喜 楊浩偉

111

現代文學

散 ‧文

孜孜地展枝散葉。各個張敞胸口，盡情沐浴在穿透過樹葉縫罅，溫暖的陽光之中。

宣洩終日苦悶的對象。

後面，靜待採摘鮮嫩果實的良機。你，絕對是青少年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仇敵，甚至乃眾生

熬至含苞待放，成熟欲滴的羞澀年華，那兩隻隱然猶唱著搖籃曲的大拇指，卻早已潛伏於圍裙

在眉宇間蠢蠢欲動，伺機萌發之初，就得鎮日費心閃躲數道直射熊熊惡意的目光。而好不容易

的機會。至於壽命，青春之籽如你著實是三者之中最短暫者，因為經歷的確過於艱辛。你打從

細心諦思。豆芽與你的成長過程確實不如我們的變化莫測，路途亦較為短促，而且更擁有復生

瞵睬著一幅幅你精心的傑作，我嘗試釐清綠豆與你、我三者之間的生命差異究竟為何。我

是，我們小小的心便對豆芽們不再矜持去表演這齣名為「成長」的戲碼，因而讚賞不已？

指針飛快的旋轉無法掌握，所以她們乾脆將生命最燦爛的片段，交付一次日升月落去完成。於

陰的跨步無疑是一陣過眼即逝的迅風，有種「春夢了無痕」的虛幻縹緲。我猜想，是不是因為

自己從一介圓小的綠籽，在一回雙目的張闔間抽高、生長，最後旋即凋謝。對於她們而言，光

然則，有時我卻認為芽菜的遄生，冥冥之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喟嘆。豆芽急急忙忙地讓

願違的願望，形成一道強烈的對比。

綠豆快速的成長宛如瓊花綻放的一剎，這實在與童騃時期滿心企盼趕快成年，卻總是事與

112

因此，你的生命其實也是一株芽枝，奼紫嫣紅開遍，迅即皆付與斷井頹垣。但是，你更為

狠心，也加倍殘忍，因為「時間」是你最最忠誠的幫兇。你刻意挑選在那段我們極度介意外貌

的日子犯案，以剷刈不盡、風吹又生的繁殖力，扼殺了許許多多少男少女在腦海中反覆描摹，

又再三修訂的夢幻童話。這樣的冷酷無情彷若手中那張數學考卷，不斷重新塗改卻依舊演算錯 誤，除了散落一地的酸楚和悲傷，只有手中盈握的滿紙血腥可供憑弔。

青春。美麗，是由於我們的步履如同弓箭蓄勢待 ──

不過，縱使怎樣閃躲你的追殺，我們仍然難逃襲擊，因為這是生命必經的作繭，而人們 都以一個美麗，但約略哀愁的名字稱呼它

發，充盈未知的美好；哀愁，則源自成長之路不時的顛簸崎嶇，心生的困惑焦慮。就像每一隻

毛毛蟲在變態成蝴蝶之前，都要蜷曲在白色的囊蛹中，獨自煎熬幻化為成蟲的過程。我們的蛹 期，就是這段頂著痘痘蔓生的外表，而身心組成益趨完備的歲月。

只是，時間是一個善變的剪接師，他任意地將生命的膠卷裁切為長短不一的劇幕。當我們

妝扮為一個小孩，每日總納悶著自己究竟何時才能變成一棵又高又壯的大樹，卻尚未了解到，

當自己西裝革履，飾演汲皇於日常生活的上班族時，那段銜接二者的輕狂歲月，竟然只是快速

的布幕展闔。原來，我們在青春裡的掙扎與不安，僅僅只是人生組曲中的部份樂章，所有騷動

籽 ‧

的情緒終將伴隨我們的日益茁壯而逐漸沙啞，徒存搖滾音符偕同公事包穿梭高樓大廈之間。宛 楊浩偉

113

現代文學

散 ‧文

然，我們的縛繭也是一株曇花倏忽的開落。

在額頭，在雙頰，在鼻翼，閃閃發光。雖然我們並不喜歡他的作品，但這的確是 ──

迷惘、衝撞與慌亂，我們急欲擺脫。可是逃離之後，卻又有另一波更為巨大的浪花朝向我們襲

徊於此的我們卻懷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感：那些積累於心，面對生活大異於前，種種的摸索、

人生旅途上，必定拐彎過的歷程。一如路旁樹梢，枝葉垂懸的野芒果，青澀咬舌。雖然，正徘

珠珠紅玉

無數的痘子是年少輕狂的隱喻，乃時間以手中那枝彩筆熱情畫繪，為我們的繭蛹鑲嵌上的

於漫畫誘人情節而入神的自己），彼此纏繞成一段歡笑淚聲此起彼落的金色旋律。

黃卷（抑或是讓課本與筆記平躺桌面，任憑它睜大雙眼，瞪著兩隻下臂扣於拉開的抽屜，專心

趕快戰勝那對沉重似十斤肥豬肉的眼皮，一邊迫使腦袋再填塞入更多年代、定理和單字的青燈

立刻從各處撲撲飛出，在教室裡漫天亂舞的難忘景狀；或端坐桌前，手撐著頭，一邊催促自己

棒球場上，那一記奮力揮棒，卻硬生生落空的殘壘打擊；或老師一旋開風扇，熬夜製作的小抄

蛋抑或蛋生雞」的難解習題，皆成為我們編織白繭時，吐出的緜長細絲。間或夾雜熱鬧喧嘩的

分明，色彩白藍相映的襯衫與尼龍短褲；愛情、友誼與家庭叢茂錯生，核心如同「到底是雞生

是以，那種被社會體制呆板侷限，髮長齊平的單調造型；彰顯規矩服從，被熨斗踩得稜角

花樣的青春期。我這才發現，生命只是一則極短篇，青春，不過是其中一行倉促的轉折。

114

擊而來，挾帶對過往叛逆的眷戀，狠狠沖刷心底深處，那片早已為人情世故埋覆的廣袤沙灘。

所以，每當日後翻閱光陰分割後的段落，那股綠果成熟後，馥郁口中的香氣，才會嘗來甜中微 鹹，在每一回與影片中主角眼神片刻的交會。

難怪，對於青春易逝的感慨，和韶光荏苒的把握，總是文人墨客吟哦詠嘆的最佳題材。

於是，那一朵鳳凰花便豪氣萬千地昂首在鼻頭上，勇敢高舉青春發光發熱的象徵。至於那

些對時間落款的作品的憎惡，便長存於回憶的底片，靜靜安放在腦海的儲藏室裡，拂散淡淡的

紅色氣味。而那股自臉龐中央向外輻射擴散的鮮明溫度，則源源不絕地沿循血管，奔騰流動，

輕輕拍打胸口左側，與激動的心跳聲和著相同的頻率。那是青春激揚躍動的證據。正在快樂地

籽 ‧

踏舞著。迎風搖曳著。

楊浩偉

115

現代文學

散 ‧文

【師評】 阿 盛 老師

語言不容易。

折，」都是很好的描述方式。有自己的語言是很不錯的寫法，在這個時期要找到自己的

「花樣的青春期。我這才發現，生命只是一則極短篇，青春，不過是其中一行倉促的轉

長、找不到出口。有些句子寫得非常不錯：「十三歲的知覺是一株怯弱的含羞草」、

這篇其實滿有自己的語言，我覺得青春確確實實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因為成

陳芳明 老師

比喻反而不是那麼的恰當，直接寫你和它之間的戰鬥可能會更好。

這篇這樣的題材應該是可以寫得更好，寫青春痘的話不妨直接寫青春痘，用這樣的

116

台 ‧北臨盆

現代散文 第三名 中二乙 黃璿璋

「謝謝大家。」

得獎感言：

黃璿璋

117

現代文學

散 ‧文

台北臨盆

量青春的尺寸。

一 ○高樓從這裡看像極了一根

衣都給收起，摺衣的動作又像把年歲光陰都給住口，等有天記憶與衣服一齊褪色的時候，再套

勾。曬衣服的時間總寧靜的有點危險，心思乍然鬱茂，令人跌入回憶的深谷。我將昨日晾的乾

少年時期義不反顧的眼光。觀察自己的時候，頂上的一排衣服隨風款盪，撞響了爬滿鏽斑的鐵

我將視線移向流理鏡，發現臉上的鬍渣較高中時粗密，皮膚也黑了許多，眼神早已失去

針，它好像不小心扎破一整個冬季的雨，才會滲出漫天血艷的黃昏。

城市的地平線，山與城市錯落在台北行政區的邊邊上，遠方的一

的一片新大陸，並獨自坐在曬衣間內，對著窗外的景色發愣。久未放晴的台北替我釐清了整個

寂寞身影不宜被太陽窺覷，所以黃昏的時候宿舍裡鮮少有人回寢，我因此發現學校宿舍裡

青春。

短衫已被日頭榨乾，還不了年少輕狂的債；洗皺的荷葉邊在雨收後的短暫下午一一開展，盛滿

瘀紅的夕陽緩緩將火舌探入鐵窗，舔食曬衣場上每一件晾掛的衣。那些在竿上被光搜討的

118

奮力地將衣服往籃子一丟，往日回憶仍不斷將夕陽勾引進窗內。 我在家裡從來不做家事的。

甚至到了高中，我仍坐在院子裡看著母親揀起件件濕衣，並用衣架替我撐開乾暖的日子。

我什麼事也不做，只坐在凳上，陪她聊落一整個下午的夕陽。至於聊天的內容已隨著水氣從衣 上的悄悄蒸散，有些往事明明握在手中，卻又如風箏一般看不見線的遠端。

幾聲烏鴉將我從出神的眼界拉出，窗外血色已漸漸結了黑痂。我繼續回頭看著鏡子裡的自

己，在鏡中，唯一不變的身體特徵是在我左膝上的胎印，那是個看起來髒髒的、並會下意識地

用手掌撫住的污記。還記得小時候當有人問起時，我總會以打球受傷來作推辭，不讓它與自己

的身世作牽扯，心裡明白是因為自卑的緣故。而孩提時代更常聽母親說，那個胎記是有神明為

了怕我走失，拿灶腳的炭灰抹在我的腳上，將回家的路塗成膝上的一枚記號。說再晚，也曉得 在炊煙燃起時回家吃頓飯。

記憶中母親總會說些奇妙的故事引我注意，故事中佈滿了荒煙蔓草，卻又在絕望之地倏然

出現一座城堡，裡面住著許多神仙。儘管城堡多麼遼闊壯麗，我依然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塞入

她暖暖的臂膀裡哭泣，還記得她總會拍拍我的背，說不哭不哭，難過的時候就讓她的雙手交疊

台 ‧北臨盆

成一隻大鳥，讓痛苦都飛走。 黃璿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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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哪有？」

散 ‧文

連臉都擦不乾淨，一束白巾從初一擦到十五，髒到連天上的滿月都看不見。

隨著我的年紀增長，母親拿領帶的手越舉越高。一邊打結的時候，她會說在更早以前，我

起，她說一定要她親手繫上，小孩才不會在外面玩到忘了回家。

潮更早醒來，一邊料理著浪聲，一邊將我的衣服摺好，疊在枕邊。而領帶從不與衣服擺在一

都用眼淚折過書角。當我回憶高中，就想起母親幫我打了三年的制服領帶，她總比南屏東的海

母親通電話時她說到，她常常坐在我的書桌前，靜靜地翻著我的高中畢業冊。書裡的每一頁，

看床側未熄的燈，想家鄉的日頭也一樣圓圓照著，將南台灣的厝頂烘得無比暖和。有次跟

四周，只有電扇不斷搖頭，盼望早已離去的人。

誓再也不會玩得太晚，也不願每朝一睜眼，便把家裡熟悉的天花板給闔上。那時坐在床上環顧

夜燈，想著床母若有知，是否仍會在闃黑的夜晚發現我，並替我點亮一條回家的路。我願意發

離開家鄉後，母親的故事在我的台北生活中流傳成許多習慣。至今我仍會在床上置上一盞

我也聽說了祂的名，叫做床母。

路回家。

就這樣聽著聽著，恍惚中高屏溪的河床上，似乎就有顆星星時常在河漲之前出現，替我引

120

「哪沒有！」

她笑著的時候，一邊用力地捧著我的臉擦，彷彿要讓全世界都看清楚她兒子的面貌，通常 在學校的朝會前，我就已做了一遍服儀檢查。

吃完了早餐隨即提著便當草草與母親道別，將腳踏車踢起後，一個人騎在冷冷的鄉間。誰

知道那一離家，稍不注意就騎到了台北的霓虹路上。台北一直冷漠且多雨，可能是季風總向著 盆地生氣，困在水牢裡的城市因而反骨，反似水的柔情。

剛來台北的時候，對台北的一切充滿了驚奇，但因尚有許多未曾諳習的規矩，看著城市人

井然有序地遊走在街道上，他們卻看我如外來種族般充滿拒斥。台北人本能地在電扶梯上靠右

佇立，並且習慣與街上的小綠人一同奔跑；他們習慣踩著地上的指示，一個一個排著回家的捷

運列車。我也曾經意氣風發地在台北衝州撞府，打算將小時寄託的幻想一一冒險完畢，但種種

舉動幾乎都被台北人視為尚未文明的行為。在被路人機械性地冷咄了以後，一個屏東青年的少 年壯志便開始怯懦地經營人生。

大馬路上總有許多行人等著穿越馬路，我從不知道這些龐大的人潮是從哪裡來，又從何處

散去，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幾乎一致，隨便湊起五十二張就可以打一副撲克牌。

台 ‧北臨盆

整個城市如另一國度，總會疑心公車上的人都在打量我的行為是否異己，我與冷漠一起 黃璿璋

121

現代文學

散 ‧文

需要不斷來去的人潮消遣寂寞，才不枉高踞山上的一生風流。

貝殼將片片海潮轉進漩渦中，獨自哼著自己的歌。但宿舍似乎忍不了住著同一個人的無趣，總

回到學校後，為了怕孤單冷漠在黑夜驟然溫差，入夜時我常常躲進學校宿舍，如一枚砂上

色，只是蜻蜓卻長成了飛機，點在城市的容貌上。

天色一樣地青，天空卻被一幢幢辦公大樓給擠瘦。記憶裡只在荷塘見過這種處處被遮掩的水

源。我坐在車裡看著大廈，它們表面敷著玻璃帷幕，像把藍天拉近，又不小心鬆手讓雲走失。

十二本紀、三十世家，更多的尋常百姓只能舉火自照，洄游在繁華的夜燈之中尋找夢鄉的泉

公車一出隧道後，進入了全台灣商業最精華的地帶。寸土寸金的信義區上，供奉的總是

個光臨荒地的屍。

天上人間，天上流火卻隕成了地上的紅綠燈。公車停的時候，窗上反射的自我映像看起來像一

神在那上面種了易老的五節芒，染白了台北多雲的天空。這裡人與墳爭地，一座座墳土劃開了

續搭著公車漫地遊走，在順著信義快速道路要進入辛亥隧道之前，可以望見一大片的山墳，山

象，將整個城市的風貌摸出如家鄉大海般粗糙的溫柔。而手裡一張地圖，始終握著不放。我繼

地一站一站地飛躍過臉頰，可能約定好的目標早已駛離卻又無法辨認，那時就隨心地學盲者摸

擠在公車中，就像是迷迷糊糊進了牧人手杖，一隻落單的羔羊。在跑馬燈壞掉的公車上，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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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可以一直天荒地老地安居在學校，前幾天卻被學校通知了明年不能再住宿的消息，

但在台北又無所傍靠，只有十二月的冬風裹在身上像件戰衣。我在宿舍裡搜尋了租屋網站，在

一一聯絡過房東後，選了幾件外表不會太離譜的租事，準備好便拿著滿腔的勇氣出征。

搭捷運到了復興南路與和平東路的交界附近，想著如果是在捷運線上租房子，認識台北的 路徑就充滿方便二字。我手裡仍緊握著地圖，迂迴了好一陣子才找到。

老房東鄉音十分濃厚，彷彿被雲霧籠罩的公寓，根本無法分辨字句本來的面貌。我似懂非

懂地被他一拐拐地領進房門，房間四周滿是被色情塗鴉的牆，偶穿插幾句英文動詞為在圖片下

做注疏。四周褐黃色的木板隔間已脫落了泰半，水泥天花板也被漏水熬出了壁癌，加上發霉的

氣味，總讓人聯想到了在不遠的馬路上，那一株株被雨季濡皺的白千層，而房外也是一排排衣

杆橫滿了廚房挑高，像一群飛不出去的風箏。房東背誦似地鋪陳公寓裡頭的擺設，說完即露出

了兩顆金牙，照亮廚房的油漬。在看過幾間房子後，心裡對學生租屋的普遍樣貌已有了底。這 間已經算不錯了。

問了價錢後我繼續留在公寓內，試著用想像建築未來幾年的外宿生活。工程時間隔壁房

間裡不時傳來隔壁情侶歡愛的聲音，我尷尬地望向房東，房東用力地踢了木板一下，天地頓時

台 ‧北臨盆

俱靜，過了幾秒突然一個身穿過大的白色襯衫，毫不遮掩胸前內衣的女子從隔壁間甩門而出，踩著 黃璿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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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離家前也只是幫我提了一袋麵包，讓我在來台北的途中獨自咀嚼漫漫長路。

我想起來了，母親一次也沒有來過我的學校。

孩子的叮嚀囑咐在山間回音。

進了山上謐地。更多年近四五十的男女緊張地到處奔走，手裡搬著的箱子從未放下過，只有對

從曬衣間窗外看出去可看見宿舍的停車場，許許多多的轎車正鬧著學生們的笑，並緩緩泊

正言順；而台北卻是商店林立，走在街上會令人忘記，原本想買的是什麼。

巷子拐進就有一家麵包店，知道誰家的太太今天又多抱了一捆菜，將順道而來的串門子弄得名

大學生活總是色彩絢爛，斑斕得令人忘記家鄉的土色。走在屏東的路上我總是能知道哪條

大學之後，這輩子又是一本寫不完的課題。

還有個光芒四溢的出口，孟婆再苦，鼻子一捏就將三千煩惱都給飲盡。但乾了碗底，才知道上

在上大學之前，彷彿走在一條前世輪迴的道路，儘管路上風景長滿了荊棘，心裡想著眼前

她叫我別擔心。

母親在我離家前，好像也是這麼叮嚀的。

離去前還想著房東一直在我旁邊複誦，過幾天隔壁房就退租了，叫我別擔心。

狹小室內的回音奔出公寓外。看屋的一整天我只聽懂了一句話：這裡一間六千，電費要另外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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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並不喜歡我回家，她說回家就要花上將近一天，還不如過年放假的時候，再好好的聚

在一起，而現在，我只要專心讀書就好。但其實我並不在意返鄉所耗上的光陰，我願意用天南

地北的距離來寫稿，找一盞燃不盡的燭芯，和她坐著聊聊天。難道，她不也是為了等我回家，

用了春夏秋冬的月光來盼望一年之中的團圓？只是為了過那一天，讓一年也就這麼過了。

每想到這裡我都想與她坦白，但舉起電話時，心中所擬的話卻又字跡潦草，像是冷風將校 園溪畔上的微芒給吹散。

我回憶起小時候曾經有過一張風箏，是我央著母親在市場上買的。那時尚未抽長的小腳一

直無法讓風箏跑飛，舉給母親她卻微笑回絕，只在一旁觀看來來回回的童影，與一張跑不起來

的風箏。即使在地上拖著的風箏像隻從沙暴中歷劫歸來的蝴蝶，她仍微笑看著我。她說，自己 的風箏，要由自己舉飛。

千萬思緒，就這樣竄長在我失了神的曬衣間內。一排排的衣服掛得好高，一如風箏，也如 一段扯不住的童年。 如果有千萬遊子，就有千萬的家鄉在弄線。

一 ○從天上傾倒下來，接駁地上的芸芸眾生。再多的山雨，似

走出了學校宿舍的門外，入夜之後的氣溫突然墜落懸崖，一陣黑雲淹了摩天大樓的頂。望

台 ‧北臨盆

著市中心，彷彿人間虹橋沿著一 黃璿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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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的胎，雨絲就該如羊水將我隔絕於外界的困境，往日記憶如基因重組般重新定義現在的生活，

看雨漸漸打碎了整個城市，台北只是眼鏡上一滴滴模糊的光圈。倘若我是一個等待臨盆

第一聲哭喊。

楚。那時，一個女人在呼吸間迸發巨大如宇宙的永恆能量，都為了在狹小產房內，能夠聽見的

著橘紅的路燈，彷彿母親剪臍而落的母血。在我呱呱墜地之前，母親一定也是承受巨大的痛

城市的一切記號歸納出一本新的童話，掩蓋了母親總在枕邊的喃喃自語。山路上的積水一直暈

胞複製著城市的基因，為了臨盆新生一個更習慣台北的人類，我將冰冷的皮膚霂在雨水之中，

而如今胎盤從南平原的沃地蔓延生根，臨盆在多雨的台北地區。以現代化的道路輸給養分，細

我還記得母親曾經說過，她在生我時，按家鄉習俗將胎盤置入甕中，並深深地埋到土裡。

重新換骨。

泉，被台北的母汁哺乳，人群因而茁壯。或許對於台北的一切不安與怯懦，亦能在十月懷胎後

萬人家這時又像是一個橘黃色的蛋，孵著城市人柔軟的驕傲與脆弱。市民啜飲霓虹如飲流奶之

蹣跚地學著台北居民的快速步伐，在陰暗的山坡路上，我看向遠城聚散起來的燈火，千

地狹小，駐紮的營火卻壅塞繚繞。

乎也澆不熄人類寄託希望、美夢的熱情。一幢幢大樓撐著灰濛的雲幕，搭開一席置夢之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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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舉手都是片段回憶催熟的動作。我在母宮裡逐一體認，並將心台上供奉的鄉土化為流水孤 村，關於家鄉的一草一木，就當做寂寞身後事罷了。 等生活有了秩序，方能繼續前進。

回宿的山路像一條繞不出去的迷宮，至今才懂得，母親在替我擦臉總特別大力，原來只是

想替當初十月懷胎的嬰，洗一把乾淨的臉，在今生的路才能將彼此的樣貌牢牢記清。而小時候

害羞遮掩的胎記已不讓人自卑了，它似乎模傲了屏東平原的形狀，一稜一角都是我童年拓展的 邊界。

一個嬰的骨骼，在歷經台北的人事歷練後，終於慢慢有了血肉，雖處於失溫狀態，但有一 天太陽依舊會將城市陰雨曬乾。天一放晴，又能再拉一張風箏。

城市的夜晚如嬰兒含在嘴裡的夢囈，偶有霓虹點綴其中。一切新如太初之始，黑暗寧靜， 遇到再困難的異鄉阻礙，似乎也能破涕而笑。

眼前突有陣急雨打落了宿舍前的幾葉冷香，以為同是家中院子裡熟悉的那株玉蘭花。猛一 回頭，卻又重尋無處。 雨，在入夜之後逐漸轉小。

台 ‧北臨盆

月晴以後，一個無法遺忘身世卻又獨立的台北人類，終於臨盆新生。 黃璿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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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師評】 阿 盛 老師

方，我覺得這個意象非常好。有一些句子我是覺得滿奇怪的，譬如「宿舍似乎忍不了住

盆地變成一個母體，她在孕育另外一個新的生命；把台北盆地當作孕育一個新生命的地

一個鄉下小孩到台北後被改造成為一個新的人格，是一個新的生命誕生，把這個

陳芳明 老師

這樣的過程描寫得還滿好的。

北來的心理感受，包括失意，得意不得意，那樣的心情轉折，也許被同化成為都市人，

謂用力過度的文字，但不離譜。整篇的經營作者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就一個鄉下人到台

這篇我給最高分，我欣賞他的文字，整體的架構也很完整。當然其中也有一些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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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同一個人的無趣」，而「才不枉高踞山上的一生風流」讓人錯愕，為什麼突然「一生 風流」呢？

作者把自己被都會改造的新的生命觀寫得很成功，最後到城市裡找房子，而這時大

概整個生命要開始改變，我覺得這是很好的轉折，可是有些文字是很奇怪的表達方式，

台 ‧北臨盆

像不用這麼誇張寫到一生風流的話我會比較可以接受。

黃璿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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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現代散文 佳 作 社會博六 吳亦偉

得獎感言：

有點交代。

散文非抒情不可的寫法。雖然成績普普，但也算是給自己的那段吸二手菸的日子

這是一篇帶真實色彩濃厚的作品，嘗試以論述的方式書寫散文，而刻意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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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抽菸的地方？

談到吸菸，永遠是個負面價值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標籤，至於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屬於廣告

業主的行銷利潤，真正的吸菸者把吸菸當作標籤並貼在自己身上這件事的意義，對外人而言， 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外人喜歡將生命的意義掛在嘴邊，咀嚼「不讓自己成為菸的奴隸」或傾心而出的「肺腑之

言」。而這些真心話對吸菸者而言，更像是外人在青年時期不敢大冒險的證據。

是的，關於健康，我能理解他們的用心良苦，畢竟看過太多的負面教材後，也漸漸理解健

康不但是操之在己，也往往容易後悔莫及；但有時候他們的耳提面命卻像是只剩下指責，「害

人害己」的說法不光是一種警告或提醒，而是幾乎接近危機般的厭惡了；語句的重點是害人，

如果可以讓外人選擇的話，他們一定非常想將我們這群討厭的吸菸者關在一間密閉的監獄裡， 在裡頭，我們不但會不間斷地吸著菸，也會吸著別人製造出來的二手菸。

我曾經在日本旅行時看到一幕奇特的景象，可以說就是接近上述那種（二手）菸室的道

可 ‧以抽菸的地方？

理。吸菸者全聚在一只柱子周圍或是一窗名片大小的抽風口前面，有時候是一間全是販賣機的 吳亦偉

131

現代文學

散 ‧文

必須付出多少的成本效益。甚至還認真地畫出不同的成本效益曲線用來為他的說法佐證，就是

有幾名經濟系的同學告訴我，一包香菸被抽多少稅，以及抽菸後，對個人、家庭以及社會

答案裡其實有不少屬於學術爭論的部份，其中：

組織這一問題，試圖從學生的觀點看出自己授課的成效，或學生的背景究竟如何影響這個答案。

後，我往往就會想辦法解答它，而忘了或是暫時擱置了剛剛我問的問題。因此，我重新在課堂上

我不知道是我教得不好，還是學生喜歡用新的問題來逃避我的詢問，通常當新的問題提出

呢？」這種反問。

那麼容易；或是一旦這命題提出後，喚來的並非是問題的答案，而是出現了：「你為何要抽菸

關於我想尋找可以吸菸的地方，特別是「在學校內」尋找可以吸菸的地方這件事，並不

不好的，所以在日本時，我並無法像是臭味相投的夥伴一樣，靠近他們。

那些煙到哪去了呢？我並不想知道；也沒有什麼興趣。不過那種仿若遭隔離般的感覺總是

風勢之故，煙都安全地被阻隔在乾淨空氣的外圍。

再從嘴鼻吐出的裊裊輕煙都不得超過那道隱形牆，或許也由於柱子邊或抽風口擁有強勁的吸納

自動形成一圈界線，好像「方圓幾公分」內有一道隱形的電牆，所有由嘴邊吸入經肺部潤飾，

小屋子；吸著菸，除非是同事或朋友，否則吸菸的同時通常並不互相交談，彼此保持距離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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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向我解說抽菸這件事到底有多少好處與害處 ……

當然他們也有反對者，另一群經濟系同學把個人偏好與個人效益當成了贊成的曲線，而且

……

毫不吝嗇地分享我他們認真做過的實驗，即從寫論文開始至結束期間，「每日論文產出的字數 與總共抽了多少包菸」的線圖

心理系雙修新聞系的同學則表達了另一種看法，看得出他在傳達時露出了有點高傲的神

情，他說：「老師，我覺得抽菸的人是被資本主義的香菸行銷廣告給制約了。」我笑一笑而無

法做出批判的回應，因為在學生的傳聞中，我一向是個非常能接受各方意見的「好老師」，只

能乾笑地繼續問其他的同學，關於如此具批判能力的看法，是否有更多相應的意見，台下一片

靜默，好像告訴我剛剛那位同學非常英勇且無誤；但這其實並非我的教學本意，我其實並不想

……

學生只是單純學到了語詞的使用或誤用，或是將「使用術語來指責事件」當成了批判，而不了 解論證事件本身是否為真的整體內涵

由於沉默帶來的空虛與學生間的緊張，讓這個主題實在無法繼續發展與深入討論。不過，

最令我難忘的那名學生舉起了手，我可以保證他絕對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學生之一，他已經連

續在我課堂裡出現三年了，據說他是個「三主修」的學生，綜合了醫學系、公共衛生學系及社

可 ‧以抽菸的地方？

會系的超級組合，卻告訴我一個保守主義的答案，他說，他閱讀《時代》雜誌文章時，曾經想 吳亦偉

133

現代文學

散 ‧文

不過，對於他的回答，我真的很想起立鼓掌

……

但是，我想回到正題上，正題是可以抽菸的地方啊！ 顯然這些學生沒有收到學務處寄給他們的那一封「

裡一等一的頂尖大學，本身也早就擁有優良的篩選機制

……

中等學校教育的分門別類竟貫徹得如此徹底，著實令我佩服。又或者是因為 ｘ大作為國立大學

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現代這輩的年輕人都已經幾乎只會碰到同樣的「赤色」同儕了嗎？

是，對於一個不抽菸的人而言，那封郵件也是屬於垃圾郵件裡的一封。又或是，（天啊！我怎

大可以吸菸的地方」之一覽表。或 ×

我記得四周的學生目瞪口呆。但當時鐘聲響起，於是我只好將這個問題留待下週再議。

「存疑」手勢），或許才能真正仔細說明。

日常生活習慣作為出發點加以分析（他竟然連續讓他的雙手在耳朵旁比了兩次外國人加括號的

甚至對菸這一物品本身而言，作為一種合法之﹃輕上癮﹄的﹃社會藥物﹄，是否可以就個人

朝向更全球化的視野開展，尤其在菸的生產、銷售與吸菸族群等做出地理及階層等層次分析；

民，我們更應當把吸菸這件事的消費以及吸菸者的品味，像是老師您作為一個大學教授，應該

為一個政府，其健康衛生政策須是杜絕國民慢性自殺的機會與可能性；最後，作為一個社會公

過類似的問題，因此，他衍生出一個結論：「作為一個吸菸者，是沒有慢性自殺的權利；而作

134

不！我不能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否則真的會離題太遠了。

在開始真正必須到那些可以抽菸的地方之前，我還是先抽一根菸來好好想一想。

我像個小偷一樣在窗縫邊點燃了一根菸。我發現我的手在發抖，可能是因為偷偷摸摸，而

不是因為菸癮，因為抽菸的動作已經變成像是做壞事般，而不再只是抽菸本身。

我處於三種空間的交界，室內空間、室外空間與由我燃起的煙霧繚繞之間；想著，我一定

不是最後一個吸菸者。最近有人在我研究室門口惡作劇地貼上好幾張董氏基金會發給的禁菸貼

紙，貼法之亂更像是惡作劇；當時，我氣得一張張用力地撕下，因此，門上頭還黏著無法完全

撕除的白紙黏紙殘餘，每一次回到研究室開門前，就會看見它，像道討人厭的疤。

我看見桌上那一份文件，是上星期系辦助理叫工讀生傳遞來的，是系務會議的開會通知，

除了例行性的討論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則：系上何處要配合學校，設置可以吸菸的地方。

雖然並未明言規定針對哪一個老師，但是系上會抽菸的老師屈指可數，明擺著有針對性。

況且前幾天，我的學生已經為我帶來了不少在外的謠傳，說是上星期大雨造成地下停車場的淹

水事件其實是由於「部份教授」與學生在各樓層陽台抽菸，亂丟菸蒂造成出水口堵塞，最後才 使得降至地下室的水無法順利排出，等等的傳聞。

可 ‧以抽菸的地方？

一想到這些事就令人心煩，不由自主地又點燃了一根菸，繼續朝外吞吐，像是悶氣般。 吳亦偉

135

現代文學

散 ‧文

往回憶一一的喚回，好像身旁再次出現那種徒具空虛的正義監視，他們曾經傳遞來的是：生命

服，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那種監視般的動作，無疑地告訴我、警告我，甚至是斥責我，過

他玩笑性地對我做出拍照的手勢。雖然我知道他只是玩笑，但自己的心裡卻十足地不舒

時，我還該在自己的行事曆上排上戒菸的起始日嗎？

如果說揮別它，可能會驅走更多的東西，副作用遠勝於戒除它帶來的身體助益與困難適應

生，我怎麼可能在跌跌撞撞走來之後，還能登上廟堂，跟這群年輕學子持續地溝通呢！

要不是菸，要不是它牽起了我與曾經陪伴身旁的那群哥倆，我怎麼可能更珍視我現在的人

永遠不會了解對我而言，它除了酷樣的意義，它是一種暫時填滿空虛人生的方式。

淨地活著有多麼地重要，因為吸一口菸，就是對他們的美意做出了斷然拒絕的蠢決定，而他們

而身旁的每個人，從父母、老師、長輩或是各種不慎誤入的激勵機構，都無不告訴自己乾

現身似的。

遠不知該怎麼繼續活下去的空虛，唯有讓煙填充自己的身體、纏繞自己的周圍，自己才有辦法

確實是禁令，但那種禁令有種更吸引人的地方，一種輕狂、一種逃避，以及一種為了填滿那永

那道已經頒佈的禁令，還是自己突然失憶症吧，以為自己身處於更早的以前。那時大呼一口菸

還記得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經過河堤邊時，我的學生撞見我抽菸，那一天不知是自己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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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持續與維護的真理，以及你搶奪他們乾淨空氣的道理，不過，現在的監視卻缺乏以前那種 莫名其妙的關心，只剩下他人地獄般的目光。

快抽完手上的菸時，看見牆上的照片，在煙散去後再次清楚看見自己兒子幼時與我們夫妻 的合照。

將菸蒂丟入袋子裡，習慣性地收集它們，最後才一併丟棄。看一看時鐘，離他放學的時間 還有十分鐘，準備離開辦公室去接他。

拍拍自己的身體，習慣性地好像是想將某種味道揮走或刪除，但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或許

只是為了不讓他又再一次問起：「拔拔，你是不是又抽菸了！」這種難以回答，又難以說謊的 問題。

想起自己在家裡是絕不抽菸的，因為這是與妻的協議。協議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她或我的健

年 ○代的青年，所以她開放性地由我自己決定。

康，跟她的健康比起來，她更重視她屬於女性主義者的權力，而非「健康」，至於我的健康， 她說至少她知道我們都是歷經八 「叮。」電梯來了。

走進電梯時，發現已經在電梯裡的兩個人都以斜眼瞄我，其中一個還用手捏住自己的鼻

可 ‧以抽菸的地方？

子，好像聞到了什麼臭味。 吳亦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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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散 ‧文

【師評】 阿 盛 老師

複的文字就不要重複。

問。」應將「這種反問」拿到冒號前面，比較不會拖泥帶水。能省的文字就省，能不重

校內」；或像「喚來的並非是問題的答案，而是出現了：﹃你為何要抽菸呢？﹄這種反

內﹄尋找可以吸菸的地方這件事」可改成「關於我想尋找可以吸菸的地方，特別是在學

但有些句子可以更精密：譬如「關於我想尋找可以吸菸的地方，特別是﹃在學校

感覺。

苦、找不到吸菸的空間等，語言相當成熟，文字已經有人生的歷練在裡面，且有滄桑的

吸菸族在台灣社會好像已經變成到哪都會被追殺的一個族群，這篇寫出吸菸的痛

陳芳明 老師

必，但有自己的道理就可以。基本上文字不錯，算是很流暢。

文字實在很活潑，他講出了一點他自己的道理，這道理是不是四海通用當然是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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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說

現代文學

小 ‧說

現代小說 第一名 法律三乙 黃澔珩

得獎感言：

非常感謝各位評審老師的鼓勵，和各位教導過我的老師和朋友們。 政大熱舞社，隨手丟垃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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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愛 妳那貓堆砌的靈魂，想抓的時候抓不住，卻又如影隨形

…… 飛 By

隨著一聲聲放克的重拍，他的身體定格又移動，定格又移動。頭先側向一邊，再來是身

體，再來是雙腳，好像機器人的協調那樣，分割得清楚明瞭一點也不含糊。音樂的流動加快，

間或的鼓聲插進一陣碎拍，答答答答的，只見他的手臂如一條滑溜蠕動的蛇，匍匐著從左爬到

右又從右滑到左，軀幹一傾，好似在體內傳動的電流又從頭頸導入下肢，兩腳像蝴蝶的雙翅內

右腳向左前 ──

外翻飛。每個關節都像有各自的靈魂一般，互相獨立思考，卻又搭配得絲絲入扣。音樂在女高

音拔尖似地衝到頂端乍然停止，原先如狂風暴雨般的勁舞也凝立成一個休止符

──

斜抬著，兩肘架在身旁如吊線懸掛，雙掌不住晃盪。此時連外邊的風雨都停歇了，校園夜晚的

人聲也突然靜默，只剩下他激奮的心跳仍數著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練舞是苦的，就和愛情一樣。他回想起當初練手臂的電流時，雙手平舉，手指彎曲，伸

不 愛 ‧

直，手腕彎曲，伸直，再來是手肘，再來是肩膀、胸口，換另一邊肩膀、手肘、手腕、手指。 黃澔珩

141

油詩：

現代文學

小 ‧說

……

是他的第二生命和第三生命，就算交了女 i-pod

斷的言，並親手批了下來。儘管有無數理念分歧，貓還是小心翼翼地照他點起的路燈走下去。

是預言麼？他不相信任何的卜筮，偏偏卻道盡了他和貓的風風雨雨，還是他這顆腦袋瓜子

不必在一起，把愛藏心底 ……

面輪廓所震懾。可不是麼，每個看到貓的人都會問她是不是混血兒。他只恨他向貓告白寫的打

如果時光可以回溯，他是願意的，願意回到那迎新的演講廳裡，再被貓帶有西方深邃的側

的，這條他心中的定律大概永遠不會改變。

朋友，地位也是在其後。這句話在他們成為男女朋友時，他仍是這麼對貓說的，如果貓是愛他

他愛跳街舞，在愛上貓之前，他宣稱街舞和

插在插座上，每天按時充電，包管你三個月後，全身都能電流。

入化的電流，欣羨地問是怎麼練成的？他總是笑著說電流這招啊，之所以叫電流，就是把手指

順了，三個月過去已經可以隨心所欲控制每一條肌肉的鬆緊。熱舞社的社員們看到他這身出神

就練他個三五分鐘。說起來容易，那陣子他水倒是喝得少了。剛開始不甚協調，一個半月後就

舍衛浴間有面長鏡子，他告訴自己，不用練太勤，只要每天洗澡、解手經過浴室看到鏡子時，

才來回個兩次，雙臂已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當他下定決心時，這點痠痛倒不算什麼。學校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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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就這麼一拍即 ……

孤傲的稜線下，他發現貓是主動積極的。不用太多的鋪陳和前奏，他向貓要

他不是貓的情人，是貓的主人。 在貓高 ，貓約他去圖書館讀書，他要貓陪他吃飯 MSN

合，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沒講過三句話！感情加溫是在期中考後，貓有一科考砸了，他自告

奮勇當貓的家教，他以為貓漸漸對他的依靠要抵家教費是綽綽有餘。每個星期天的下午，他們

坐在偌大的交誼廳裡，兩個人霸占整張大圓桌。初時老師和學生是戰戰兢兢，一個教得全神貫 注，一個學得唯唯諾諾，後來一個下午一半是用來吃點心和散步談心。

手都沒牽著，他們已經學會吵架。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他自個兒絮絮叨叨，而貓則是

悶起頭來相應不理。他們在一起後，吵架也是這般。他天性沒什麼口德，尤其氣頭上言語更是

刻薄，一番話像嚼著刀片似的。貓生來就是一副硬骨頭，她受不了別人的氣，只能好言相勸， ，才漸漸明白貓的個性。 KIWI

幾下，扔擲到地板上。才剛 KIWI

勾在衣服上的爪 KIWI

不滿半歲，牙齒爪子都不太會控制力道，看到他進了宿 KIWI

那隻小野貓，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門都還沒開全呢，只聽到鑰匙喀答的 KIWI

來剛的是不理的。直到他分手後養了 話說

聲響就興奮得喵個不停。那時

不 愛 ‧

剛踏實他的手掌就發瘋似又抓又啃，他一痛重打了 KIWI

舍，飛也似地撲在他腿上，順著牛仔褲一路攀到腰間。他溫柔地扯開 子，

黃澔珩

143

現代文學

的陷阱。

小 ‧說

……

上前，牠只是瑟縮在遠遠的角落，充 KIWI

上的視窗 MSN

」貓只用一句晚安打斷他，隨即顯示上線的小綠人符號立時轉成離線的灰黑。 ──

……

掌控整個狩獵場的動向。他就像沒有經驗的獵人，自以為掌握了一切，卻是一步步走進貓佈下

在愛情上男人是天生的獵人，女人則是天生的獵物。當獵物懂得引誘和挑逗時，反倒可以

蹭，逛街一直是他們兩個的和局。電影依然沒看到，一直都沒看到

訊去道歉。隔天，貓沒去加課，只要他放下身段去低頭，貓就可以溫柔地在他腳邊撒嬌來回磨

貓蹲踞在黑暗的陰影處，掩飾著一刺就淌血的心。他急了，後悔湧上心頭，撥了電話又傳了簡

好去看電影

街加課，真是上進的學生，不枉費我每個星期教妳。那個學長滿帥的呀！你們加課完，不正剛

打著，「哦！加課啊，非常好啊，認真是件好事。我雖然認真，卻還沒週末巴巴地跑去淡水老

期待的心頓時一沉，兩手飛快地把筆尾修飾地鋒銳的文字在鍵盤上按了出去。

看電影，但前一天晚上，貓突然說她忘了研習課學長要戶外教學，那本是可有可無的。他滿懷

貓也是那樣子地逃，在他還不會容忍的嘴下，貓只有逃的份。那次，他一星期前約好貓去

滿戒備地望著，他一走近就逃，逃得遠遠的

對其他室友還不敢如此放肆。學著喵喵幾聲逗 KIWI

脫手，他就怪自己魯莽，牠還是隻小貓啊！雖然被抓得滿手血痕，卻是牠表示親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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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寒假最後一天告白。那是風和日麗的午後，暖暖的冬陽把汗珠從貓白皙的皮膚蒸了出

……

來，原本蒼白的面頰抹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美得讓他有些癡傻。一首打油詩讓他念得好像上戰 場一樣。 我很喜歡妳，不必在一起，把愛藏心底

是你的老婆呢！」貓 i-pod

他以為告白完後，貓會狠狠撲上來抱他一下，或是羞赧地拉拉他的手，要他牽起。只可惜 貓矜持著一貫出塵的氣質，走在他前面，「我以為街舞是你的信仰， 回眸一笑。

他沒有再多問什麼，貓也沒有再多說甚麼，只是他開始拿起貓用過的筷子吃飯，貓吃著他 咬過留下齒印的可麗餅。

貓喜愛她的社團，那是一個志工服務性質的社團，大一寒假出隊歸來，貓對他聊天的話

題，脫不出營隊活動三尺之外。午餐後，他們信步到樹蔭下的石椅上，貓坐下來拿出一盒切好

的鳳梨分給他吃。貓說鄉下地方的小孩都好可愛，上課時躁動得很，有一個特別調皮的，不時

還會發出破嗓的尖叫聲。出隊的大學生都管他叫「卡巴斯基」，一搜尋到病毒就發出刺耳的警

報。不過「卡巴斯基」是天真直率的。貓說他很親近她，無時無刻不黏在貓身旁打轉，營隊那

不 愛 ‧

一星期開口閉口都是「貓咪姊姊」。小學生們就愛說些八卦閒言閒語，看到男生女生走得近較 黃澔珩

145

呢！

耍。

現代文學

小 ‧說

，那是活不長的。 KIWI

相處的摩擦就像沉穩的馬步要轉變成跳躍的律動，把他孩子氣的稜角磨得圓滑；而貓成熟

街舞不在「舞」本身而是在「音樂」，用武術完美的肢體來跳舞，只會被譏嘲為特技雜

養的貓，就像沒有主人的

那些生來就擁有被疼惜的美的女人，都患有一種習慣被「豢養」的病。她是一隻需要被豢

環和及肩的紅髮。

高中練了三年的武術，他用中國傳統的正氣去鄙視西洋街頭的嘻哈，如今卻是左耳一排耳

他看不透街舞，亦如他看不透貓。

是亂傳緋聞就是嘴賤。反而是「卡巴斯基」，感激他的不平，貓怎麼可以和別人一對？

酸到舌根。他感覺貓的語調中有一絲異樣，心中有點不是味兒，小孩子喜歡貓是貓的溫柔，但

硬梗細細地啃，兩眼出神，似乎在回味那歡樂的氣氛中。他只好自己剟了一塊又一塊，從舌尖

貓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她一直放著那一盆果肉鵝黃多汁的鳳梨不動，只拿著中間棒狀的

班上孩子們把貓和學長喚做一對。「卡巴斯基」聽到了直說不是不是，貓咪姊姊才沒有男朋友

親暱些，便瞎鬧起鬨。貓說一個同組的學長，時常要一起做事，同進同出，又受他照顧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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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氣韻和堅定的美艷正一寸寸剝落。 他想武裝起自己細長的身子和瘦削的肩去承受貓的依靠。 撲了上來，躍到他臉上，雙掌亂舞，揮得他滿臉血痕 KIWI 次從這樣的夢中驚醒。

上上了 MSN

分手後的幾個月，他好幾 ……

從告白後，第三個星期過了，貓仍然沒有給他任何答覆。一天夜裡，兩個人在

線，他委婉地詢問貓。已經好長一段時間的曖昧關係，他覺得他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男女的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很 ──

感情真的好複雜，我覺得我很不會處理，也不是當情人的料，我對前幾任男友都傷害很深，但 是我不想傷害你，我很喜歡你的！和你這樣子相處我很開心哩。而且 像男女朋友了嗎？」

他想著今天陪貓去社團出來時忽地大雨驟至，他沒帶傘，只好和貓共撐一把。傾盆的雨

大，傘卻很小，兩個人緊挨著，伸出傘緣外的臂膀仍是濕透了。颼颼地風一凜，貓直呼冷，他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

」他看到 ……

你很難過嗎？ ──

上閃出這個對話框，腦後 MSN

妳的意思是我們還不能是男女朋友？」「目前是這樣的。飛 ──

掏出面紙擦乾貓淋溼的衣袖。他感受不到寒意，只有緊靠著貓身體的餘溫慢慢侵入心裡。 「所以

唉，我一開始不是這麼想的

不 愛 ‧

一點開始麻木，迅速擴散到整顆頭顱。他感覺自己的眼球痙攣了，字句逐漸模糊起來，一隻貓 黃澔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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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搭回，貓留他過夜，一留就住了三個晚上，直到貓的媽媽從大陸回來。

他的，只是那天為了還貓課本，莽莽撞撞搭了公車衝到她家門口。因為住山上，天晚了沒公車

貓又再一次把頭偎上他瘦削的肩，這一偎便偎在一起。他原本沒這打算，他覺得貓不是愛

嘛，我跟妳說過的學長任飛呀！」短短不到一秒鐘，他又陷得更深了。

落寞的情緒。當貓的媽媽打電話問是和誰去逛街，貓情不自禁地頭在他肩上偎了一下，「就飛

哈哈！」看似關心的語句，卻充斥著貓的良心不安。這天晚上貓陪著他去逛夜市，算是補償他

訊：「飛，還在上課吧！要認真點喔。我現在準備要吃大餐了，會把你吃不到的份一併吃光，

他和貓之間是「朋友」的界線。想想，貓沉浸在歡樂的兩人「社遊」時，還不忘傳封俏皮的簡

是！如果當他把滿懷失落的目光瞅著貓，貓的回應是滿不在乎，或許他還好受些，至少認清了

既灼烈又傷凍。其實貓只是和社團的學長看了場電影，他沒有甚麼資格干涉貓，他什麼都不

冷得刺骨。他身著厚實的大衣擋得住寒氣擋不住失望和憤怒從心底竄起來像百根針扎進肉中，

週五最後一堂課，貓不尋常的簡訊讓他不禁懷疑偷看了貓的手機。星期六雖然冷，卻也沒

怎麼爬上床舖，不過他終究記得買貓愛吃的零嘴，隔天要拿給她。

最後連座椅和整個房間都為之震盪。他不知道怎麼和貓結束對話，他也不知道那晚他怎麼洗澡

爪從螢幕中伸出在他臉上掏抓，被一層黑紗籠罩住，倒映他滿臉血痕的面孔，螢幕不住搖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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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當真在一起啊？」一個同系和他要好的學妹在紙上寫著。「是

的，懷疑喔，學 ─

姊！」因為學妹長得成熟，沒口德地叫人家學姊。趁老師轉過頭去抄寫黑板又把紙片丟回「學

姊」桌上。「沒呀，只是前陣子問過貓是不是和飛在一起了，她很堅決回答：﹃不！當然不

可能。﹄」「哦！我也不知道，就算現在追到了，感覺還是浮浮虛虛的，到不如趕快﹃劈一 劈﹄！」他又把紙片扔回去，滿臉無奈。

天知道這麼走運，在圖書館陪貓讀書，又把那張紙拿出來和貓筆談。「劈一劈」三個字竟

被貓看了去，含著笑問他：「這麼快就想劈啊？」他沒口子地道歉。貓說：「不用緊張啦，沒 有關係的，我知道你不會。哈，看你緊張的，真好玩！」

貓就懂他這一點，應該說貓就懂男人這一點。他的確不可能搞甚麼劈腿，必須用所有的肩

頭去承受貓的重量，還需要分神，無時無刻擔心貓和「大猩猩」的互動。他去了一次貓的社團

迎新，看到那位陪貓看過電影的學長，活脫就是「灌籃高手」裡的強力前鋒兼隊長。他又沒口 德地起了那位學長的新代稱。

貓確實欣賞大猩猩的。一同出隊服務，讓貓看到大猩猩沉穩、可靠的領導能力。他笑大

猩猩胖，貓說那是厚實；他譏諷大猩猩大三了不讀書還參加這麼多活動，貓辯解人家讀商的要

不 愛 ‧

練習交際。他擔心著貓會穿過門板的夾縫溜出去，只要他和貓都沒課，他必須保持著貓在他身 黃澔珩

149

現代文學

小 ‧說

邊，要說他霸道小心眼，卻也無可厚非。

」「也可以傳簡訊呀！為什麼不？」「我原本想跟你說 ──

」「妳媽媽不是說你交了男朋友，要讓她認識一起吃飯的，那妳可以找大猩猩去 ── 」這時大雨滂沱下來。 ……

……

用別離才能證明他們是在一起的。他不明白貓總有這麼多的氣燄，像煮沸的茶壺三天兩頭嗚嘟

分手，每次都是驚天動地，只怕沒把心啊肝的掏出來攤在陽光底下，兩個人相處的不安，定要

第一次的分手，起了骨牌頭兒似的，四個多月的名分就分了五次。不是那種提提算了的

像電影﹃天生一對﹄那樣，好可愛的。」貓，沉吟了

不自禁抱緊貓，「妳以後想生男的還是女的？我好喜歡雙胞胎，最好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兒，

從梨花帶雨的面容中綻出笑容。貓把兩條長腿跨到他腿上，他覺得只要貓一感動就是永恆，情

起初他是動心的，動心到一向主張不婚的，在花前月下，好說歹說讓第一次提分手的貓，

了。」貓扯著他的袖口「不，是你

的，可是

電話給我呀！」「我想說你在上課

下，「妳跟他吃？」貓緩緩地點點頭，「對不起！」「我不是禁止你跟男生吃，但是可以打個

名的不安，撥個電話問候貓，她說她吃飽了，正要去搭車。他飯也顧不得吃，衝到公車站牌

一整天雨的黃昏，憋得滿天醬紅，像是要滴出血一樣。他約好了班上同學去吃晚飯，有種莫

還是那個多事的週五最後一堂課，貓和社員們中午去紅十字會辦一些出隊文件。凝滯了

150

嘟地響。他對貓是極好的，幾乎到了「低聲下氣」的地步，語帶命令要他限時之內幫貓把作業

」「就跟你說不需要 ──

先洗澡去了，掰。」他滿肚子的委屈，面對貓，只能用一 ──

」「哦！忘了，趕時間嘛！」「可是這樣不太好 ──

寫完不說，甚至社團下課約好了卻等不著人，放了半小時的鴿子電話才撥通，「我到家啦！」 「可是我在等妳 等我，以後都不要再等了！拜託 句「妳早點休息吧！」輕描淡寫地化去。

細細的雨夜，一個人塞上耳機練著基本舞步。鏡子中沉鬱鬱的黑，把他的動作壓得不像在

……

跳舞，倒像破敗的鬼魅，飄乎來飄乎去。直到雨點滴滴打穿他的靈魂，腐蝕他的律動，他還是 拼湊著四分五裂的殘骸，跳下去

先前，都是他默默承受貓毫無來由的氣。第三次復合後的爭吵，倒是他先發難的多，只因

為「學姊」告訴他：男人表現得太弱勢，女人是會踩你頭上的。而「大猩猩」這塊疙瘩始終揪

在他心頭上，就像角膜和隱形眼鏡中間摻進一粒沙，看是看得清晰，但每一眨眼，都必須忍受

在和他嘔氣時，另 MSN

的視窗上，貓正向大猩猩傾訴她的煩悶，這倒沒甚麼打緊。像堵牆壓在心口上的， skype

這種憂慮也不是無中生有，除了先前不告去吃飯，他又發現當貓用

磨蝕的煎熬，倒不如摘掉那圓薄片的好，對眼球也是好。

一邊

不 愛 ‧

是貓升大二的暑假，他們社團要出隊近一個月。台灣燠熱的夏天正好去東北消消暑，貓偏要去 黃澔珩

151

現代文學

小 ‧說

二步，輕舟已過萬重山

……

他的第一個情人 ──

節。不去過，只是惆悵；過了，那炙熱的貓掌，一踩就是一道火焰，第一步還烙在他心頭，第

節，像彗星潑喇一聲栽進夜海裡。貓答應在分手後，陪他過一次情人節

貓，不著聲的肉掌，輕巧躲了去。回國後線上得少了，電話也不常接了，剩那一個情人

手機，等著貓回國，打第一通愛。

例行的邀約一封封擠了進來，把有「貓」之名的標題狠狠壓塞至匣底。日復一日，提著同一支

前告訴他，到了四川就不用這支號碼了。看著手機裡的簡訊，無聊的廣告、可有可無的問候、

移，都不知道是誰拾了去，反正，盡了會補，補了又盡，還是同一個販賣機悄然獨立。貓出發

出門張羅伙食，將就個泡麵，再到販賣機前投罐飲料草草了事。看著一盒盒長方的包裝向前推

生少了，沒有人打亮走廊的燈，一逕的長道，就剩販賣機熒熒在那邊。貓不在台灣，他也懶得

直到天色完全暗去，再也看不到紛飛的線，只有在墜地的剎那間，閃現一下稍縱即逝的白。學

暑假的宿舍裡，空蕩蕩沒半個人影，不會看臉色的晚雨就這麼下，下得人都孤單起來。

的唷！是我自己想去的，不關他的事，你每次都想這麼多。」

東北好了，那邊風景很美，又涼爽，幫我拍拍照。」貓噗哧一聲笑出來，「幹嘛呀？你好有目

四川。「大猩猩是不是也要去四川？」他狐疑。「是啊！他是領隊。」「東北也不錯啊，妳去

152

展覽館裡展的不是藝術，是愛。排了近一個小時的隊伍，淹沒在情侶間的擁抱、親吻、打

情罵俏。他和貓站在一塊兒，只是默默，默默的眼神，默默的空洞。若是吵架鬧彆扭倒好了，

眼神交會時，貓總是淡淡，淡淡地笑，浮在半空中，他繫一條細繩兒放貓地笑，只怕風勁了，

繩就斷了。好不容易進了場內，兩個人步調總是喬不攏，後來乾脆各自看各自的。有個觸控式

」 ^^~~

的導覽吸引他的目光，耍了一陣猛抬起頭，驀然回首，連貓的腳印都抹得乾淨。褲袋裡的手機 晃了晃，貓來的簡訊： 「我已經出來了，等你

貓 的微笑高飛了，剩下線頭還緊握在他手裡。

他始終不能確切肯定貓最後執意離開他的原因。貓說，是期末考那天晚上，他不理她了，

逕自甩開貓拎著濃濃歉意的星巴克緊跟在後，落下一句：「既然妳要騙我，以後你和大猩猩又

出去玩，就可以說妳一個人乖乖在家讀書，很完美不是嗎？」他惱怒貓因為心情不好，為了怕

他黏著去吃飯，把晚上研習課的時間謊報提前半小時。他扳過壓制許久的貓爪，心疼歸心疼，

但不是任人踩在腳下，更不是涎著臉乞求人的跟屁蟲，貓要自己吃有什麼不好說的，非用騙的 不可？

不 愛 ‧

貓一向是被人細心地豢養著，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學校，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她那種美女 黃澔珩

153

現代文學

小 ‧說

，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Kite

的引領下，隨著頭錯落有致點向一側，折合的腰支突然暴起，旋律也滴溜溜回 Kite

是 Kite

擔任昂藏的指揮家，運籌帷 Kite

提起手指在空中虛劃，讓每一絲聲音具體地像一張 Kite

到大猩猩雄厚鼓起的胸膛，他那瘦削的肩怎麼承受得了貓的依賴，他自己都深深懷疑

……

繽紛的畫。他在一旁專注地學著，跳這麼久的舞竟然連這單純的音樂都無法相信，更不用說看

幄。「你聽聽，音樂裡不只有鼓聲。」

到極致。彷彿狂野的饒舌不是從小小的黑音箱中放出來，卻是

否掌控不住自己出了音軌的臨界，沒想到又攀上最後一條五線譜，驅著音符伏低竄高，直是險

過一個大彎，腳板一陣亂擺，流進耳際的，正如蛇信般吞吐不定。有時撲跌在地，擔心

音樂在

弄！「你不相信音樂！」這是學長兼他的街舞老師

暑假，就剩「舞」那一點點記憶。大猩猩撫著貓的嘲笑，他可以不在乎，連「舞」都來戲

動的一直不是他，只怪當時他還只是一個沒有丁點經驗的獵人啊！

貓的生日禮物，打動了貓的心，讓貓掙脫舊樊籠的束縛，投入他的懷抱。太傻了太傻，讓貓心

他猛然驚覺，貓和她前一任男友，不也是貓寒假出隊完就分手的嗎？他天真以為是他送給

黏靠的小腿子。

掌心上梳理她的翎毛，而他竟然拋下她一個人，讓貓孤單無助在那兒逡巡著，絕望地找尋可以

生看到了要比男生心動得多，沒有人看到她不咪咪地叫喚引逗她，沒有人看到她不細心地捧在

154

開學後，除了和貓相遇的天空還是陰雨濛濛，一切都有了新氣象，就連貓也是把晴天掛

在嘴角的。經過一個月的調適，貓看到他又像他們在一起前那樣燦爛了。見了面，咭咭呱呱說

個沒完，從四川的營隊，到大二重了一倍的課業，只略過和大猩猩的相處，貓知道他聽了要難

過的。他也得裝得晴空萬里，像夾心蛋糕矛盾著堆疊，表層是硬撐出的笑容；中間則是黯淡神 傷；但最底，只要有貓的身形，他仍是心滿意足愉快著。

」貓斜扯下他的 ──

那支傘撐沒一個星期就被貓拉斷骨架，塌了半邊的傘面盛不住雨水淅瀝瀝灌進來。他仍 是沒口德地愛開玩笑。「風強不強跟我的體重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再嗆我

」「啪！」一聲兩根支架斷成了四 ──

」 ──

雨傘，讓雨澆著他。「輕點嘛，我禿頭了不打緊，這傘

節。「反正又不是你的。」「妳怎麼知道？」他詫異。「這麼娘，女朋友的吧？嘿嘿

」 …… ……

」斷掉的支架垂在那兒晃啊晃的，「哈、哈、哈 ──

「嗯啊，所以才要妳輕點嘛，妳看

這笑聲不像從貓氣質的口中發出，是一種紓發胸中復仇的暢快

不知道急著證明什麼，他和貓是曖昧進展得快，而汪汪卻連曖昧期都被剪得極短，短到

握不住，只有歉意。女人講究緣分，男人則是碰運氣，大抵上九成九脫不了一見鍾情。只是，

不 愛 ‧

碰著了，即便苦辣澀口，男人說，苦得好辣得妙；女人卻一逕地相信這是滑膩香甜，溫潤順口 的。 黃澔珩

155

現代文學

小 ‧說

然而越是親密，他心中越是惶恐，總要再回想起那個傳言，把它記得牢牢的，不管是真

汪汪之前的大學性生活並不單純，台北各大夜店都曾出現過她的身影。要不，一個打 ──

附註：「因為我是正妹啊！」

每天一再向貓陳明：「我不喜歡汪汪。」 ──

的，只是看不慣說句話眼神要飄開許多次，害怕被拆穿過去的秘密，不像貓總是神氣笑著加句

燈開了，又兩樣，在夜店裡建立的信心，隨著光亮隱沒到心底。他是有嘗試過要喜歡汪汪

言，在夢中也一樣，來平衡他的罪惡感

造的謠。他推開汪汪，頹然倒在床上，藉口身體不舒服，要先睡了。他必須一直堅守著那個傳

還沒脫他衣服前，自己先除得一絲不掛。那傳言一定是真的，絕不是汪汪的前男友因為被甩而

扮起來清麗脫俗的姑娘，哪空得下時間讓他沾手。燈一關，他更是懼怕，汪汪像章魚纏住他，

是假

開、他要親汪汪的唇，她也無力扭過頭去抵抗，興之所至，汪汪無不順他的意。

機車後把的手攬他的腰，汪汪兩手像黏巴糖啪搭一聲貼得死緊。他要牽汪汪的手，她不捨得甩

上紙巾等，這些他嗤之以鼻的形式。貓說禮貌對女生很管用，是啊！管用得很。他要汪汪扶在

貓教他的一些基本禮貌，諸如，過門時應該拉開門讓女生先過；吃飯時主動拿碗筷飲料，並附

他不懂汪汪迷戀他哪一點，汪汪說，你對我好，我就要對你更好。他覺得他所做的就只有

156

他得指引汪汪做每一件事，若不明說暗示一下，汪汪像怕做錯拂逆他的意，動都不動愣在

那兒。不說這些，他講的每一則笑話，在貓那裏，總能引得她捧腹捶打起來；在汪汪這兒，像

從半天班把魂抽回來，不經意的「喔！」一聲，怕他覺得氣氛乾了，要講些話暖暖場，一出口 又累贅了。

有一回他和汪汪去冰宮溜冰，那是汪汪頭一遭穿上冰刀踏在冰面上，他則溜過幾回，對玩

票性質的人而言算是相當不錯。他口頭指點了一些滑冰的竅門，放著汪汪舉步維艱，看到一個

在冰場中迴旋飛舞的外國小妹妹，自顧上前討教起來。最後出了冰宮，汪汪勾著他的手，「我

剛剛重重摔了三次，有兩次還撞出好大的聲響，會瘀青得很嚴重吧？」「可能唷，下次小心

點！」他扒了扒後腦，聲響？那來的聲響？唉，還能走路說話應該沒甚麼要緊的吧！

的心得，順便提供一些她家咪咪、草莓那幾隻扁鼻波斯貓的經 KIWI

到底和他外婆家的小黑不一樣。小黑原先是養在他家的，後還搬進公寓才由 KIWI

貓喜歡聽他分享照顧 驗。他說，

鄉下外婆接了過去。久久一家人才能回到鄉下，小黑認得他爸爸的車，才在外公開的小電器行

旁停穩，小黑立起來附在車門上「汪！汪！」吠個不停，搖下車窗，拍了拍小黑的頭頸。下了

車，沉重的黑影撲了上來，滿手行李大包小包，卻沒處招呼小黑，先和外公外婆問候。等到裏

不 愛 ‧

外都忙完了，小黑這才又棲過來，搖著尾巴。他知道小黑的意思，拿了那彩色的小皮球扔給小 黃澔珩

157

現代文學

小 ‧說

抱抱！」 KIWI

嚇得一掉頭就往後 KIWI

煞不住腳，空中騰 KIWI

我儘量從你生活中消失。 ──

他不懂貓怎能講出那種話，他對貓依然是極好的，大猩猩無法幫她的作業依然細心指導，

理石柱，唯一還溫熱的思緒，依然懸在貓那句話

抱住他，良久，良久，希望兩顆心疊在一起，感受到她的熱度。他垂著兩條手臂，像冰冷的大

「我和妳的感情是建立在我前女友身上。」粉碎了汪汪沉浸已久的甜蜜假象，但汪汪仍然緊緊

地問他原因，他知道他狠心，和汪汪在一起只不過為了向貓證明，證明甚麼他可又說不上來。

派了許多理由來搪塞汪汪約他出去吃飯。在圖書館裡躲了整整兩天還是給汪汪截到，又急又氣

傘都斷了，人也該散了。就為了貓那一句話，他在汪汪前偽裝的動力一下子全崩潰了，編

電腦也要跳上來盤在大腿上睡，四仰八叉地睡。

嘛，毛茸茸的小掌在腿上搔了又搔，不一會兒又在兩腳中間鑽過來鑽過去地磨蹭，想專心弄個

躍起來，旋個身又促促躲回那桌腳後，定眼瞧瞧主人玩甚麼花樣。要理牠，牠越是躲，不理牠

，不玩了。」拐進後陽台，一轉身又探出頭來，只見急衝向前的 KIWI

衝去，躲到粗桌腳後，藏住大半身子，露出一雙漆黑的銅鈴眼瞧，他故作厭倦狀，「算囉，

又不同了，想和牠玩時，伸出手掌，「來， KIWI

沒有先前孩童的興致，只坐在椅上，配合著扔出去，也不是小黑了，老了，慢悠悠啣著回來。

黑追，是小黑幼時常玩的把戲，那時他也愛玩的，一人一狗追來追去不亦樂乎。現下大學了，

158

沒事也會在置物櫃偷塞一條貓愛吃的巧克力。最了解他那種纏上就絕不放棄的個性，貓怎麼會 天真地認為離開他，他就能全心全意愛汪汪？

貓講完看到他刷白的臉色，也知道這話說重了，急急傳簡訊向他道歉。一開始他不領情，

等到和汪汪分手後，又回去找貓。原先貓還氣他明明道了歉，幹嘛還臭著一張臉擺那麼高的架

的泥腳印和便溺就不得而 KIWI

子。他看貓火上來，挨不過又低頭。貓也知道他離不開她，和好後笑著問，「那隻被折斷的傘 呢？」他支支吾吾，約莫是扔在後陽台的角落，是不是踏滿了 知了。

不， ──

和貓在校園走動。和汪汪分手後，他和貓又常膩在一塊 ──

從追汪汪到分手近一個月期間，關心貓是少些了，卻也不常見到大猩猩那肥大 壯碩的身形，那樣說貓是要生氣的

兒。貓總會把書不經意地向旁邊空位推過去些，等他來了，收起書笑著說，旁邊剛好沒人，他 也拉開沉重的木椅，大剌剌坐下去。

他曾打探貓，「大猩猩變帥點沒？」貓眼角含怒，嘴邊帶笑嗔道：「哼，沒品。」「我

」貓又說，「唉，像根木頭一樣，連我生氣也看不出來，不像你 ──

」他又 ──

稱讚你寶貝男朋友，說我沒品？」「你嘴裏要是能稱讚人，那我就可以被風吹走啦！」他乾笑 兩聲。「不過

不 愛 ‧

乾笑兩聲，要是貓稍皺一下眉頭，他還不急得跳腳麼？左詢問右關切，連哄帶騙，甚麼逗人 黃澔珩

159

了！」

現代文學

小 ‧說

脅下舉到眼前，親暱地用自己的鼻尖磨了磨 KIWI

他不懂貓為什麼要用「美」這個字眼，都是男人呀！ 他兩手支著

那麼細 ……

好細的腰 ……

擰緊的頸子扳正， KIWI

他坐在 ……

他知道貓在偷 ……

去獸醫院去，剛撿來 ……

從箱子裡探出頭咪 KIWI

貓的腰好細 …… 剛拾來的 ……

就是他和貓分手後連繫的靈媒 KIWI

好細，在一起時都不覺得 ……

他從後面抱住貓 KIWI……

貓得意地偷笑 ……

的瞳孔愈放愈大，像黑洞，將他的心吸進去，垂掛在地獄。 ……KIWI

躲在全罩式安全帽連著口罩後 ……

貓騎著車載著他和 …… 貓說 ……

因為她的腰好細 ……

被無數青鬱鬱鎖鏈般的血管綁縛住，深陷在肉裡，隨著規律節奏 ──

的血柱向外噴射，在末端飛濺開，暈成迷茫的血霧，沉澱在伸出貓掌的血池裡，原來那血池，

噗通噗通的心臟起伏，舒張、收縮、舒張、收縮，像幫浦從穿了洞的傷口把血擠灌出去，高壓

支伸過來撕扯他懸掛的心

巨大的血池中伸出無數的貓掌，脫了毛腐敗斑駁的貓掌，血肉膠著模糊隱約見骨的貓掌，一支

笑

的要先看醫生

咪叫

機車後座抱著

「貓」是和地獄連繫的靈媒，

定定看著牠一鑠一鑠黑弧鏡的眼球，像幻燈片一張一張眨過他和貓的前世和來生。有人說，

覺得不耐，頭撇了開，用前腳推推他的鼻子。他騰出一根手指把 KIWI

肉色的、小小的鼻頭。 KIWI

開心的方法不拿出來。「現在啊，總覺得男朋友沒以前看到那麼美了，你現在卻比以前要美多

160

是他的心淌下血蓄滿的。

的瞳孔縮小又放大，放大又縮小，機靈靈豎著的耳朵也垂下來，目光變得柔和。 KIWI

親親貓 ……

……

那血池乾涸了，腐爛的貓掌生回了肌理，附上毛皮，安撫逐漸無力脈動的心臟。貓掌下軟軟

不必在一起 ……

像貓的臉頰，又像貓的唇 …… 他親親貓 ……

的肉墊摩挲著傷口，軟軟的扇形肉墊，好舒服呀，軟軟的 我很喜歡妳，不必在一起 ……

他又去摟住貓 ……

像那首詩 ……

把愛藏心底，不必在一起 ……

他摟住貓又去親親貓 ……

軟軟的 的臉頰，親貓的唇

我很喜歡妳，綿綿無絕期 ……

不 ……

我很喜歡妳，我 ……

不必在一起， ……

把愛藏心底，綿綿無 ……

他摟住貓 ……

絕期

貓微微蹙眉 ……

貓搖搖頭又蹙眉 ……

那多難聽 ……

……

不是判 ……

貓也愛 ……

那不是打油詩，是 ……

大猩猩 …… 可是貓蹙眉 ……

不能叫大猩猩的，貓會生氣 ……

打油詩，告白的打油詩 ……

他抱得更緊，親得更急 …… 貓蹙眉 ……

貓點頭 ……

貓沒有抗拒 …… 那首打油詩 ……

把愛藏心底 很喜歡妳 是他麼？ ……

貓也愛他的 ……

可是他愛貓的 ……

是詛咒 ……

那不是打油詩，是判詞 ……

貓有男朋友的，是大猩猩 ……

不是打油詩 ……

貓讓他親親臉頰親親唇 ……

只是那首打油詩 ……

是他麼？ 啊 判詞

綿綿無絕期 ……

是詛咒 ……

掙扎著脫離他的雙手，兩隻小腳在手上亂抓，他一 KIWI

不是判詞，不是判詞 ……

不必在一起，綿綿無絕期 ……

把愛藏心底，綿綿無絕期 ……

他麼？ 詞

不 愛 ‧

「是詛咒啊！」他驚恐地大喊。 黃澔珩

161

痛拋去

現代文學

小 ‧說

，細細的血痕，從被劃下的白條紋中汨出。 KIWI

」貓端起他的手，用手指撫過那一條一條已經結了痂的血痕， ──

」貓搖搖頭。 ──

就不理我了，看到我就逃，心裡會難受。又要花一段 KIWI

」「唉，這樣不行的 ……

他一再告訴自己，但是當他看到貓淺淺的笑靨，又禁不住 ……

那和貓片刻的溫存。永遠好不了的傷口，他必須供應嗜血的貓，將乾涸的硬痂再 ──

」 ……

以前就一直這樣，我男朋友怎麼不會給我這種感覺？」

自私的功利主義者，有困難才來依靠你，完全不在乎你是吧！蛤？不是嗎？不是這樣嗎？你從

「我知道你付出很多，也太習慣接受你的付出。可是你每次都抱怨，你就是覺得我是一個

多一次練習，而不是愛

聲，妳不在乎我就算了，妳連自己的作業都不在乎。我只能一直說服自己，幫妳是為了讓自己

他也覺得不滿，「我花了一個晚上幫妳寫作業，要講解給妳聽，結果妳遲到也不會通知一

度撕裂，蓄滿一池的血讓貓伸出帶鉤的舌，一舔一舔地吮舐。

抓的痛快

傷口將癒的麻癢，一抓，大片暗紅近黑的痂塊便剝落，就算撕得鮮血淋漓，他也要享受瞬間搔

是啊，這樣不行的，不行的

時間相處，牠才會再親近我

「有啊，我試過了，可是教訓完，

「牠做錯事就要兇牠，或是打牠。我家咪咪小時候也會咬人，要教的，讓他知道你生氣。」

「要教牠啊！這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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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語氣硬起來，他的態度又怯下去，他沒有狠心的魄力離開貓，他只能求貓自我放生。

心裡好痛、好掙扎，他還是調笑著說：「我有一個很棒的方法，這對你、我和大猩猩都好，可

帳號都封鎖加刪除，讓我想找妳都找不到，哈哈，不錯 MSN

以讓你們感情更融洽。哈哈，從今天起啊，我們見面，我向妳打招呼，妳要裝作不認識。我打

」 ……

妳的手機，妳不能接。最好連我的 吧？哈哈

他坐在貓旁邊幫他占的位子上，看著貓支著下頦，無神地盯著課本，整整三節課沒有翻動 一頁。

鐘一打響，將課本死命塞進提包，貓頭也不回地走，他跟上去，扳過貓的肩頭，「怎麼 了？不開心什麼，只不過要妳不理我，生這麼大的氣？」

「嘿嘿，我從來就不遵照你的意思做，這次我會很乖聽你的話，順你的意。你對我而言非

常重要你知道嗎？不管發生甚麼事，有甚麼想法，我不都第一個和你分享，既然我是這麼自私

」 …… 」他拉住貓的手，想摟貓的腰，「我只是 ──

只是 ……

」 ……

自利，從現在起我會忘掉你。你以為我忘不了嗎？前三任男朋友我都可以抹得乾乾淨淨，你以 為我做不到嗎？嘿嘿 「不用這樣嘛

不 愛 ‧

「嗯？只是，只是甚麼？我就是自私啊，只會占你的便宜。放開，不要拉我！」 黃澔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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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不要走啦！」他急著跟出去。 「喂，你現在在哪裡？我下課了 機說。

嗯嗯，麥當勞嗎？好，等我，我去找你。」貓對著手 ……

」貓撐開雨傘，向雨中步去，把急著想簇 ……

他知道是大猩猩，每次吵架，貓就會躲進那厚實的臂膀裡。 「不要跟著我，這段路，我不想要你陪我走

風而逝 ……

「我只是

想證明我在妳心裡有多重要 ……

」他在心裡吶喊，貓已經聽不到 ……

不，壯碩的身形，連著貓罩得密密實實， ──

那種火侯來熬煮「愛」，之後清蒸，再緩緩地燜燉，直到淬鍊出濃濃的「恨」液，讓時間慢慢

他開始模仿著貓，躲。躲汪汪，他的歉意抵受不住那哀怨的目光。躲貓，只有「躲」才有

一點雨也打不進逐漸熱絡的氛圍。

步亦趨。他沒看過那麼大的傘，把大猩猩那肥大

校園裡看到一對新的身影，大猩猩僵硬地打著一柄大傘，旁邊貓溫馴牽著外套的衣角，亦

了，雨聲好大，滴滴答答，淅淅瀝瀝。

只是 ……

迷濛的雨，一線一線劃開了整個世界，貓那飄的背影被割裂成片片，羽化成一陣蝴蝶，隨

擁在鞋上的積水，踢了開去。

164

地蒸發，殘存的嗅覺會瀰漫在腦中，凝結成一滴，從眼角流下，「答」一聲清脆擊在石板上的 淚，攪和著下不完的雨水。是雨？還是淚？

鉤在他衣領上尖俏俏的貓爪終於收進厚厚的肉墊裡，緊扣他咽喉的時光像月球漫步看似吃

力向前走卻迅速滑向後，鬆開那一際，指針又再度運轉，一下子轉了三百六十五圈。

貓開始習慣不同主人的豢養方式，但是偶爾，就是貓生日那次，當他打電話去祝賀時，

貓的語氣還是帶著依偎的撒嬌，「我賭錯日期，沒想到月經還是來了，只好向同學先借衛生

也快一年了吧！有甚麼心得啊？」當下他只說， KIWI

棉。」不過他知道，有一天貓終究會習慣另一個主人為她安置的牢籠，安逸地蹲踞在裡頭，等 著腥嗆的鮪魚拌飯。 不期而遇的談天，貓問他：「你養

……

是隻大貓了，沒像幼時這麼黏他，吃飽了只會盤在舊衣堆疊成的窩，口半開著，似乎連 KIWI 呵欠都懶了。回到家，心下有了計較，傳了一封簡訊： 妳那貓堆砌的靈魂，想抓的時候抓不住，卻又如影隨形

飛 By

即將畢業的前夕，「學姊」告訴他貓和大猩猩分手了，還在發愣的當口，「學姊」已經掛

不 愛 ‧

上電話，他沉醉在自己的幻想裡：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電影，是關於街舞，正愁找不到人一起 黃澔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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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說

去看，也許貓是有空的，剛考完期中考，而且她分手了 ……

想到一半，他的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撥出來電的鈴聲，顯示的名稱是「貓」。

裡駕馭

享受觀眾崇拜的驚呼聲過癮。 DoReMi

他任手機重複不斷播著「半情歌」，逕自到後陽台幫 花 接受凋零 風 接受追尋 心的傷還有一些不要緊 我接受你的決定 你將會被誰抱緊 唱什麼歌哄他開心 我想著天空什麼時候會放晴 地球不曾為誰停一停 你的明天有多快樂不是我的 我們的愛是唱一半的歌 時間把習慣換了 傷口癒合 也撤銷我再想你的資格 ………………

拌罐頭，邊調理邊哼著旋律： KIWI

命，但是那瀟灑不羈的個性就算打得一手漂亮的拳法仍舊是表演居多，不如還是在嘻哈的天地

不知怎麼那段放棄高中苦練許久的武術回憶浮現在腦海，曾經也是他的信仰，他的第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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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周芬伶 老師

︿不愛﹀我比較不愛的原因是，前三名都是寫愛情，但愛情要寫得不俗很難。大家

都覺得愛情是很美的事，但其實它歷程都是一樣的，都是從熾熱的愛變劈腿，過程千古

以來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能脫穎而出就是讓我看到一個新的角度，而我是比較希望

能看見一個新的角度。就技巧來講，這篇的確是四平八穩的作品，就寫愛情來說，對青

春之愛，甚至帶著年輕人的野心，但我就是覺得比較沒有一個新的東西在裡面。

林黛嫚 老師

我覺得這篇是介於︿艷色﹀和︿密封的夏天﹀之間，它沒有用︿艷色﹀那麼多的

不 愛 ‧

力氣和濃烈的文字，但還是有很多現在流行的網路小說的形式，包括它的用語和設計方 黃澔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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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式。和︿密封的夏天﹀則同樣選擇了很生活化、很年輕人的題材來表現。

廖輝英 老師

轉折按照自己的心境在寫。

是因為在感情的追逐、游移之間，它寫得非常細微、婉轉入裡，沒有賣弄，是把整個的

性，最後可以很乾脆地甩掉主人、再待在另一個主人的地方。我會把這篇選作第一名，

主人的動物。雖然主角說他是馴獸師，是貓的主人，不是貓的愛人，卻也表示出貓的習

貓一樣的女生。貓有一種狡猾、滑溜的感覺，是來無影去無蹤、愛走就走、不是很眷戀

這篇符合參賽者的年齡、生活經歷、感情跟所有的技巧。它寫一個非常漂亮、像

168

現代小說 第三名 哲學四 劉值言

得獎感言：

下雨天路上到處都有爬出來的蚯蚓，從潮濕而沒有空氣的地底下逃出來，又 被大家的腳踩得爛爛的蚯蚓很噁心。

不過以鼴鼠的角度來看，挖到又肥又大比拇指還粗的蚯蚓應該覺得很爽吧！

說不定還會在地底下把挖到的蚯蚓裝成一盤像義大利麵那樣，然後灑上土跟砂礫

一起吃。所以說鼴鼠界的美食是蚯蚓義大利麵，一大群鼴鼠聚在一起，一臉猥褻 地吃粉紅色還在蠕動的蚯蚓味義大利麵。

除了蚯蚓味之外，或許還可以選擇線蟲或是蜈蚣這樣軟或是酥脆的口味，因

艷 色 ‧

為鼴鼠看不見，所以相對於人類而言，食物的口感比什麼都重要。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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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艷 色

小 ‧說

「妳要跟他一起出去？」小幽在電話裡沉沉地問。 「對。」我說。「他跟我告白，我答應了。」

舞戈待旦。

塵，裸露出荒瘠的心。我和小幽，兩個邊疆女戰士著金亮鎧甲，麗緻卻槁木死灰，手按劍柄，

是我們的戰場，沙沙的雜訊聲簡直是大漠裡風的凜冽。風起，在寶藍色的夜裡狂暴漫天窒息沙

話裡演繹冷漠，沉默是防守的盾，語言是劍，各自手持利劍，以為能隔著虛空砍到對方。電話

小幽最後一次打電話來是昨天，我跟蝴蝶約好要去動物園的前一天。我們肆無忌憚地在電

「罵得好。」我說，而這三個字就是一個句點了。

「妳真的很賤。」小幽的語言如利刃，正式切斷我扳著她肩膀的手指。

感在夢境裡早搬演了無數回，在這一刻才跨越迷夢的邊界具象成實體。

在很久以前就戰死邊疆，我們拒絕接受死訊，直至今日方才拿回死著染血的頭盔，沉甸甸的手

電話那頭凝滯起來，我聽見有東西掉落，心中也跟著一落。聲響像遠方戰爭的餘音，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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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這是妳最後一次打電話來，是因為我有了句點的預感。我想和妳認識的這四年就

字幕 THE END

會濃縮在這個句點上，噤聲，多少恨都陳舊為歷史裡的一道疤痕。押花維持著最美麗的姿態死

在扉頁之間，賓館男女最不堪的情事映在針孔攝影機眼瞳裡，無論那是悲或喜劇

都已經打在片尾上，妳跟我未提及的憾恨就當作一口怨氣永遠噎在喉嚨裡吧，那樣一口痰會在 時間裡甜滋滋地被唾液化去。

我跨過一道道擒縱拉扯撕裂的藩籬，終於傷到了妳。我以為妳的眼淚和鮮血可以作為雲南

白藥，塗敷在我的創口聊以止血抑痛。我的腸子流了一地，即使我用刺刀捅過妳胸腔，仍然無

法改變自己粉紅色的腸子稀稀爛爛從腹腔迸出的事實。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邏輯在絕症病人 身上是不管用的，絕望和死一向是迷信愚行的管轄範圍。

搞不好我們煙火般的情感一生只在夜空裡撒那麼一次。可能再也無法重複一次那樣野火燒

灼的熱情，追逐瘋狂了意志，嫉妒腐蝕了理性，活生生地在煎熬裡翻滾跳躍。我們以後會變成

辦公室裡巧笑倩兮的大人，一天天像絲瓜變成菜瓜布一樣老下去。羅密歐跟茱麗葉為了房貸跟 孩子的教養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大打出手還要隔壁鄰居跟里長伯來勸架。

如果得不到雞毛蒜皮的幸福，我情願在最鮮艷的剎那斷氣。如何遇見妳，在我最美麗的時

艷 色 ‧

刻，為此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佛隨手一指讓蘇維埃火山爆發，後人用石膏鑄模技術將我憎恨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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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地裡，像高溫烤箱裡堅持想不開的蛤仔，被家庭主婦挑出來扔到垃圾桶裡。和那些腐臭甜腥的

，我仍一意孤行，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若真有那麼灑脫，就不會溺斃在妳背叛的小天 sense

出，怎麼敷保溼面膜都沒用。胖得像隻麵包，醜得像頭霸王龍，將恨意裝飾在肢體上不可能有

醜巫婆。那我一定沒有現在的美貌纖細，假睫毛和粉底液都遮掩不了的醜惡從我的面孔滿溢而

若現實是童話故事，註定了人心與外在表象必須同步，純潔善良的美公主與邪惡齷齪的

能做我的詩，正如我不能做妳的夢，胡適說，如果註定被遺忘，我寧願退而求其次被妳憎惡。

髓取出肺胃腸，填入樹脂裹上亞麻，葬在妳心裡，等待著漫長的永生，做一個黃金的夢。妳不

夢。愛情早就被詛咒著寫進筆記本裡心臟麻痺了，我最後奢求將我們僅存的記憶從鼻腔吸出腦

動妳午夜夢迴的憤恨，表示我們的愛情已經紮根在妳心裡。雖然枯槁，仍然幽遠一切深邃的幻

質會記得傷痛，為了保護身體不再犯同樣招致傷害的行為。我把影子深藏在妳腦海裡，倘若牽

共？貴妃沒說但皇上記得了。我們不活在歷史讀物或韓劇小說裡，無法以死亡銘記，但大腦皮

不要忘記我，直子對渡邊說，然後在漆黑的樹林裡上吊。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

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不要忘了我。

懂我幽微在肌肉紋理裡的殘酷，我用那樣的業火燒得妳面目全非，暴虐激烈的行為下只為了一

神經質的輪廓取出來，變作流傳的永恆。觀光客用單眼相機開大光圈讚美著按下快門，他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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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物一起，沉淪著，掙扎著，無法呼吸，救救我。 ＊

我跟蝴蝶約早上十點鐘在動物園門口見，這是我們交往後的第一次約會。之所以叫我的男

朋友蝴蝶，是因為他是個很花俏的男人。白襯衫雅痞風，抹柑苔木調香水。中等身高，略黑皮

膚，愛打扮，頭髮用髮蠟抓得毛毛刺刺很像蝴蝶頭上的鬚鬚。他是個極度注重自己儀容到病態

程度的大學生，面貌普通的男人精雕細琢，總覺得有些疙瘩。但或許就是因為他身上存在的平

凡讓人失去戒心，以為他在情感戰場上也毫無殺傷力。他是個處事很圓滑的人，說話很動聽，

可能因為從小就在外國環境成長的緣故。就是因為他的老練顛覆了我跟小幽，他踩碎了我和小

幽處心經營的小世界。我多少是恨他的，雖然知道不是他的錯，小幽遲早會盲目地嗅著蜜的甜

味，尾隨任何一個對她伸出手的人翩然離去。但我無法讓蝴蝶豁免，我們在動物園門口碰頭 後，便刷悠遊卡進入動物園。

沿著動物園的步行步道順山而上，經過一條滿佈軟枝黃蟬與爬牆虎的隧道。我在隧道裡歡

叫一聲，回音窒窒塞塞地無精打采。蝴蝶笑起來，那一笑離我遙遠如黑白相片裡的風華。我失

去了小幽，從前我無法想像置身於無愛之境，但我今天仍一如往常晨起早妝。塗上珠光粉底，

艷 色 ‧

鋪上粉櫻色蜜粉，隆重延展上睫毛膏直往眉稍怒刺去。我看著鏡中像在看一尊華美的屍體，豔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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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別到另一側，貓頭鷹的絕活。

知道他早就看見了，但他想做球給我打擊出去。看著他無辜清亮的眼眸，我想把頭一百八十度

力。貓頭鷹一尊尊如布偶般立在枝枒上，怒目圓睜。「妳看見領角鴞了？」蝴蝶湊近我問，我

在夜行館裡可以進行觀察的細膩度考驗，昏黃的光線下要找到動物的所在，往往耗盡眼

條烏溜溜水淋淋的蠑螈或大鯢。

的魅意牽我的手，我把左手僵枯如槁木般出租到他手上，他的手心滲汗，我黏膩嫌惡如牽著一

知道。我們進入了夜行館，首先迎到一室為了讓眼睛適應黑暗的假造夜景。蝴蝶意欲乘著黑暗

理時鐘，牠們不知道牠們的黑夜是關燈，白晝是開燈。如果這樣是美滿的，那麼牠們永遠不必

出了隧道之後我們來到了夜行館，晝伏夜出，顛倒日夜的動物在人造的光線下被欺瞞著生

視野，逆刃刀轉向劈砍向小幽眉心，倘若我不幸福，妳千萬也不能幸福下去。

會心中一動回頭擁我。可小幽始終以脊背示我，我橡皮擦一般被磨盡了愛與耐心，殺意迷離了

腿，被曳地拖行幾千里，砂礫磨破肚腹我舔舐自己的血以支持，期望小幽回望我綿亙的血痕終

小幽吐露一句：「擇妳所愛，我尊重妳的決定。」無法摘下禮帽在掌聲中謝幕，我抱著她的大

吸血鬼，繼續在陽世遊蕩漂泊。穿越滿佈荊棘與碎玻璃的愛情幽谷，我永遠無法氣定神閒地對

抹空洞死著的青紫白容顏，沒有愛人或親族用乳香珠玉將我掩埋。我孤身一人只好作為殭屍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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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幽在高中動漫社裡相識，曾經有一段為期不短的好時光。樹獺那樣太平緩慢的日

子，我們孜孜矻矻讀書、參加社課，到地下街訂畫冊，熙熙攘攘整個社團投入同人誌販售會。

聯考是高聳的山脈，橫亙在眼前我們看不見也不必煩惱未來，上了大學後還能再玩四年，社會

是一種傳說，或預言。高中時代我們是浣熊，在白鐵皮盆子裡淘洗易碎的夢，從不擔憂夢境遇

水就溶解成彩色糖漿。相愛之後我們變成兩隻躍躍欲試的刺蝟，用不完的歡快，小心翼翼地直

起腰腹，用最柔軟的部份彼此貼和，我們都有一身的刺，但那不要緊，我們的刺是用來防禦， 而不是互相傷害。 ＊

亞熱帶區的入口處有兩擎彩色的圖柱，地球的肺臟，萬物滋長的雨林。任何事物在滋長時

，角色 cosplay

都是斑斕炫豔的，龐雜地伸出每一個細胞，從幽暗中抽芽迎向陽光。我第一次遇見妳，也是在

絢麗如萬花筒的場合。同人誌販售會的外場，藍紅紫金綠各色鮮異的假髮鑽動。

扮演，將自己扮裝成為喜歡角色的行為，動漫夢國日本這麼稱呼之。那天我穿著運動服，漫畫

裡的網球選手。風行的漫畫，服裝有廠商開版製造，價格便宜容易取得。妳也弄來一套，將頭

髮挑染得層層白白，直到那一天我才注意到妳，以前只當作妳是後進的社員，我住在我的城堡

艷 色 ‧

裡通常是與世隔絕的。社員們起鬨要我們拍曖昧的照片，我們彼此都有些尷尬，卻還是依了。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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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Boy's

，女孩子喜歡為漫畫男角點鴛鴦譜，在社團裡也早就司空見慣。平日在社團裡社員 BL

髮，長睫大眼，洋娃娃女孩。我們的相遇不是浮雲偶爾投影在妳波心，而是妳追著我的步履，

後來我得知其實妳早就注意我許久，打從進社團的第一天開始。妳一直欽羨我，一頭黑直

化境夢幻泡影。

始竟是那樣耽美。

俏笑。直到最後幾張照片才漸入情境，我朦朧無措注視妳，妳肯定玩弄意味回視我，我們的開

二十多張中，妳一臉敬業的嚴肅，我滿臉寫著的不情願，甚至滑笑出不符合角色個性的女孩式

與人有互動的合照，尤其是這樣男男情節合照，空前絕後。後來我看見當天的照片，洋洋灑灑

了衣飾的魔，迫不及待將身影留在照片中，修圖上傳網路相簿，受同好讚嘆。在照片中我極少

著漫畫角色圖片隻身深入公館小巷訂衣，到前往永樂市場採買布料，自行製作衣物飾品。我著

各自喜好就頗為不同，專注於繪畫漫畫、討論劇情等等各類皆有。我只愛好於角色扮演，從帶

， Love

動之下妳揪我領口，冷然大度邪笑著對我傾訴衷情，帶著我不首肯也不行的威勢自信。

分認真地照著社長的安排演繹表情，彷若妳早暗戀我許久，礙於同性之情無法佈公。在一時衝

吻，似憐惜似調侃，嘴角凝固一絲笑意。我發窘想笑開來化解，卻跌進妳專注的眼神裡。妳十

社長出謀劃策導演，要我坐在階梯扶手上，妳霸氣凌上來，單手擎捏住我領口，欲吻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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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過一片又一片荷葉，撞碎抖落多少露珠，終於一腳踩進我的世界。我倚在門邊，卻不知道開

門是引狼入室，我熱忱款待曹操，曹操寧負天下人殺我全家，全家就是你家，我與妳兵刃相向 不是好戰的弄臣進讒，而是妳國逕自下戰帖。 奉獻戰事結合。

「公主。」妳總是這樣叫我，由於我裁縫機下華麗的衣著。我待在縫紉機旁，一埋頭可以

沉一個假日，一寸寸車綴著時間，盡情品嚐那些針線間隔、蕾絲網絡裡的細節。妳常譏我是塔

頂的公主，我自覺是紡雲的女神。送我去台北車站補習的公車上，落日燒灼灼地將熱臉貼在高

架橋上。妳為我背書包，因此我孑然一身輕立於沙丁魚車廂中，與那些擁擠沉重格格不入，得

以雀盈欣賞妳的單眼皮。妳純良的印象，尖而長，杏色的臉，瞇細的小眼睛淡掃在臉上，妳不

美但是風韻，妳不是香奈兒的山茶而是客家庄的油桐，睜著一窩蒼白紛紛掉落，踐踏的嬌憐。

可妳的打扮是男性化的，剪短了的頭髮，看著妳穿在白衣黑裙制服裡，覺得有趣，有種倨傲的

性感。我喜歡妳到我教室門口找我時，望著一整班生人那種不確定的神態，那會令我有特權的 飄飄然，在芸芸眾人間，妳尋索的是我。

孔雀開屏，羽上每一個華彩的藍紋都是一顆怯生生的藍眼瞳，妳可以從上細數我凝視妳的

艷 色 ‧

殷切。一如妳把注視我的情意都寫進那些照片裡，我穿著裙撐，外罩黑色化學蕾絲蓬裙，披覆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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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生的動物，不潔而且醜陋。存活本身就是一件不甚唯美的事，吃完便當口腔殘留下來的氣味、

有的屎尿腥氣。我喜歡動物百科裡印刷的那些，潔淨鮮艷的珍奇異獸，但卻無法忍受那些活生

愛撫妳的身體後，指尖留下的薄薄油分總讓我覺得悲傷。我皺著鼻頭，風颳來動物園裡特

修復敗壞存亡。

用文字寫妳，越追求修辭上的歌詠、化妝攝影技術的造極，才越覺得肉體現實的醜敗不堪。

好好看清，記得相片裡的我，那些矯飾過的豔麗和諧才是我處心積慮鑄刻的形象。一如我喜歡

好，人物不夠清晰銳利，我當那是愛情帶來的盲目，用電腦軟體修圖調色重新為妳磨利視野。

高二下，和妳熟稔後就約妳帶著數位相機一道外拍。妳為我拍的那些相片通常沒有對焦

否定謬誤華夢。

過分美化得不到的愛情，否則就等於將過去陷溺其中的自己全盤否認。

下。朋友啊，那凋零一地的，不是中古車滴漏的油，而是我綻絮的夢。我承認我的怯弱，人總

後碎裂了也不真實。就像雨天滴落在柏油地上的汽油，炫花成一團七彩斑斕的軟虹，開綻在地

那些對妳的激情而不突兀。我之所以無法離開妳，是由於我們之間的那些故事太美滿，即使最

瞬豔，是緣由於對手捧相機的妳之繾綣。思念裸著，因此羞於袒裎掛念，相片裡可以盡情表達

噴上亮光漆的壓克力鎧甲，提劍的凜冽。背負族仇國仇的少女驀然回首，惶惶浸滿哀思眼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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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妝的毛孔與黑眼圈、髮間油垢的腐敗、腋下刮除又生的毛髮、塌滿血塊和濃稠鮮血的生理

墊，憎恨身為動物的事實。能否把一切都包裝精製，在無菌空間裡處理成冷冷無機物？國中的

作畫下的筆觸。現今我跳躍過那些拙稚，更加病態地往歌德風格層疊死滅的 D

我曾經在頭髮上抹滿髮膠，黏糊如海藻，期望能讓頭髮與漫畫人物一樣經風吹戰鬥而不亂，殊 不知那一切只是

零碎裡苛求，花邊緞帶的頭箍，黑玫瑰紋布綴邊蓬裙，蝴蝶結過膝襪，假鑲邊寶石耳環，釘釦

鞋帶糾結的靴或厚底高跟娃娃鞋。非我族類才能永久呵護這樣淒緻的瑰麗，素白月夜著狩衣，

唇不點自朱妖雅大陰陽師。末世流浪混血絕色，纖細優雅兩性美貌兼具吸血鬼獵人。我褪下蘿 莉泰隆重維多利亞式華服，更覺真身頹敗猥褻如杭伯特上校。

秋末，我穿著改良後的制服，偕同妳和社員們去淡水。水手圓領連身裝束，荷藍色橫槓

紋，皎白開衩類旗袍連身裙。海洋腥鹹的氣味拂過我螢光粉紅假髮，疑心海風吹久了周身要結

上一層鹽膜，但海天一色舖綴成為眩眼的藍之饗宴，我已預期到今天拍攝的照片能有多鮮活。

我們駐紮在能眺望海景的露天咖啡廳，座椅上洋傘亭亭如荷蓋，露台欄杆外就是海，海潮在腳

下吸吐著藍綠的淺浪。我們拿出掃把帚和泡綿塊製成的船槳，在噴漆的粉飾下纖雅如洗。扮演

水都威尼斯導遊的領航員，幽暗神秘象徵財富的聖馬可教堂裡，黃金祭壇眨巴璀璨。鑲有琺瑯

艷 色 ‧

釉彩飾板的門外頭，結著密如蛛網的水道，我們一葉扁舟頤漾在平穩薄荷藍之上，嚶嚀船歌峰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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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們日後還有許多次真槍實彈的接吻，可以感受呼吸之氤氳，唇之溫潤，意慾之蔓延。但我唯獨

的水鑽，粒粒糝雜入我記憶之河，沉在流沙底，往後在我貧乏困頓之秋，必回憶置此淘金。我

低垂的眼瞼，睫毛的影子落下來抓花了皮膚。黏附其上的雨珠合成妳吻姿，如嘉年華舞者眼角

其實是我先把唇覆上窗玻璃，一片冰冷平滑。妳在透明的另一端，也吻上玻璃，我看著妳

吻別接吻愛憐。

幕流星電光火石的意會，我們親吻。

爍著，南非地層裡的原鑽，馳名世界的豐饒。妳拍完照走到玻璃邊，用指節輕叩玻璃，像是天

璃窗外，拍我托腮倚窗櫺。我看著妳持相機以肩膀和手肘卡著雨傘，玻璃上星星點點的雨露閃

只剪裁搶下一個美好的輪廓。妳放棄拍雨景，轉而要求我坐進室內窗邊，妳站在沾滿雨珠的玻

整團鐵灰色的雲，略寒，妳從側面取角，為我拍了幾張照片。光線條件不佳，相片裡我背光，

轉回到近海側的露台區域，屋簷下交界著深褐濕地與淺灰乾地，雨辛辣的塵土味。遠方暈染一

樣奇裝異服走在大街上引人側目。大家輪番去洗手間換裝，妳提議再為我拍幾張雨景照。我們

不會停歇，漸漸意興闌珊。社員們相約待會兒去逛淡水老街，首要之務是先卸妝更衣，免得這

雷雨讓海面蒙上陰灰，一行人急忙從室外挪到室內座位。又喧鬧一陣，眼看雨勢一時半刻

迴百轉音符。我們拍照，嬉鬧著想著合照如何表現寧靜恬適的氣氛，喝下午茶。午後有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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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這個吻，以及吻完沾在玻璃上的淡粉色唇蜜，金亮窈窕，有跡可循，彌補夏花一綻後的惘 然。船過水有痕，暴風雪封凍記憶之鮮明，雪六出翅翼，華燦的結晶。 揮斬劍擊斷念。

若可以預知未來，我會在親吻完後，就毅然斬斷我們的關係。那樣創口的斷面會光滑如

鏡，日後拂拭它時，只會感到冰鎮蜂蜜檸檬的甜冷酸。那樣的傷口不會腐爛，不會出膿汁，乾

燥清爽只有佛手柑清凜，草莓甜媚，香草濃郁，小蒼蘭幽香。那一刻太夢幻，把人情的脆弱強 鑲上一道童話的邊框，最終只有化為晨曦裡七彩泡影。

大學之後我靠著當模特兒給攝影師外拍賺零用錢，五到八人一組的攝影師通常在網路上約

我，除了攝影的愛好者之外，通常也想趁機在我身上撈一把油水。比起被任何一雙活物的眼睛

注視，我更愛單眼相機玻璃的眼弧，那樣晶透的弧線簡直是聖索非亞大教堂圓頂天際線。被那

樣冰冷的，機械的，客觀的眼睛所凝望才是真正的讚美。林布蘭在光影裡沈浮一世，相機的眼

。沒有一首歌 MP

睛一眨就是像素的永恆，它們忠實地記得每個過眼的瞬間。我跟妳陳舊了，但相片總比記憶鮮 明，八百萬畫素宛若昨日，一幅影像霸在電腦硬碟裡，占的空間遠勝於一首

能雀屏為我們的主題曲，不能誤認相愛是肥皂歌詞的浮濫，歌詞裡無法細緻深層慾望的荒謬，

艷 色 ‧

但關於我們的每一張相片卻詳盡記載了光影變化之中幽微的疼痛與細膩的喜悅，痛在嘴角略斜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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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的抽搐，喜上眼角淺若風拂的細紋。

，妳 MSN

越。越跟妳之外的人相處，越能感受到那樣格格不入的侷促。我幽幽的孤獨在別人眼裡，是為

我在大學裡被追求，時常跟男性約會。但妳絕對不能把它想像為是對我們情感的糟蹋與僭

為之而眼花撩亂。

河畔勃起一百二十餘萬日夜，我們一藍一白兩朵素雅的蓮，被移植到國王繁若伊甸的後花園，

蔓沉默封緘的古堡，讓我們燒燬化塵的阿波羅或拉。法老的國度，流金的朝代，方尖碑在尼羅

有了新朋友，我也有了新環境。脫離了女校，我們進入陽性的世界。太陽照進我們薔薇忍冬藤

情。高中畢業，我們順利考進了北部的大學，距離彼此一小時車程。每晚通電話，聊

時間更迭與環境變遷。還有，愛與恨不是對立在刀刃與刀背的反面，愛就是恨，恨意就是，愛

欖色，溶解在日常生活中的庸俗，才是置人於死的毒藥。愛情的摧折不是車禍與絕症，而是

不懂在純色底下，有許多模稜兩可的庸俗：黑板綠、磚紅、鐵藍、薊紫、杏仁黃、鮭肉色、橄

分明的愛恨情仇。當時覺得自己很懂一些深刻的哀傷，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黑暗面。我們不懂，

烈易於辨識，就像在看電影時，我們總問：誰是壞人？那些藍紅黃純色的情感，普普藝術涇渭

高中的我們以為世界可以被格式化成漫畫的方格，每個人每件事都是線條簡單而且色彩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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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新詞的彆扭，普遍性的荒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思念妳，才極力否定那些追求者的殷勤，

但跟他們相處下來我只更加渴望與肯定妳的意義。我想死在妳身邊。無論距離多遠，都要回到

妳懷裡嚥氣。世界絢雜紛亂不是我歸宿之地，我凝視著妳，一如法老凝視他陵墓，金字塔尖深 深刺入藍天心臟，我是那樣記得妳的。 龐雜吾愛別離。

但我們的世界實在很小，乾燥出粉塵，貧瘠又饑饉，銅綠鐵藍又黃灰，沉悶無生氣。我

們如兩頭巨鬣蜥般嚼食一喉嚨多刺仙人掌下嚥，沉溺在冰點以下的夜相偎而眠。世界真狹小，

我們蜷縮其中，一伸腿就可以抵到世界盡頭。沒有性，沒有未來，我們只能清談一禎禎海市蜃

樓，期待虛象貝殼裡能誕生出維納斯，玫瑰粉紅琉璃藍，美的純粹與理型。盡情精神上戀愛，

但不波及肉體，柏拉圖說，如此會敗壞另一個公民身體上的完整。我們都尚完璧，不懂也畏懼

破瓜，害怕一旦身體破損後會隨同世界畸零破碎得更細、更散。我把肉體包裝在錦緞與蕾絲之

下，用裁縫機修一寸寸的華衣，補綴上花紋絲帶與水鑽金釦，更華炫武裝。不能做纖巧矯飾的

淫靡洛可可，長跪在巴格達清真寺的我，把性幻想熱情投注在縫織妖豔波斯毯，水晶藍淺觸妳

唇，海螺紫濕吻，珊瑚紅吸吮胸前，碧鬱綠襲上鎖骨，薔薇金耳畔吹息，象牙白緊扣葱管妳十

艷 色 ‧

指，亞麻金貼臉摩挲膝蓋，玉翠侵入森林，雛菊藍鈍而尖銳冷痛，葡萄紫妖媚呻吟，貝殼黃溫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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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洋，馬上糊得稀稀爛爛，沉船。

船、女校等。又如青少年，對性懵懂未知的好奇時刻。我們是紙船，流出了高中到了浩瀚汪

「好。」我說，吃下這記重擊。假性同性戀可能發生於：單純同性的環境，如監獄、海

「我們分開吧。」妳說，大一寒假，妳蓄長了頭髮，紮成馬尾，預備蹬四蹄跑離我身邊。

桔，明麗那些細緻的淒婉，深深嵌合在記憶。

我會感激涕零含著愉悅的蜜糖而死。可我不是魚類，我細數所有好與壞，舔舐一隻隻愛欲的酸

斷定在死前的三分鐘內，牠究竟幸福了麼？若之則幸，反之則不幸，若妳在我死前對我告白，

魚的記憶卻只有三分鐘，搧動薄如蟬翼的棗紅尾鰭，裊裊娜娜一百八十秒一道輪迴。魚的幸福

屑，謹記所有恩仇，藏匿在牠龐大的軀體一同掩埋在象塚，獨留牙尖在有月的夜裡滴銀光。游

目視過之物體。天之高闊，花之豔臉，草之膩潤，水之清冽，象的記憶可以收納這些微小的碎

象灰白堆疊皺摺紋絡的眼皮底深藏著記憶，象腦遠比人腦還大，象終其一生不會忘記牠

白日狂熱消滅。

於白日夢中，天方夜譚，阿格拉巴城。

首於製作華衣的世界，沒有起始的慾望永不疲乏，無須終止。我的手筆將成為魔毯，巡梭飛翔

潤眼眶，鷄血紅是咬破蘋果淌下的純淨鮮血。邊緣長短結起流蘇穗，是深入淺出的匐動，我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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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波娃：「我渴望能見你一面，但請你記得，我不會開口要求見你。這不是因為驕傲，

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無驕傲可言。而是因為，唯有你也想見我的時候，我們見面才有意義。」

我反覆咀嚼著，聊以抑止戒斷生活中有妳的症狀。正確唸出南無阿彌陀佛，佛學教授說，經上

說如此無論身在何方佛祖必來拯救。那我們考試時可以唸嗎？全班大笑。我渴望見妳一面，可 這一面又會拖扯出多少，爛污。

三天後的凌晨妳打電話來，說還是受不了想我。半夜三點我偷溜出家門，乘計程車到妳學

校宿舍。夜燈一盞盞鑲在宿舍牆面裡，冠蓋滿京華，女子是花，從安逸的瓷瓶裡起出來，熬一

個晚上就憔悴了。妳浮腫著眼袋，哭說，想我。我油然出一股甜蜜的勝利感，欣悅燃燒在意識

遙遠的一端，旋轉噴射出煙火。接近妳的那一端潸然淚下，告訴妳我也想妳。像苦命鴛鴦，在

，放棄不比了。無論誰擊敗了誰，都是輸家，因 DEUCE

私奔路途上哀憐痛哭失聲，事實上沒有任何人壓迫我們，我們是自做自受，增加內壓到爆裂。 我們在河堤網球場上抱頭痛哭，

為無法在比賽終了時微笑握手，犯規。妳悲慟臉龐在我眼裡模糊，砸碎在灰綠水泥地上，開一

朵朵淚花。黎明將至，在淚水洗滌下我真以為痛楚會隨著花季的綻謝而凝為堅定的果實。哭到

了盡頭，沿著學校邊的河濱往木柵動物園方向走，決定看日出。熬夜的亢奮感錚錚彈撥著神

艷 色 ‧

經，深知別離終會不敵互相吸引之力而相撞得頭破血流，我們一路約定著未來。約定，日文漢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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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兩億年，敗亡在一顆隕石上。塵土遮蔽了日光，植物死，草食獸死，肉食獸死，冰河期。看著

的配角，對妳則是救妳出惡龍看守之高塔的白馬王子。我們從三疊紀經侏儸紀到白堊紀，稱霸

碎屑。巧言令色的大學生，愛笑，常在我們身邊悠轉著對我們體貼。蝴蝶對我而言是無關緊要

妳愛上蝴蝶了，妳的情感低調隱藏著，但我能感覺。張大感官，深深吸進那些尖銳的玻璃

，鬼森森提著鐮刀，橫擋在我們面前。 BOSS

當公司花錢買我們相見的時光。那個隘口守著蝴蝶，吃盡花蜜的最後一位饕客，電玩裡的最終

家補習班做工讀生，每星期晚上見三次面。九十五元的時薪對領大把零用錢的我沒什麼助益，

慣是最強大的引力，讓我們繞著交互旋轉，若強行脫離軌道，必定失恆毀滅。我們一同進了一

上失去童貞。可是我們卻已經養成依存的習慣，若我睡前不接到妳的電話，一定輾轉難眠。習

我可以理解妳現實的一面。我們清醒地做著夢，知道我們並非同性戀，也不願意在同性身

滿地欲滴落。

被深埋在厚重雲層之後，在曠堤上我們只見到一大抹瑰麗粉紅金橘的光，滲透在雲塊之間，濃

能找到歸途，返回我們乾荒小世界。殊不知貪食烏鴉將吃盡我們香氣四溢的承諾，那天的日出

不分離，不嶄露頭角，不偏離軌道，相守。長長的河濱被我們撒了一路約定，認為如此標記必

字寫作：約束。我們約束彼此，要一起打工，一起旅行，辦情侶手機時時問候。以紅線緊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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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蝴蝶靦腆地笑，覺得妳是一塊腐敗的爛肉，只招華美的蒼蠅。 可是我依然離不開妳。

妳留長了頭髮掩蓋了中性的氣質，戴上粗框眼鏡消弭了細眼薄弱的印象。妳已慢慢轉變

為我所不了解的形象，我睜大雙眼，眼睛明亮美麗卻目盲。我活在過去，認為過去能延伸到未

來。我不屑妳更睥睨他，你們談一些雲淡風輕的小事時透露出的和諧，讓我想硬生生撕碎、砸

爛，這樣不夠強烈，我想，強暴，你們紙糊的，風花雪月的擒縱試探。別在我面前，演校園青

春喜劇。酸紫惡意熬煮成膏狀黑糊糊一坨，塞在我胸臆。憎恨到極致，只能笑著對妳說：「別 顧著聊天啊，我們還有兩百份傳單沒折。」 叛變輪迴殺伐。

當我在妳的電腦裡看到與他的對話記錄時，我閉上雙眼，這一刻真想化作風。但下一秒睜

眼我仍為翠壯的樹，深根執迷不悟糾結土壤，任妳亂暴欺凌風吹雨打。當我死時，請剖開我肚 腹，年輪是我心裡凝固了的漣漪，因妳冷淡熱情深淺著記憶。 暴凌嗜虐嫉妒。 我試圖否認妳的背離。

艷 色 ‧

我們無法想像出真正的「外星生物」，因為所有人們對外星生物的臆測都是從經驗中的地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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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說

說，不信教者會下地獄，地獄淺層其實遠比我現在的處境好。形上學說，因美被意願而非被意

認真聽佛學課，企圖從中參悟些什麼，最後發現遍地黃金大理石的極樂世界其實很無趣。神曲

那樣僵持的日子裡，我無所不用其極想超渡我囚錮的心。讀書成為遠遁紅塵的逃脫管道。

拼了命想延續下去，絕望且執拗。

其實早就結局了。我仍然堅持再熱血一回，連載兩百話，執筆為我們的故事編纂同人誌，

靴，潛意識裡期盼美滿結局。

交錯，鼓滿風帆預備啟航。祭品們前往克里特島，若悲劇掛上黑帆，喜劇則換白帆。我買了白

在秘魯紅絨布沙發上呆等，著襪腳心踩在地上冰涼涼。腿邊泊了無數雙高筒靴，雙雙對對黑白

到鞋店試靴，店員拿來了幾個樣式，我挑了一個滿意的，沒有尺寸，去倉庫調。我獨自一人坐

我決定買雙鞋，一路好走離開妳。馬汀大夫鞋那樣墨黑韖韌的軍靴，硬派雜織著鞋帶。我

我想離開妳。

的框架套它，以語言敘述，往往淪為跟其他人一樣的俗套。

心」。我想我們的愛情獨立於那些庸擾之外，渾沌未明，清新而與眾不同。我拒絕用那些通俗

活在劈腿背叛的世界裡，從小被薰陶著這些現實的觀念。不願讓妳對我的疏離流於被稱為「負

球生物外型拼湊而來。人類的經驗系統無法想像出沒見過的生物，明朗未經歷的感情。我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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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而美，只意願美的存有。若以所意願的即為美，則陷入慾望的追求，落入美的外觀。 我常常在想我是否愛妳。

若我對妳擁有的是「真愛」，我應該大度讓妳追尋所愛，妳快樂而我同喜。但為什麼我仍

對妳不專別戀而痛不欲生呢？我想我並不愛妳，或許我比較愛自己。我所追求的美學僅是想從

相機的眼瞳裡欣賞在苦戀中迸出光熱的自己，裹小腳斷骨顫顛顛的傷殘美。赤金羽翼下燃燒成

灰，鳳凰的宿命。高壓才能由礦蛻變為鑽，壓力下破敗淒絕的美感。麥田群鴉凌亂的筆觸，吶 喊的畸形扭曲，衰敗前的豔麗，死亡歌德。

或許我只是把服裝上的熱情，實踐到感情世界中，把痛苦撥繭抽絲纏繞在肢體，金綠，土

耳其碧，玫瑰紅，波斯藍，胭脂紫，銀灰，金箔色成我繁縟誇華春裝。憾恨如美人眼角的痣，

缺陷即完美。虛空中只剩下靈魂與理智在思辨，理論上把飛矢移動的路徑無限分割，在那些極

細時點上的飛矢應為不動，所以飛矢永遠射不到目的物。曲折滋長的詭辯之外，飛矢早貫穿我 胸膛，痛楚咬囓神經，每一個早晨我睜開眼，都是苟延殘喘。 世上最美好的存有莫過於有失去記憶的藥，請給我飲，孟婆湯。

旅行，約束薄如紙張，一紙契約卻殘留微薄的力量。拗不過我的要求，我們仍然成行，到

艷 色 ‧

一間名叫「公主」的別緻民宿。鍛鐵柵欄的雕花大門為我們敞開，庭院裡種滿薔薇和觀葉植物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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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說

懼。我隱隱不安，妳語言隨時能利刃出傷害。妳說，妳懷孕了。

「妳先把茶杯放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妳說，命令著怕我燙了手，眼神柔軟且畏

搖頭。那一刻恬美漫著果香，我手捧香草白馬克杯坐到沙發上，妳身邊。

新的茶汁，琥珀澄紅。「如需要用保險套，請向櫃台索取。」我看著房間牆上貼的字條，笑著

以相擁而眠，我取出自己帶來的黑醋栗紅茶包，為我們沖一杯熱茶。馬克杯水滿，茶包溢出清

民宿裡的公主床架上垂著粉紅色的紗帳，流洩在純白繡有克林姆式螺旋紋花的床單上。可

床衣物竟散落如，天使的屍塊。

遠走高飛，那太重，丟不下，妳。我褪下華服，在大床上東扔一件裙西扔一隻襪，拉拉雜雜一

安靜細微，記憶在一根根羽毛純白的夢境裡，深深嵌合在毛細孔。我無法鼓動一身痛楚的夢境

累著一股股法螺捲的深褐色假髮。白靴，白格網紋透明膝上襪。一身白如和平鴿，受過的痛楚

絲扣扣繞成蝴蝶結。燈籠袖口，白紗過肘手套。飾白薔薇蕨類與仿製白孔雀羽毛的帽沿底下，

捨棄裙撐改內撘雪紡紗四層襯裙撐起蛋糕裙擺。百合白裙襬穿繞過淡粉紅與愛麗絲藍緞帶，絲

在如此夢幻佈景下拍照，妳拿著相機似乎重回我們那段魚肚膩潤，最好的時光。白蕾絲披肩，

的盆栽，修剪成圓形與果凍形的七里香。我特地帶上我的華衣，從行李箱裡攤出來掛入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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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憤怒背過身，妳沒拉住我。滿腔的怒意暴發出來，妳不阻攔我，我不在我們的小世界。

我被放逐在宇宙，沒有摩擦力，怒火恨恨推了我一把，我便永遠在星際裡飄零。沒有人，沒有 人為我止歇。 「他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問。

號行星上的玫瑰已被人採摘，我已，我已無處 B- 1

記 錄 。」 妳 像 花 朵 一 樣 盲 目 ， 為 了 蝴 蝶 驚 鴻 一 瞥 的 踐 踏 而 孕 育 苦 果 。 MSN

「妳怎麼知道？」妳詫異回答。 「我偷看了你們 蝴蝶有翅膀，擁有整個山谷的花。我孤獨

可回。「他女朋友知道妳是第三者？他們有要為了妳而分手？」

「他女朋友不知道。」妳軟弱哀憐。「他說拿掉的費用會幫我出，但不能告訴他女友。」

像是掉進了冰窖，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我訥訥擠出：「所以妳會跟他分手 吧？」

妳臉上只有棄婦一般的哀怨，緊抿嘴唇。「我想我是離不開他了。」婉婉地，淒淒涼涼 地。「雖然知道他不是個好男人，可是我已經離不開了。」

妳像個小婦人一樣堅強，而我哭了。妳起身走出門外，留我一個人在，公主皇族的寢室。

艷 色 ‧

我狂號哭吼，彷彿有孕在身的是我，妳只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我把頭抵在桌沿，下死命地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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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綣成為守密的能量，為妳曾經的溫柔三緘其口。

同式。解不開的套結，我害怕妳之所以找我傾訴，只因為我守口如瓶。懷著過往時光的秘密，

炸般的孤寂。我想告訴妳我可以同理妳的心情，妳此刻感受到的，與我在妳身上受苦到的同款

麼多第三者的委屈。既然那麼痛苦，我問，為什麼不分手呢？妳說妳沒辦法忍受離開他片刻爆

妳每晚打電話給我哭訴，我有時候也陪妳一起落淚。蠟炬成灰，妳油盡燈枯還能放燃出那

色，像退潮，露出的沙灘沒有貝殼卻滿是垃圾。

有畢卡索筆下的超現實，那冷硬立方一點也不美。世界隨著一杯紅茶冷了，年輕的容顏衰老褪

胎藥，像服感冒膠囊。妳比我更冷靜，暗忖全候診室的人都以為不小心懷孕的是我，妳側臉只

婦產科暖光的裝潢和高級的接待室其實沒有兩樣，我陪著妳看診，簽同意書。妳默默吞墮

活著的死了，死著的腐爛了，我扒開蟻穴，舔了一舌頭白蟻。

筋上的那層皮膚表面，留下微白的刮痕。

踉蹌跌入浴室，鏡裡我紅腫絕醜容顏，拆開刮鬍刀包裝拿刀往手腕上劃，安全刀片只在血脈青

過身見到桌上孤單冷了的紅茶，茶包浸在血水裡，像個被斬落的器官，還殘那麼一點餘溫。我

破破爛爛千瘡百孔。哭到身體涼了，抽搐到僵了，我側躺在地板上，喘著氣像彌留的傷兵。翻

哭，眼淚鼻涕從眼眶鼻尖拼命滑落，尖叫著，吼著，絕望地乾嘔，抽噎的長短氣每呼出一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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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也不為我流淚了。妳的眼淚不是雨，暴澆不到我身上，妳淚水成河，靜靜流過我身

畔。我聽著，遙遠的城邦氾濫成災，試著掰開妳緊攫刺玫瑰的手指，那些發炎化膿的，回到我

身邊，讓我替妳消毒包紮。我是沉默的守護者，點著燈塔鳥瞰港灣一片輻湊商旅，輕舟燈火盈

盈如成群浮殍隕星，妳入港小憩，一遍遍不悔駛入暴風。我跟妳聊往事，暗示妳有處可回。妳

不會細心搜尋我話語裡的線索，我們之間有河，寬廣的鴻溝，楚霸王跟虞姬說話中間還隔了

條，烏江。在妳淚河擲扔瓶中信，瓶中紙莎草上書寫的無限重新起始契機，在妳懊恨自囿上游

就碰撞覆滅，漂零。我只能，我只能在出海口拾得一張紙片，上面依稀記載著，我們。我們， 單薄一個詞，後面沒有了。

我們的一切鏽蝕成紅棕色的血塊，逐漸衰老。一路走來我以為伸手去撕，就能撕棉花糖

般扯下一大片世界，躲到角落跟妳慢慢舔舐享受。但我現在連伸手的熱情都榨乾得一滴不剩，

只是疲憊而且心有不甘，憑著最後一點不服輸的意志陪妳走到這一步。對於付出的愛情覺得可 惜，單憑可惜是無法撐到未來的，過往雲煙，盡付闕如，若東流。

「救救我！」又一次妳電話來，厲鬼含冤的哭法。妳告訴另一個她妳的存在了，但那不能

改變什麼。真相水落石出只讓現實乾燥尖銳，失去謊言的潤滑無法扭轉既定的一切。蝴蝶辱罵

艷 色 ‧

妳，責備妳沒有大腦，揚言要背棄妳。妳苦苦哀求，索盡枯腸要求得一法讓郎君回心轉意，可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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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太妃糖蘋果白木蘭，黑加侖水蓮五月玫瑰，橙花油大溪地香草，金梨粉紅胡椒大吉嶺茶，蜜

瘋狂購買香水。我約蝴蝶去找香水，沒知會妳。卡皮林禾萊姆月光花，花莖甘藍檸檬葡萄柚，

背後開洞那段時間裡，所有情緒都滾出去掉了一地。喜好從衣飾擴展到嗅覺領域，我迷上

扭曲扭曲扭曲。

時我被妳嚇呆了，沒想到妳也喜歡我。」

「我想到我們交往的那一天。」蝴蝶說。「妳還記得嗎？我一直以為妳對我沒有感覺，當

口袋裡。

枝枝葉葉，捍衛我心為妳保留的大片空白。為了不讓手再被不悅的觸感侵佔，我把手插進外套

的手，我想起古代貞節的婦女砍掉被男人碰觸的手臂，真的那麼厭惡的話，砍掉吧。截斷那些

我和蝴蝶逛過了溫帶動物區和鳥園，遊人如織，四周充滿校外教學的小學生。蝴蝶牽著我

仇很遠，妳的軟弱如散落毛線團，迂迴在腳邊的地板。

趴在他腳邊告饒時，連我的尊嚴都一起跪了，我的愛成妳影，照在妳卑微身下。俠女的快意恩

的拉美西斯與其妻，直挺挺坐著，沒有進步，只有曾經繁盛的渣滓，只有時間流逝的刮痕。妳

蜉輪迴千世代悠久歷史。覺得過了許久，我們仍還在原地默默對望，像阿布辛貝爾神廟半浮雕

那郎君只是修煉成精的播種牡鹿。我覺得我們過往的一切被妳低賤了，愛恨躊躇的四年，是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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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毛茉莉岩蘭草，牡丹芙蓉鳳梨琥珀，檀香木越橘芒果金盞花，紫丁香雪蘭黑莓仙克萊，西瓜

櫻草鳶尾花佛手柑。試香紙搧在空中頤漾裊娜芬芳，我深深吸吐，一解毒癮。自知端凝嗅聞的

姿態美麗，故意多做給蝴蝶欣賞，他眼睛裡充斥麝香海貍香肉桂木犀植物，慾望濃郁的後味。

務必尖起嗅覺，香氛若即若離擒擒縱縱，捕捉甜美皇冠花荔枝寶紅石榴，西洋衫金銀花忍冬喀 什米爾木。 崩壞崩壞崩壞。

「妳買了什麼味道的香水？」蝴蝶望著我購入的香精，瓶身光華璀璨，鑽石般從不同角度

折射出迥異光芒。「你要聞聞看？」我問，舉起香水瓶示意，蝴蝶伸手要接我卻緊握瓶身。他

疑惑，我撩起披肩烏緞髮，裸露大片剛撒滿液態寶石的頸項。偏頭嬌脆微笑，香水本為，迷亂

誘惑之水。我妳的愛情在遠方，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只殘一團馥郁暗影，在妒綠夜風裡香消玉 殞。 我要跟蝴蝶一起出去，對，他跟我告白，我答應了。我真的很賤。 妳罵得好，妳大可以恨我。

永遠不要再回來，這裡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妳看，連我都背叛妳了。我最後一次掛電話

艷 色 ‧

給妳，坦述我劫掠蝴蝶的事實，妳和妳的情敵，多麼愚蠢的兩顆棋子。妳們這樣苦苦僵持，我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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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開始嶄新的人生，徜徉在涓涓奶和蜜的世界。將赤金鑄的戒指深深嵌進記憶，靈魂掙脫囚

無法回首的錯誤，把妳的一切都放進竹籃裡，扔進尼羅河漂流。永別了，當妳被埃及公主撿起

的屍體灌漿水泥裡，形塑成蠟像，不要崩毀，求求我綺美的城國啊，不要灰飛湮滅。犯下再也

們鮮血裡，期待青春永駐。如何不讓夢的色澤氧化，香氣逸失？怎麼讓光陰成為標本？將優美

進的方式暴力砸毀故事的尾聲。我們曾經光滑腴麗，無法忍受一步步蒼老，殺死處女沐浴在她

於我心中純美理型的威逼，那樣刻薄的審美感迫使我尋求美好。為了不繼續腐敗，我選擇最激

這些幼稚的邏輯推演和批判，都不足以形容我萌生殺戮心境的畸零。我凋零的破碎來自

跟從前做聯想，我當妳是殺了過去的妳之兇手，我傷害妳，為昨日的妳復仇。

臭。妳也給我嚐嚐一樣的痛楚，地縛靈陰冷卑微，爬蟲類的妒忌。妳苦命女人的嘴臉讓我無法

我恨妳，妳背叛了我，踐踏了培養皿裡純淨脆弱的情感。讓精液噴濺玷污它，使它變得腥

了，去妳想去的地方，妳一定恨我。

禁果的孽行，都可以赦免。記得並且珍惜妳的痛楚，說不定這是妳此生最後一次疼痛。妳自由

雖然這會很痛，請當我是最後一次啄食妳的內臟，從此不必日復一日受苦刑。盜火的罪愆，嚐

實則傷害妳，這一舉是由於愛或恨，或追求美學的執著。我愛妳，所以來替妳把腐肉剜乾淨，

一彈指就崩碎成粉不堪一擊。救救我，妳懇求我，好，來拯救妳。白刀進說要護衛妳，紅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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錮。做一只紙鳶，以莎草為翼，書寫上祝福，以教訓拴緊，務必偽裝絕情，以免沾粘浮雲的優

柔寡斷。以翱翔的翅膀割劃藍天，圈出妳的采邑，在那裡安身立命，並且永遠不要再回來。 祝妳早日康復。

起風，風裡絲絲縷縷獸騷味與我苦橙葉蜜桃花香氣雜揉。蝴蝶親暱輕壓我肩膀，我閉上

眼。可能是一個接吻的暗語，蝴蝶俯身吻了上來，陽剛而粗野的雄性。這兩片妳也曾經吻過的

唇，我當作那是我們間接的愛欲，揮別了我倆虛幻唯美的亭台樓閣，從此墮入瘖瘂疙瘩的魔

道。讓我再奢侈回憶一遍：樹獺英國貴族的優雅從容，冠豪豬刀光刺影下的禁忌相愛，野雁之

相守，犀鳥之扶持，藍孔雀華麗，孟加拉虎斑斕，獵豹雅緻，貘食噬魟五十米深藍裡飛翔的夢

境，禿鷹彎喙一啄逐步腐敗。犬之愚忠，狼之孤獨，麋鹿遷徙流離，雙峰駱駝橫亙沙漠的滄

桑，長頸鹿引頸期盼，蟒蛇自不量力綑纏，陸龜套上甲冑，藍鯨深埋海底嘆息，倉鼠苟且，山

羌無辜眼眸裡的嬌憐，棕熊沈寂冬眠，彩面山魈虛偽假面，犀牛全身覆鎧，大角山羊同族相 殘，劍羚鬥狠。鷹隼展翅，眼瞳裡浮光掠影的殺意在白象腦海裡深深銘記。

句點來了，抽噎了兩口，無人聆聽縱然想哭泣也沒有意義。我難過的不是背叛或失去，就

結果論我什麼都沒損失，但我仍感到錐心的疼痛。我並不為了任何人做錯了什麼而傷悲，我難

艷 色 ‧

過的，是曾經跟妳相伴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卻終有一天必須分別。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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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說

畸美麗豔，在記憶裡會如何褪色，成為青灰乾澀的大片荒涼。

那已經是記憶裡結痂的舊傷了，我們，我和妳，終須一別。我可惜的，是那一大段繁華似錦的

送君千里，我們鬆開手，前行之路是怎麼樣地漫長遙遠。或許往後還會收到妳的消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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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周芬伶 老師

這篇我覺得它寫得太過頭了，像「我恨妳，妳背叛了我，踐踏了培養皿裡純淨脆弱

的情感。讓精液噴濺玷污它，使它變得腥臭。」這種文字在網路小說裡面好多啊，這種

題材、很戲劇化的鋪陳，還有用很濃烈的文字。我不覺得它有讓我感受到小說應該去貼

近生命、貼近人生，反而變成一篇很超現實的、用幻想構築起來的小說。說真的，我並 沒有被感動。

林黛嫚 老師

所有的作品裡面我給這篇最高分，我覺得它完整度最高，不管在文字、表現手法

艷 色 ‧

或者是對題材的呈現技巧也都是最好的。但缺點就是它真的太用力了，不管是文字的濃 劉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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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否則作者的技巧在參賽者中其實是最好的一位。

這樣該怎麼辦，當一個戀情讓你人生整個變調的時候。所以我是有意地想要讓它降溫一

看完非常不舒服，雖然它技巧非常地棒，文字非常地厲害，卻濃烈到讓你覺得人生如果

然它「慾」其實寫得很少。如果作者知道用一點「鬆」的技巧，這篇會更好。因為其實

些地方要「鬆」一下，不要讓人覺得你的文字裡面都翻騰著腥風血雨的情慾的糾纏，雖

的功力可以到這個地方，這是不可否認的。我故意給這樣的名次，是希望作者要懂得有

為在很多的地方它其實可以「鬆」一點。它的文字都是凜冽的、濃稠的，當然也表示它

這篇小說老實講，寫得非常強勁有力，強勁有力到讓讀的人喘不過氣來，所以我認

廖輝英 老師

重完整性的呈現，所以我特別支持它。

稠、節奏的繞來繞去、心靈描寫，太用力反而看起來設計性過於強烈。但因為我比較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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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小說 第三名 廣告三 徐璿琇

做為一個寫字的人，我說的故事，能被閱讀、甚至是喜愛，我由衷感謝一

得獎感言：

切。

我一向極少談論自己的作品，我喜歡每個人對故事有不同的感情。

無論是喜歡、討厭，或是有一點點的感動，都是非常有趣且榮幸的事。

關於這個被留存於記憶中的夏天，除了同志間純粹的愛情外，有更多是關於

密 ‧封的夏天

感謝所有仍愛閱讀的人，謝謝大家。

感謝在我寫作過程中，給予我支持與批評的每一位。

青春的生活，成長的壓迫，親子的相處與衝突，還有一切不得不的抉擇。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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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封的夏天 彷彿是例行公事。 上大學後，每次聯誼，總會有人問我：你的初戀是在什麼時候？ 我會回答：在十七歲。

英，然後，我就不想離開了。

雲林，大大小小的城市我都待過，在我上國中二年級時，媽媽帶著我一起到了台北，認識了趙

我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從小我就和媽媽一起輾轉到過許多地方：高雄、台中或是嘉義、

只是，沒有然後。

我的初戀，發生在十七歲。

即便那些從來就沒有真的發生過。

我會說，我們如何認識，如何相愛，而後離散。

綿悱惻的情節：純白的床單，柔軟的身軀，在夏日的蟬鳴裡，如野火般撩人，銷魂蝕骨。

如果他們感興致，我會說一個青澀少年與單純少女的故事，講到精彩處，也不忘透露些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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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英是對街的鄰居，和我同年。兩個同年的小男生，很快就混熟了。我們一起出門上課， 一起讀書，也一起回家。趙英頭腦很好，和他一起唸書是件愉快的事情。

他常常讀書有了新的體悟，便衝到我家猛按門鈴。而我讀書只要有一點點不透徹，想都

懶得想，直接跑到對街去敲他家門。我們花了無數的時間聚集在彼此房間的小書桌上，就著桌 燈，讀過一頁一頁的書本。 那些字句和算式，在那樣的年少裡，有著神啟般的意義。 「有你在真好。」 趙英每次回家前都會這麼說。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我也一直都想這麼說。

我這輩子沒有什麼朋友，我所有的人際網絡都是虛幻而不實的，在什麼地方認識了誰，連

我自己都無從回想起。認識趙英後，我想朋友應該就是這樣，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唸書一

起玩，我第一次和一個人這樣交往，也是我第一次希望媽媽別這麼快換男朋友。

每天，我會騎腳踏車，載趙英去學校。從我家巷弄出來，有個狹長的斜坡，我總是在頂端

密 ‧封的夏天

便張開雙手，讓車子俯衝而下。趙英坐在我後頭，我們伸長雙手雙腳，像滑過一個永無止境的 夢。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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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我還會常常夢見，趙英那一連串好聽的笑聲。 那時候沒想過什麼未來，也沒想過人生意義或規劃。

整條巷子。我沒有見過我爸，至少沒在我有辦法記得他的臉時見過，所以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

那天的雨很大，趙英的爸爸開車載著他回來，連家門都還沒進，毒打與叫罵的聲音便傳遍

而是他在高一那年，就被第一志願退學了。

但真正使他出名的，並不是考進第一志願。

就會提到趙英。

制服的男高中生，這方圓幾里之內，就只有他一人。街坊鄰居的太太或先生們，只要聊起孩子

在那些無法一起上學的日子，我逐漸明白趙英在我們這一帶很出名，因為穿上那身卡其色

他每天趕著七點的捷運，我則仍然騎腳踏車，在附近的高中上下課。

到了高中，我和趙英相處的時間一下子縮短。

管到幾十年之後的人生？

就走了。我媽總說愛情沒辦法管，愛上了就沒辦法。既然連自己的愛都無法掌控，哪還有力氣

對我而言，人生幹嘛要未雨綢繆呢？反正什麼都說不準，今天我還在台北，明天說不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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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但我見過趙英的爸爸：西裝筆挺，斯文乾淨，比我媽前幾任的男朋友好太多，我原以為他 是個溫和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多少錢？」 他爸爸在雨裡像頭被背叛的野獸：「讓你唸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趙英任憑他爸爸的拳腳落在身上，那些暴力裡夾雜的期望與壓抑，被雨掩蓋了一層薄膜，

無法呼救，亦無法逃亡。也許我是真的比趙英笨很多，還沒思考身體就已經開始行動。在我衝 下樓去替趙英挨揍時，我不知道讓我視線模糊的是雨還是眼淚。 「對不起。」 趙英的眼神空洞，卻仍不忘擠給我一個艱難的笑。

趙英從此不去上課，而我則下課後跑進他房間裡，像從前一樣，唸書與聊天。他家晚上有 時會關掉燈，鎖上窗戶，偶爾我會看見他臉上身上有新的傷痕。

我知道有些什麼正在崩潰衰敗，但我希望趙英認為我沒有察覺，因為這樣就可以假裝什麼 都沒有改變，一切回到從前。

趙英說他被退學的原因，是他舉起不鏽鋼的大垃圾桶，往講台上的老師砸。

密 ‧封的夏天

直到現在，我仍對這件事情感到不可思議：那個身材比我還小，掛著淡淡的微笑，每天牽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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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升高三那年的暑假，我媽和她新的男朋友正打得火熱，一星期幾乎才回家一兩次，我樂

我想趙英並不討厭讀書，他也不是沒有能力，他只是不熱衷。

這個問題，我到現在仍然沒有答案。

「然後呢？」趙英看著我：「繼續吪嗎？可是你喜歡唸書嗎？」

「也不是喜歡。」我想了一下回答他：「只是，我想考大學。」

「你很喜歡唸書嗎？」趙英有次問我。

像神賜與的贈禮。

盯著趙英修長的手指，就感覺他天生就是要拿筆。他在紙上流暢地寫下那些算式，簡潔明白得

那些日子裡，我覺得自己像極了媽媽，一旦對什麼人執著起來，連飯都可以不吃。每回我

需要他。

著找趙英求救。我知道趙英需要我，但他的個性太過拘謹，所以他不會說。我只好讓他覺得我

我把不會的問題拿來和趙英討論，即使我能自己解決，我也像不能解決般，一回到家便急

也許他們父子是一樣的人，在某個臨界點的崩潰都如此離散分裂。

考試的壓力之下名列前茅的人，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是潛力無窮。

著腳踏車在門口等我一起出門的趙英，居然能有這般大的氣力。也許我早該明白，在這些升學

206

得把全部的時間都耗在趙英身上。

有天夜裡，我看見他讀著莎士比亞的馬克白，目光停留在「熄滅了吧，熄滅了吧，短命的

燭火。人生，不過是一個能行走的影子」這幾句上，隨後又快速地翻過整本書，彷彿沒有任何 句子有讓他停留的意義。

不再上學後，趙英整個人變得纖細，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一雙大眼睛裡常常有著層層的迷

濛，我讀書時常偷偷抬起頭看他，卻不知道他看向哪裡。他有時用筆在桌子上左右塗鴉，有時 伸手翻書，我卻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我想讓他好起來，但我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 「唉，你聽聽，」我伸手拍拍他的書本。 「你剛才翻過這些書的聲音，像海浪一樣，你不覺得很好聽嗎？」 趙英張大眼睛看著我，沒有說話。 「你啊，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我說：「每天都快樂不是比較重要嗎？」 我忘記趙英那時怎麼回答我，但我記得他笑了。

密 ‧封的夏天

他的笑容，在我泛黃的回憶裡，明亮得如一朵清晨盛開的蓮。 徐璿琇

207

現代文學

小 ‧說

趙英問著：「這樣可能還要再加點油。」

「你想考台大吧。」

趙英會幫我編排講義：「有些若是搞不清楚，要把整個章節看過。」

「你把這些錯的東西再重新讀一次。」

迷離的未來和趙英的崩潰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知此刻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還是仍然在睡。我想我應該要專心在書本上，但那些撲朔

大考在即，橫豎都是在唸書，但我卻覺得上午百般難耐，渾身不對勁。我總是想著趙英不

暑假很長，我早上參加學校的暑期輔導，下午便去趙英房裡待著。

我對唸書這件事情沒什麼看法，但和趙英一起唸書是件愉快的事情。

那時候是我第一次明白：

來買新的書和科學雜誌，我知道我給的東西趙英就會看，即使有些書連我自己都看不懂。

我想讓趙英過著精緻的生活，但我自己的卻越來越粗糙。我常常亂吃東西，把省下的錢拿

瘦，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這些太陽。有水有魚，有氣泡和魚飼料，這樣可能清涼些。

東西，如果他不想離開房間，那我可以讓他的房間有些不同。夏天這麼熱，他的人這樣陰鬱消

我把我的飯錢省下來，去買了個水族箱，放進幾條小金魚。我想趙英的房間要有些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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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不知道我想考哪裡，我只想知道他會不會一直都在。 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我就毫無根據地覺得我們不會一直在一起。

那時候我害怕我會突然離開，連電話都來不及打給他。現在我則是害怕，害怕他會突然的 離開我。我總是在我們見面時，就想到結束的瞬間。 我轉頭趴在我買來的水族箱前，看著金魚游來游去。 「奇怪，這數量是不是有點少？」我一邊算一邊說。 「嗯，有些死掉了。」趙英有些傷感，但他也靠過來。 我們的頭，並排地貼在玻璃前，有著沉穩平和的冰涼。

「這條是阿一，頭上有個斑點；」趙英伸手指著說：「那邊是阿三，尾巴的弧度不一樣； 阿四眼睛特別大。」 「你好厲害，」我張大眼睛盯著這幾條魚：「我全部分不清楚。」 窗外突然開始下起大雨。

夏季的午後，大雨總是出其不意地來，狂風暴雨，吹亂的樹枝拍打著窗戶。透過窗簾，那

密 ‧封的夏天

些恍惚的影子，鬼魅般駭人。我想起趙英被退學那天，雨似流彈般狂暴，朝著他抽空的心神， 徐璿琇

209

現代文學

橫掃而來。

小 ‧說

只有我刺入那層層的無聊與寂寞之中，一把攫住了他。

他只有我。

有時間。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但他有我。

振，這樣過了兩年，他的生活被困在那個房間裡，像片光滑的玻璃，沒有突起與凹陷，甚至沒

我想我不用太認真看待，他頭腦有些渾沌，精神狀況一直很差。從被退學開始就陰鬱不

他在我回去時，低著頭說。

「對不起，你忘了吧。」

趙英說的時候，全身顫抖，眼睛卻沒有辦法看著我。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

趙英像是發現我的目光一般，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啊，有事情想跟你說。」

他看起來細緻得不像真人。他的眼角有著被打過的瘀青，在晶透的皮膚襯托下，格外地紫。

我轉頭看著趙英的臉，飽滿的額頭，尖尖的下巴，長期沒曬太陽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210

可是這樣就算愛了嗎？想親吻、想擁抱，想要占領對方一切，無時無刻都想和對方在一

起。兩個人，孑然一身，相遇、相愛，無數個思念對方而睜眼至天明的夜，這些事情我都沒有 體會過。 那時我才十七歲，我知道得不多。

我只知道，那天我會衝下樓去替趙英挨揍，是因為無論打他或打我，我都一樣感覺到痛， 既然我不像他那麼精緻聰明，還是打我爽快些。 我沒有迴避趙英，我仍然繼續我們的讀書行程。 我喜歡和趙英一起讀書，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去想。

我和趙英目光交接的時刻越來越少，我不知道他是尷尬還是緊張。此刻的趙英像重新活了

起來，當我不小心碰到他時，他會害羞臉紅，像又回到那些一起騎著腳踏車上學的日子。我記 得從高處俯衝而下那些時候，趙英興奮得像個孩子。

只是趙英的快樂帶有一種自制，當他看向我時，總會像有些什麼衝擊了他，令他的愉悅斷

了電。我不想這樣，但我也沒有辦法。我怕我輕率的回答又會像我輕率地帶來金魚一樣，在死 亡的那一刻衝擊他。

密 ‧封的夏天

趙英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多少完整的東西可以破壞。 徐璿琇

211

現代文學

小 ‧說

趙英的臉色瞬間沉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

我自己剛剛的笑聲。我怔怔地聽著，卻明白了這是趙英刻意錄下的，我的笑聲。

第幾首？」我一邊按著按鈕，十多首曲目翻來覆去，隨意挑了一首播放，卻聽見耳邊傳來的是

「對不起嘛，我忍不住。」我笑著伸手把錄音筆拿過來：「好吧，那我認真來聽一次，是

「我好心幫你，你還笑我。」趙英不服氣地說。

趙英滿臉通紅，連忙伸手把錄音筆搶了回去。

賺錢。」

「趙英數學、趙英物理、趙英化學。」我邊笑邊說：「趙英你還是去開補習班吧，感覺很

師有名的都是兩個字。」

「你這樣多像補習班名師，」我邊聽邊忍笑：「你看你名字取得多好，兩個字，補習班老

有些題目我一錯再錯，趙英準備了錄音筆，把他的解法錄了進去。

要抽離。

在認識趙英以前那樣，一轉眼便翻天覆地、滄海桑田。在趙英的身邊習慣了，便會很擔心有天

考試仍在逼近，而我雖沒特別想考哪裡，但也感到緊張。我害怕生活有重大的改變，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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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手上的錄音筆，感覺到喉嚨，像火燒般難耐。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心情和我告白，我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每天面對我。但是我

知道，我這輩子也許不會再遇到像趙英這樣的人，沒有雜念，沒有一絲的躊躇，對我傾瀉他的 感情。 我曾經像他這樣，不顧一切地喜歡過一個人嗎？ 「趙英。」 我看著他，他現在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咬著嘴唇。 「我也喜歡你。」 我看見，趙英全身都在發抖。 「我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樣不行嗎？」 我感覺到，手上握著的錄音筆，就像要爆裂開來一樣炙熱。 「可以。」 趙英輕輕地呼口氣，抬起頭來。 「可以，我們這樣就好。」他笑著說。

密 ‧封的夏天

而那個笑容，我在那場痛徹心扉的大雨裡見過。 徐璿琇

213

現代文學

小 ‧說

但我更不明白：

鬼怪。

趙英的生活有多難，他們不會理解早上七點的捷運有多難擠，那些考試和全國排名多麼像妖魔

得事情非得有個對錯，但我討厭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起趙英像是無關緊要的事。他們不明白

趙英在我的眼裡，突然變得骯髒。但其他議論這件事情的人，我也不覺得多高尚。我不覺

「你還是趕快專心在書本上吧。」

我覺得媽的聲音越來越遠，但每個字卻越來越清楚。

「不是要大考了嗎？」

她繼續把目光回到飯菜上：「只是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明白。」

「媽不是阻止你交朋友。」

媽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被教官抓到時，兩個人連褲子都來不及穿。」

家說，他和同班同學，在教室裡。」

吃晚餐時，她突然發問。看看我的表情，媽逕自說了起來：「那孩子不是被退學了嗎？我聽人

「你啊，是不是很常跟對面的小孩混在一起？」在暑假結束前的幾天，媽回家好一陣子，

214

趙英若是一直都喜歡著我，為什麼要讓其他人碰他？

為什麼趙英要為一個沒為他挨過拳頭，沒為他三餐不繼，沒為他做過任何事情的人，承擔 這些災難？

被退學、被爸爸毒打、被鄰居指指點點，這些事情只有我最清楚，我這樣幫忙他只是想讓 他快樂點，卻不知道這些事情也許都是他自找的。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遠離趙英。

不再去趙英的房間，我的考試成績開始下滑。我從來就不知道我為了什麼而唸書，我只知

道我喜歡和趙英一起唸書。現在書桌前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覺得什麼都不同了但又說不上來。

我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無論是唸書或是考上大學，都沒有趙英的房間來得誘惑，因

為那些昏黃的燈光展開了一張幸福的臉孔，但是我現在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些燈光下我們還 能有怎樣美好的可能。

考期接近的前幾天，趙英家裡晚上的聲響，連鎖上窗戶都仍然聽得到。東西碰撞碎裂的聲 音，像暴風雨，混雜著哭泣聲，像被棉被悶住的孩童，悶哼著掙扎。

隔天早上我連學校都不去，看見趙英爸爸的車開走後，我便猛敲他家的門，我知道趙英在

密 ‧封的夏天

裡面，而且我知道他絕對不是因為討厭我所以不想開門。我回家拿了鋸子，急忙著想去撬鎖， 徐璿琇

215

現代文學

但趙英卻開了門。

小 ‧說

「對不起，我沒能守住牠們。」 趙英的雙手上，捧著那幾條死去的金魚。 現在他連勉強笑一下都做不到了。 他臉上身上都是傷痕，卻還想著那幾條魚。

辦法。

人。還能有什麼夢想，只想要一個人，坐下來，陪自己說說話，不休不止，就這麼簡單也沒有

趙英很聰明，所以他很早就明白，我們這樣努力只是為了成為每天早上擠上捷運的那群

一切事情都懸而未決，我們卻已有了無以名狀的重擔要承受。

我第一次深刻地明白，未來對我們而言是多麼沉重。

卻又不能阻止他的傷口繼續爛下去。

我的整個人就是趙英人生裡的二次的災難，我讓他的傷口綻放如花，讓他依賴上我，但我

我覺得自己在無意識裡做了一件殘忍的事情。

邊忍著痛和我說笑，我就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

我拖著他回到我家，抓了一把錢便扯著他上醫院。在醫院裡我看著他被傷害得體無完膚，

216

我們以為所有的事情發生，都要有個必須且合理的理由。 但很多事情是沒辦法知曉的，沒辦法說明。 像我媽說的：愛情沒辦法管，愛上了就沒辦法。 為什麼要讀書、為什麼要考大學、為什麼就是喜歡上了男生？ 為什麼人生明明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最後卻都一樣窮愁潦倒？ 趙英太過拘謹，不會哭，但是我會。

我牽著他的手，在走回家的路上，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趙英沒有說話，在我家門前，我

們沉默了很久很久，我不斷地哭，但我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就不斷地伸手抹眼淚。 「你知道了對吧。」趙英緩緩的開口。 「你知道我為什麼被退學，所以你不再來找我了。」 我想反駁但我發不出聲。 「我不是騙你。」 趙英低著頭說：「我只是不想讓你知道。」 「你珍惜一下你自己好不好？」

密 ‧封的夏天

我幾乎失控地大吼：「不要讓人隨便碰你，不要乖乖地被打！」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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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趙英怔怔地看著我，然後輕輕地笑了。 「謝謝你，謝謝你。」 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發笑，笑得眼角都要擠出淚來。 「有你在真好。」 趙英回家時，回過頭來，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永遠也忘不了，在那個夕陽如火的夏日，他離去的背影。

輸入進手機，因為我不需要。

從來就不知道人生原來有這麼多事情可做，我和許多人交換電話與聯誼，只是我誰的電話都沒

大學世界像繁華的花朵盛開，處處都是新鮮的事情。我參加了許多活動，認識新的朋友，

安心。

給他，我新辦的手機裡，只有趙英家的電話號碼。我每天早上打去，聽見趙英的聲音我便覺得

我想我寒暑假會回來，而且一定會回來，不要傷心不要覺得寂寞。我每天都會寫電子郵件

趙英知道我要走了，他沒有多問，而我也沒有想太多。

難能可貴的高分。我沒想過我和趙英的離別會這樣到來，而且還是他一手促成我們的離別。

大學考試結束後，我以優異的成績，錄取新竹的大學。在我們這所平凡的高中裡，幾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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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酬喝酒，過一切狂歡的生活。我很合群，我懂得如何讓人發笑，但我知道我自己並不

快樂。原文書一本接著一本，又厚又沉重，從前我曾說過它們翻動起來的聲音像海浪，現在我 只覺得像蒼蠅。

我在晚上讀書時，都會想起那盞昏黃燈光下，在我對面坐著的趙英，還有那個我們一起將 額頭貼在上面的水族箱。

但這些我不會講。我想要趙英覺得我過得很好，他的日子已經很難熬了，我不要再繼續讓

他看我的傷疤。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放棄那個溫暖的房間，在這裡過著潦草的生活。 我真正地明白了除唸書外，原來我不喜歡做任何其它事情。 我只是想和趙英在一起。

我在郵件裡誇大我生活的美好，我認為這說不定是個機會，也許趙英會願意離開他的房 間，到新竹來找我。每天我把手機充好電，我等著趙英突然到來的天籟。 但他沒有。

我以為每天趙英來接我電話，就表示他過得很好。我以為事情在我沒看見的時候就不會持 續出錯。我以為趙英的問題是其它而不是我。

密 ‧封的夏天

然後我終於接到了那通不太一樣的電話。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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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警察的無線電傳出斷續的聲音： 「將父親砍成重傷，長子現正逃亡中 警察問我到底是趙英的什麼人。

為什麼我會蠢到認為電子郵件和電話可以代替那些我猛烈敲著他家大門的日子？為什麼我

離而崩裂。

是這麼喜歡唸書的啊。我離開這裡，過著瑣碎而分裂的日子，而趙英的生活也一樣因為我的抽

我站在陽台，整夜都盯著趙英家，沒有一刻離開目光。為什麼我要去新竹念書？我明明不

這是我這輩子扯過最大的謊。

我說：「我和他不熟，我們沒講過幾次話。」

」 ──

是不是弄錯了，也許不是趙英家而是別人。

立在地，張大眼睛看著。

我回到家看見對面停了兩台警車，封鎖線也拉了起來。我一想到趙英出了事情，就只能呆

沒開始，別這麼快讓現實吵醒我。

都還是夢，像那個長坡道般，不斷向下墜的夢。趙英沒和我說早安我便覺得我還在睡，一天還

在我放暑假的第一天，我怎麼打趙英家裡的電話都沒有人接。我覺得事情不太對，或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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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什麼都知道，做了這麼多努力卻還是一樣傷害他？ 為什麼人生給與我們相遇，轉折，最後卻是離散？ 電話在凌晨四點響起，我不想知道這是要告別的時刻。 「你在哪裡？」 我急切地問：「你到底在哪裡？」

「我忘記告訴你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訊號的干擾也很強：「我一直都覺得讀 書是件痛苦的事情，但和你在一起，第一次覺得，原來讀書這麼有趣。」 「你在哪裡？」 我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你快點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不想再打擾你了，你有你的生活。」 趙英的聲音飄渺，像迂迴的風，吹進我的心裡：「很謝謝你喔。」 「我啊，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你。」 像是硬幣用完了，電話斷了。 我的初戀在十七歲。

密 ‧封的夏天

因為他十九歲的時候就走了，所以我的初戀一直都沒辦法結束。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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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我想問趙英是否記得，那些騎腳踏車的日子，我們在斜坡的頂端放手，像衝向一張幸福的

只是，每當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往事。

歡我到願意錄下我的笑聲。

我關在一個又一個的盒子裡，研究室或是房間，我不想見任何人，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喜

現在，我過著趙英從前的日子。

讓我在乎到是否該為他買魚或其他動物。

台北的夏天還是一樣悶熱，太陽仍然毒辣，我已經沒有心思養魚或養其他生物，也沒有人

從前我看不慣那些大人這樣對待趙英，但我現在到底正在成為怎樣的大人？

地崩解，什麼都已經不同，只是我不再像從前那樣尋找解答。

內潰爛，我用那些腐敗的碎肉去換取我的爬升。物質和金錢來得很快，我知道我的心一點一點

我持續上課工作，得到教授的好感，在同學裡扮演開心的人。但其實有些什麼一直在我體

定時回去，我回去並不是因為那是我的家，而是我覺得有一天趙英會回來找我。

我的手機一直都沒換，媽媽改嫁後搬到高雄，我仍然打工付台北那間屋子的房租。我仍然

但我又希望那是趙英，這樣我長久以來對他的感情，就終於能夠得到釋放。

直到現在，看到橫死街頭的青少年新聞，我的心依然會跟著抽動。我害怕那個人是趙英，

222

大網。他笑得那樣暢快，彷彿孩童般天真。

我想問他是否記得，那些我們一起讀過的書，已經可以堆滿整間屋子，像聳入雲端的大 樹，而那其中有九成都是我的三餐換來的。

我想知道，他是否知道，當我在大雨裡衝到他爸面前時，我其實也很害怕。他是否知道，

其實有好多問題我都有辦法自己解答，我只是心甘情願地陪他待在那個小房間裡，沒日沒夜地 算數。

我想問他是否明白，我是這樣地珍惜著與他度過的每一天，窩在他小小的房子裡，只要凝

我想知道，當我把他從醫院領回家時，他臨別前的那個吻，算不算一種允諾終身？算不

視彼此就能度日。

算？ 趙英說他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我。 其實我也是。 我也是，但是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出口。 趙英走了，帶著通往我心房的鑰匙。

密 ‧封的夏天

所以我就永遠被鎖上，鎖在對他的思念裡。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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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那個夏天，被層層疊疊的雨密封，而我至今仍濕著身體，回想初見時的陽光。 我還是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唸書，但我想我會一直唸下去。 因為翻動書頁的聲音，總會讓我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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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評】 周芬伶 老師

我覺得這篇會比較容易被喜歡，是因為它不是那麼直接的，另外有一些新的東西。

一般我們看同志的東西，會把重點放在情慾跟器官的出現，逾越「性」之後就會沒辦法

收，因為會往「情」字方面走。這篇反而是退的，講兩條平行線，有交叉，但最後又岔

出去了，主角完全沒有說出口，對方也不知道他的感情。而這種純愛我覺得也很符合你 們的年紀。

林黛嫚 老師

選擇自己最熟悉的題材，平鋪直述來呈現初戀、十七歲的夏天發生的事，這樣的題

材比較容易寫，可是要寫得好必須再多用點力氣，必須要讓讀者從這麼平凡、簡單的東

密 ‧封的夏天

西裡面找到一個新的方向，這個部份作者可能還沒有做得非常好。但我很肯定作者用平 徐璿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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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大專生這樣的年紀寫這樣的東西，還蠻符合你們的年齡跟生活經驗的。

單的文字、事件，寫兩個小男生這樣子地純潔、這樣子地一往無悔，真的令人感動。在

這篇寫的是同性戀，在一般主流價值裡頭還是有人無法接受，所以其實能用那麼簡

廖輝英 老師

自己的路。

淡、生活化的句子來呈現人生中成長的痛苦，還是有可觀之處。感覺上是作者走了一條

226

窗 ‧

現代小說 佳 作 斯拉夫語言四甲 王馨慧

讓我成為現在的樣子； 讓我喜歡現在的樣子；

讓我們繼續寫下一頁吧。

也感謝所有願意保護我、讓我喜歡這世界並感到溫柔的人，

感謝所有被這個女人的細節煩過的人，

感謝

感謝

感謝 cch ，我寫下人生第一篇小說創作； 感謝爹媽，賣窗戶的女人才有了小孩；

感謝那位笑著說：「你們再年輕也沒幾年了！」的老師；

得獎感言：

王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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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A

現代文學

窗

小 ‧說

阿飛應該快回來了。

三十九那年，和朋友去印尼散心一趟，胡亂就和印尼女子結了婚，回台灣之後開了窗戶店。飛

道哪裡出了問題，從來沒辦法存錢。一轉眼快過四十歲，沒有子嗣也沒有事業讓他耿耿於懷。

鳥。曾阿飛是曾老一脈單傳的獨子，在父親留下的土地上開過飛哥水餃、飛髮廊，但就是不知

飛紅窗店是平安里唯一一家窗店，在平安里河堤路六號，很好認，門牌掛了一隻振翅的黃

窗的一天。

行穿過店內一排又一排的窗戶樣品，走到平推窗樣品前面拉起鐵捲門，「喀啦喀啦」地開始賣

腰來環顧四周，滿意地把報紙放到身後的長條桌上。洗好手，娃娃還沒醒，她就踩著拖鞋，蛇

潔，連窗框的霧鋁色都要映出她那略黑的皮膚和深陷的眼窩，女人又左右細細擦了擦，才撐起

好久，她抓著舊報紙的手終於劃過最裡面一扇窗。從側面看過去一排格玻璃早已一片光

地板掃了一遍，開始擦窗。

這樣想著，女人擦著窗戶的手動得更勤了。距離開店時間還有三兩個鐘頭，她大清早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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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店這名字就是他們夫婦倆一起取的，本來阿飛的店要叫飛黃，但女人特愛紅色。窗店開張

後，生意奇異地作了起來，女人好不容易懷孕，產下的卻是個女兒，阿飛好不容易攢了幾些 錢，喜孜孜地就跟著朋友去大陸投資製造業，留下女人看店。

剛去大陸，越洋電話貴，每禮拜總還有幾封短信，這回，都快兩年了，連電話也沒。女人 坐在長條辦公桌後剝饅頭，盯著角落的電話出神。

初秋的天亮得特別慢，陰陰的，從窗戶和窗戶間望出去，可以看見店外的河堤時不時有晨

剛 ──

跑或蹓狗的人經過。長方形的店內直立架著許多窗，由外而內交錯擺有平推窗、外推窗、三角

窗、菱角突窗、廣角窗等等，還散置有幾座仿歐式花紋的窗框，每種裝置著不同的玻璃 嫁到台灣時，女人著實花了一番功夫才記起它們。

「現在我連它們的框架材質、搭配什麼樣的壁面比較實用好看、該怎麼樣計價都一清二楚 啦！」女人用手背抹抹嘴，有點驕傲地想著。 但是，他不回來。

辦公桌是新婚那天買的，旋轉椅子也是。女人整天坐著，常常有種錯覺：整間店裡除了店 名，就只有這兩樣家具有阿飛愛她的痕跡。但連這兩樣也都舊了。

窗 ‧

她用手指黏起桌上的饅頭屑，撣到桌下的垃圾桶裡。 王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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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這又是怎麼樣的一天呢。

太也經常在買完菜繞進來，想要和賣窗戶的女人交換街坊間的新聞，但是飛紅窗店的老闆娘都

窗戶店開張那天，李太太就抱著她滿週歲的女兒琪琪來道賀，後來琪琪進了幼稚園，李太

阿飛最喜歡鳳梨，折鳳梨是鄰居李太太教女人的紙藝。

這都是為了折鳳梨。

廣告單歸一疊，藥妝店和百貨公司的廣告單算在另一類。並不是老闆娘有蒐集廣告單的癖好，

攏裡面囤積的廣告單，開始剪紙。她喜歡依照紙的顏色深淺，先把賣房子、涮涮鍋紅紅黃黃的

尋常日子的下午，女人拿撢子掃完窗的凹凸溝槽後，坐回辦公桌就抽出桌旁紅色紙袋，攏

在門口黃鳥招牌的下面。

的對面再走過來，但現在就是把頸子盼斷也盼不到發財車噗噗的聲音，所以小陳的機車可以停

時候女人手上的型錄常常還沒看完一半。以前阿飛的發財車還回來，小陳的機車只能停到遠遠

候，他總是悶著頭把該清點的帳目整理好，堆疊整齊，問個兩句說聲謝謝跨上機車就走，走的

是小陳來店裡，小陳很年輕，看起來卻總是很疲倦，嘴唇薄薄的，不多話。女人翻著型錄的時

週末，工廠那邊就會派人來收點帳簿，順便看看各型號的出貨率，偶爾也送來新的型錄。經常

阿飛離家之後，窗店生意平平，收入剛好夠母女倆吃喝，就沒再多了。每月第二星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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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某種原因，總是聽得多說得少，一雙魚眼睛啪啪地盯著說話的嘴，偶爾禮貌性地笑笑。有人

的笑容看了是讓人渾身舒坦的，但女人那笑，就像是用湯匙挖空果肉的酪梨皮，皺皺的，每條 紋路中都夾了很多尷尬和不安。

把紙裁成長方形，折成三角，由中間向左右撐開，像折紙鶴那樣，然後再摺成小三角。

女人剛從印尼來台灣時只會摺紙鶴。她摺得很好，摺好時那頭尾一拉，翅膀啪搭啪搭地擺

動的時候，女人就感覺到自由暢快，但阿飛還沒有看過女人摺紙鶴就去了大陸。後來女人開始

摺，紅的、藍的、花的紙鶴，但大部份是白的，因為廣告紙大部份是白的，女人就摺了滿屋子

阿飛特喜歡鳳梨。 ──

的白色紙鶴。後來有一天李太太從媽媽班裡學了紙花、紙鳳梨，偶然向女人提起，女人就向李 太太學了紙鳳梨

平日，賣窗的女人除了拿著舊報紙（有的時候是皮抹布，和亮潔劑），從最外頭的平推窗

開始擦，擦到最後一扇靠近辦公桌的廣角窗。來回地擦拭，直到平推窗上一格一格玻璃、橫欞

都四面發亮，「喀啦喀啦」地拉開鐵捲門之後，才慢慢踱到辦公桌，攏攏桌上的紙，開始摺鳳 梨。

摺鳳梨要很多時間：要先蒐集許多廣告紙，要剪上百張長型紙片、把小紙片摺成上百個小

窗 ‧

三角，才能用小三角一圈一圈地向上組合成鳳梨。她已經把青春都堆擲在這些碎紙上了，這次 王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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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

小 ‧說

直到怪手隆隆把窗戶店右手邊不遠處的平 ──

水用大壺燒好，擺在鐵捲門邊，還蒙上公用的大鋼杯。女人想，店裡有人來往總是好的。她不

那一陣子，店裡來往許多人，借水的、借廁所的。大廈蓋好前最後一些日子，她乾脆把開

房群剷平，開始興建電梯大廈，工地的卡車呼嘯、鑽地基巨大聲響破壞了窗戶店原有的寧靜。

踩學步車撞到鋁窗框時「鏗鐺鏗鐺」的清脆聲響

的，大約就只有女人裁紙、摺紙的沙沙聲，偶爾夾雜幾聲遠處小販模糊的叫賣，頂多是搖擺地

如果沒有客人，飛紅窗店的一個下午，就是極安靜的，像一個審判堂。娃娃小耳朵能聽到

正她從不離開這間屋。就算把整個平安里顛倒過來找，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乖的女娃了。

步車推來，賣窗戶的女人餵完糜，就把娃娃塌在學步車裡，放任她在店裡自由地四處摸索，反

玩，或是就側坐著，撥弄早就拉絲的米黃色棉被角；後來長大了些，隔壁李太太把琪琪舊的學

也不哭，啪達啪達睜個大眼就撲在方呎大的木床裡爬動，和醫院送的滿月禮盒裡附的小泰迪熊

娃娃還小，不懂事，但是從不吵鬧。早上醒了餵完奶，塞個奶嘴就被扔在嬰兒床裡，她

擦完最後一扇窗戶，餵完娃娃，到關店這中間，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裁紙作鳳梨。

紙角通通掃到另一個白色紙袋裡，等著組合。這要花很多時間，幸好女人有很多時間。每天她

把小紙片切好放在一邊，然後把小紙片摺成未成形的紙鶴，再摺成小三角，最後再把摺好的小

她還想做個大的。她想要把大鳳梨擺在兩顆小鳳梨中間，然後擺在電話的矮茶几上。女人喜歡

232

出門也知道大樓迅速地向上蓋，有天生意會來。所以她一直等著。

型的窗戶，一側是固定的，另一側是推窗。她想起有一

太陽依舊天天照著，但天氣終於漸漸涼了，她站起身，把報紙抓皺，開始擦三角窗。店裡 給三角窗安的是霧玻璃，三角窗就是

窗戶聊了起來。 王馨慧

窗 ‧

一直到最裡面的 ……

233

起一個又一個的漣漪。他背光的高長身影笑著回答一些，太陽很烈，他們於是走進屋裡，靠著

自己拿。」他幾乎愣住五秒，不等他回神，她就飛快地問起家鄉的事，愉悅的字尾在空氣裡劃

語，說是要水。女人一聽就知道他也來自印尼，大喜地抬起頭用印尼話回答：「在那邊牆邊，

黑，鑲在黑臉上，就像剛用杓子挖起的巧克力冰淇淋。他們認識的那天，他操著不甚標準的國

就來了個叫阿里的男人。名叫阿里的男人長得像久待荒野的牧人，皮膚黝黑，那一雙圓眼睛更

那天下午她正開始組合第二個鳳梨，才組第二排，正彎腰從白色紙袋拿小三角，店門外

一扇透明玻璃，通通都擦個晶亮。

拿起皮抹布擦窗，像往常一樣，把店裡的噴砂玻璃、貼皮玻璃、彩色玻璃

移動，環繞著膝蓋的淺藍部份又讓人想到雲。女人很喜歡這件衣服，所以心情也好了起來。她

花瓣好飄逸，用水彩筆抹畫得不太真切，像滲出血的夢，像罌粟，紡紗的質地很貼身，輕輕一

天天氣很熱，一大早就換上夏天才穿的連身裙，那件白色裙襬上畫了一圈紅花的。紅花的大大

L

現代文學

小 ‧說

鋁合金烤漆不易掉色、多種顏色可選擇 ……

」 ……

賣窗的女人在心裡暗暗稱讚他的智識，一聽到脫漆生鏽四字，她突然想起老家。老家不僅窗戶

「現在上色的工細多了。從前是鍍鋅的，但是風吹日曬會脫漆生鏽。」男孩捱緊了過來。

介，讀著廣告詞：「通風氣密防水防盜

彷彿比較中意桌前那扇米白色的廣角窗，但是女孩對漆的材質很介意，於是拿起工廠的彩色簡

向賣窗的女人問了幾個鐵窗外加紗窗的價格問題，就在店內窗戶的迷陣裡隨意繞了起來。男孩

女孩身高不高，紮上俐落的馬尾，黃色白點的裙子被凸出的腹部撐開，呈現好看的弧度。他們

小夫妻。他們都長得挺好看，女孩的脖子和手臂都很細很直，男孩的鼻子很高，眼睛卻很小。

挺了個肚子，穿著和男孩身上Ｔ恤同樣桔黃色的孕婦裝。女人招呼他們慢慢看，就打量起這對

夏天都過完了，日子卻還是熱。店裡來了一對年輕夫妻，兩人看上去很羞澀，但女孩已經

大廈還沒蓋好，阿里就隨團走了，女人又回到擦窗賣窗的尋常日子。

女人感覺自己像雲一樣輕盈。

後，舔著男人帶來的清冰棒。冰融化在舌尖，彷彿有微風吹來，紅花在玻璃後悠悠飄呀飄的，

也看天色，準備好冰毛巾或冰水等著。那幾天女人都穿著有罌粟花的裙子，他們就站在三角窗

團來學習工地監造。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特別好，所以後來阿里在忙閒時就會往店裡跑，而女人

阿里比女人年紀小幾歲，原來作工地監工，來自和女人家鄉不遠的城市，這次是跟著訪

234

處處脫漆生鏽，要不是發現連阿爹的眼鏡架都鏽蝕得到處斑點，她也不會到機場搬行李打工， 大概就不會認識阿飛了吧。

這個氣密窗隔音效果好嗎？」 ……

「嗯。我們家以前大概就是用鍍鋅的，好好的窗戶斑駁得一塌糊塗。」小妻子點了點頭， 又接著自言自語地說：「唔

原本只是站在旁邊看著，賣窗戶的女人突然冒出一句：「氣密窗和隔音窗，意思不一樣 喔。」男孩遞了手帕給小妻子擦汗，兩人都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老闆娘。 天氣真好。

「氣密不等於隔音，和玻璃的厚度、門的材質也有關係啦，不過，」女人嚥口水頓了頓。

像微開的黑眼睛 ──

」下意識地抬頭看了 ……

瞅得她渾身不對勁。 ──

「我們家窗戶的通風和隔音都是還不錯的，像這邊的三角窗都是有得過獎的，」她眼角看見牆 邊站了多年的黑框窗戶微微敞開著 那些扭曲的雲和紅花。 「隔音效果，不會太差啦。」她突然感覺口渴。 小妻子摸一摸肚子，說：「是啊，我也覺得隔音好一點比較好。

站在白窗旁的男孩一眼，咯咯地小聲嬌笑，她身上的白點抖動起來，彷彿一隻珠雞。一陣風突

窗 ‧

然旋進店裡，賣窗的女人寬寬的長裙被掀開，裙襬像波浪般抖動，紅色的花瓣像被吹火一樣， 王馨慧

235

現代文學

小 ‧說

窗戶外，盡是下一扇 ──

那對小夫妻走了之後，轟隆下起了大雨。雨珠沿二樓的鋁窗緣滴答到鐵捲門上，賣窗的女

還沒擦的窗。

外頭望過去不是天空、不是樹林，也沒有另一棟公寓的花窗和它對敞

的假模特兒一樣靜止。但客人走了就是走了，他們沒有回頭，不知道在那裡，從店裡窗戶們向

的一片。從河堤就可以極目看見賣窗的那個女人站在店裡，那樣緩慢地擦窗，像百貨公司櫥窗

是她的，她只有一面鐵捲門，就等著每天清晨拉開，拉開時在裡面要是不開燈，還就是黑漆漆

頭，細心一點的就會發現，這家飛紅窗店是沒安窗的。飛紅窗店的女人賣著窗，但沒有一扇窗

建築外牆嶄新突起的窗的樣子，腦海浮現的永遠不會和賣窗的人一樣。客人離開之後，若是回

人們站在窗戶樣品前，掩著或推著窗，看見的是將現的天光，那裡會有雲，或有鳥，或是家居

被客人們摸過的窗總會留下凌亂的指痕，一扇又一扇窗豎在牆內，零零落落地微敞著。

「真好。」也分不清是在羨慕什麼，女人轉向屋內。

候，羞羞垂下眼瞼的神色。

女人已經忘記是怎麼把他們送出店門的，只記得臨走時，那小妻子回答肚裡是個男孩的時

地，女人的思緒就跟著白珠子東一顆、西一顆地在凝滯的氣氛裡上下跳動。

燃燒著她的大腿和膝蓋；珠雞還咯咯地在風裡笑著，桔黃色衣服上的白點在抖動中掉落了一

236

人從未感到如此孤單。她是喜歡他們的，喜歡那種不必矯柔做作就可以對話的氣氛；她看出他

們之間流動的默契，多希望可以開口邀他們坐一會兒，聽他們講講自己的事。然而男孩說，還

不錯，我們討論看看再來。一面伸出手掌挽住女孩的右邊肩膀。他的手掌很大。

女人拿著舊報紙站著，看著，此時想起阿飛，著實有太多不可言說的酸澀。雖然阿飛的左

腳不太方便，但在她眼中，阿飛也就是牧人的形象：挺健、美麗。他的左手很大，撐在墨色雨

傘上就像是撐著牧杖，女人站在左邊就可以看見他厚大的手掌和形狀完整的指甲。晴天一起看

店，雨天開著發財車，噗噗地從窗戶店鐵捲門口駛去，帶女人去看河海交界的地方。河水在雨

天會混入許多土渣和樹葉、變得兇猛無比，但深色的海水無論如何都是相對平靜地等在那裡， 等那或平靜或渾濁的河水，溫柔而暴烈地湧進來。 到底阿飛現在在大陸做什麼呢？

下過雨的午後，李太太也這樣問過，連帶提起了幾個隱晦的詞。賣窗的女人不懂，也不願

意去問。李太太放下一盒喜餅，說是先生同事嫁女兒的，就推著菜籃走了，地上留下一條濕濕

那是什麼意思？ ──

的痕跡。紅色的鐵盒蓋上畫了兩隻無以名之的鳥，偎在一起，還有一朵金線鉤邊的花，花瓣都 是伸展的愛心，旁邊細細寫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窗 ‧

突然一陣噗噗聲由店外的左方靠近，是車輪壓過濕柏油路的聲音。 王馨慧

237

現代文學

小 ‧說

銀色發財車！ 「阿飛！」扔下鐵盒撩起裙襬她曲折地奔了出去。

女人繞過整排樣品窗，發財車卻過門不停，軋過飛紅窗店外的柏油路「唰 是銀色發財車，但不是阿飛。 車上放著很大聲的音樂，旁邊有個濃妝的小姐。

」 ─就開遠了。

」，紅色的花瓣全凹了。女人蹲 ……

人驀地一驚，回頭看著地上的娃。踩著學步車的娃娃噘起小嘴發出聲音，一面搖動著頭上的黃

女人抹抹臉頰，扶著桌緣想站起來，要進去裡頭沖麥片。吱呀吱呀，鏗鐺。「窗窗。」女

餓了嗎，娃娃。

懂。女人顫巍巍舉起手，摸了摸她的頭。娃娃嘴巴嚼動一下，「吃、吃」地吐了幾口氣。

吱呀吱呀。娃娃搖搖擺擺地靠了過來，眼睛像玻璃一樣澄澄的，眨呀眨，看起來什麼都不

著，圍起她的窗一動也不動，一切都靜止著，她終於哭了出來。她本來以為她不會。

蹲在地上撿，手肘一碰，餅乾盒掉在地上，「框鐺鐺鐺鐺

了桌邊的紙袋，裁過摺好的、等待組合的小尖角破散得滿地都是。她皺起深色的眉頭，想彎身

女人的裙襬被水花濺濕了，拖著腳走回店的最裡面。她才發現，剛剛急著跑出去，踢倒

那不是阿飛。

238

毛小辮子，伸出短手摸著廣角窗框上的凹痕，一面對著玻璃的反光笑，似乎對自己很滿意。辮

子有點亂了，但眼睛裡還是澄澄的，像用皮抹布擦過好多次的最亮的玻璃一樣。

酸酸甜甜的唷 ──

」 ──

李太太突然又拿著什麼，出現在店門口，說：「嘿唷，看看這是怎麼了？」 店門外鈴呀鈴地騎過一台舊腳踏車，「糖葫蘆唷

鈴聲漸漸遠了。女人回神，一把抓起桌上的零錢向外跑去。窗戶們定定地看著這個跑著的

賣窗的女人，彷彿見證著什麼儀式一樣莊嚴了起來。她急急地跑過廣角窗、外推窗、三角窗和

其它所有的窗框，跑過李太太肥碩的身軀，跑得像一陣風，最後從平推窗一步跨了出去。

女人擎著兩支糖葫蘆踱回來的時候，看見李太太坐在店裡逗她的娃娃，娃娃咯咯在笑，

乾淨的辦公桌面上擺著一個皺信封，歪歪寫著三個大字：「吾妻 收」，下面是飛紅窗店的店 章，一隻在窗前展翅的鳥。

一天又要結束了，曲曲的陽光穿過窗們，紅紅地映在女人閱信的側臉上。她瞇著眼，彷

彿畏光。微光中，彷彿有一對年輕夫妻從遠方緩緩地走了進來，女人的眼睛又細又長地瞇了起 來。女人舔了舔下唇，又甜又酸。

窗 ‧

阿飛就快回來了。

王馨慧

239

現代文學

小 ‧說

【師評】 周芬伶 老師

類似這樣的等待，作者賦予角色的意義沒有出來。一個外籍新娘，或者先生在大

林黛嫚 老師

這樣我覺得很不錯了。

還有這種兩岸隔絕的問題，以及對外籍新娘心靈的描寫，就一個年輕寫手來說，能寫到

頭，感覺等得真的有點痛苦。可是它能夠跳出校園，有意識到社會中外籍新娘的問題，

的過程是這麼樣的漫長。它的缺點是情節上過於稀薄，沒有任何事件發生，重點都在後

個外籍新娘等她丈夫回來的苦悶，讓我想到張愛玲的那篇︿等﹀也是這樣，就是感到等

因為畢竟在學院裡面比較多乖乖牌，但作者敢大膽地去做這樣的一個嘗試。它寫的是一

說真的，這篇是非常逾越禁忌的作品。對這種不乖的作品，我通常特別地欣賞。

240

陸，她一個人在台灣的處境的部份，沒有用外在的環境來顯示，比較多寫她內心裡的感

受，所以覺得說服力好像稍微薄弱了一點。不過我認為作者塑造情境的能力還是有的。

廖輝英 老師

用「窗」做一個意境。其實這個外籍女性是沒有「窗」可出的，她只有坐在裡面

等待，這種對比我覺得是好的。但這篇講外籍女性在台灣的境況的窘迫跟沒有出路，其

實並沒有完全用外籍女性的角色來表達，任何一個等待的妻子都有可能，只是因為她沒

有更多的朋友。譬如很多女性在結婚後其實就只有一個「家」，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它

並沒有特別突顯出外籍女性的困境。以寫一個妻子的等待來講，我覺得它是寫得非常好

的，可是就像周老師所講，它是比較單薄的，文字的藝術性也沒有那麼精練，而且沒有

把這種「類型化人物」的困境有突破前人的寫法，也沒有著墨更好的地方，所以名次沒

窗 ‧

有很前面。

王馨慧

241

現代文學

小 ‧說

242

現代文學

戲劇

現代文學

戲 ‧劇

現代戲劇 第一名 廣電所一 陳亞孜

得獎感言： 我想說的是我的夢。 牠在 11/ 號那天離開，在馬桶後面。 自此，我每晚夢見，我朝門內呼喚牠出門散步 直到寫下劇本。 我想說的是我的母親， 在外公過世後，她沒掉下一滴淚 卻經常被肥皂劇感動哭泣 …… 人生還是要走下去，只是方法不同。

244

致留下的你 這個故事，給我，和所有曾經歷過失去、體會過被留下的我們。 人物介紹： 母親：家庭主婦， 歲（國台語） 歲

歲

靈媒：靈媒， 歲（台語）

女友：大學生，

女兒：高中生， 歲

兒子：大學生，

0 1 0 1

陳亞孜

致 ‧留下的你

245

矮几正對觀眾，矮几正前方有電視。舞台右前側為父親昔日的書房，燈光持續保持昏黃，房間

舞台中央為餐廳和客廳，一橢圓長桌，周圍放著幾把椅子，長桌後面是流理台；客廳內有

第一幕：

父親：已歿，享年 歲。

0

現代文學

戲 ‧劇

母親：跟妳阿爸有甚麼關係

……

女兒：（看手錶）噢我要遲到了啦，今天模擬考耶，吼。 母親：好啦好啦，東西收好沒，我載你去學校。 女兒：可是你每次騎摩托車都騎很慢，我來不及啦。 母親：妳還嫌，都是妳阿爸把妳寵成這樣，妳才會這樣神經大條

……

女兒：（氣急敗壞）可是爸每天上班前就會叫我起床啊，都是他忘記叫我啦。

母親：怎樣？睡過頭喔？不是跟妳說鬧鐘要調要調，妳就是不聽。

女兒衝進餐廳，把餐桌上的課本掃進書包。母親從舞台右側上，從父親書房前經過。

考你知不知道！

女兒：（氣急敗壞）爸！爸！（匆匆跑下樓梯）吼你怎麼都沒叫我起床啦！我今天要模擬

女兒匆匆從樓梯上跑下。

到處。餐桌上散亂著課本和鉛筆盒。

中央燈亮。兒子與女友在兒子房間睡著，女兒在旋轉樓梯上，但身影被樓梯擋住觀眾看不

上的樓梯，但不做二樓佈置。

內有書桌。舞台左前側為兒子房間，房內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套書桌椅。舞台後側為一座旋轉向

246

女兒：（打斷）好啦好啦，我收好了，快點走啦。 母親與女兒分別從右側下台，母親邊下台邊對女兒碎碎念。

母親：妳喔，就是這樣，每天都不知道在做甚麼，都要念大學了還這樣，以後喔 舞台左前側燈微亮，兒子與女友睡在床上。 女友：（小聲）ㄟ，現在幾點了？

……

兒子：（平板的音調）時間是兩天前，我們家牆上的發條鐘停了。上發條一直是我爸的工

作。（頓）結果發條鐘就停在三點四十二分十七秒，不是現在的時間，也不是我爸 過世的時間，時間甚麼也不是。 女友：（起身）ㄟ，你妹是不是去上學了？那現在應該快八點了吧。 女友從枕頭下拿出手機，按開螢幕查看時間。

兒子：（平板的音調）八點是爸出門的時間。他上班前一定會上樓叫妹妹起床上學。

（頓）爸總是第一個起床，一個人出門買早餐。他總是買好三份，一份給我媽，一 份給我妹，一份給我。 女友從床上下來，燈全亮，女友坐在書桌前。

致 ‧留下的你

女友：（伸手拍拍躺在床上的兒子）好了啦，都過多久了，你也應該稍微振作一點吧？ 陳亞孜

247

現代文學

沉默。

戲 ‧劇

到這間學校對不對？這些話我都會背了。

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消沉下去我也會很傷心的 ……

女友把頭臥在兒子胸膛，手仍然撫著兒子的頭髮。 女友：寶貝

……

我忘記了。（懊惱）我 ……

他說了甚麼？妳還記得嗎？ ……

兒子：（平板的音調）填志願那天，我爸在床頭跟我說了好多 明明昨天還記得的，他說了好多，關於成功甚麼的

下內容，我才能記起他的聲音。

兒子：（懊惱）可是重點不是他說了甚麼，是他說話的音調。（頓，平板的音調）只有記

女友：那又不重要，反正你不是討厭你爸一天到晚念你。

……

女友：好了啦，寶貝我們起床了好不好？你說你今天要載我上學的喔？

女友走到床緣蹲下，手摸著兒子的頭髮。

沉默。

女友：（不耐）後來你爸就叫你要振作，所以你才下床填了志願，然後第二年拼轉學考考

拿到成績單後我整天也是這樣躺著、躺著、躺著。（頓）後來

兒子：（平板的音調）振作是考大學那年。我完全考砸了，連私立學校都沒幾間可以填。

248

沉默。 母親從舞台右側進入餐廳，坐在橢圓長桌前，倒了一杯水。

母親：（自言自語）那個死囝仔喔，還好有趕上，真的是。（喝口水）啊，忘了要去買早 餐。 母親走向兒子房間，停在門外。

母親：（拉高音量）哥哥？哥哥？你去上課了沒？（頓，自言自語）不在房間裡喔。（拉 高音量）哥哥，媽媽要去買早餐喔，你和小麗要吃甚麼？

母親側耳聽房內動靜。房內女友正要起身開門，兒子從被窩裡伸出手抓住女友的手，兩人 維持著姿勢不動。

……

母親：（自言自語）真的不在喔，好啦，那我自己出去吃。 母親從舞台右側下。 母親：不知道爸爸以前都買哪家早餐

母親下台後兒子鬆手，女友一屁股坐在床尾，抱著雙腿看向躺著的兒子。

……

女友：（微慍）現在是怎樣？八點十五了，你到底要不要起床？

致 ‧留下的你

兒子：（平板的音調）起床是 陳亞孜

249

現代文學

戲 ‧劇

母親從右側上台。

人員都不准我們掀開。

校，就被媽媽叫去醫院，在醫院裡，我只看到白布和我爸的臉，其他部分，連醫護

兒子：（平板的音調）想當然，那天妹妹上學遲到了，而全家沒有人吃早餐。我剛到學

女友從右側下台。

女友：我幫你跟老師請假。

女友對著兒子搖搖頭，隨即走向客廳，出房間前頓了頓。

車，因為我不在場，所以沒辦法對你說。

兒子：（平板的音調）然後警車和救護車就喔咿喔咿的來了，我爸是不是第一時間被抬上

女友：（拿起椅子上的包包）我要去上學了，你要起床送我去學校嗎？

的途中，被闖紅燈的轎車輾過。

兒子：（平板的音調）我也不希望我爸變成這樣，他今年才五十一歲，他在十天前買早餐

希望看到你變成這樣嗎？

現在是你們家唯一的男生了你知道嗎，你爸走了，你還要照顧你媽和妹妹吧？他們

女友：（打斷）好了啦！（女友翻身下床）我知道你很傷心，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你

250

兒子：（平板的音調）從那天起，我才發現我是爸的槲寄生，我們盤根錯節的交叉纏繞， 在他死亡後，我也只能從他剩餘的養分中，預覽我的死亡。

左前側燈光微亮。母親坐在客廳矮几旁，從包包裡拿出一疊資料。母親翻閱資料，一邊翻 一邊抓抓頭。嘆了口氣後，母親撥打電話。

母親：喂，你是林小姐嗎？我是宋國強的家屬啦，嘿，嘿，想來跟林小姐問幾個問題。關

嘿 ……

不是自殺啦，是車禍。嘿對 ……

……

於那個意外死亡齁，壽險有沒有保障啊？（頓）是啦是啦，可是我們保費還沒有繳 完全部耶，不過到明年就剛好繳清。嘿

嘿，嘿可是我們快繳完了喔 ……

（低落）是喔，是喔，好， ……

對方喔，不知道耶，警方還在調查啦。（頓）是想問說齁，如果找不到肇事者的 話，壽險可不可以

好，那我明天去找你討論一下喔，好，好謝謝林小姐，嘿，嘿再見。

後面是 ……o……on…….

哀，這麼多英文怎麼會看得懂。 ship……

母親掛上電話，又拿出另一份資料，看了半天。 母親：ㄟ

兒子手伸到桌上拿起衛生紙擤鼻涕。母親放下資料夾，走到兒子房間外。

母親：（提高音量）哥哥啊，我剛剛回來的時候有碰到小麗喔，小麗說你還在家裡是不

致 ‧留下的你

是。 陳亞孜

251

現代文學

戲 ‧劇

房內無聲，兒子沒有動靜，母親側耳聽。 母親：那我進去囉。 母親進入兒子房內。左前側燈全亮。母親坐在兒子床旁。

……

母親：哥哥啊，你不去上學喔？ 兒子：媽

母親：好了啦，媽媽知道。你看，枕頭套都濕掉了，起來媽媽幫你拿去曬一下喔。

……

兒子坐起身。 兒子：媽 母親拿出兒子的枕頭套。 母親：好啦，我不會跟小麗說啦。 兒子：她早就知道了。 母親伸手拿起枕畔成堆的衛生紙團。

母親：知道也好，小麗這個女孩子真的是不錯，你喔，要對人家好一點，知道嗎。 母親掛著枕頭套，拿著衛生紙團起身。

母親：好啦，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去刷牙漱口，等一下來客廳幫我弄你爸的房子，裡面都

252

是英文我看不懂。

母親走出房間，回到客廳，把衛生紙團丟入垃圾桶，拿著枕頭套從左側下。中央燈暗，左 前側燈強。兒子起身，拿起桌上的刮鬍刀開始刮鬍子。

兒子：（平板的音調）刮鬍刀是我爸的父親節禮物，但我覺得他的刮鬍刀比較好用，所以

我一直用他的刮鬍刀刮鬍子。這是我們共享人生的第一步，我以為成長是離開和獨

立的開始，但我現在知道，成長是用自己的人生，記錄另一個人的人生。

左前側燈全暗。舞台只留下右前側微黃的燈。靜默幾秒後右前側書櫃後面突然發出一陣帶 痰的咳嗽聲。 中央燈亮，兒子在客廳，從電視機上拿起一只男用手錶，戴上。 門鈴響。兒子轉頭看向舞台右側，母親聲音從左側傳入。 母親：（聲）哥哥啊，幫我開一下門，應該是素英阿姨。

兒子從舞台右側下，母親從左側入客廳，手上拿著茶水。兒子和靈媒一起從舞台右側上。 母親：素英妳來啦，來坐啊。 靈媒：不用招待啦，大家老朋友了。

致 ‧留下的你

母親與靈媒、兒子三人坐沙發，拿起水杯喝水。 陳亞孜

253

現代文學

戲 ‧劇

靈媒：你家老大喔，長這麼大了。 兒子：阿姨好。 靈媒：阿妳們家老二咧？ 母親：在上學啊，今年要考大學。 靈媒：是喔，會讀書好啊。 母親：等四月要去妳那，幫我家妹妹求一個學業符啦。 靈媒：好啊，到時候我再請文昌帝君幫忙一下。

母親：哥哥啊，我廚房裡有芭樂，你去幫我端出來，給素英阿姨吃好不好？ 兒子：喔，好。 靈媒：不用了啦。

……

母親朝兒子使眼色，兒子順從的從舞台左側下。 母親：其實今天請妳來，是想請妳看看

靈媒：（轉頭看向書房）這是妳老公的房間嗎？ 母親：是他的書房。 靈媒走向右舞台前側，側頭往父親書房內看了看。

254

母親：怎樣？

他 ……

他有在那嗎？ ……

靈媒：（轉向母親）妳想問甚麼？ 母親： 父親從旋轉椅上站起，與靈媒四目相接。 靈媒：他在書櫃那邊。 母親走入父親書房，走過父親身旁，站在書櫃前面，轉頭看靈媒。

右邊一點。 ……

母親：在這嗎？ 靈媒：ㄟ

母親：（往右站了一步）這嗎？ 靈媒：（點頭）對啦，妳老公現在在妳前面。

這棟房子，我幫你過戶給哥哥。你戶頭裡的錢喔，我拿去 ……

母親面對書櫃，父親慢慢移動到母親身後。 母親：爸爸，我跟你說喔。

做定存，想說以後妹妹如果要出國還是買房子，可以多少貼補點，要不然，就拿來 當嫁妝啦，你說好不好？

致 ‧留下的你

母親轉頭看靈媒，父親輕輕把頭靠在母親肩膀上。 陳亞孜

255

現代文學

戲 ‧劇

問說 ……

靈媒：妳都已經處理好了，問他做甚麼？ 母親靦腆的笑笑 靈媒：妳到底想要問甚麼？ 母親：（對靈媒）我是想要問說 兒子從舞台左側端著水果上。 兒子：媽，酸梅粉妳放在哪裡？ 母親：（提高音量）喔，我去廚房拿。

……

兒子把芭樂放在矮几上，在沙發上坐下。母親從左舞台下，靈媒與父親對看。 靈媒：她很愛你，你安心的去吧。 母親從左舞台上，拿著酸梅粉進入客廳。 母親：素英啊，來吃芭樂。 靈媒：（轉頭）不用了，秀秀妳沒事我要先走了。 母親：要走啦？不多坐一下？ 靈媒：不用了啦，等一下有客人。 母親與靈媒前後走到舞台右側。哥哥低頭朝矮几下的置物架上探看。

256

靈媒：不用送了，我先走了。

靈媒從右舞台下。母親從舞台右側返回客廳，坐下和哥哥一起吃芭樂看資料。兒子從置物 架上拿出老虎油。 兒子：媽，這怎麼會在下面？ 母親：你阿爸啊，有時候工作太累，我就會用老虎油給他刮痧。 兒子把老虎油放進口袋。 兒子：給我喔。 母親：（看資料）你要這個做甚麼啦？ 兒子：（拿起資料）留著啊。

母親：現在幾點了？（轉頭看看時鐘，發現停了，又低頭看手錶）唷，要十二點了。（母

親起身）哥哥你幫我看這個地產的東西齁，我去煮午餐，下午你要不要幫我一起整 理你阿爸的書房。 兒子：這些不動產的東西不用這麼趕吧。

母親：不是啦，這些錢的東西喔，要早一點弄好，要不然晚個幾天國稅局就會來給我們扣

致 ‧留下的你

遺產稅啦。 陳亞孜

257

現代文學

戲 ‧劇

母親起身穿外套。

母親從左側下。 兒子：爸真的會同意嗎

男

……

聲：國強哥，你要對我阿姐好一點喔。

眾人喧譁聲。

父聲：哈哈哈，別這麼說，老哥下回換我喝你的喜酒。來來來，好兄弟敬一杯。

男聲：宋ㄟ，恭喜你啊，娶到美嬌娘。

洩而出。

兒子打開電視。電視聲音出現婚禮錄影帶的情形。年輕時的母親與父親的聲音無預警的傾

……

母親：這樣才好啊，噯，你爸要是知道，也會同意我這樣做的啦。

兒子：可是爸都還沒有出殯

多萬，你大舅舅差點繳不出來，還好我們大家一起湊，要不然遺產就要被凍結咧。

母親：當初你阿公就是這樣，傻傻的，等國稅局來給我們扣稅，結果，光遺產稅就繳了十

258

花。

父聲：一定一定，以後喔，我老婆說一我絕對不說二，我會存下一輩子的錢，全部給她

水。

男

聲：你說的喔，攝影機有在錄喔。

女兒：在看甚麼？（喝水） 兒子：無聊的談話節目。妳今天怎麼這麼早放學？

紙張。 A4

女兒：模擬考啊，下午是溫書假。你今天怎麼沒去上學？ 兒子：我沒課。 女兒：最好是。 女兒把水一飲而盡。兒子隨意翻動著眼前的 女兒：（指著兒子手上的資料）這是甚麼？ 兒子：要幫爸過戶的不動產權狀。 女兒走進客廳，站在沙發旁，拿起資料。

致 ‧留下的你

女兒：（微慍）那是爸的東西，她怎麼可以沒經過爸的同意就亂動！ 陳亞孜

259

女兒從右側上，兒子連忙把電視關掉。女兒走進廚房，把書包丟在椅子上，坐下倒一杯

眾人喧譁聲。

父聲：（正經）老婆，我愛你。

現代文學

戲 ‧劇

兒子：她說國稅局會來扣稅。

……

嗯，嗯好，下星期六嗎，嗯，嗯我會通知 ……

抱歉他現在不在家耶，對我是他家人。手機嗎 …… 他最近剛換手機，請問有甚麼事嗎？

女兒：喂，請問你找誰？（變調）喔

兒子從左側下台。電話鈴響，女兒從餐桌上接起無線電話。母親從左側端菜上台。

母親：（邊下台邊說）哥哥，來幫媽媽端菜。

母親從左側下台。

母親：唷，妹妹妳回來啦，這麼早？

母親從左側端菜上台。

女兒：不要偷用爸的口氣跟我說話，你這個小偷。

兒子：模擬考考得怎樣？

女兒走回餐廳，從書包裡拿出課本，重重放在桌上。

樣，從來都不尊重爸的意見。

女兒：你又知道囉。（頓）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偷拿爸的東西來用，你跟媽一

兒子：爸一定會同意的

女兒：（丟下資料，插著手質問哥哥）可是那是爸的財產耶，她總要問主人的意見吧。

260

…

口。

他，嗯，好，我請他晚上再撥給你，謝謝，拜拜。（掛電話） 母親：找誰啊？ 女兒沒有回應，繼續低頭念書。 母親：（拍拍女兒眼前的課本）剛才誰打電話來啦？ 女兒：（頭也沒抬）打錯的啦。 母親：打錯的還說這麼久喔？ 女兒沒有回應，繼續低頭念書。

要跟他說我們家目前的狀況喔，好不好。 ……

（小聲）不是。 ……

母親：是不是找爸爸的？ 女兒： 母親：是的話，記得要 女兒：（小聲）知道。 母親輕摟女兒的肩膀。 母親：好啦，小美女，來吃飯啦。

致 ‧留下的你

兒子端菜從左側入。三人在餐廳吃午餐。女兒夾起很多白菜放在碗中，然後夾起吃了一小

陳亞孜

261

現代文學

戲 ‧劇

女兒：（咀嚼）媽

白菜怎麼這麼鹹啦！

母親：真的喔？（也夾起一口）唷，鹽巴比例不對了啦。 兒子：怎麼會這樣？

（小聲）爸會沒得吃。 ……

自己身體都搞壞，不值得喔。

母親：唉，人生嘛，還不就是這樣，來來去去，走了就走了，傷心只要一下就好，太久連

母親進入房間。站在書櫃前看著父親的書櫃，父親背對著母親在挑選書籍。

母親：哥哥啊，吃飽了來幫媽媽整理爸的房間喔。

口環視房間。父親仍在書架前挑選著，只是無聲。

突然母親進入父親書房，父親書房與中央燈齊亮。女兒和兒子在餐桌上吃飯，母親站在門

插著呼吸器的濁重呼吸聲。

中央燈暗，右前側書櫃後慢慢走出一個父親，站在書櫃前挑書。不時傳出翻動書頁和像是

女兒：我怕你們把白菜吃光了

不要吃了，妳夾這麼多幹嘛？

啦，過兩天就好了，囉嗦這麼多，快吃。（頓，看向女兒的碗）妹啊，白菜很鹹就

母親：噯，以前都煮四人份的，現在少了一個人，調味料放多了。（頓）這只是過渡時期

262

母親開始從書架上拿下整疊整疊父親的書。父親蹲下翻閱母親丟在地上的書堆。

母親：這些書，我知道是你大學時候念的，一天到晚你老是說會用到，結果勒 樣，裡面都黃掉了，要留也不好好保護，真的是喔。 女兒：（不悅，提高音量）媽妳不要亂動爸的東西啦。 母親繼續從書架上丟書到地板。 母親：唉，還是要走下去的啊，你說對不對？

髒成這 ……

母親搬書下架，與在地上翻書的父親四目相接。父親慢慢的點頭。母親繼續搬書。

母親：到我這個年紀喔，看多了啦。甚麼情啊愛的，到頭來還不是會分開。唉，把自己顧 好比較實在。 母親看看地上所有的書籍。

母親：（提高音量）哥哥啊，等一下幫媽媽把你爸不要的書拿去資源回收齁。 女兒：哥，你看媽啦，爸有說他不要那些書嗎，媽幹嘛亂丟啦。

母親移到父親書桌前，書桌上擺著全家福的相片。母親拿起相片，父親站在母親後面，兩 人同時看著相片。

致 ‧留下的你

母親：這張我的臉好大。 陳亞孜

263

現代文學

戲 ‧劇

母親把相片放下，拿起抹布開始擦書桌。父親坐在旋轉椅上。

的時候，他們投射給我的眼光。我怕只要一說出死這個字，別人就會看見我的堅

女兒：（面對樓梯，平板的音調）我其實很害怕，我怕我禁不起當我跟別人說我爸已經走

兒子：（吃飯）妳還記得爸嗎？

女兒走上旋轉樓梯。

女兒：（僵硬）我去樓上念書。

女兒猛然放下碗筷，拿起書包。

沉默。

兒子：（打斷）爸他不會回來了。

女兒：（不悅，面對兒子）哥你不准把書丟掉，聽到沒。爸他

母親：（邊走邊說）哥哥啊，等一下要記得幫我回收書喔。

母親拿著抹布走出父親書房，父親仍坐在旋轉椅上。母親從舞台左側離開。

的。你走了，我的人生債還沒還完咧，要是真的有緣，下輩子會再見面啦。

你這輩子應該也積了不少福，至少沒有拖太久。也不用跟我說甚麼啦，沒甚麼好說

母親：一切都是前世的因果啦，相欠債。也不知道是誰欠誰，反正債還完了就該走。唉，

264

（低落）我哭不出來。 ……

強，其實只是一種假裝。我其實很想靠在誰的肩膀上大哭一場，但那個人卻離我好 遠

兒子：（放下碗筷，走進右前側書房）爸走的那一天，他沒能叫妳起床。

兒子在父親書房撫摸著父親的書桌，從書桌上拿起相片，又放下。拿出父親習慣抽的菸， 點起菸，把菸架在菸灰缸上。

女兒：（面對樓梯，平板的音調）之後的每一天，我總是遲到。我總以為在睡著後，可以

聽見他叫我起床的聲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呼吸停止之後甚麼都沒了。我以為只

要我假裝，只要我裝得夠像，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經過世了，那他是不是還算 是活著。

兒子：（蹲在地上翻書）我猜，在那個路口，他心裏想的事情，一定是妳。 女兒：（蹲下，平板的音調）請你不要清理他的東西好嗎？

兒子：（拿出書頁內的書籤，把書籤對著燈光照著）但他可以在妳心裡永遠活著。

女兒：他不會的。他只會活在有他的空間裡，如果那個空間越大，他就活得越真。 沉默。

致 ‧留下的你

手機鈴大聲響。中央及右前側燈暗，左前側兒子房間燈亮。兒子走入房間接起電話。 陳亞孜

265

現代文學

戲 ‧劇

兒子：喂，小麗嗎？妳有沒有收到我的簡訊？（頓）對啊，就像簡訊上說的一樣。

男

聲：國強哥，你要對我阿姐好一點喔。

眾人喧譁聲。

父聲：哈哈哈，別這麼說，老哥下回換我喝你的喜酒。來來來，好兄弟敬一杯。

男聲：宋ㄟ，恭喜你啊，娶到美嬌娘。

電視內傳出父母結婚時的錄影聲音。

母親旁，側身看著母親的臉。

左前側燈暗，中央偏左的燈微亮，客廳電視螢幕發亮，母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父親站在

266

男 聲：你說的喔，攝影機有在錄喔。

花。

父聲：一定一定，以後喔，我老婆說一我絕對不說二，我會存下一輩子的錢，全部給她

父親 電視機裡的父親聲：老婆，我愛你。

母親：現在幾點了？

母親關電視。

眾人喧譁聲。

&

母親抬頭看時鐘，發現時鐘已經停了。於是又低頭看錶。 母親：要十二點囉，好啦，要去睡了。明天記得要叫妹妹起床。 母親從左側下台。父親仍站在同樣位置。中央偏左燈暗，左前側燈亮。 兒子：我想跟妳分手。

。 spot light

傳出微弱的、嘈雜的女性說話聲音。 左前側燈光逐漸收攏，變成

不想當被留下的那個。 ……

致 ‧留下的你

兒子：我只是

燈暗。

陳亞孜

267

現代文學

戲 ‧劇

【師評】 邱少頤 老師

握到某種神秘性的時候，他的文字就會有魔力。

他的文字雖然是散文，但他蘊有不矯情的渲染性，這是很神秘的東西，當一個人掌

來面對他的人生。但問題是結尾沒收好，有點可惜。

裡有多少人他就有多少角色，因為相同的角色跟相同的失落，每個人選擇不一樣的態度

為角色個性不同，也顯現出父親對家裡的人所扮演的角色不同；父親只有一個，可是家

度。一個人的反應就是其價值觀與個性，運用反應的不同看到一個家庭的角色個性，因

這裡面就是用父親的死亡，讓角色不得不去面對失去、死亡跟痛苦情緒的不同態

件，會有不同情感上的說法跟符號性的認知，《重慶森林》、《墮落天使》都是這樣。

背書，叫王家衛。王家衛的電影常是每個角色各說各話，有自己的看法，面對不同的事

這篇的缺點是沒有戲劇結構，是散文式和詩體的綜合物。高分是因為有個人幫他

268

于善祿 老師

這個劇本有點怪，開始寫了第一幕，但沒有第二幕，所以其實是獨幕劇，算是小瑕

疵。在每個事件之間，如果用實際的時間來算的話，時間應該不會過得那麼快，比如說

開幕的時候才八點十五分，素英靈媒來之之後又走就已經快十二點了，原來她走了進來 待了那麼久，在時間的安排上比較有小破綻。

母親在電話中台灣話國語的語助詞，寫出來就變得怪怪的。這個劇本我有疑問的

地方還有一處，就是最後兒子決定要跟女友分手，因為父親走了，剩下的是被留下來的

人，兒子不想被（女友）留下來，所以主動讓別人被留下來；他的移情心理我不太過得

去。反過來說，只要不分手就沒有留下不留下的問題了。或許作者心中已有兒子與女友

分手的理由，但作者知道，讀者不一定知道，你必須把它寫出來，才能讀到移情的邏 輯。

這篇的優點，整體上，從結構到角色塑造到語言，包括裡頭所有留下來的其他人，

因為面對父親的逝去，每個人放下情感的方式，在戲劇原理上情感發散的作用，在這個

致 ‧留下的你

劇本裡頭相對來講是比較成熟的。 陳亞孜

269

現代文學

戲 ‧劇

侯雲舒 老師

是一個陪襯

因此我覺得情感面上沒辦法說服我。 ──

因為在這個地方他對女朋友的情感是單方面的，他的敘述比較偏重於男性，女性只 ──

如果他對於父親的情感有再多一點的鋪墊，能夠再飽合一點，或者說對他的女朋友

是我心中第一是由於其鬆散，而且他的因果關係沒有辦法說服我。

我是一個對文字比較執著的人。還有一點就是，我會滿執著於結構的問題，此篇作品不

這部作品不是我心中第一名，邱老師看到的優點，其實剛好是我看到的缺點，因為

270

現代戲劇 第二名 中文一 蕭詒徽

第 ‧四人稱，信仰

going to pull off someday. i’ll just wait and see. thanks a lot."

know what i should do but lack of bravery and confidence. anyway, all of my effort is

"your words are like breeze, which comfort me and encourge me to keep going. i

得獎感言：

蕭詒徽

271

現代文學

戲 ‧劇

第四人稱，信仰 序 幕 之 一 場景：戰爭會議，晚間八點二十七分

可擺放四散的椅子呈現出會議氣氛的紛亂及意象，不必整齊而完整的模擬真實的會

272 國將軍

國參謀若干

議，僅需形象上的在整個舞台上佈置座位。而演員各自坐在椅子上，並留有幾張空

國總統

（白色襯衫加西裝褲加窄版西裝外套）

A

椅。 角色：亞瑟

A

（燈漸亮，演員各自坐在座位上不發一語，臉色凝重。每人手中皆拿著一份紙本報告，

總統（整套西裝） 將軍（軍服） 參謀們（軍服）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A

Q

Q

將手上報告扔向亞瑟，開始大聲斥責。）

顯得特別氣憤，而Ａ國各國家幹部則是一臉擔憂，亞瑟則疲倦中帶有固執的神情。沉默幾秒

鐘，突然，

Q

Q

：（猛然站起身，扔報告向亞瑟，

是一個台客，台灣國語語氣）你有沒有搞錯啊？什

Q

默）你說話啊！啞巴啊？ Q

測率目前仍然只到百分之七十四，至於詳細的原因 …… 目前 …… 目前 …… ：（強勢插話）你目前個屁啊？目前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們國家已經快沒錢啦！你懂

發，目前

亞 ： 我 知 道 了 。 （ 果 斷 站 起 身 ） 關 於 我 的 研 究 ， 也 就 是 system drama 未來預知程式的開 目前、（停頓，深吸一口氣）目前有一個瓶頸遲遲無法突破。系統的預 ……

（一陣沉默）

好讓我跟將軍他們，好好參議一下。

亞瑟，你起來，好好的報告一下，現在你的研究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總得給些數據

總：（緩緩站起身）唉唉唉，

你小聲點，現在是開會，不是在搞腐化！（嘆了一口氣）

有錢拿了啊？有東西吃了啊？開始耍大牌了是不是？我送你一句話，不可能！（沉

家還有多少個七年可以搞啊？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你的 system drama 可以準確的預測 未來，防衛部才大發慈悲、撿你這個沒人要的科學家回來養你懂不懂啊！現在怎樣？

麼叫系統仍未測試通過？你知道我們Ａ國打這場仗已經打了整整七年，你以為我們國

Q 蕭詒徽

第 ‧四人稱，信仰

273

啊！你現在什麼廢話都不要說，直接給我一個時間，一個時間！懂不懂？懂不懂？

不懂啊？錢啊、錢啊！你厲害你就做一台印鈔票的機器嘛，好不好？都給你玩就好了

Q

戲 ‧劇

……

（鈴聲響起，接起電話）什麼？（吃驚貌）對不起你打錯了。 ……

我實在沒有辦法估計還需要多少時間 ……

現代文學

亞：目前 ：你這廢物

274

然恭敬放小，九十度鞠躬陪笑）總統，請讓我說句話。（轉向

，態度大變）

，你

Q

：（挑釁地）好，你不說話我說，這樣懂不懂？（緩步走向亞瑟）我們防衛部，就給你

（一陣沉默）

爭是他們贏還是我們贏？蛤？我的部下該死的都死光啦，你總該給我一個交代吧？

至於你先生，我拜託你、求你嘛好不好？你的程式到底要多久才搞得好？到底這場戰

是有完沒完？到底是你在打仗還是我在打仗？有種你去給我開飛機啊！（轉向亞瑟）

不要在那邊大聲小聲，當初去找這個科學家的也是你，現在搞腐化玩批鬥的也是你，

Q

將：（大力頓腳，聲音宏亮）夠了！從開會到現在就一直吵一直吵！（轉向總統，聲音突

Q 一聲不響）

（各參謀開始窸窣，會議氣氛瀰漫著不安及躁動。這時，總統再次起身，全場因而肅靜，

（憤而離席，退場）

個月，到時候程式弄不好，（臉貼近亞瑟）你就給我拿槍去當小兵你懂不懂啊，哼。

三個月時間，你已經吃我們的老本吃這麼久這麼大了，也不怕去噎到！三個月，就三

Q

總：好了好了，今天該吵的也吵了，該威脅的也威脅了，現在總該有個結論了吧？（轉向

三個月後，如果程式依然設計不 ……

亞瑟）亞瑟先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我們現在真的已經快把所有國力耗在這場

說的，再給我三個月吧

戰爭上了啊！唉，你說說吧，你現在，想怎麼辦？ 亞：（抬頭遠目）好，就照

（深深嘆氣後，悵然若失的坐 ……

再多派幾個人給你。要記得，現在這整個國家是輸是 Q

場景：亞瑟研究室，早晨七點五十六分

雜亂無章，僅在舞台兩側擺放兩台大型電腦，貌似牙醫診所的座位。此外兩邊各有

兩台螢幕，而終端機則為貌似耳機的佩戴物。面對觀眾有一張長桌，擺滿紙及雜

第 ‧四人稱，信仰

物，是亞瑟工作的書桌。舞台與後台的聯接為入口。 蕭詒徽

275

之 二

（此時，舞台幕隨總統離開的腳步漸閉）

（擺一擺手，再次站起，緩緩離開舞台）

贏，都在你手上啦！（面向所有人），今天這場會，就算白開啦，各自回到崗位上吧

下）你就先回去吧，我會叫

總：好、好、好，三個月就三個月吧，好、好、好，唉

出來，一切就交由您決定了。

Q

現代文學

戲 ‧劇

角色：亞瑟 弈容 艾德 山迪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弈容（實驗衣） 艾德（破舊老式實驗衣） 山迪（破舊老式實驗衣）

山：（不耐煩語氣）是我們研究起跑的五周年。

年的嗎？

艾：喂，山迪啊，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擔仔麵啊？反正你不是說今天是什麼，什麼周

山：（面對亞瑟）教授，我覺得引爆系統的部分還有一點點問題，不需要檢查看看嗎？

瑟，可以幫我把那個晶片拿過來嗎？謝啦。

艾：喂！我幹嘛記這種東西啊？光是要搞你們這些學生我就超載了好嗎？（溫和微笑）亞

是這個團隊開始研究的五周年喔。

山：老師！你怎麼會連今天幾號都記不清楚啊。今天是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五號，剛好

還沒有把我們要的零件送來？

艾：喂亞瑟，你幹嘛發呆啊？喂山迪，今天到底是幾年幾月幾號星期幾啊為什麼公司那邊

艾德跟山迪都是回憶中的片段。）

（亞瑟坐在舞台上，完全不發一語，艾德跟山迪則不停的對話，因為是此時亞瑟的回憶，

276

艾：對嘛，喂，我才是教授耶，你態度這樣對嗎？（笑）亞瑟，你應該也會一起來吧？ （停頓）我就知道哈哈。 山：艾德教授，你跟亞瑟老師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好朋友的啊？

艾：好朋友？哈哈，要不是上次他失戀的時候我剛好在他旁邊，他搞不好已經喝碘酒自殺

了耶。唉呀總之呢，我們算是難兄難弟啦，當科學家都交不到女朋友只好相依為命 呀。

山：亞瑟老師，艾德教授說的是真的嗎？（停頓）哈哈真的假的啊，那我以後該不會也交 不到女朋友吧哈哈。

艾：亞瑟啊，放心啦，朋友是手足，馬子是衣服，手足不能斷衣服天天換，有我挺你對 吼！（對空擊掌）

磁片） .

山：真羨慕你們感情這麼好耶哈哈。嘿教授，我等等出去，順便幫你們買些消夜吧。 艾：消個屁現在是早上啦！你順便幫我們印這份資料吧。（遞給山迪 山：好那我走囉！（退場）

艾：亞瑟啊，說真的，有你這個朋友真好，至少做研究的時候，有人可以陪我嘴砲，感覺

第 ‧四人稱，信仰

還不錯哈哈。 蕭詒徽

277

現代文學

戲 ‧劇

對啊對啊，那家店真的不錯吃耶，好那我們改天去啊，順便山迪一起來好了。 ……

（微停頓）了吧。 ……

亞：（猛然驚醒，轉過頭）妳誰啊？妳怎麼進得來？誰叫妳進來的？妳怎麼知道這裡？

我，也該玩膩了吧，真的是很過分耶

弈：（自言自語）太誇張了吧，怎麼一個人也沒有啊？該不會我又被騙了吧？每次都騙

了，弈容帶著調皮的笑，探頭探腦，彷彿害怕被發現，又好像在找尋什麼）

（亞瑟坐在書桌前發呆，眼神疲憊。一連串的敲門聲響起，他充耳不聞。忽然，門打開

先出去找他，你自己先在研究室等一下喔。（退場）

艾：啊！糟糕，我忘記叫他買熱狗了！我今天就是想吃熱狗啊不然你要怎樣哈哈。好啊我

艾：

278

（微停頓） ……

叫我來的那個我是、（手忙腳亂拿起掛在胸前的

幫你進行你的研究的 ……

科學家這 ……

年 月 號 剛從科學部門實習的學生這樣，你知道了吧？啊就是那個了 010

啊就那個，那個啊，是 ……

（見弈容愣住，猛然站起身，威嚇口吻）說！快說！ 弈：我我我

……

名牌）我是 啊

年 月 號 ？（停頓）說重點！ 010 樣

弈：（受驚嚇）我叫韓弈容這樣，我是來幫你

亞：

Q

亞：

叫妳來的？（轉過身自言自語）該死！那個該死的！每次都管東管西！（捶桌，停

了就來了吧 ……

弈：（稍微安定，小心翼翼的看著呆坐的亞瑟，試探性的開口）那個

……

太誇張了吧 ……

……

的資料這樣，啊也太複雜了吧？光是搜集樣本要花 system drama

對不起嘛。 …… 第 ‧四人稱，信仰

弈：（落寞）對 蕭詒徽

279

亞：（拍桌，此時弈容受驚嚇而住嘴）妳給我認真一點！科學部門是這樣訓練你們的嗎？

的時間就可以生七個小孩了啊

經有稍微看過你那個

弈：（慌張的回應）喔對對，我是來幫忙研究的啦！（燦笑，急忙翻閱手中資料夾）我已

亞：（猛然挺起）妳說，妳是來幫忙的？

姐隔壁住的三嬸她小學同學死掉一樣

弈：（自言自語，抱怨貌）幹嘛啊，自以為憂鬱喔？又不是在演戲，搞得很像你媽媽的大

（亞瑟完全不予理會）

是嗎？（得寸進尺）是嗎？

沒問題了吧？我聽說，你不是有一個，呃，程式上面的問題，要解決的嗎？（彎腰）

你的程式應該都 ……

頓一陣）啊啊算了算了，來就來了，管他去死！（歇斯底里的坐回原位聲音漸小）來

Q

現代文學

（一陣沉默）

戲 ‧劇

亞：算了，既然來了，就幫我看看吧。就看看吧

弈：現在，我要幹嘛？

自語）

妳過來！ ……

（亞瑟慎重的拿起了耳機型的終端機，小心翼翼的戴在頭上。坐定在儀器上後，開始喃喃

280

的原型，藉由妳頭上的終端機完全模擬妳的感受跟 system drama

亞：妳過來，拿旁邊那副終端機，戴在頭上，然後坐在另外一邊。（指著另一個儀器） （弈容依言） 亞：準備好了嗎？這就是

知覺。（自顧自操作儀器）既然說要來幫我研究，就實際來體驗一下吧！

，操作員亞瑟及一名參觀者進入程式 RQ10

。 drama eleventh

（此時，燈隨著亞瑟話音漸暗。直至全暗。在暗中，亞瑟開始對電腦發出指令） 亞：

擬人型。） RQ10

。是否需要開放知覺及影響變因？ drama eleventh

（話聲一落，伴隨著弈容的一聲驚呼，聚光燈聚焦在舞台上的 ：兩名操作員進入程式

：程式處理中。

亞：不需要，完全封鎖除了視覺及聽覺以外的知覺，隨機參觀四個樣本。

R R

（聚光燈暗，在一陣沉默黑暗中，弈容顫抖的聲音發言） 弈：怎麼會這樣？我全身上下，都沒有感覺了。

亞：這很正常，妳現在的身體已經被電腦接管。接下來就是我所設計的程式了。 弈：為什麼要這樣？ 亞：妳等等就知道了。 （幕閉接續之三） 之 三 場景：沙漠

什麼都感覺不到。你該不會對我做 ……

空無一物。可藉由背景音樂呈現沙漠的空曠感。 角色：亞瑟 弈容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弈容（實驗衣） （接續上一幕，幕揭，兩人站在舞台正中央） 弈：這是哪裡？怎麼這樣，我又看得見東西了可是 了什麼了吧？

第 ‧四人稱，信仰

亞：這是我的程式模擬的沙漠。 蕭詒徽

281

現代文學

弈：模擬？

戲 ‧劇

弈：我的天啊。 亞：（微笑）這就是 弈：什麼問題？

亞：（驚訝）妳瘋了嗎！

們把所有知覺開放！

你這個程式設計得這麼好，一定連觸覺跟嗅覺也可以模擬吧？（轉過頭）電腦，幫我

到熱、感覺不到風、也感覺不到太陽照在我身上的感覺。（睜開眼睛看著亞瑟）喂，

弈：是喔。（緩步繞行，慢慢閉上雙眼感覺）我覺得，這裡真的是沙漠啊，可是我感覺不

來，我想，我一定漏了什麼變因。

亞：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所以妳才會在這裡。目前為止，我的程式還是不能準確預測未

。可惜還是有個問題。 system drama

電腦自行處理出過去和未來。

入，等模型成形後，將某一個時刻這個世界的所有現象完全模擬輸入，剩下的就交給

做好一個模型，定義時間，定義空間，再把各元素的特性，基本粒子的運動型式輸

亞：沒錯。我嘗試在電腦中模擬現實世界，進而預估明天的命運。目前，我是先在電腦中

282

已經開啟了知覺。可用配樂的加大及兩人的動作表現受到沙漠風 RQ10

關閉知覺！快關掉！ RQ10

（但已經來不及， 暴的痛苦掙扎） 亞：（狼狽地） （霎時又恢復平靜，如剛進程式時的樣子）

亞：妳這白癡！妳瘋了嗎！妳不知道我的電腦可以準確模擬所有的感覺嗎？要是剛剛再多

待一下，我們就真的會死在沙漠裡了！妳的身體現在完全被電腦掌握知不知道啊！

你不覺得這樣很矛盾嗎？ ……

弈：我哪知道啊！兇什麼兇。（轉過頭）而且你這種設計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感覺就像站 在沙漠中了吧，卻又不能夠完全感覺沙漠

……

亞：這不重要，程式只要能完全模擬現實世界就好了。（踱步）妳看，這個沙漠被我完全 模擬，風速二十、氣溫攝氏五十度，就連天空的顏色

換樣本！ RQ10

弈：你沒有親自感覺，怎麼知道風速二十是多強的風？攝氏五十度有多熱？

……

亞：妳！妳是來幫我研究的還是來亂的啊？ 弈：本來就是啊，你不覺得

亞：好了夠了！我不想聽妳的廢話，這個沙漠沒什麼好看的，

第 ‧四人稱，信仰

（再度閉幕，又再度開啟。場景維持空無一物，但是背景配音轉成戰爭的槍聲。） 蕭詒徽

283

現代文學

之 四 場景：戰爭

戲 ‧劇

基本上依然空無一物，完全以背景音樂呈現場景。 角色：亞瑟 弈容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弈容（實驗衣） 弈：這又是哪裡？

亞：什麼聲音？ 弈：嬰兒！是嬰兒的哭聲！

他就是生命！

（弈容皺眉沉默著，亞瑟知趣地閉了嘴。繼 ……

舞台另一側，背景配樂加進嬰兒哭聲，弈容愛憐的看著。）亞瑟，來抱抱他！你看，

在那房子裡，一定是在那房子裡！（弈容急急拉著亞瑟到 ……

弈：嗯？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續前行）

游擊軍死得十分慘烈，幾乎一個不剩

中央）那邊穿黑衣的是游擊軍，這次政府的掃蕩行動十分徹底，歷史記載得很詳細，

亞：這是幾年前一場戰爭的模擬。政府軍所持的武器，殺傷力極強。（他們慢慢走到舞台

284

亞：不行！政府軍來了！妳可不能開放知覺，被槍射到的話，是真的會死的啊！ （弈容踉蹌地跑到四處張望） 亞：弈容，我們快走，不然妳看了會難過。

，直接換樣本！ RQ10

弈：不行！嬰兒、嬰兒！ 亞： 弈：不行！！！

的組合而已。

（在弈容的大叫中，燈光全暗。在一整片黑暗中，傳出弈容的啜泣聲） 亞：弈容，那只是 與

（弈容持續啜泣） 亞：（嘆了一口氣）

亞：弈容，妳還好嗎？

（燈光漸亮，回到第二幕場景。亞瑟跟弈容一起慢慢從儀器上起身，拿下終端機）

出程式！今天不用再看下去了！ RQ10

亞：不然，妳又能怎麼做？

弈：就讓它自生自滅？你真的捨得？

1

第 ‧四人稱，信仰

（一陣沉默） 蕭詒徽

285

0

現代文學

戲 ‧劇

……

物，是亞瑟工作的書桌。舞台與後台的聯接為入口。

真的，一 ……

兩台螢幕，而終端機則為貌似耳機的佩戴物。面對觀眾有一張長桌，擺滿紙及雜

雜亂無章，僅在舞台兩側擺放兩台大型電腦，貌似牙醫診所的座位。此外兩邊各有

場景：亞瑟研究室，晚間六點十八分

之 一

第二幕

（閉幕）

點感情都沒有

我怎麼可以哭。（停頓）可是，為什麼呢？那個世界，一點感情都沒有

弈：為什麼呢，為什麼我覺得好難過？那明明只是一個電腦程式而已啊。（拭淚）不行，

（亞瑟快步離開舞台。稍過一會兒後，弈容才慢慢站起來，走向觀眾，面對觀眾說話）

一點點！

重站起走向觀眾，深思）到底我的程式缺了哪一種變因呢？可惡！（拍桌）就差那麼

亞：算了，妳自己好好想想。這個程式，本來就不是妳這種小女生可以理解的，哼！（重

286

角色：亞瑟 弈容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弈容（實驗衣） （一剛開始兩人明顯在爭吵中，各據舞台一方，彼此背對） 亞：妳倒是說說看，現在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弈：你要我說多少次啊？沒這回事。 亞：（不耐煩）好，既然沒問題，妳又為什麼對我的程式東改西改的？ 弈：我只是覺得，你的程式，一點感情都沒有這樣！

亞：我就知道，妳要告訴我，我的程式少了情緒與感覺，對不對？到底要我怎麼說妳才能

了解，感覺情緒就像風雨一樣，只是一種現象，一種神經中電解質的流動，它根本不 是最基本的因素！

應該是用磁石。 ……

個原子來說明呢？

來描繪流動最簡潔，也最傳神，不是嗎？就像一個磁場應該用塊磁鐵來說明，還是用

弈：沒錯！情緒感覺本身與這個世界相同，是一種流動，而不是流動的介質；但是用流動

亞：

第 ‧四人稱，信仰

弈：當然是磁石了，因為它本身就擁有個磁場，同樣的，你我的腦神經中也擁有流動，為 蕭詒徽

287

現代文學

戲 ‧劇

弈：你騙人。你一定有一直記得的人，我可以感覺得出來。

亞：（刻意隱瞞）才沒有。

弈：（側目貌）你以前，是不是發生過很嚴重的事。

亞：我沒有騙人！我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任何回憶！（歇斯底里貌）

弈：你騙人。

亞：不，我完全沒有留戀的事情。

弈：你看，有吧？

亞：（抬頭深思）

嗎？

弈：不！這世界本來就是個藝術品。你當科學家那麼久，難道就沒有值得你回味的事情

藝術程式！

科學程式，是需要高度精確性的，不是妳們小女孩憑空幻想，創造的那種詩情畫意的

亞：少了神氣？我就不知道研究所是怎麼核准妳這個高材生畢業的！妳還不懂嗎？這是個

氣。

什麼你不加以利用，卻捨近求遠？如此一來，你的程式只是行屍走肉，少了一股神

288

亞：就算有，也跟妳沒關係。（長久停頓）

弈 ： 我就是不懂，為什麼你要刻意隱瞞你的情緒呢？擁有回憶，明明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啊。

亞：不跟妳辯了，我只問妳，情緒感受如何定量？如何輸入程式中？太不客觀了嘛！

……

弈：學長太迷信客觀了，請問學長試過沒有？ 亞：沒有，那根本毋須

好，既然妳這麼堅持的話，我們就請研究人員去找我們各自缺少的那個變因， ……

弈：既然沒試，你怎麼能斷言它沒用？學長對它有成見，又怎麼算有科學精神呢？ 亞：妳 到最後看看是誰對誰錯。 弈：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的！

亞：哼！（面向觀眾）你們也都聽到了，現在我的程式研發，就只缺最後的關鍵變因了。

我希望你們去找出我的變因，也就是一份遺失的數據；還有那個小女孩的變因，也就

是她所謂的情感！到底是我對，還是她對，到最後我們直接把變因輸入程式做一次樣 本，就一清二楚了。（挑釁地離開舞台）

第 ‧四人稱，信仰

（跟隨亞瑟離開舞台） ……

弈：（賭氣貌）一副只有自己才對的樣子，真是夠了吧！你等著瞧好了，不要小看我！ 喂

蕭詒徽

289

第三幕

現代文學

之 一

戲 ‧劇

場景：亞瑟研究室，晚間七點整

RQ10

（高科技前衛緊身衣） RQ10

弈：所以，你該不會找到那個變因了吧？

的起點。那是我們一直不知道的最重大的秘密！

亞：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到底要怎麼模擬所有世界一剛開始最剛開始的樣子，也就是最初

弈：什麼變因？

亞：太好了！終於！我終於想到要怎麼克服我一直找不到的那個變因了！

（亞瑟手上拿著數據，弈容則在一旁看著一本書，哼著一首歌，陳綺貞的最初的起點）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弈容（實驗衣）

角色：亞瑟 弈容

物，是亞瑟工作的書桌。舞台與後台的聯接為入口。

兩台螢幕，而終端機則為貌似耳機的佩戴物。面對觀眾有一張長桌，擺滿紙及雜

雜亂無章，僅在舞台兩側擺放兩台大型電腦，貌似牙醫診所的座位。此外兩邊各有

290

亞：不，我沒有。 弈：啊？

亞：哈，但是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既然我們無法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就

直接在電腦的時間定義上，直接否定過去的存在就好了！在程式中已有完整的時空觀

念，所以只要掌握一個小樣本的所有變因，輸入程式，便能在電腦中自行擴張；根本

就不需要管當初那些水是哪來的，又為什麼會上下起伏。只需要去推測未來，不需要 理會過去！

……

弈：所以，你的程式，就變得連回憶也沒有了。 亞：妳又來了

弈：我的變因才沒有你的這麼單純呢。（緩步向前）我問你喔，你有聽過這首歌嗎？（開

始哼歌，此時，背景音樂隨著她哼的旋律漸大，最後直接開始播放這首歌曲） 亞：（沉默）我已經很久沒有聽歌了。

弈：是了吧，我就知道。（燦笑）（此時音樂漸小）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開始在 舞台四處踱步）

第 ‧四人稱，信仰

亞：（由不耐煩漸漸轉為好奇）什麼故事？ 蕭詒徽

291

現代文學

戲 ‧劇

弈：我有一個姊姊。 亞：哦？

剛進我家的時候，我九歲，她 ……

弈：沒有後來啦，後來她就結婚啦！生小孩啦！她現在還是很快樂的活著喔。（轉過頭來

亞：後來怎麼了？

樣帶給人力量，所以變成了我。也許只是一句好夢好夢。但是其實我記得很多。

的姐姐，從變成一個陌生人開始，從變成一個好朋友直到現在。而我，因為想像她一

說話，有時什麼也不做。關燈前她總是跟我說一句：「好夢好夢。」她是這樣變成我

門，不曉得跑了多遠買了那捲錄音帶。從那天之後，每天晚上，她總是到我房間，說

在床上，她在我旁邊。手上還拿著一捲錄音帶，是范曉萱的魔女。我猜她又偷拿錢出

她。我被鎖在漆黑的房裡，無人回應。後來靠在門邊睡著。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睡

台錄音機對我太重要了。有一天回來我姊卻弄壞了它。我無理取鬧，爸媽卻偏袒著

講過睡前故事了。我一個人，拿著錄音帶，放著放著，睡著。也許在某種層面上，那

那時我有一台媽買給我的音響，黑黑的，大大的。自從有了那台音響，媽就再也沒有

十五歲。對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小女生來說家裡多出一個人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弈：不過她跟我沒有血緣關係，她是寄住在我們家的

292

面對亞瑟）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是

難道也是電腦程式可以運 ……

，可以預測出像我跟我姊那樣的未 system drama

來嗎？我跟我姐的相遇、還有我們變成姊妹的那些故事 算得出來的嗎？ （一陣沉默） 亞：這就是妳找到的變因？ 弈：嗯。 亞：（轉過頭）我們花太多時間了，開始進行測試吧！ （不發一語，兩人一如以往的到儀器上，戴上終端機）

、 drama eleventh

進行樣本 drama twelveth

亞：這次我們兩個人到不同的程式去吧！妳自己去妳的程式，我自己去我的，等等我們再 出來討論。

！測試員亞瑟及弈容，分別進入程式 RQ10

弈：嗯。 亞： 測試！ （燈再次全暗）

第 ‧四人稱，信仰

（此段以後，亞瑟的獨白可先錄好播放，舞台上的亞瑟則不說話，為內心獨白） 蕭詒徽

293

現代文學

戲 ‧劇

：已進入程式 drama eleventh 。 （背景音樂再次播放沙漠的風暴聲）

294

S

對話） RQ10

人型，但不照到亞瑟，舞台場景類似亞瑟在暗中對 RQ10

（走完樣本後，燈再次全暗。在無知無感的黑暗中，亞瑟開始與 亞： RQ10 ！ ：是。 （此時聚光燈直射 逼問。）

的層層 RQ10

當然，不值一提的問題，如今竟成我解不開的謎。弈容會如何解釋這些呢？

手似乎緊握著拳 …… 我突然想起那一次弈容抬頭看他的神情，「生命」？第一次在我 心裡畫出了問號。走完樣本，許多未曾有過的問題在我心裡響起，那些一直都是理所

是，這一次我看到了哭得號天響亮的嬰兒，在剎那間化為帶著焦味的殘渣。溶解的小

物身上找出新的變因，卻徒勞無功。帶著深思，我來到第二個樣本。戰鬥依舊，只

伸出透明的手，想撫摸那光滑的身軀，褐色的眼睛搜索著，想從這一隻毫無知覺的動

來看著

海市蜃樓 …… 我看見了一條沙漠中的蛇，走到了那條蛇隱藏的沙堆，我靜靜地蹲了下 型的身軀若隱若現的隱藏在黃沙中，一切似乎都與現實所見的沒有差別。我

亞（預錄）：我站在沙浪中，看風沙一波一波地流動著；我望著幻夢般浮現在遙遠天際的

R

R

亞： ：

亞：呃 ：

，你有回憶嗎？ RQ10 無法理解這個問題。 RQ10 年 010

月 10

號 時0

分

秒起的所有暫存記憶，請問需

這樣問好了，妳的記憶體裡有什麼資料，妳記得嗎？ …… 主記憶體當中含有自 RQ10

要調出哪一份資料？

無法理解這個問題。 RQ10

亞：不，不用，我是說，如果要妳從這些記憶裡挑一份資料，妳會挑哪一份？ ：

年 月 01 11 日 時 1 分 0 秒 所儲存的，而記憶量最小的資

亞：難道沒有比較特別的資料嗎？

……

：目前記憶量最大的資料是

料

亞：夠了夠了，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唉。

，最後一個問題 RQ10

妳還記得我第一次設計的程式嗎？ ……

（再次獨白）亞：難道真的像弈容說的，我的程式完全沒有感情嗎？ 亞：

：是雨天雨滴墜落的物理模擬程式。

第 ‧四人稱，信仰

亞：帶我進去。 蕭詒徽

295

R R R R R

現代文學

戲 ‧劇

（背景音樂開始播放雨聲，舞台燈亮，亞瑟一人站在舞臺中央，再次獨白）

落，沒有意外，沒有

改變。（伸手接雨）這是一場雨，我一直以為，這是這個世 ……

亞（預錄）：這場雨，一輩子也下不完，不會停，沒有失誤，每一滴雨都照著物理定律墜

296 弈容？ ……

秒時，終端機與 . 1

本體的聯繫突然中斷，從程 RQ10

……

只是巧 ……

界上最美的一場雨，可是現在我才突然想到，我忘記在天空裡補上陽光，天空永遠，

可是太陽雨後就是彩虹。弈容 ……

永遠都會是灰濛濛的一片。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像太陽雨這樣的美景 合，是意外

出程式！ RQ10

（沉默之後，大聲呼叫） 亞：

，請作業員弈容出程式。 RQ10

（亞瑟回到研究室場景，弈容卻還躺在儀器上） 亞：

：作業員弈容沒有回應。

分

，你殺了弈容！你殺了她！你殺了操作員 RQ10

（此時燈漸暗，亞瑟歇斯底里） 亞：

：不是，操作員在進程式後

操作員，快解釋！快！ ……

亞：妳說什麼？（衝向弈容）弈容妳醒醒啊！弈容！弈容！

R R

式

中消失。 01

亞：消失怎麼可能死掉？是你殺了她！一定是你！ ：不是，你這種判斷是錯誤的，操作員弈容在程式 失去聯繫。 RQ10

第 01

節 分 10

秒時，突然與 . 1

推斷，可能操作員的終端機出了問題。 RQ10

亞：我不管幾分幾秒幾節，我只知道她死了，是你殺了她！ ：不對！你的邏輯錯誤！

無法回答。 RQ10

亞：不可能！那是我的終端機，怎麼可能出問題？ ：

亞：不！這一定是夢！是夢！啊啊啊啊啊啊！！！！ （燈光全暗）

第四幕 之 一 場景：戰爭會議之二

第 ‧四人稱，信仰

可擺放四散的椅子呈現出會議氣氛的紛亂及意象，不必整齊而完整的模擬真實的會 蕭詒徽

297

R R R

現代文學

戲 ‧劇

298 國將軍

國參謀若干

議，僅需形象上的在整個舞台上佈置座位。而演員各自坐在椅子上，並留有幾張空

國總統 A

A

椅。 角色： A

戲服跟道具： （白色襯衫配西裝褲加窄版西裝外套） 總統（全套西裝）

Q

總：你何必如此咧，聽

好好講完嘛！

，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Q

：亞瑟跟他的研究員在實驗的時候發生意外，他的研究員死了，他自己也因為這樣心靈

Q

將：你是夠了沒啊！生病？精神耗弱？你當我老子在演戲啊！這是戰爭啊，戰爭！

將軍（軍服） 參謀們（軍服）

Q

）你快跟我說，現在那個科學家，到底在搞啥鬼蛤？ Q

：我今天會去醫院，看看到底能不能夠繼續研究。

鞠躬）總統。（再次轉回

將：醫院？我們傷兵這麼多，每一個人要都住醫院，那直接割地賠款算了啊！（轉過頭來

受創，現在在醫院當中。

Q

總：唉， 啊，務必要強迫他趕快繼續研究，國家快撐不下去了啊！！

Q

啊！人都死光啦！！死光光啦！我看我回去賣山東大雞排算了！

將：撐不下去？我連撐都不想撐啦！（鞠躬）總統。（站直）不要給你方便你就當隨便

Q

：你放心我會去看看的，無論如何這傢伙都要替我們把程式設計好，要不然，我就要他

像這把火柴一樣，（刷火柴）屍骨無存。 總：（開始一直咳嗽）

（白色襯衫配西裝褲加窄版西裝外套）

、將：總統！總統你沒事吧總統！（幕暗）

之 二 場景：醫院 僅需一張床，一張茶几 演員：亞瑟

戲服跟道具：亞瑟（病人裝）

：你沒事吧？

（亞瑟躺在床上，眼睛睜開，不發一語。此時Ｑ走進病房，一段沉默後開口）

Q

Q

亞：沒事。 ：真的沒事？

亞：真的沒事。

第 ‧四人稱，信仰

：你該不會真的瘋了吧？ 蕭詒徽

299

Q Q Q Q

Q

現代文學

戲 ‧劇

（聽到 了吧，亞瑟猛然轉頭看著Ｑ，卻又隨即神色黯淡）

亞：我想要回我的研究室了，距離你給我的期限只剩下兩個禮拜，我要好好想想。

：虧你還記得三個月到了，我今天就是要來跟你說這個的你懂不懂啊！我先跟你說好，

300 ……

場景：十年前的亞瑟研究室

之 三

至沒有自己

著，以致於再次回想起過去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孤身一人，沒有同伴，沒有同情，甚

自己投向繁忙之中，以為永遠可以藉此逃避。也許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自欺欺人的活

然意識到，原來之前的我，都只是把這些回憶壓抑住、假裝自己已經遺忘了，然後把

弈容出現以前發生的事。十年前的那場意外，一直到現在還停留在我的腦海裡，我突

亞（預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突然想起好多事。有時候只想到弈容，有時候會想起

（亞瑟望向遠方，燈光漸暗）

亞：我知道。

懂不懂啊？

這次總統先生受到的輿論壓力很大，你可別再讓我們失望，要不然這次沒這麼簡單，

Q

演員：年輕時的亞瑟 亞瑟的好友艾德 亞瑟的學生山迪 戲服跟道具：年輕亞瑟（老式實驗衣） 艾德（老式實驗衣） 山迪（老式實驗衣）

（在醫院的病床上，亞瑟進入了回憶之中，想起了多年以前與朋友以及學生進行研究時的 樣子。啟幕時，所有人正在進行實驗的準備，亞瑟及艾德邊工作邊閒聊。）

亞：沒搞錯吧艾德？你是說他到最後真的甩了那個傢伙一巴掌啊？也太扯了吧哈哈。

艾：拜託一下，是那個男的自己搞不清楚狀況好不好？哪有人走在路上就隨便搭訕不認識

晶片要插入嗎？ T

的人啊？要不是我當時不在，要不然我也會一巴掌打下去啊。 山：教授？請問一下，

亞：把它放在主機二號吧！（轉向艾德）說到這個，艾德，你對未來這個東西有什麼想 法？ 艾：未來？

可是我最近一直有一個想法，要是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

亞：對啊，未來。有些人覺得未來每一分每一秒都隨著我們做的事情改變，所以沒有人知 道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

如果這樣，我就可以知道以後我會跟誰結婚、我會生男生還是女生、我 …… 第 ‧四人稱，信仰

事就好了 蕭詒徽

301

現代文學

戲 ‧劇

的兒子或是女兒長什麼樣子

要是可以發明出這種程式的話，這個世界一定有趣多 ……

亞：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圖軟體。

艾：嗯。我叔叔也是電腦工程師，他開了一家公司，自己找了幾個設計師朋友，專門做繪

亞：叔叔？

艾：（慢慢步向台前）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我叔叔的故事對不對？

亞：為什麼？

艾：當然不會啊。

亞：既然如此，你難道不會想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遇見那個人，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地方出現而已。

的人。雖然現在還不認識他，但是我一定會遇見的，只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什麼

艾：當然有啊，每天走在路上，我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會遇見一個從此之後對我非常重要

亞：難道，你對未來沒有任何猜測嗎？

艾：（突然停下手邊工作）有趣多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了不是嗎？

302

艾：因為，他很久之前就死掉了。 亞：死了？

艾：因為工作的關係，他每天晚上都要在城市之間來回。有一天晚上，他一樣開著喜美在

高速公路上，正要回家。沒想到高速公路上，對向車道一個小貨車司機酒駕，直接跨

過分隔島跟我叔叔的車對撞。我阿嬤常說我叔叔做什麼事情都又爽快又直接，只是沒 想到，他連死的時候都這麼痛快就是了。 亞：怎麼突然提到這件事？

艾：（踱步）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常常偷偷打開我叔叔的電腦玩遊戲，有幾次被他發現

了，他也沒有對我生氣，反而教我一些好玩的軟體怎麼用，甚至告訴我一些程式的工

作原理。我想是因為他，我現在才會做這份工作吧。我常常在想，高速公路上，每台

車時速幾十公里，要是我叔叔早個兩秒鐘上高速公路，他就不會被撞到了。要是他稍

微偷瞄一下交流道下的檳榔西施，或者在路上被一隻突然衝出來的貓嚇到，剎車剎

個幾秒，那現在一切可能都不一樣吧。可是偏偏，他就是在這一秒，在這個地方，在

百億分之一的機會當中，他偏偏挑了這個時間，挑在這個位置，然後死了。

第 ‧四人稱，信仰

亞：所以你很討厭命運吧？ 蕭詒徽

303

現代文學

戲 ‧劇

艾：（笑）一點都不。 亞：哦？

亞：拜託，我算錯過嗎？山迪，把資料輸入進去吧，我們可以開始實驗了。艾德，你也可

艾：亞瑟，你這次沒算錯吧？

山：教授，實驗要用的器材我都已經設定好了，請問要把你提供的數據輸入了嗎？

艾：那還用說。（笑）

亞：我好像，可以稍微體會你的想法。

呢？

歲之後終究會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何必阻止他現在的死亡，讓他接受未來的死亡

而死，也許他改天就在路上被另一台車撞到。就算一輩子不發生意外，等到他八十幾

的，就算阻止，也不過是改變那件事的發生時間地點而已。就算我叔叔沒有因為車禍

我不能阻止一個人應該經歷的事。如果一個人注定要經歷某些事，那麼他一定會經歷

或者叫他放慢速度，難道他就能一輩子活下去嗎？我能夠阻止一件事的發生，但是

夠避免掉所有的意外嗎？如果那個時候，我跟我叔叔說，晚兩秒鐘再上高速公路，

艾：你還不懂嗎？就算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就算我在意外發生之前預先知道，我能

304

以準備一下了，這場實驗，你才是主角啊。 艾：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每次都研發像炸彈這種可怕的東西。

亞：這次的炸彈跟以前可不一樣，只要被生物碰到，就算是一隻跳蚤，炸彈也會直接爆 炸。有了這個，還有國家敢欺負我們嗎？ 艾：那你還叫我去碰它？

亞：放心，這就是這次實驗的重點，我設計的安裝程式可以讓特定的ＤＮＡ或者生物體不

會觸發開關。要是成功的話，這顆炸彈就會變成只爆炸在敵人國家的超強武器了。 艾：真搞不懂你哪來這些戰爭的想法，你從以前就不服輸。 亞：我不喜歡輸的感覺。快進去吧，我在防爆室外面控制。

（亞瑟退至後台，只剩下山迪跟艾德在實驗室中進行實驗。亞瑟的聲音會從後台傳出但是 人不會出現。） 亞：實驗第五百零七號，實驗開始！ 山：艾德教授你只需要聽從倒數，然後觸碰炸彈的表面就好了。 艾：真的不會有事嗎，亞瑟？

第 ‧四人稱，信仰

亞：你不相信我嗎？（笑） 蕭詒徽

305

現代文學

戲 ‧劇

（一陣短暫的沉默） 艾：我相信你。 （亞瑟在控制室外開始倒數） 亞：五，四，三，二，一！ （在倒數完的剎那，舞台燈光全暗，發出一聲強烈的爆炸聲） 亞：艾德，艾德，艾德！！！！！！

RQ10 （高科技前衛緊身衣） RQ10

（在黑暗中，亞瑟的呼喊聲近乎嘶喊，不斷呼喊艾德的名字，最後終止在哭號中）

之 四 場景：研究室 角色：亞瑟

戲服跟道具：亞瑟（實驗衣） （亞瑟再次獨白）

他們抬走了弈容

最後，他們告訴我，弈容是自殺的，她握著電極讓自己成了導 ……

亞（預錄）：調查員來過了，我冷靜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看著他們檢查終端機，我看著

306

體，然後讓自己死於電擊。我靜靜地聽著，褐色的眼睛透著茫然，這些不再重要了，

我只知道弈容死了！她死了！我害死了艾德，又害死了弈容，我又害死了一個重要的

與

的組合怎麼能夠讓弈容以真實的生命去替代？

人！我這兩天已經進入程式十幾次，可是仍然不懂弈容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後一天弈 容去的程式並不怎麼特別，這些

（亞瑟開始操作儀器） ，進入程式 RQ10

！ drama twelveth

的程式，在那裡，我可以暫時忘卻那場惡夢，我可以體驗弈容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我又回到了自己的研究上，像少了什麼，有空的時候我常跑到弈容

1

信我，我卻沒有辦法阻止意外的發生。原來經過了這麼多年，我沒有任何進步，我依

然不能阻止我重要的人在我身邊死去。沙漠當中，風聲是一樣的風聲，可是他完全不

知道我的心情，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已將失去了一個人，他不知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 人。

第 ‧四人稱，信仰

換樣本！ RQ10 蕭詒徽

307

亞：

亞（預錄）：原來這裡，就是弈容心中的沙漠。我想起多年以前艾德死去前曾經對我說相

（進入沙漠場景中）

亞：

0

現代文學

戲 ‧劇

（進入戰爭的場景）

換樣本。 RQ10

（燈全暗，轉至之五）

亞：這就是妳最後要告訴我的嗎？唉

……

音。亞瑟始終不發一語，背景音樂不斷切換，最後亞瑟獨白）

……

（亞瑟發呆，安靜的站著聽雨聲，背景音樂慢慢的混入最初的起點，還有弈容哼歌的聲

就不存在了？還是，艾德會變成這個程式的設計者？艾德會遇見弈容？唉，弈容

初我知道我算錯了，如果當初在防爆室裡面的是我而不是艾德，現在這個程式是不是

我不在意淋濕。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停，所以不會期待晴天。但是這是好事嗎？如果當

亞（預錄）：如果可以的話，讓這場雨一直下該有多好。因為我知道他會一直下雨，所以

（進入雨天程式）

亞：唉。

（亞瑟輕輕抱起嬰兒，默默的搖著他。然後再次輕輕的放下。）

自己改變的可能嗎？

了，可是難道在我的程式中，結果會一樣嗎？我的程式中發生的所有一切，難道沒有

亞（預錄）：嬰兒還是一樣的哭著，戰爭會結束嗎？我知道現實當中這場戰爭最後是誰贏

308

之 五 場景：戰爭場面

（破舊便衣）

跟模擬不同，有真實散亂的布景，但背景音樂仍是槍聲及嬰兒哭聲 角色：亞瑟 戲服跟道具：亞瑟（破舊便衣）

兒。）

（亞瑟低頭不語） ：要是當初你成功研發

嗎？ （嬰兒哭聲悄然停止）

，現在國家就不會這麼慘了！你難道沒有一點愧疚 System Drama

：你是亞瑟！那個叛國的科學家亞瑟！！

了一間平房。慌忙之際，我看見屋子裡有個哭泣的嬰兒，和一個眼熟的男人。我偷偷抱起嬰

敗了，現實生活中的情景，彷若當初程式所模擬的慘狀。我在逃難，為了躲避敵國的追擊躲進

（以下由亞瑟的聲音娓娓道來：時間拉到十年後，戰爭依然未結束，但我所在的國家戰

Q

Q

第 ‧四人稱，信仰

亞：要是我當初成功了，那麼現在哭泣的，就是另一個國家的嬰兒。 蕭詒徽

309

Q Q

現代文學

戲 ‧劇

（亞瑟默默說完，停頓）

亞：沒有人真正關心，多半是好奇。愛的相反也從來不是恨，而是冷漠。 （靜靜的，亞瑟抱著嬰兒，外頭是雨天，有槍響。嬰兒只是入睡。）

310

【師評】 邱少頤 老師

這篇有個很大的特色，他掌握到現代主義創作者的脈絡。在實證科學之後，世界走

向分科化，分解掉之後人跟人之間產生隔離感、分裂感跟孤寂感。所以當時出現兩個門

派，一派叫作存在主義，試圖去把個人孤寂不由外界決定自己的價值，個人決定自己的

價值；另外一種是現代主義，回到人的內心找尋共感性、集體性，不以外界的分類跟科 學來分類人，而是回到內心找人和人共同的感受。

作品表面上非常俗氣，但是內容的骨架是以現代主義跟實證主義做辯證的批判，但

結尾不敢大膽面對問題，回到穩定性的宿命論。你既然開啟了現代主義的大門，最後卻

回到很傳統的「我終於感覺到自己了」；感覺到自己本身並不是現代主義要做的事，因

為「定義自己」本身是非常實證的事情。所以你用一個批判實證的方式，最後卻用實證

第 ‧四人稱，信仰

的方式來終結，顯得前後文體上不一。 蕭詒徽

311

現代文學

戲 ‧劇

于善祿 老師

觀眾的情感的鋪墊，卻在比例上面較欠安排。

藏，亞瑟就認為那是最大的謎等等。儘管篇幅很長，但重要的關鍵點、應該要給讀者或

覺。包括裡面安排弈容聽陳綺貞的歌，歌名是最初的起點，很快地沒有任何鋪墊和埋

語言上的安排有些沒有太多意思的語助詞，較俗白的部分，我比較沒有太大的感

情感。

瑟是情感面抽離得比較多的科學家，但他在劇本最後，重新發現自己被遺忘的記憶或者

個角色是相對的，一個是沒有情感的，一個是很重情感的；當然在劇本前三分之二，亞

這篇篇幅比較長，主要在玩科學家亞瑟設計的虛擬的模式情境。助手弈容和亞瑟兩

312

徐瑞鴻

現代戲劇 第三名 中二甲 徐瑞鴻

再 ‧見，比利艾爾頓

313

現代文學

戲 ‧劇

再見，比利艾爾頓 劇 □情概要：

樂團的主唱，但十年前，他心愛的妹妹意外溺斃，造就無可彌補的 Runway

這是一個從死亡開始，也從死亡結束的故事。 比利艾爾頓是

樂團分崩離析。當他們再一次回到同樣的場景，面對比利的死亡， Runway

樂團分 Runway

艾咪：比利的妹妹，樂團的女主唱，善良天真的好女孩，和愛蓮娜是閨房密友，也相當清

崩離析

情緒大變，因為一連串的巧合而誤會愛蓮娜是殺人兇手，間接造成

樂團的核心人物，深受眾人喜愛，深深愛著妹妹艾咪，在艾咪發生意外後 Runway

比利：死者，本名張國強，自己取了藝名比利艾爾頓，才華洋溢的樂團男主唱，是

人 □物設定：

他們才慢慢發現那些誤會背後殘忍的巧合，並重新找回面對生命的勇氣。

誤會和傷口，使得

314

楚愛蓮娜對比利的感情，所以拒絕比利，她的意外溺死是整件事情的導火線。

愛蓮娜：艾咪的閨房密友，樂團中的貝斯手，深愛著比利，艾咪的死造成她極大的心靈創

傷，而比利的態度更讓她迷惘而且無助，原本聰明活潑的個性也轉為陰沉寡言。

凱瑟琳：樂團中的鋼琴手，年紀稍長於其他人，個性溫和細膩，經常扮演媽媽的角色，對 於有些事情會有所堅持。

艾薇塔：樂團中的造型師，個性軟弱而神經質，但相較之下也是樂團中較為細心的人，經

常情緒崩潰，對那件事情受創很深，為大家的離散感到難過，卻又不敢也不能作什 麼，是一個被動的人。

瑪莉：樂團中的吉他手，生性幼稚，經常不懂得看別人臉色說話，率真自然，在群體中她 一針見血的意見經常造成意外的結果。

夫斯基：樂團中的鼓手，陽剛重義的角色，時有些許情緒化的表現，在眾人面前是一個真 情的漢子。

保羅：樂團中的吉他手，穩重而有智慧的角色，經常扮演統整事情原貌或提出懷疑的角色

再 ‧見，比利艾爾頓

國青：比利的姊姊，冷漠俐落的都市女子。

徐瑞鴻

315

現代文學

戲 ‧劇

人 □物：依出場序 牧師 牧師助手 國青 保羅 凱瑟琳 夫斯基 瑪莉 艾薇塔 比利 艾咪 愛蓮娜

316

第一幕 場 ※景：海邊的喪禮

人 ※物：國青，愛蓮娜，凱瑟琳，夫斯基，保羅，艾薇塔，瑪莉，牧師和牧師助手三位 要 □旨：凸顯出愛蓮娜身分的特別和事件不單純的懸疑感

燈 ※亮前牧師和助手等與國青在右舞台站定位，燈亮後保羅等人接續走入舞台，左舞台擺

設一組沙發，沙發後藏有一顆汽球，沙發前的有一張長桌，放著五個杯子。右舞台放置比利的

墓碑。保羅、夫斯基、愛蓮娜在左舞台側幕準備；凱瑟琳、艾薇塔、瑪莉在右舞台側幕準備。 保羅從左舞台走入

徐瑞鴻

？ ……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看往墓碑）比利呀 …… （看向國青）噢，你好，你是 ……

再 ‧見，比利艾爾頓

真沒想到會這樣，比 ……

317

起玩樂團的，那時候國強說叫英文名字比較酷，所以我們平常叫比利叫習慣了，一

保羅：喔，妳好（握手），我叫作保羅，是比利，噢是國強，的高中同學，我們當初是一

國青：我是國強的姐姐，國青。

利呀

保羅：張國強

牧師：（迎上前）你是張國強的朋友嗎？我很遺憾，真的，很遺憾。

△

現代文學

戲 ‧劇

書，不過你大概不知道我吧。

（低頭） Runway……

國青：你叫他比利也沒關係的（點頭眼神看向遠方）嗯我知道你們， 保羅：是呀 凱瑟琳從右舞台走入

（看向遠方）你還記 ……

樂團。 Runway

時還真改不過來，姊姊呀？我記得比利，喔不是，國強他提過說有個姐姐在法國念

318

聚在一起。（手放在保羅肩上手指作細微的敲打動作）

夫斯基：早不打了，真沒想到我們這群人，因為比利而各奔東西，現在又因為比利而重新

過得怎樣？還打鼓嗎現在？

保羅：（張開雙手作勢擁抱）天呀夫斯基，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可以再見到你，這些年來你

夫斯基：（搥保羅的胸膛）嘿，真是好久不見了。

……

……

唉是呀而且比利那時候 ……

夫斯基從左舞台走入

凱瑟琳：艾咪

得那年也是在這個海邊艾咪他

保羅：真的，沒想到我們再見面竟然是在比利的葬禮上呀，是呀

凱瑟琳：噢天呀保羅（搭肩）真不知道多久沒見到你了。

△ △

的團員，我們都是比利以前的朋友。 Runway

保羅：喔對了跟你們介紹一下（轉向國青），這是比利的姊姊，國青，那時候在法國念書 的那位，國青，這些都是 （三人禮貌性的握手點頭） 艾薇塔和瑪莉攜手從右舞台走入

比利（癱倒）。 ……

（眾人或瞪或做出噤聲的手勢，並作勢比往左舞台） ……

再 ‧見，比利艾爾頓

比利說吧（環視眾人，眾人輕輕點頭）。 徐瑞鴻

319

保羅：好了好了，今天是比利的喪禮，大家先別想太多，我想，大家應該有很多話想要跟

然後自右舞台離去，似乎完全沒看到保羅等人，離去之後眾人竊竊私語陷入一陣騷動

愛蓮娜從左舞台緩緩走入舞台，所有人安靜退開，愛蓮娜緩緩跪下，輕吻比利的墓碑，

個罪魁

瑪莉：唉呦，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為這個比利，啊大家都到齊了嘛？就差那個愛蓮娜那

其餘眾人：（保羅搶上前扶住，其餘人跟上）艾薇塔！

艾薇塔：喔比利呀

凱瑟琳：真的！喔天呀你們真的都回來了，好像回到了那時候，喔我的天呀！

瑪莉：天呀天呀天呀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見了親愛的凱瑟琳（抱住）！

艾薇塔、瑪莉和凱瑟琳三人驚叫，國青這時退到一旁，有些厭惡的樣子。

△ △ △

現代文學

戲 ‧劇

保羅：好了，牧師，可以請你開始嗎？

眾人往左舞台移動，牧師和助手從右舞台下，舞台組收右舞台的墓碑

眾：阿們。

音漸弱）

平安的心、與重逢的希望。因主耶穌基督之名，求禰俯聽我們的祈禱。（燈暗而聲

我們肯求禰，收納他到禰天上聖徒的居所，並求禰垂憐國強弟兄的親友，恩賜我們

牧師：請大家祈禱（靜默片刻）全能永生的天主，國強弟兄生前曾蒙受禰的照顧和安慰。

320

比利、艾咪、愛蓮娜三人在右舞台側幕準備

一塊牌子寫著﹁只要朝太陽飛，停止後悔，盡情喝醉，奮不顧身地追﹂。

燈 ※亮前眾人已坐定位，國青站在一旁，燈光集中於左舞台，左舞台擺置桌椅，天幕貼著

要 □旨：表現出那年海邊發生的事件

人 ※物：凱瑟琳，夫斯基，保羅，艾薇塔，瑪莉，國青，比利，愛蓮娜

場 ※景：比利的小屋，眾人環坐於左舞台沙發上

第二幕

△ △

（低頭） ……

國青：這是國強自己買的房子，他後來一直住在這裡，我們也很久沒有連絡了。 凱瑟琳：所以你也不知道這些年來比利過得怎麼樣呀

是怎麼，怎麼死的呀？ ……

國青：嗯，自從小妹失蹤以後，他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爸媽留下的遺產足夠他自由孤獨 的過日子了。 保羅：原來這段時間來比利一直住在這裡。 艾薇塔：真沒有想到，我們還是回到這裡了。 瑪莉：我說，國青嗎？可不可以告訴我比利他

凱瑟琳：瑪莉！國青小姐對不起，如果妳不願意說的話也沒關係的。

國青：沒關係，國強他是溺死的，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過了幾天才在岸上被

發現，至少也還有找到屍體，不像小妹（口氣不屑）。（看錶）好了。桌上的茶是 我泡的，你們慢慢聊吧，我必須先離開了。

這裡？也就是當年的那個海邊吧？ ……

國青往右舞台下，眾人目送她下台，氣氛有些尷尬

夫斯基：溺水呀

……

瑪莉：對呀，跟當年艾咪的情況一模一樣耶，只差艾咪沒找到屍體而已。

再 ‧見，比利艾爾頓

凱瑟琳：瑪莉妳夠了。唉，一樣的這個海邊，一樣是我們這群人 徐瑞鴻

321

△

現代文學

戲 ‧劇

瑪莉：哪是呀，艾咪不在了，比利不在了，愛蓮娜也不在了呀。 夫斯基：瑪莉！（怒瞪） 艾薇塔：喔天呀比利！（哭倒）

的頭）

都不在了 Runway……

夫斯基：唉，不過真沒想到，都過了幾年啦？七年嗎？還是八年？ 凱瑟琳：是十年，（語氣轉弱）都十年了。 艾薇塔：過去那段日子多快樂呀！比利和我們的樂團，我們的 都不在了。（哭倒） 凱瑟琳：喔可憐的艾薇塔！（抱）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真是蠢斃了！（眾人大笑）

」的一句歌詞嗎？ Runway

敵主唱比利（輕笑一聲），嘿記得嗎？他那時候被艾咪迫戴上黑人的爆炸頭假髮，

夫斯基：是呀，比利以前就很喜歡這個句子了不是嗎？（乾笑）我們的樂團啊！我們的無

醉，奮不顧身地追。」這不是我們樂團的成名曲「

瑪莉：唉呀你們看牆上。（指著句子，眾人回頭）「只要朝太陽飛，停止後悔，盡情喝

……

保羅：（拍拍艾薇塔的背安撫）瑪莉你唷，過了那麼久，真的是一點也沒變耶。（敲瑪莉

322

右舞台燈亮，「我們的」那句時比利跑到右舞台上，「他那時候」時艾咪追在後面並把

布條）

的最後一次演出嘛。 Runway （哭倒） ……

！（舉起杯子） beerfree

凱瑟琳：那不就是我們在這個海邊表演的那次嗎？ 艾薇塔：就是

艾咪就 ……

瑪莉：是呀那之後我們辦了個超酷的派對嘛， 艾薇塔：後來艾咪就

夫斯基：唉。好了艾薇塔，妳就別再提起那場意外了。 瑪莉：意外（拉高音調），你真的覺得艾咪溺死是一場意外嗎？ 凱瑟琳：瑪莉夠了（抓著瑪莉的肩膀）！

再 ‧見，比利艾爾頓

保羅：不，也許瑪莉說得有道理吧，艾咪她不是很會游泳的嗎？ 徐瑞鴻

323

愛蓮娜自右舞台上，用力彈貝斯，瑪莉講到「弄得」那句時，放開手上的紅色紙帶（或

都是血，超酷的。

瑪莉：對呀還有愛蓮娜，她有一次都彈到手指破皮了，還堅持要彈下去，弄得那把貝斯上

著艾咪，後艾咪從左舞台下，比利從右舞台下

黑人頭套套上，接著艾咪指著比利跑到沙發後和眾人一起大笑，比利雙手抱胸噘著嘴瞪

△ △

現代文學

戲 ‧劇

凱瑟琳：很會游泳，也不代表她就沒有可能會溺死呀！

娜也避不見面。 就四分五裂了 Runway

……

愛蓮娜有多愛比利，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

艾薇塔：也就是那之後， 凱瑟琳：我說

夫斯基：欸欸你想要說甚麼？艾咪是比利的親妹妹耶？你難道以為

艾薇塔：還有比利和艾咪的那首情歌對唱，真的好感人。（眾人沉默，回想貌）

（夫斯基誇張地模仿彈吉他的動作，眾人大笑）

……

凱瑟琳：你自己還不是拿了支拖把就以為是吉他，還在桌上亂跳亂叫，像隻猴子似的。

嗎？（說完後瑪莉自己邊大笑，邊做出敲鋼琴的動作）

瑪莉：表演結束以後我們不是先大喝了一陣，連凱瑟琳都喝瘋了，一直對著鋼琴亂敲不是

岸的最後一場表演嘛。

保羅：（夫斯基還想說話被保羅打斷）夠了你們兩個，讓我想一想，那天是我們在香蕉海

凱瑟琳：（打斷）我只是覺得這和他們兩人的感情問題一定有關，我又沒說到艾咪。

……

瑪莉：然後對她大吼是吧？怎麼可能忘記呀！就是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找不到比利，愛蓮

保羅：說真的，你們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找不到艾咪，比利把愛蓮娜帶到一旁

324

比利和艾咪從側幕傳出輕聲對唱一兩句

琳，兩人尷尬害羞地抱破那顆氣球，之後兩人趁艾薇塔說話時走回沙發 凱瑟琳：好了啦（嬌羞），就只記得這些五四三的東西。

再 ‧見，比利艾爾頓

保羅：我突然想起來，快天亮的時候，愛蓮娜是不是有出門呀？ 徐瑞鴻

325

夫斯基說話時，保羅從沙發後拿出氣球和凱瑟琳起身往前走，保羅拿起氣球看著凱瑟

艾薇塔：真想看看當時的樣子呀（竊笑）。

瑪莉：那時候凱瑟琳可害羞的呢？（瑪莉大笑）

的口氣）？

夫斯基：哈哈對呀，那時候是我負責吹氣球，然後讓保羅跟凱瑟琳合力抱破對不對（調侃

瑪莉：嘿凱瑟琳你還記得嗎？後來我們越玩越瘋，還玩起了懲罰遊戲是不是？

艾薇塔：我太累了，就先回房間了，比利、愛蓮娜跟艾咪也是吧。

凱瑟琳：然後我和瑪莉就跟你們兩個男生回大廳打牌到天亮。

亮了！

夫斯基：是呀，後來我們一群人到海邊繼續開啤酒喝，潑水呀打滾呀，吵吵鬧鬧到天都快

保羅：那時候大家都在一起吧？而且真的很開心。

△ △

現代文學

戲 ‧劇

沙灘上。

……

該就是你們那個汽球爆破的碰的聲音吧，我一坐起來就剛好看到愛蓮娜一個人站在

艾薇塔：不知道，總之我一直睡不著，差不多五點半吧，接著就聽到一個巨大的聲音，應

保羅：會不會是奇奇呀？記得嗎？艾咪養的貓咪？

瑪莉：你隔壁房間？是艾咪的房間嗎？

房間一直傳出細碎的聲音，玻璃好像還發出了一個滿大的怪聲

艾薇塔：對對對對對，其實我被你們吵得一直不能睡，我記得到快天亮的時候，先是隔壁

326 ……

（樓上傳來重物的聲音） ……

夫斯基：樓上？房子裡還有其他人嗎？

保羅：別慌張，應該是樓上吧？

艾薇塔：（驚慌失措）怎麼回事呀，啊

凱瑟琳：然後就

保羅：也許奇怪的聲音是艾咪跳出窗子想到海邊走走？

夫斯基：愛蓮娜！？你是不是看錯了呀？會不會是艾咪？

效，燈暗後從右舞台下

說到愛蓮娜時愛蓮娜走上右舞台獨自遙望遠方，站定位後右舞台燈漸亮，並放出海浪音

△

凱瑟琳：我們快上去看看！（往左舞台側幕移動，眾人跟上，燈暗）

沒事，她應該只是昏過去了，保羅、夫斯基，妳們先 ……

以下至第三幕以前台詞都在燈暗情況下講出

……

舞台。夫斯基、艾咪和保羅在左舞台側幕準備，比利和愛蓮娜在右舞台側幕準備 艾薇塔：希望愛蓮娜沒事

再 ‧見，比利艾爾頓

凱瑟琳：不會有事的，妳別擔心。 徐瑞鴻

327

那個句子的牌子，在沙發前地上丟著比利的日記，在沙發後藏著一件染血的衣服，燈光集中左

燈 ※亮時眾人除保羅和夫斯基外就定位，舞台組趁換幕時在沙發上鋪上紅布，並拿掉之前

要 □旨：表現出那年海邊發生的真實事件

人 ※物：國青，比利，艾咪，愛蓮娜，凱瑟琳，夫斯基，保羅，艾薇塔，瑪莉

場 ※景：比利小屋的二樓

第三幕

兩人：嗯。

扶她到那邊床上休息好嗎？

凱瑟琳：妳們先退開，讓我看看

眾人：（驚呼）愛蓮娜！

△

現代文學

戲 ‧劇

瑪莉：（拿起日記本）噯這本小書剛剛掉在艾蓮娜的身邊耶，是什麼呀？ 保羅和夫斯基從左舞台走回沙發

年 月 1 11 日 ？這不就是艾咪溺水的前天晚上

328

瑪莉說話時，比利自右舞台側幕走向中下舞台，拿著一本日記本，瑪莉說完話時比利已

瑪莉：唉唉這件事情不只是比利的事吧，我們也有知道的權利。

艾薇塔：這？這是比利的日記吧你們，你們這樣偷翻比利的日記對嗎？

夫斯基：好像是耶？上面寫些什麼？

嗎？

保羅：（從瑪莉手上拿過日記本，打開）

△ 比利：

愛蓮娜從右舞台側幕走至中下舞台拉起比利走到中舞台，其餘人都在右舞台跳舞，比利

比利：喝太多酒了，真的喝太多酒了。後來那天晚上，愛蓮娜來找我。

跳舞，比利說到「大家都瘋了」時派對音樂漸入

比利說話時眾人往右中舞台移動，凱瑟琳站在靠近右下舞台的位置，其餘人在右中舞台

就連凱瑟琳都瘋了，我都怕她把鋼琴敲壞了呢。

年 月 1 11 日 ，我們在香蕉海岸的表演非常成功，大家都瘋了，徹徹底底瘋了，

坐在中下舞台邊，寫日記的樣子，此時中下舞台燈亮，左舞台燈全暗

△ △ △

不時回頭看那邊的狀況，右舞台燈略暗，中舞台燈亮，中下舞台燈暗

愛蓮娜：喔比利，我知道你懂的，你一直都懂的，愛我嘛，愛我嘛好不好，喔比利（逼近 比利）。 比利：（推開）愛蓮娜你醉了。

愛蓮娜：我沒有。（癱軟在比利身上）就算我醉了，又怎麼樣！你在乎嗎？不管我醉或不 醉，你都，你都不會，不會在乎我。 比利：愛蓮娜夠了（拉開距離拍拍她的肩膀，走回中下舞台）。

中下舞台燈亮，中舞台和右舞台燈全暗，愛蓮娜自右舞台下，其餘眾人留在燈暗的右舞

比利：（作開門的動作）艾咪 艾咪：哥？怎麼了嗎？

再 ‧見，比利艾爾頓

（逐步逼近） ……

比利：艾咪，答應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的（抓起艾咪的手）！ 徐瑞源

329

比利起身走往左舞台，中下舞台燈漸暗，左舞台燈亮，艾咪自左舞台上台，站著梳頭髮

艾咪的房間。

比利：我想回到房間，但真的是醉了，也許醉了，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吧！所以我走進了

台定格

△ △

現代文學

戲 ‧劇

艾咪：哥，哥你在做什麼？（拉扯比利的手）哥你別這樣，我們，我們是兄妹呀！

我真的 ……

真的不行啦！ ……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 ……

（艾咪趁機快步退到一旁） 艾咪：哥

比利自右舞台移動至中下舞台拿起日記坐下，就定位時中下舞台燈亮，艾咪下台後，左

（右舞台燈漸全暗，艾咪往左舞台下） ……

比利：（快速退開）什麼聲音（回頭）？

（開窗聲（實際為奇奇（艾咪的小貓）跳出窗口））

艾咪：哥哥我

麼，我們很適合的不是嗎？（把艾咪壓在牆上，艾咪掙扎著推扯）

比利：算了吧！（推開）你早就知道，我們根本沒有，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呀，你害怕什

330

艾薇塔：而且比利愛著艾咪

怎麼會這樣？ ……

瑪莉：天呀他寫得好用力，原來艾咪和比利不是親生兄妹呀？

藥的傻子！（語音漸強而趨撕裂）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該死的窗外的聲音是什麼？是愛蓮娜吧？她真是個無可救

比利：喔天呀艾咪，為什麼，還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是愛蓮娜嗎？我不可能愛上她的，

舞台燈漸亮，但暗於中下舞台，眾人圍繞成一圈看著日記

△

保羅：我還是先繼續念下去吧。

比利：十年，艾咪，我在這裡答應妳，給我十年的時間，我一定能感動妳，讓妳勇敢的面

……

那不就是今年嗎？ ……

對我們的愛。十年，就十年，我們要在這個海灘結婚，我會讓妳成為最幸福的新娘 夫斯基：十年 瑪莉：難道說比利他自殺是為了

凱瑟琳：夠了，保羅，請你繼續念下去。（保羅點點頭）

比利：凌晨五點三十七分，我怎麼樣也睡不著，我一直想著艾咪，也許我太衝動了，不該

那麼粗暴的，該死，這時候突然聽到好大的一聲槍響，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麼， 但我的頭真的是他媽的痛，喝太多酒了，真的喝太多酒了。 夫斯基：槍聲？哪裡來的槍聲呀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個汽球的爆破聲？比利醉了 ……

……

瑪莉：對呀？我也一點印象都沒有耶？（眾人對望一會兒） 凱瑟琳：會不會是

瑪莉：對啦對啦一定是那個汽球的聲音被比利聽錯了，然後呢然後呢？

比利：我起來推開窗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一推開窗就看到愛蓮娜站在海邊，我不

再 ‧見，比利艾爾頓

知道她想做什麼，也不想知道，現在看到她我只有一肚子火，她不該愛我的，她不 徐瑞鴻

331

戲 ‧劇

該成為我跟艾咪之間的阻礙，她還不夠格。

現代文學

比利：

332

瑪莉：而且上面還有很重的血腥味。

的衣服，溼淋淋的應該是被海浪打上岸的。

保羅：不，艾咪不見了，剛剛我們怎麼也叫不醒你，就分頭去找了，結果只在海邊找到她

比利：艾咪？她不是在她房裡嗎？奇奇都跑進我房間了。

保羅：天呀比利你終於醒了！艾咪呢？你有沒有看到艾咪去哪了？

舞台走去，中下舞台燈漸全暗

比利說話時除中下舞台外燈全暗，保羅和瑪莉走至右舞台做討論狀，比利說完話後往右

亂，我一走過去就遇到了保羅。

的臉（貓叫聲音效），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艾咪也在房裡，但她並沒有，外面一片混

年 月 1 11 號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奇奇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我的房間一直舔我

保羅：唉，再來是隔天了。

凱瑟琳：噢可憐的愛蓮娜。

艾薇塔：喔天呀這太殘忍了！

比利說話時愛蓮娜立於右舞台，搭配海浪的音效，愛蓮娜就定位後右舞台燈亮

△ △

（追上） ……

比利：什麼？（高聲憤怒）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往右舞台跑入側幕） 瑪莉和保羅：比利，比利你等等呀

瑪莉和保羅追上去時，舞台燈漸全暗，右舞台燈全暗時，瑪莉和保羅轉回左舞台，兩人

娜 ……

艾薇塔：天呀該不會！ 夫斯基：不是吧保羅，保羅拜託你念下去。 保羅：好的，接下來幾天他都沒寫日記，下一篇是

眾人看著右舞台

再 ‧見，比利艾爾頓

比利：我只問你一次，你有沒有打算要告訴我什麼？ 徐瑞鴻

……

333

愛蓮娜自右舞台上，比利走往右舞台，右舞台燈漸亮，中下舞台燈暗，左舞台燈略亮，

比利：艾咪不會回來了，我知道她不會。愛蓮娜不敢看我，那天我只問她，

年 月 1 1 日1

比利：海邊，槍聲，愛蓮娜，海邊，槍聲，愛蓮娜，愛蓮娜，愛蓮娜，愛蓮娜，愛蓮

咪，你快回來好嗎？

比利：那天我一直看著愛蓮娜，但愛蓮娜卻一直閃避我的目光，我不知道，我害怕了，艾

就定位後左舞台燈漸略亮，比利走回中下舞台，坐定後中下舞台燈亮

△ △

現代文學

愛蓮娜：比利

戲 ‧劇

我很難過，我真的很難過，但是 …… ……

334

，再見艾咪，再見了，比利艾爾 Runway

比利：夠了！（轉身走回中下舞台，愛蓮娜坐倒，右舞台燈暗，愛蓮娜走至左舞台側幕） 比利：（起身）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再見 頓。

艾薇塔：天啊 …… 為什麼事情會 …… 愛蓮娜在左舞台側幕後劇烈咳嗽

保羅：結束了，後面都是空白。

比利說完話後中下舞台燈全暗，全暗後比利自右舞台下，左舞台燈全亮

△

保羅：你沒有錯過什麼，艾咪的死只是一場意外，而比利的離開都只是誤會。

愛蓮娜：我 …… （緩緩坐起）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到底錯過了什 麼？我們到底錯過了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夫斯基：對呀，沒事的，沒事的艾蓮娜。

保羅：愛蓮娜我們都知道的，這一切都只是比利的誤會，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愛蓮娜：你們 …… ？日記！（搶過日記抱在懷中開始劇烈顫抖） 凱瑟琳：（溫柔）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愛蓮娜，真的沒事了。

眾人：（驚呼）愛蓮娜！

△

瑪莉：對呀對呀那個比利聽到的什麼槍聲，其實只是我們爆破了一顆汽球。 艾薇塔：而且你當時也沒有出現在窗邊吧？如果是你我應該會知道的。

愛蓮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多少年了？這些年來我已經不能分辨，什麼是真

（作勢擁抱愛蓮娜，卻被情緒化的推開） ……

實，什麼是夢了。（丟下日記被瑪莉撿起） 夫斯基：愛蓮娜別這樣

愛蓮娜：已經不可能回頭了，都不可能回頭了，我們的 Runway ，我們的比利，我們的艾 咪，我真的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到底錯過了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一件事， 可以撕裂我們那麼多人為什麼！

凱瑟琳：愛蓮娜，（搖肩膀）這都只是誤會，是現實太殘忍，太多殘忍的巧合，太多巧合 拼湊在一起，但我們的心一直是在一起的呀？

愛蓮娜：在嗎？哪裡在了？你們根本不懂，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比利，我寫了多少封

信，多少次我在他門前呼喊，嘶吼，搥打，他根本不在乎，我很愛比利，可是我也

一樣的很愛著艾咪呀，為什麼，為什麼，如果連我的一片真心都不值得相信，那，

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我去愛，我從不知道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原來他以

為我是個殺人兇手，我已經不知道了，不知道，到底，到底我腳踏的這個世界，還

再 ‧見，比利艾爾頓

有什麼值得相信了！ 徐瑞鴻

335

現代文學

戲 ‧劇

艾薇塔：愛蓮娜 …… 你還有我們呀，我相信你。 眾人：是呀，我們相信你。 愛蓮娜：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比利回來，我只要比利！（胡鬧）

了，夠了。

像今天這樣，回到過去那種，在一起的樣子，就只要靜靜的，大家聚在一起，就夠

我，我沒有他那種光彩那種作夢的力量，我不行，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大家可以

也不說話了。我也很想要大家繼續團結起來呀，可是我不行，因為我不是比利，

艾薇塔：是呀，那時候的比利多可怕呀，他一個人站在海邊，只說了一句都結束了，就再

我們凝聚的核心，他一走，大家就跟著散了。

保羅：也許只是那時候我們都還太年輕，而死亡太蒼涼，所以大家都沉默了，比利一直是

場意外的死亡，就全部崩毀了嗎？

烈的辦一場演出嗎，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想，難道我們一起奮鬥了那麼久，就因為一

夫斯基：是呀，已經夠了，十年已經夠了，我們不是曾經說過，老了的時候還要再轟轟烈

顧身地追。重要的是我們是否願意相信。

眾人：愛蓮娜你不要這樣 …… 凱瑟琳：愛蓮娜你還記得嗎？我們的那首歌：只要朝太陽飛，停止後悔，盡情喝醉，奮不

336

愛蓮娜：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比利是我們的靈魂，不只是因為他是主唱而已，是因為

他我們才得以完整，只有他知道怎麼飛翔，只有他可以帶著我們勇敢作夢，沒有了 主唱的樂團，還有什麼快樂，還能唱什麼歌呢！

夫斯基：難道我們大家相處了那麼久，就真的只因為比利嗎？十年前的我們不夠堅強不

Runway

夠勇敢，沒有辦法面對艾咪的死亡，所以讓我們這些年來一直過著缺憾的日子，

就真的那麼脆弱嗎？ Runway

現在，都那麼久了，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比利的死亡嗎？我們是 耶！ （眾人靜默）

徐瑞源

的精神嗎？我們要逃跑，用音樂走出自己的伸展台，但 Runway 再 ‧見，比利艾爾頓

真正感動 Runway

337

過

我們回來，我們也都回來了不是嗎？他不是要我們這樣的，不是的。記得我們討論

保羅：夠了，我們都回來了，不是嗎？多少年了，艾咪的死讓我們四分五裂，可是比利要

，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Runway

瑪莉：（大呼小叫）停！你們看你們看，這裡還有寫東西耶？你看這裡寫著 放出比利的錄音

眾人沉默，右舞台燈暗

比利（錄音）：親愛的艾咪，親愛的

△ △

現代文學

戲 ‧劇

快樂，這才是

不是嗎？ Runway

日子！是因為我們相信，相信我們可以挑戰永恆，相信我們可以永遠一起做夢一起

人的不是我們的音樂，是我們在一起，我們一起唱歌一起大口喝酒一起大笑的那段

338

凱瑟琳說完後右舞台漸強射出一道光束，左舞台燈漸暗，比利從右舞台慢慢走出，站定

凱瑟琳：好了，大家一起到海邊走走好嗎？你們看，（做出開門的動作）天亮了。

眾人沉默，慢慢抬起頭，凱瑟琳起身往右舞台走

△

比利從右舞台燈光中走出，左舞台開始漸暗，但不全暗，眾人開始往中下舞台移動，中

漸亮，開始合唱以後舞台是全亮狀況。

於右舞台開始唱歌，眾人往中上舞台移動，中上舞台燈亮，艾咪開始唱歌時，左舞台燈

△

比利走上右舞台，面向左舞台，右手按心口，推出握拳的右手，慢慢張開再比利甩下抬

（比利）曾經我相信的愛，已經被悲傷掩埋

上舞台燈光漸亮，以下為粗體字部分為歌詞：

△

比利面向觀眾，手向前畫一個弧形，眼光也是掃過一個弧形

面目 全非的海岸 怎麼還能期待

起的右手，撇頭面向右舞台，保持微微走動的狀況

△ △

緊緊握住的拳頭 放不開 比利握拳身體後傾，看向右舞台，微微走動，望向左舞台

艾咪走上左舞台，手放背後嬌羞擺動往右舞台前進

（艾咪）如果世界太透明 天空忘記了放晴

△ 艾咪在定點後可以手放背後小弧度踢腳

張不開眼睛 要怎麼才能逃離

△

艾咪回身面向左半邊的觀眾，一樣是手畫弧形眼神跟著手移動

曾經 一起做的夢 還有誰願意聽

△ （所有人）

徐瑞鴻

再 ‧見，比利艾爾頓

339

後面的眾人可以稍稍往前，拉起手一同搖擺，同時間比利和艾咪可以有點欲拒還迎，唱

停止後悔 盡情喝醉 唱生命的純粹

忘記狼狽 只要朝著太陽飛 Runaway

把夢打碎 燃燒眼淚 奮不顧身地往前追

絕不後退 不管天有多黑 *Runaway

艾咪轉回面向比利的方向（可以用一個手指拉弧形拉回來）

抬起頭就能看見天空

△ △ △

現代文學

戲 ‧劇

的過程中不斷往中間舞台走，兩人都快接近中間舞台（就是快碰到彼此的時候）就若無

340

其事的回頭，到副歌最後一句的時候，才開始堅定的往中間舞台走，到橋段時兩人已經 可以面對面 （比利）你的笑擱淺在 最深的夢海 比利單手捧著艾咪的臉（背向觀眾的那半邊）並看著艾咪

艾咪單手搭上比利的手，把比利的手從臉上拉到兩人中央，另一隻手再蓋上

（艾咪）歲月不懂海浪 深淺的無奈

△

比利空著的手再蓋上，兩人四手就搭起來了

（兩人）能擁有你的愛 世界就暖起來

△

*

眾人往左右散，空出中間的位置給兩人，兩人後退後眾人一起拉手，再唱一次副歌後牽

相信我們的愛

（所有人）別再徘徊 別再等待

△ 終 ─

─

手謝幕

△

【師評】 邱少頤 老師

作者非常善用符碼，符碼就是透過一個形象來譯制另一個無法言說的事物。既然無

法表達，我們只好透過某些東西來暗示，所以這個劇本雖然充滿許多角色人物，但每個

角色人物對同樣事件有不同的譯制效果產生，由於敘事者的角度變化，構成劇中事件許 多的面向，包括對同一事件有不同的看法和詮釋。

我們從羅生門之後發現，一個穩定文本不太可能發生，但從作品中來看，是試圖藉

由不同角度構製出穩定的文本；作者的膽子還不夠大，他可以更大膽地讓文本世界產生 游移，卻居然回到一個穩定的狀況裡。

而情感面比較形式化，深度上面還需要加強，尤其是一個人的愛不一定是佔有。愛

是一個個人孤絕性的消失，我們中間有一道牆，當愛來的時候，我們還是分屬自己，可

是中間的孤絕感消失了，我們的主體擴大了。而劇中的人在不斷的分別，和不斷顯示出

再 ‧見，比利艾爾頓

他的特色的時候，每個人之間的孤絕感愈來愈大，所以愛在裡面很難滋生，看作品時無 徐瑞源

341

現代文學

戲 ‧劇

的團員，大家話當年。麻煩的是他用了比較多敘述的方式、 Runway

合唱團就好了，為什麼是 Runway

樂團？在設 Runway

在劇本裡頭這些功能性的描述完全沒有發揮功能性的作用，很單薄，最後只為了 ……

想，好空虛，非常的空洞。

計上和實際進行的過程中沒有產生太大的效益出來，有一大段在講這個樂團的精神和理

要搞一個合唱，這樣不如說他們是

手

並不大，所以刻意讓這麼一大群人去講十年前的事情，有點浪費。而團員：貝斯手、鼓

之後；這造成角色沒有太大的分別，你完全可以把角色名字遮起來，話語狀態的差異性

回憶的方式、述說的方式，真正開始演的部分，或夾敘夾演的部分，大概要到劇本中間

他的特點是一群

于善祿 老師

但是文筆跟符號的設計我覺得還滿滿意的。

法感覺到劇中的愛到什麼樣的深度，多半把愛變成是一種政治鬥爭去延伸，有點可惜。

342

現代戲劇 佳 作 傳播三 陳筱婷

得獎感言：

關於革命英雄切格瓦拉，你可能知道得比我還多。如果不知道，只要記著

切 ‧！你們的英雄

誠 ─實地面對這個時代（無論它是最好的時代亦或是最壞的時代），誠實地活著 （即使下一秒鐘就要死去）。這樣就足夠了。

陳筱婷

343

─

現代文學

戲 ‧劇

切！你們的英雄 劇情大綱：

青年的革命偶像。然而印有切．格瓦拉肖像的

……

恤、海報、徽章，從工廠大量的加工出來，是

古巴革命英雄切．格瓦拉，以傳奇的革命故事，和那張充滿力量和光芒的照片，成為時代

344

一張長型大桌，和兩張圓柱矮椅。桌子上擺有商品，旁有一牆壁，掛著衣服、帽子等。

舞 台：

攝影師古鐵雷斯（年約五十，平頭，有鬚子）

農夫羅哈斯（年約五十，體型瘦弱）

女店員（年約二十五）

男人（年約三十，體型中等，缺乏自信）

切．格瓦拉（年約四十，高大，聲音低沉有力）

人 物：

否只是成了另一種英雄的符號，在資本社會中被盲目的崇拜、消費著

T

序 場 （燈暗） （背景音樂響，出現腳步聲，人數約在三四人，步伐聲音匆促倉皇） （步伐及背景聲音漸大，偶有槍聲） （背景音樂漸弱，腳步聲被雨聲取代） 第一幕 地點：紀念品商店 （雨聲繼續。舞台燈亮）

（一個女生在結帳台邊發呆，打量顧客。男人好奇地四處走動，玩弄看見的每一樣商品。 兩名顧客走出商店）

（切推門走進，拿下頭上的帽子，整理了一下鬈髮。店員和男人打量著切。切慢條斯理的 走向櫃台） 切：我想買根雪茄。

（拿出幾盒不同的雪茄）。就這些，現在很少人抽雪茄了，又貴又 …… 切 ‧！你們的英雄

女店員：噢，好的

陳筱婷

345

現代文學

戲 ‧劇

麻煩，你為什麼喜歡雪茄？ （男人走近） （切拿起雪茄端詳，上面印著切的肖像）

男人：（拿起各種商品端詳）你知道嗎，生產雪茄的工廠把他的肖像印在雪茄盒上，大賺

切：你為什麼買這些？

色貝蕾帽，拿下，在切．格瓦拉頭上比了比樣子，收回）

男人：哦，對。這我有，徽章和海報我也有了，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買這個。 （試戴一頂黑

切：你來買東西？

（切不語，男人把手放下，搔頭。女店員走進櫃台後方坐下）

切的肩上），嘿，老兄，你可真像切．格瓦拉。

國巴黎訪問，穿得和平常一模一樣，結果就有巴黎人來搭他的肩（大笑，把手放在

男人：你打扮得可真像切．格瓦拉，你也是他的信徒嗎？（頓）聽說有次切．格瓦拉到法

（切愣了一下，兩人短暫握手）

出來了。

男人：（迅速接話）當然因為我們都是想要革命的不滿份子啊，對吧，老兄，我一眼就看

346

恤了，無所事事的青年穿上這件

恤，看起來倒也頗像回事。

了一筆。這頂帽子，無論走到哪一家紀念品店都看得到。

最常見的就是 ……

切：那你為什麼買？ 男人： （轉頭）你在問我？ 切：對。 男人：喔。 （頓） 男人：不為什麼。

嗯，也許只有一點點。（頓，用手指敲 ……

T

陳筱婷

切 ‧！你們的英雄

347

男人：所有的革命和組織，都會在運動中變質。世界是一個大型有機體，干擾也許可以改

身的危機，就寧可得過且過。那些在路上發傳單的革命，永遠不可能成功。

相信任何革命，無論是激進的或漸進的。人類是害怕改變的動物，如果沒有感到切

擊桌面，喪氣狀）其實我不相信革命，我什麼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組織，也不

男人：我剛說了我是個革命份子，我是相信的

切：你相信革命？

（頓）

T

現代文學

戲 ‧劇

變某些時候的方向，但它終究會回到運轉的軌道上。除非 （男人講至激動處暫停，動作定格，小姐起身） 小姐：先生，你的雪茄。 （切．格瓦拉欲點燃雪茄） 小姐：抱歉，室內禁止吸菸。 切：什麼時候的事？

──

我們生在另一個時代。或者用命來換。革命，革自己的命。 ──

小姐：很久以前 。 （頓） 男人：除非

（切離開，至舞台左方。點燃雪茄。舞台燈漸暗。）

第二幕

幕。切．格瓦拉著軍服，面容憔悴。）

污、褪色。紅底黑圖，印有切．格瓦拉照片的大型背景布幕換下，換上另一張黑白照片的布

（店內販賣的帽子、軍裝外套、雪茄等，換成切．格瓦拉從身上拆下的物件，老舊、髒

348

（背景音樂是間斷的手風琴聲及嘈雜人聲） （舞台燈亮） （切四處走動，時快時慢） 切：現在是何年何地何時？我不斷地戰鬥，捨棄 家人、戰友和自己的性命，卻來到這樣的荒涼之地？ 沒有盡頭的革命，沒有好消息的日子 嘶啞走調的歌曲，絕望枯黃的面容 （兩名遊擊隊員跑步向前，向切．格瓦拉耳語，隨即退後。）

（兩名遊擊隊員在場中做狙擊、躲藏、匍匐前進等動作。同時，切．格瓦拉在日記本上動 筆。）

（舉起日記本）這本子上寫滿了犧牲的人名，即使是在革命最艱困 ……

切：（抬頭深呼吸）我聽得見他們，我的四周都是亡靈，我無法呼吸。可憐的塔尼婭、羅 蘭多、洛洛

※從後方走近）

的時刻，我也堅持寫日記，用筆填補歷史的空白。（頓）然而現在，我卻非常想丟棄 它。

切 ‧！你們的英雄

349

（切．格瓦拉頹坐在椅子上，攝影師古鐵雷斯 陳筱婷

1

現代文學

戲 ‧劇

我只想看一眼天使，親口質問祂 怎麼捨得閉上眼睛，閉上眼睛 那些死亡的時刻，不許我們哭泣

（轉小聲）又不讓我們遺忘 ……

那些心痛的瞬間，不讓我們歌唱 那些受傷的記憶

（大聲） ──

如今無所謂什麼革命，什麼為人民戰鬥

切：所有的英雄都是哀傷的

是她們心中的英雄。

……

攝影師：你眼神中的堅強給了他們信念，替那些戰士引路。女人，則被你的溫柔吸引，你

（切轉頭，看著那些商品上的肖像）

切：你的確是個厲害的攝影師。大家都很喜歡你拍的照片。

（攝影師指切背後的布幕，切回頭看）

切：（打斷）什麼照片？

照片上的你，看起來既堅強又孤獨，還帶著一點溫柔

攝影師：喜歡上次我給你拍的照片嗎？（頓）那張照片洗出來的時候，連我都嚇了一跳。

350

攝影師：每一個天使都是可怕的。 切：來，喝吧。

※

氣，又逐漸微笑）如今她該是個美人了。 （沉思，起身，激動大吼）

※，觀察了一會，走近）

切：我患了名為「憤怒」的病！這個世界讓我生病，卻不給我藥！ （切．格瓦拉發現了農民羅哈斯

切：你身上有藥嗎？願意分一點給我這個可憐的病人嗎？ （農民注視著切，表情越來越驚駭，切大笑） 切：我認得你。沒想到你也來這荒涼之地了。

切 ‧！你們的英雄

切：別擔心，我沒記恨。 （頓） 陳筱婷

351

再也見不到親愛的父親、母親，和妹妹了。我連小女兒的生日都不曾與她度過！（嘆

切：唉，這酒，遠遠比不上我家鄉的馬黛茶。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飲料，真想再喝一次。我

（切又倒了一杯）

（攝影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離開）

現代文學

戲 ‧劇

切：你出賣我，我身中九槍。頭被割下，手被砍斷。 （頓） 切：因為你想要三千美元和移居到美國那鬼地方。 （頓） 切：我只想知道，那些承諾，美國人替你實現了沒有？ 農民：我死在三年後的游擊隊員手上。 （切．格瓦拉走了幾步，稍微遠離農民）

政權

真正的革命，是打倒舊體制後的建設。從有到無，比從無到有簡單多了。那 ──

切：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個革命家。我比他們多懂的，只有一個道理。革命並不是打倒舊

切：（低聲）我仍然感謝第一次見面時，你贈送給我們的食物。

（在商店與切．格瓦拉交談的男人走進舞台。農民往另一方向低頭離去）

（切．格瓦拉憤怒地喝了一杯酒。）

人。

洲的一個總統，再花十分鐘，就可以決定新的總統是誰。他們既言而無信，又目中無

切：再也沒有什麼人比美國人更惡劣了。他們花二十小時開一個會，就可以決定推翻南美

352

些在辦公室吹冷氣，開著名車的官員

真的 …… ……

……

真實的不滿 ……

真實的悲傷 ……

切：（對著男人說）過來吧，這裡有菸，有酒。你會滿意的。 男人：你 切：噓，安靜。 （頓） 男人：我聽見了天使的聲音 （切．格瓦拉往天上看）

※

男人：我聽見祂在唱誦，關於覺悟、實踐，還有承擔 我們該活得像他一樣

真實的愛 ……

那是世上最堅強的東西，是溫柔 是真實的人生

切：不用打造，我們人人都是不滿份子 無所謂死在哪，葬在哪 我的血是紅的，筆是紅的，心也是紅的

切 ‧！你們的英雄

讓我再重生一次，我也要這樣拿著槍 陳筱婷

……

353

現代文學

戲 ‧劇

（紙片從天上飄下） 切：你來迎接我了。我看見那些星星，正在急速地接近地球。 （歌聲響起，唱了好一會之後停止） 切：（大喊）誰說死者不能前進？

※。

※： 出 賣 切 ． 格 瓦 拉 和 其 他 遊 擊 隊 員 的 農 民 ，

※：古巴詩人雷娜寫給切的詩，原詩為「我們要活得像他一樣」

三年後，他被南美游擊隊打死在家門口。

354

答應給他三千美元並讓他移民美國， CIA

在這壯碩苦難的世界，人類一定會得到真正的自由。 是的，我是切．格瓦拉 （燈暗，幕落） 全劇終 ※：替切．格瓦拉拍下那張經典照片的攝影師

※：出自詩人里爾克（法）的《杜伊諾哀歌》

1

※：切．格瓦拉右腿中槍被俘，面對玻利維亞政府軍的槍口時所說的話。

【師評】 邱少頤 老師

通常寫劇本的時候，你讓哈姆雷特上台就很難讓他下台，你讓切．格瓦拉上來，沒

有很大的場面很難讓他下去。不知道作者對切．格瓦拉的研究有多深、又對當時革命性

的本質了解多少，但是我覺得你符號使用的辯證不明確，比較流於口號。革命不僅僅是

口號，革命是個浪漫行為，革命是個理想世界跟外在現實的差距產生出改變外在現實的

熱情。基本功沒有做到，面對這個主題的深度感來說，你可能要去看看，在西方的脈絡

底下，革命精神到底是什麼，如果用口號式的革命，會比較傾向毛澤東式的。

于善祿 老師

切 ‧！你們的英雄

劇本的名字給了我期待，因為切．格瓦拉大概是當代一些文青多少都會知道的，再 陳筱婷

355

現代文學

戲 ‧劇

化批判出來，這在此劇本比較沒有感受到。

哪。因為在切過世後，不管哪種作品想要以切為主體來表達的話，大半會有很深層的文

的革命英雄的形象，以及後來他被商品化、資本化之後中間的落差的強力的批判到底在

這樣兩幕讀起來，再包括我試圖去揣測作者的用心跟企圖，比較看不出來他對於切本來

第二個部分讀起來比較像詩或宣言，在文體上面來講，比較不像戲劇的語言，所以

但可以讀到他的企圖。

文化商品的符號。這是非常諷刺的，能看到這個劇作者想表達的層面，比較單薄一點，

英雄的形象，可是偏偏在他過世之後，卻愈來愈多是在資本主義操作底下變成非常大的

者想表達的：切本來應該是在無政府主義裡頭，一個反資本主義的英雄形象，一個浪漫

店裡面，問顧客跟店員關於切的文化商品，用的是紀念品商店裡的事件發生，交代劇作

可能是因為這個關係，所以正式讀劇本的時候便有落差。第一幕要呈現的是切在商

以讀到關於切的東西，都會抱著比較大的期望。

加上影像的、文化商品的一些符號，我想他在年輕人的心裡頭的確是某種英雄形象，所

356

侯雲舒 老師

這篇在兩位老師的意見下可能都認為是比較薄弱的作品，其實我剛開始跟于老師一

樣，看到這個名字還滿期待的，但是我有另外一個解讀這個劇名的方式。我覺得切在這

個劇本上顯示的可能是一種嗤之以鼻，也就是說，對於切．格瓦拉這個形象，其實已經

切 ‧！你們的英雄

被非常浮濫的使用，因此我覺得這個劇本其實有一些反諷的意味，我想他的用意其實是 好的。

陳筱婷

357

現代文學

戲 ‧劇

358

現代文學

書評

現代文學

書 ‧評

現代書評 第一名 社會博六 吳亦偉

得獎感言：

單，都是精采的作品。

詮釋，並間接排除較差的論述，以從中辨識出好的作品。同時也很感謝這次的書

很高興得獎，評論的重要性我想就是嘗試以更精實的論述方式對作品作出

360

理解：《我願意為妳朗讀》書評

猶太的二元對立來得大，一方面在於德國全體是否應當 V.S.

如果以一個反省非納粹德國人、納粹德國人與猶太人三者之間的關係來著眼看待這本小說 的話，包容的格局或許會比以納粹

承當這一共犯般的指責，仍待歷史考驗；再者則是作者究竟有無意圖以小說的方式重啟這個千

古難解的歷史與種族議題呢？尤其是當這個議題被不同的傳播媒介大量的討論之後。

如果有的話，為何他要選擇一個對此事件具有如此巨大疏離的戰後德國後裔作為小說的主

角呢？教育是埋藏於第一部不甚明顯的重要元素，直至第三部才明顯地被凸顯出來，一個看似

理所當然的受教過程，竟成為一段關係的起點與終點；而受到最多教育的人是否該付出相應的 「最多反省」呢？這是作者的巧思，也是作者留給讀者深思的重點。

男主角擁有的是「非納粹德國人」、「有接受教育的人」以及「男性」，甚至是「年輕

人」四重角色。無疑地，作者在男主角身上結合了種族、性別、年齡與教育多重的優勢，並以

此相對於女主角的「劣勢」，劣勢與否是表面上的答案，作者行文間提供的並不是一只傾斜的 吳亦偉 理 ‧解：《我願意為妳朗讀》書評

361

現代文學

書 ‧評

與空虛，像是撫慰彼此，所以才相互靠近。 在種族方面，由於作者在種族上並非選擇傳統的「納粹

名其妙」的爭吵似乎十分自然，仿如一般愛情皆可能面對及衍生的種種誤解，所以讀者只能在

仔細回想，由於第一部絕大部分的矛盾組合都在於年齡與性別上，因此，男女主角間「莫

齡的，是屬於種族裡，或許無辜的共犯。

完美肉體的渴望 」，缺乏理解的源頭似乎是年齡，但到了後頭才發現不是，有超越性別與年

接力道，在於男主角對女主角的所有想望都被男主角「自以為地」混合或升華成「美好愛情與

並不是偷情的刺激段落，反而是一種因愛情而導致的連串「誤解」，愛情在此處扮演重要的銜

乎與此議題討論不太相關，尤其是第一部時，簡直是一齣老少偷情的禁忌戲碼，但作者著眼的

猶太」作為切入點，看上去似 V.S.

故事裡曾被盜走的是男主角年輕的心，但女主角成熟的身體背後卻相對藏有如此多的不堪

一種既具可讀性，又具反省性的故事，從愛情的基底出發，反省的不只是關係，還是人性。

時輔以男女主角曾經身陷屬於愛情的「誤解、不解與理解」作為銜接的關鍵元素，作者提供了

三個部份分別以「性別、年齡與教育」、「種族」與「教育」作為各部的關注重點，並同

主角反而是比較無力的一方。

真理天平，因為雙方在生命力的展現上竟是完全相反的，換言之，關於生命的道理與意義，男

362

後頭謎底揭曉後才發現作者在第一部如何用心良苦地經營「誤解」的巧合，讓誤解自然而然地

落在愛情的脈絡裡，如此一來女主角才閃躲掉自己的不堪。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男主角對女

主角的誤解轉化成不解，在第二部展開，一段仿自傳似的法律人求學與法庭實習的過程，開始

了對女主角的另一種「觀看」，有別於第一部純屬主觀與陷入愛情迷霧的誤解，第二部透過選 審判而達到的全程觀看，則是透過外人而來的，由誤解、不解，至了解。

最後，第二部交代了男主角獲得「理解」後必須苦嚐的一切後果，因為理解的人必須做出 反省，如果未做出反省或不知如何反省，就會落入矛盾的困境中。

整個矛盾困境在第三部展開，男主角並未從代表哲學家的「真理父親」口中得到答案或肯

定，因此，攜著「誤解、不解與了解」的男主角決定為女主角做一件心甘情願的事，就是「為

妳朗讀」，從朗讀開始才是男女主角真正開始交心的起點，但這個起點永遠太慢，透過錄音帶

而非親口、透過故事文本而非「思索的溝通或未經思索爭吵」，雖然清明地指向一道平靜且良 善的大門，但「一切都變了」，因此，男女主角最後仍然走向不同的方向。

男主角正在為妳朗讀，而女主角卻是想要為其它不識字的人「朗讀」。換言之，貫穿這個

主軸下重新思索那個千古難解的歷史與種族議題時，發現作者帶來了不同的思考面向，對錯的

理 ‧解：《我願意為妳朗讀》書評

指責與罪過的承擔不必然也不代表最終的勝利，而是人類關係仍然存在隔閡的證明；並不是補 吳亦偉

363

現代文學

書 ‧評

族的深刻論題，由愛情開始，由愛情結束，但那是真正的愛情嗎？還是只是誤解的延續。

的一部份，最後，更無需討論關於猶太人「先天性地」「不可能」會接受與原諒。歷史的與種

非納粹德國人卻一面否認整個世界的指控，另一方面卻也「不知如何」去反省與接受屬於他們

出」的反省與接受，因為怎樣也喚不回歷史的失去，始終無法為他們帶來最終的「救贖」。而

換言之，整個社會、甚至整個世界，所拒絕的與停滯看待的不過是納粹德國人「想要或做

確，應當不要論及是否合理，而是論及是否具有意義，或是是否真的盡責了。

文盲的舉動，是作者用來反省整個社會將歷史的過錯交由對存活的人的懲罰作結，到底是否正

最終，並不是女主角拒絕男主角，而是相反。女主角所遭受的拒絕，或是羞於承認自己是

接受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傷口是為了反省與反省後的付出，而非報復或索回。

償、遺忘或原諒可以帶給已逝者或未亡人更多的安慰，而是歷史應當銘刻接受事實的同時，也

364

【師評】 涂豔秋 老師

這篇文章非常獨特地將他在《我願意為妳朗讀》所看到的種族、年齡、教育這樣子

的觀點呈現出來。在這裡面，他很深沉地提出一個反省，是不識字的一個文盲到底在整

個人生過程裡頭如何成為一個弱勢者，這樣的一個提出是寫出悲天憫人的情懷，但他的 文字卻能不慍不火的，相當地優秀。

陳芳汶 老師

如同涂老師一樣，我其實對這篇特別感到激賞。我昨天特別去查了一下到底有沒

有人對於所謂的書評應該有什麼樣的要求或者它可以怎麼樣地呈現有什麼樣的高見，就

理 ‧解：《我願意為妳朗讀》書評

有一位學者說：「我們常見的書評模式大概有五種：一種是介紹性的書評；一種是評介 吳亦偉

365

現代文學

書 ‧評

都有看到這位同學在這本書的書評上所凸顯出的一個很好的書評的特色。

實有滿多他的觀點上的辯證與討論，所以包括涂老師也好，陳老師也好，我想我們大家

最高的評價。他的論述就是焦點化，他並沒有在論述的過程當中岔出太多的介紹，他其

從這樣的一個標準（論述焦點化）來看，那當然我會選擇此篇作為我在閱讀上給予

林啟屏 老師

一本書為主題的兩位書寫者都讓我非常地驚喜。

讀》，所以我不期然會對這一部小說的期許比較高。但我非常非常地驚喜，我覺得以這

篇的時候，如同涂老師一樣，我先坦承，其實這四本書我唯一讀過的是《我願意為妳朗

性的書評；一種是專業性的書評；一種是闡發性的書評：第五種是書話。」我在閱讀這

366

現代書評 第二名 傳播三 陳筱婷

得獎感言：

村上的作品難以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書中表現出的強大的「生存」、「等

兩 ‧個月亮的世界

評村上春樹《 ──

》 1Q84

「人無法為自己再生。要為別人才行。」

「再生需要有什麼？」

「為了要這樣再生。」

「你為什麼死的？」

待」意志，只有翻開小說才能感受。

陳筱婷

367

現代文學

書 ‧評

兩個月亮的世界

評村上春樹《 ──

》 1Q84

年 ── 我決定這樣稱呼這個新世界，青豆這樣決定。 1Q84 是 的 。 Q question mark Q背負疑問的東西。

女主角決定如此替那個世界命名。 ──

1

想像有一個世界，那裡有兩個月亮，一個是我們平常習慣的，渾圓的亮黃色，另一個是不

年 1Q

知不覺中突然出現的淡綠色月亮，形狀有些歪斜，比原本的還小一點。平行於這個世界的 年，那擁有兩顆月亮的地方就稱為

》致敬，其創作野心和能量可見一 1

善於說故事的村上春樹，在以對作家來說是高齡的六十歲之際，推出了上下兩冊的 》（第三集尚未面市），向喬治．歐威爾的《 1Q

》，不需要任何壓力。村上對角色語言的掌握一流，對情節的掌握、埋的伏 1Q

筆也恰到好處，即使是對書中隱喻毫無意識的讀者，也會不能自拔地看下去。故事以男女主角

閱讀《

縱橫、細膩幽微、自然純粹。無論是誰，都可以從閱讀中得到些啟發。

上以慣有的超現實筆法，展開愛情和生存的課題，成就了這本涵蓋人生各種面向的小說，交錯

斑。宗教和革命，兩大同時富有神祕色彩，危險且難以處理的主題，在這本小說都出現了。村

《

368

雙線敘述進行，隨著故事進行逐漸產生關聯。三十歲的男主角天吾，和三十歲的女主角青豆，

深刻地記得十歲時的彼此，並依靠著這純粹而閃耀著光芒的記憶，抵抗在人生中接連所遇的衝 突、困頓、或是寂寞。

費用 NHK

都無法 ──

像青豆決心脫離家中奇特的宗教信仰，選擇與叔叔同住；或 ──

男女主角的生活，是日本都市的側寫，更是全球城市資訊社會的縮影。不愉快的家庭背 景，無論以再有力的方式抵抗

是小學五年級的天吾，以離家出走的方式，宣布不再與父親挨家挨戶收取

抹滅那些在人格養成上，有決定性作用的兒童時期回憶。尤其在疏離的都市生活中，兒時的缺

陷幾乎沒有撫平的機會，青豆和天吾沒有真心的朋友，對於性愛不是渴求就是無欲。

直到故事終了，男女主角都沒有再說上一句話。只有青豆曾經透過窗戶，遠遠地看到在公

園中的天吾，想到天吾可能不記得自己，青豆身體僵硬，細細地顫抖。就像嚴重感冒時的惡寒

這個時空活下去，青豆選擇回到那個 1Q

空間的高速公路上，對自己的腦袋開槍。對她來說，死亡在此刻是必要的。 1Q

那樣。好像要凍進身體的核心那樣。為了讓天吾能在 讓她踏進

不要被外表騙了。現實經常只有一個。

評村上春樹《 ──

》 1Q84

年時，計程車司機提醒她的一句話（村上的小說中，無論是計程車 1Q 兩 ‧個月亮的世界

這是青豆在踏進 陳筱婷

369

現代文學

書 ‧評

年代後半至 1 0

年 ○的安保鬥爭，或是他本人難得充滿情緒的敘述：「一九二六

年代中期的奧姆真理教事件。 1 0

000

年 ○代學生運動的延續，是村上對於革命本

》中描 1Q

人 死亡，

》的動機，就是發 1Q

當時奧姆真理教以救贖為名，殘害與該教團為敵者，發動恐怖行動，造成

理「過去」的作家，《

》時代設定在 1Q

年，探討了許多日本剛走過的歷史事件，讓現代 1

歷史該被有脈絡的記錄、記憶、理解，才能選擇被原諒與否。人生也是。村上是個善於處

於奧姆真理教事件長期觀察後的沉澱。

質的反省和詰辯。而逐漸蒙上神秘色彩，甚至轉為宗教法人團體的「先驅」公社，則是村上對

述的「黎明」和「先驅」公社，原型來自於六、七

人以上輕重傷。村上曾經旁聽奧姆真理教事件的官司超過十年。可以大膽推測，《

生於

暫間奏曲結束，法西斯主義開始興起。」事實上，促使村上構思撰寫《

年大正天皇駕崩，改元昭和。日本即將進入一個黑暗而可厭的時代。現代主義和民主主義的短

斷在文本中提起歷史，例如六

村上不饒過讀者，不讓讀者在小說中輕易脫離現實世界，換來短暫且廉價的救贖。村上不

持小說的趣味性。但稍微敏感的讀者，都可看出村上仍是相當入世的。

有一個嗎？作為一個有批判和自覺意識，以及日本最受歡迎的小說家，村上刻意遠離說教以維

司機或飯店酒保，知識、言談和興趣的深度，恐怕連知識分子都望塵莫及。）然而現實真的只

370

人在隨時代前進之際，同時回頭端詳自己的影子。小說中的角色，也背負著負擔不一的回憶枷

》。這部揉雜了愛情、家庭、友情課題的小說，以精準的對 1Q

年又過了許久，喬治．歐威爾的極權世界預言並未成真。幸虧如此，我們才得以 1

鎖，困在強暴、歧視等兒時陰影，隨著故事的開展，而得到不同的救贖。 距離 在書店中自由購買、閱讀《

兩 ‧個月亮的世界

評村上春樹《 ──

》 1Q84

只有在閱讀村上小說時，那些空白才會被喚起，才能被填滿。 ──

白，超現實氛圍的營造，深刻擊中現代人內心那些用再多愛情、友情都填不滿的，靈魂的空虛 之處

陳筱婷

371

現代文學

書 ‧評

【師評】 林啟屏 老師

二的分數。

一篇的書評相對在這個地方稍微弱了一點，但在整個的表現裡面，我認為是值得給它第

它有交織的一個正反論證的可能性，這有時候其實是在一個段落裡面可以去凸顯的。這

為宏複；各位要瞭解我們可以在一個小的段落表現我的看法，但是這個看法必須要構成

一個表現。但是唯一的主要缺點是論述稍微薄了一點，如果能夠在每一個段落上進行更

我給第二位的是這位同學，他評村上春樹的這篇文字，事實上也具有焦點化這樣的

372

現代書評 第三名 台文碩二 許育婷

得獎感言：

面對著某種形式肯定的瞬間，總是幾分欣喜幾分愧疚。記得是在某幾句鼓勵

的話下，又開始練習。練習書寫、表達，書評或許正是在創造與實際之間，是一

你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個讓自己離寫作練習不那麼遙遠的媒介。

許育婷

373

現代文學

書 ‧評

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或許我們都是這樣回憶起來的。回憶，是美好而無法抗拒的慣性。 ——

《棗與石榴》正是本回憶的書，題著酸甜老練的沉穩氣味，不厭其煩地說起他的故事。全

最為熟悉的口吻。在這幾篇當中透露作者自身的經歷，並在朋友交誼懷念裡顯露了他的脾氣、

多半以速寫式的方式塑造人物。第二輯以切身的小事與各種感悟渲染，亦是散文書寫當中我們

書裡選篇上依著時間循序漸進地推進，再略照特色與主題可區分為三輯，先是部份舊作，其中

晰

不完整。儘管如此，還是努力地用語言文字慢慢地逼近，透過一次次描繪好顯得那輪廓能更清

怪了，怎麼往事總要人一說再說呢？彷彿某一個剎那是怎麼樣再也回不去的，且總是說

好讓對方別再說下去，然而多數時候斷不住話更斷不了回憶與思緒繼續流動。

地談起舊事，他們總是逢人都要說上一遍，且一說再說。本想亮出「知道了」一刀切去話頭，

同一個悌拉葛拉將，這句話也把我心裡曾有過不少次的嘀咕給笑了出來。多少回聽人絮絮叨叨

讀到︿初雪﹀的這樣一幕，這樣一句「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恰是翻到前後兩篇都是寫著

頭，一句：「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爸爸一點頭，「是啊！」終究是斷不住地說了下去。

低緩的音樂聲揚起，轉動爸爸的回憶的發條，才一開口，兒子便截住爸爸重提往事的話

374

即 ——

個性，同時也提及了他在這一段時間所思考沉澱的問題，上述恰與一、三輯互為表裡。也似乎 是暗示了讀者；因為這麼樣的一個人與際遇，而萌生的這樣的故事。

最後的「歲月」一輯，曾差一點被定為書名，在定名過程中，亦流露了作者的構想

是要題記歷史的感慨。以此為志所執筆的這一系列散文詩，也是作者近幾年來的實驗之作。在

傳下來的詩、守著村落的棗樹、反覆揉 的麵餅，吟詠 ——

一幅風情畫上載著從祖父輩至己身一代，隨時間行走洋溢民謠、傳說的律動，每個場景的推移 裡，重要的景物不斷地出現、重疊

著生命循環與歲月代換。這種吟詠也使得作品讀來有著詩意，也烘托出歲月的滋味。

不過在其他部份，也洩漏了作者觀看世界的一點激昂，︿叫魂﹀一則即是這樣的作品。該

篇內容描寫現代化進入原有美好鄉土，精神價值及依歸因為新時代來臨而無所適從，精神的壓

迫也將離鄉離土的靈魂逼上發瘋一途。這是現代文學的重要母題，然而也因表現的情節的典型

化，接續於前面詩意律動的篇章之後出現，讀來略生一些扎人的不適。儘管作者的理想跟思索

還是抑不住地衝了出來，在少數篇章裡赤誠得讓人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為散文集作者意識的突 出就不會那麼被放大地檢視，於是也不妨視為作者個性的一個側面。

若將這三輯串連起來，其實就像圍在作者身旁聆聽舊事。「山棗」以人物帶出故鄉舊事，

你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是揮不去的兒時印象，嚼著咬著往事的氛圍從牙根酸了上來。「遣懷」寫景、記人，正如我們 許育婷

375

現代文學

書 ‧評

一九四九》與《巨流河》也以回憶舊事為軸，無論是藉眾人的共時印象或一人 ——

很難親近。有些人在讀的時候，因此默默離去，有些覺得難以理解只能勉強吞嚥嚼不出滋味。

時代，異處的風景有時都是閱讀的一點隔閡，對於文中陌生的人、事、時、地，使得感覺一時

人的味覺各有所好，回憶的菜餚卻是最為普遍被接受的。不過太轟轟烈烈的歷史，太過遙遠的

相較下《棗與石榴》仍是那家常菜餚，是最近身的那些材料，用平常爐火所烹出的暖意。

精進考究地一步步完成，上菜掀蓋一片蒸騰，白煙直冒。

刀都難，她們用綿密的記憶提醒宏大水流底下的翻湧。把原本的家常菜從刀工、用料到烹調，

一生的歷時所構築，皆是呈現大時代的回憶。若說回憶是抽刀斷水，而這波來勢洶洶是要連抽

《大江大海

事，也是讀散文很難不碰的一種類型，這樣的題目也在散文史上從未斷過。近年台灣所出版的

回憶的滋味，像是一道道家常菜，家家戶戶各有所長。而懷舊是散文裡很難不寫的一回

享受。

都唱穿了。最後桌上棗核茶屑留著，又是要散去的時分。回憶的滋味與氣味，是讀這部書一種

不盡意，於是以歌代話，老友唱起他故地的老調，你聽著是帶著陌生。偶爾嗓音有點衝，把詞

剛剛棗的酸味給沖下胃，這時彷彿有點暖意提了上來。「歲月」是飲了一下午茶話到盡興卻仍

最熟悉的那種散文筆調，像是午後與老友相聚同座促膝，且聽話家常。陪在一旁飲一口茶，將

376

如果是這樣，但請多留一下吧，再多讀幾頁也許你會看見一個老人，吃到家鄉味的那一刻涕零

不已，許久後嘆一口長長的氣，於是你也好像被觸動了什麼，儘管你不是那麼透徹，但也就因 此近了一些。

傳說與故事的流傳，不正是靠著一遍又一遍一說再說，直到記憶也轉為聽 ——

正如︿棗與石榴﹀裡老奶奶的餅，一層層地和入舊事，奮力地 了又 ，最後烘出的滋味 是可以咀嚼遍遍

者所熟悉，終於有人也懂得說這樣的一個故事，隨後繼續言說。不過次次說起終究都不會相同

的，過往的翻騰也是筆下所不能盡意的。於是當我們脫口說出：「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那些回憶，或寫回憶的人還是不會停止的，在書寫者的心裡這些回憶正是他的傳說，是要再說

你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的。而懷舊的題材對此也不以為意，只要滋味與餘韻能夠長存即是。

許育婷

377

現代文學

書 ‧評

【師評】 陳芳汶 老師

的典象的特色，是一種形象式的批評，這個反而有點接近東方傳統的感受文字的評寫的

字行雲流水，情感真的是非常豐富。而且我覺得它的文字凸顯了一個很重要的對於回憶

我給第三的就是《棗與石榴》這一篇，和芳汶老師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這篇的文

林啟屏 老師

非常肯定作者的表現，就是我所受到的感動，所以我給這篇第三名高分的評價。

不見得是優點的部份是，它反而模糊了所要評介的作品本身的核心價值。但我仍然非常

為基底，本身已經具有獨立性，這是極大的優點。但同時卻有一個我個人很主觀地認為

個人有一點偏見，它是極其美文式的書寫，也就是說這篇文章即便沒有《棗與石榴》作

這大概是所有書評裡面文筆最好的一位，在用字遣詞上面相對是最精準的。不過我

378

不過我又覺得請他多一點說理性會不會是給他鑿了七竅，這反而未必是合宜 ──

模式，所以我會在這把它選為第三主要是這個原因。我覺得，作者如果能讓論點更具有 說理性

的。但是一個好的書評的文字，還是要表現出論的可能性，因為它是一個評，並不是一

你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個情感的完全抒寫。但作者可以是以他的書寫來帶評，這是可以被接受的。

許育婷

379

現代文學

書 ‧評

現代書評 佳 作 東亞所碩一 林敬棚

得獎感言： 孤蓮清華，傲色無雙，逐波隨飄。 倚一泓秋水，向天索采，舉杯求醉，盡付文滔。 長夜挑燈，譜詞揮灑，莫問才思幾斗高。 且吟罷，看韻行筆墨，冷漠柔嬈。 江山縱是多嬌，嘆今古愚人爭折腰。 笑逸仙介石，早失國器，小平翔宇，已遜風騷。 紅色驕陽，老毛主席，妄諷蒙汗只射雕。 氣短也，盼風流才子，唯我明朝。

380

平凡中見苦難 大時代下的悲劇 ──

龍應台大江大海這本書主要講述的是在一九四九年，這個身處於中國海峽兩岸大時代的劇

變中，一些小人物顛沛流離的生活體驗。本書的首章，由龍應台父母的故事開始，龍應台的母

親美君，從故鄉來到台灣，離開前並不知道未來可能再也回不到故鄉了，跟著撤退的國軍懵懵

懂懂地來到台灣，面對著陌生的港口與城市，彷彿是本能般地做起了生意，就只是為了生活，

在國民政府撤守台灣時，像美君這樣的平民百姓，多不勝數，經歷了生離死別，在一個陌生的

地方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然而這是他們所願意的嗎？背負著此生再也回不去故鄉，看不到親

人的遺憾，多少夜裡默默垂淚，但又不得不撐起家計，為了活下去而打拚，活下去，或許未來

有一天還能回到故里，見到家人，這是大時代下的悲劇，但這悲劇並不是國家敗亡，而是發生

在一個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黎民百姓身上，自古以來，歷史從來是帝王將相的專屬，每個朝

代的滅亡，我們所記得的往往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

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亡

平 ‧凡中見苦難

大時代下的悲劇 ──

國之詞，或是紫禁城破，煤山自縊的悲哀身影，但關於小老百姓們的歷史，我們卻時常忽略 林敬棚

381

現代文學

書 ‧評

外，其餘說的話就是：「管管你不要哭。」而管管只是說著被抓兵的經過，文字沒有表現出情

管你不要哭」，龍應台與管管談起他被抓兵離家時的情景，龍應台的話並不多，除了提出問題

龍應台走訪了許多人物，記得印象最深的是訪問了管管，這只是一小篇的訪談，篇名是「管

在書中，其實沒有一個主要的故事主軸，整本書由一個又一個人的經歷故事串連而成，

的一生，還有比此還孤獨否？

物難依舊，人事亦全非，能見到親人還是幸運的，有些人的家鄉都不見了，親人也消失了，人

親人，離開前所看到的可能還只是個流著口水的小嬰孩，回來時卻看見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景

著，可能只是塊冰冷的牌位，數十年來的盼望，只能化作無言熱淚滴落，面對著數十年不見的

海西，掛念家鄉老父，卻永遠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好不容易熬到兩岸開放探親，回到家鄉等待

遷臺的老百姓們，離開大陸前，殊不知這一走就是天涯海角，再見無望，數十年的隔離，望著

來，然而一九四九年，國共分治兩岸，卻是嚴格地禁止了兩岸人民的交流，那些隨著國民政府

嬌的大地上，曾經同時存在著許多不同的政權，但人民在不同政權的統治下，卻都還能交通往

中國在歷史上，分裂的時期相當多，三國時代、魏晉南北朝、宋金元等時期，在中原這多

眾生，身處上位榮華富貴的讀者，畢竟是少數，平凡如吾人，讀起此書，感觸甚深。

了，龍應台的這本大江大海，寫的是在國家風雨飄搖之際，一些小人物、老百姓的故事，芸芸

382

緒，但藉由龍應台的安慰，可以知道當時管管談話時，是如何地聲淚俱下，此中辛酸，當不為

外人所道，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年，被迫離開母親與故鄉，經歷生死磨難，來到異鄉，數十年

後，僅存個八十多歲白髮蒼蒼的老人，老淚縱橫話當年。書中，龍應台訪問了不少被抓兵來台

的老人，從前歷史課本上看到的政府抓兵，年輕懵懂的我們，可能將它當作一段課文，一段歷

史甚至是一個個例，但透過這些人物的訪談，才深刻地衝擊了我們的認識，這是一段段血淋淋

活生生的歷史呀！書中的幾張黑白照片，主角是少年兵們，你很難想像，一個理應在小學裡玩

樂、身高比一把長槍還要矮的孩子，竟然已經是個軍人，看著照片中年齡身高不盡相同的娃娃

兵，放在現在，或許人們會以為這是好玩的父母給孩子穿上軍服，拍些可愛英武的照片，但在 一九四九年，這是悲壯無奈，一點也不好玩。

在眾多悲傷的故事中，有這麼一段默默無聲卻動人心弦的插曲，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一日，

上海的街頭默默升起了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恆源祥的老闆從廣播中聽到了日本投降的消息，悄

悄地寫了幾張標語，貼在店門外的石柱上，沉寂已久的夜總會又放起了音樂，上海這座城市彷

彿在一夜之間活了過來，龍應台用平靜的文字敘述了上海的人們在抗戰勝利後，所做的一舉一

動，看似平靜，但卻掩不住在八年痛苦後突來的巨大歡喜，深深地觸動了讀者的心弦。然而，

平 ‧凡中見苦難

大時代下的悲劇 ──

書中也記載了國軍接收台灣的一幕，也是我們在歷史課本中常讀到的，衣著破爛彷彿如叫化子 林敬棚

383

路。

現代文學

書 ‧評

」這些被迫離開故鄉的人，心中的傷痕是我們難以體會的。 ……

故事，以年代來區分，龍應台可說是介於老一輩與新生代之間的中間世代，她或多或少經歷了

龍應台的大江大海，可以說是寫出對她兒子說的故事，也可以說是要寫給我們這一代人的

間的愛恨交錯

歷的掙扎，他的割捨是午夜夢迴，茫然失落，我只有悄悄等著父親的動容，感覺他神色最恍惚

雲蒼狗。我沒有留下父親留下的瘡疤，他的傷痕是不敢思憶，不堪回首。我沒有經歷，父親經

土，他的鄉愁是浩盪之江，滾滾之水。我只能偷偷瞄著父親的眼眸，感覺他眼光最深層處的浮

「我沒有走過父親走過的長路，他的年少是幾番滄桑，幾番血淚，我沒有看過父親看過的國

許我們也無法感受到他們心中隱忍不言的傷，正如已故歌手張雨生的一首歌，歌詞是這樣的：

在平凡中度過了驚濤駭浪，這是我們這一代人體驗不到的，縱然聽著長輩聲淚俱下的訴說，或

中，我們很難想像就在我們的上一代人的一生中，發生了這麼多生死離別，動人心弦的故事，

識份子的經歷，因此，更顯得有血有淚，而這些辛酸故事，一直深深埋在我們上一代的長輩心

這本書，寫的是在一九四九年前後這時代的平民、軍人的故事，不是統治階級、高級知

說，造成了相當大的心理衝擊，但他們並不知道，這支叫化子軍在八年中走了多少生死血淚

的祖國士兵，從基隆港穿著草鞋、帶著鐵鍋、揹著雨傘走下船，這對一心迎接祖國的台灣人來

384

一九四九年大時代的動盪或是餘韻，藉由她訪問老一輩的人以及她父母輩的經歷，寫出了那個

時代人的故事，同時讓我們這一新生代的小輩，藉由此書去了解我們長輩那年代的辛酸，龍應

台可說是個中介人物，她在這本書中的角色，只是個收集與敘述故事的人，以一個旁觀者的筆

觸，寫出了戰爭帶給人的不幸與傷害，她以這本書向被時代踐踏、污辱、傷害的人致敬，將這

本書獻給父母美君槐生，並且藉此書向兒子飛力普敘述一個時代的故事。時光不能倒回，歷史

不能抹滅，記憶不會逝去，雖然我們不曾經歷那時代的辛酸，但卻可從這本書中，尋找在大江

平 ‧凡中見苦難

大時代下的悲劇 ──

大海中發生的一些平凡人中的生離死別，來了解我們的上一代。

林敬棚

385

現代文學

書 ‧評

【師評】 林啟屏 老師

我想幫這篇拉一下票，因為其實它挺清楚地表達《一九四九大江大海》這一本書的

涂艷秋 老師

的關係的交互運用。所以這一篇我給他的分數稍微降了一分。

思考的過程，你能夠表現出句讀之間如何去書寫，也會凸顯你對於那個概念和命題之間

題，有逗點，但是一逗到底，少了句點。事實上，一個完整的句子，代表的是一個邏輯

而且焦點的部份也比較少。另外還有一個就是句讀。這大概是很多同學寫文章很大的問

原因是這篇的情感也放得相當地多，他個人的情感放得多，但是評論相對來講也就少，

談到《一九四九》的這篇，事實上我給他的分數跟《棗與石榴》只差一分，主要的

386

重點在哪個地方，並沒有散焦掉。它很清楚地告訴我們這一本書中整個歷史運作出來是

什麼樣子。這些無名小卒，他們越過了一九四九的悲傷是什麼？所以從第四段的地方是

它論述的一個點，用一個很平實的方法寫到才剛剛從日本投降的南京這個地方，一直到

他們要接收台灣的時候，沒料到台灣人會看到這樣一個破銅爛鐵，或者說，這樣子的一

個，背著雨傘，帶著鐵鍋，穿著草鞋的叫化子軍隊。可是事實上誰也沒不知道這樣子的

一個叫化子軍隊，本來是來接收台灣，卻變成長久駐守在台灣的一種悲傷。他的文字用

得非常平穩，而且非常隱晦地去講出那種悲哀，結果最後那個悲哀他是用張雨生的歌來

作一個表述。我當然覺得全用那首歌來作表述有點好像是偷人家的東西，但確實是講得

非常好。最後提出龍應台其實是跟兒子飛力普講述一個不能夠倒回去的歷史。不是由歷

史上的幾個大人物站在那邊說什麼算什麼，那所有人的辛酸血淚又算什麼呢？而想要從

平 ‧凡中見苦難

大時代下的悲劇 ──

另外一個角度去談平凡和沉緬，我覺得作者這個層面敘述得挺穩當的。

林敬棚

387

現代文學

書 ‧評

388

附 錄

道 南 文 學

旨：為鼓勵文學創作，提高寫作水準，特舉辦本校「道南文學」寫作比賽。

國立政治大學道南文學獎比賽辦法

一、宗

二、參加資格：本校已註冊之大學部及研究所學生。 三、比賽項目：共九項。 １、古典文學：律詩（限七律） ２、古典文學：詞（限中調詞牌：︿祝英臺近﹀） ３、古典文學：曲 ４、古典文學：散文 ５、現代文學：新詩（限五十行內） ６、現代文學：散文（限五千字內） ７、現代文學：短篇小說（限五千至一萬五千字） ８、現代文學：舞台劇劇本（限演出時間三十至六十分鐘）

390

９、書評（限三千字內） 四、比賽方式： １、書評部分，由本校開列書目並公告之。

、 blog

投稿），限用 email

２、每人每項投稿以一件為限。稿件限定於決審前未曾發表（含網路、

列印稿一式三份和電子檔乙份（請以 A

版），且不得一稿數投。 ３、投稿請交作品

bbs

word

），填妥後連同作品裝袋，並於封袋上註明 www.chinese.nccu.edu.tw

檔，稿件不得出現參賽人姓名等相關資料。請自行下載本活動之報名表（本校中 文系網址：

參賽類別與項目。請逕向中文系辦公室投稿，截稿日期以當期徵文公告為準。

４、參賽人或投稿作品有違反比賽辦法者，一律取消參賽資格，稿件恕不退還。投稿

年 010

作品經檢舉或查證有抄襲或妨害他人著作權者，將公布參賽者姓名，取消得獎資

一 ○ 年 ○三月十九日（以郵戳為憑）。決審會議日期暫定為

格，並追回獎金和獎狀，一切法律責任由參賽者自行負責。 ５、截稿日期為二

五月底，確切日期將另行公告。

附 錄

391

道 南 文 學

五、獎勵方式：獎金與獎狀乙紙。 目

○○○○

○○○○

○○○○

○○○○

○○○○

○○○

○○○

○○○

○○○

第 一 名 五

古典文學：律詩（限七律） 五

項

古典文學：詞（限詞牌）

一

五

現代文學：散文

一

古典文學：曲

現代文學：新詩

一

五

現代文學：短篇小說

一

古典文學：散文

現代文學：舞台劇劇本

一

○○○

○○○

○○○

○○○

○○○

○○○

○○○

○○○

○○○

第 二 名 三 三 三 三 七 七 七 七 七

○○○

○○○

○○○

○○○

○○○

○○○

○○○

○○○

○○○

第 三 名 二 二 二 二 五 五 五 五 五

八、本辦法經系務會議通過，簽奉 校長核可後實施，修正時亦同。

佳

一

一

一

一

三

三

三

三

三

七、得獎作品之著作權為作者所有，並無償授權本校得以任何方式使用該著作。

準，各獎項得從缺。

作

○○○

○○○

○○○

○○○

○○○

○○○

○○○

○○○

○○○

作家擔任評審委員。初審通過作品，將匿名公布於中文系網頁。為維持得獎作品水

六、為求公平公正，稿件均採匿名評審，分初審、決審二階段。由中文系聘請專家學者及

書 評

392

☆學年度道南文學獎書評組指定閱讀書目 《 □小團圓》，張愛玲著，皇冠出版社

則 品格練習題》，布魯斯

《 □殺鬼》，甘耀明著，寶瓶文化公司 《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龍應台著，天下雜誌出版 《 □棗與石榴》，尉天驄著，印刻出版社 《 》，村上春樹著，時報文化公司 □ 1Q 《 □沒被抓到也算作弊嗎？：學校沒有教的 慧芬譯，漫遊者文化出版社

《 □等待秋天》，史考特 布 ‧魯著，許桂綿譯，晴天出版社 《 □我願意為妳朗讀》，徐林克著，張寧恩譯，皇冠出版 《 □沒有神的所在：私房閱讀《金瓶梅》》，侯文詠著，皇冠出版 《 □巨流河》，齊邦媛著，天下文化

附 錄

韋 ‧恩斯坦著，趙

393

道 南 文 學

九十八學年度道南文學獎比賽評審委員及襄助人員名單 一、古典詩組 決審委員：王文顏、高莉芬、陳成文老師 二、古典詞組 決審委員：耿湘沅、高桂惠、侯雅文老師 三、古典曲組 決審委員：楊振良、朱自力、李崇遠老師 四、古典散文組 決審委員：陳逢源、黃偉倫、陳伯适老師 五、現代新詩組 初審委員：李癸雲、羅毓嘉、陳文成老師 決審委員：劉正忠、蕭水順、莊祖煌老師 六、現代散文組 初審委員：張堂錡、賴鈺婷、凌性傑老師 決審委員：陳芳明、楊敏盛、陳克華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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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現代短篇小說組 初審委員：張惠珍、吳鈞堯、周昭翡老師 決審委員：周芬伶、林黛嫚、廖輝英老師 八、現代劇本組 決審委員：侯雲舒、邱少頤、于善祿老師 九、書評組 決審委員：林啟屏、陳芳汶、涂艷秋老師 襄助人員：麥卉婷、廖培伶、李宛芝、張錡方

附 錄

395

道 南 文 學

公 告

公告國立政治大學九十八學年度道南文學獎得獎名單。

次 系

作

級 姓

品

九十九年五月二十一日

名 作

東 亞 所 林 敬 棚 見政大四維堂前兩楓樹生 碩 一 長不同而有感

中 文 四 蔡 立 亭 春日抒懷

第 三 名 從 缺

第 二 名 從 缺

第 一 名 從 缺

別 名

國立政治大學九十八學年度道南文學獎得獎名單 類

古 典 詩 佳

中 博 四 朱 錦 雄 夜思 中 博 二 張 柏 恩 閒居即事

396

附 錄

第 一 名 中 博 四 朱 錦 雄 祝英臺近（雨初停

教育哲學 梁 可 憲 一半兒 博 一

老 ‧兵

） …

一 一場夢 ‧枝花

閨 ‧思

作 中 博 一 許 嘉 瑋 祝英臺近 有懷

第 二 名 中 文 四 蔡 立 亭 祝英臺近 旅人思鄉 古 典 詞 第 三 名 中 博 三 許 瑞 娟 祝英臺近（雨紛飛 ） … 佳 第 一 名

讓 天淨沙

東 亞 所 林 敬 棚 南呂宮 古 典 曲 第 二 名 碩 一

作 從 缺

第 三 名 歷 史 二 葛 佳

第 一 名 中 三 乙 呂 俊 霆 道難 第 二 名 中 碩 一 詹 宜 穎 觀海潮記

教育哲學 梁 可 憲 歲暮抒懷 一 作 博

東 亞 所 林 敬 棚 金陵記 古典散文 第 三 名 碩 一 佳

中 文 三 謝 佳 瀅 越母代庖記

397

道 南 文 學

現 代 詩

現代散文

遷徙 ── 寫於探訪 失智老人的午後

第 一 名 中 文 一 蕭 詒 徽 第二人稱，情書 第 二 名 中 文 一 陳 柏 言

作 社 會 博 六 吳 亦 偉 可以抽菸的地方！

第 三 名 中 文 四 蔡 孟 軒 剪 佳

第 一 名 中 三 乙 楊 子 萱 哪吒 第 二 名 英 二 乙 潘 若 婕 你的房間 中 一 乙 楊 浩 偉 籽 中 二 乙 黃 璿 璋 台北臨盆

作 社 會 博 六 吳 亦 偉 可以抽菸的地方？

第 三 名 佳

第 一 名 法 律 三 乙 黃 澔 珩 不愛

斯拉夫語 王 馨 慧 窗 言 四 甲

廣 告 三 徐 璿 琇 密封的夏天

哲 學 四 劉 值 言 艷色

第 二 名 從 缺

作

現代小說 第 三 名 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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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錄

評

現代戲劇

書

第 一 名 廣 電 所 一 陳 亞 孜 致留下的你

第 二 名 中 文 一 蕭 詒 徽 第四人稱，信仰

平凡中見苦難 ── 大時代下的悲劇

你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 評《棗與石榴》 ──

兩個月亮的世界 ── 評村上春樹《 1Q 》

理解：《我願意為妳朗 讀》書評

作 傳 播 三 陳 筱 婷 切！你們的英雄

第 三 名 中 二 甲 徐 瑞 鴻 再見，比利艾爾頓 佳

第 一 名 社會博六 吳 亦 偉 第 二 名 傳 播 三 陳 筱 婷

作 東亞碩一 林 敬 棚

第 三 名 台文碩二 許 育 婷 佳

399

道 南 文 學

編 後 語

在成書之前搶先閱讀即將付印的文字始終是種幽妙的樂趣，而以另一種角度觀看作品則是

張錡方

此次能夠參加道南文學作品集的編輯讓我感到開心。這是一份讓自己磨練細心與耐心的機

不同的樂趣；感謝讓我能夠再次感受這種樂趣的學姊，也謝謝正在閱讀的你。

味！

李宛芝

四年級了，離開道南文學的編輯位子以及畢業，之後快樂校對兼讀文稿的機會不知還會

廖培伶

茅茅乾脆地接下繪圖的工作，效率高成品美。也謝謝諸位文豪投稿道南文學，讓我讀得津津有

不會再有？這次在自己也很忙碌的狀況下既拖又趕地完成編輯工作，謝謝小麥的包容，也謝謝

雜，但我想我會想念，在鵝黃色調的燈光下，一字一句與得獎者的文字追逐與傾吐的溫暖。

會，而且也讓我能再一次細細品讀每一篇得獎作品的筆觸與情感。縱然過程會有一些漫長與繁

400

又是一本《道南文學》，又是一次四季遞嬗。感謝培伶、宛芝、錡方的付出，感謝小萬

學姊、彥成學長、侑儒學姊的協助，感謝淵明印刷相關負責人士的辛勞。雖說世事都如過眼雲

麥卉婷

煙，但看到自己大學生活的一部份，能以一本書的形式被保存下來，實令人無比悅樂。

附 錄

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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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南文學,第二十九輯 / 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 編. --初版-- 臺北市：政大中文系,2011. 08 面；

公分

ISBN 978-986-01-9452-4 (平裝) 830.86

98013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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