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舒飞廉 文学报
文学报
由浙江江苏,到江西安徽,再到湖南湖北,北纬三十度上下,湿润多雨的山泽与池沼,亿万枫杨的翅果在由夷变夏的南中国发育成大树。孟夏草木长,枫杨结成的果串,密集如同孟良焦赞的虬髯,又好像始皇帝冠冕上的流苏摇摇摆摆。
作家舒飞廉观察这在村庄、城市常见的树木,看它们在蔽屋荫牛拱猪坐狗之余,供喜鹊与麻雀筑巢,金龟子、天牛、椿象和鸣蝉聚居在它的枝干上,蚂蚁军来来往往,蝴蝶族毛乎乎的幼虫彬彬有礼地蠕动……
枫 杨 国
文/舒飞廉
刊于2016年8月文学报
与作家唐唐、冯致一起下乡采访,村道回环,乡塆错综,虽曰故乡,已成迷宫。掩映迷宫最醒目的树,其惟枫杨乎?枫杨粗枝大叶,翅果累累,浓密高拔,巨伞一般,将处处亦新亦旧、宛如大地深处长出来的乡屋拢入怀里。唐唐说这树是杨树,老冯说是“鸭娃树”,尚不知道它有这个风雅的学名。其实也不奇怪,我们在乡下的时候,于祖父母、叔伯姨舅,这些熟悉的亲戚的大名,多半也是陌生的。
如果将这些枫杨都标到地图上,由浙江江苏,到江西安徽,再到湖南湖北,大概就是江南、江淮、江汉与西南地方?北纬三十度上下,湿润多雨的山泽与池沼,亿万枫杨的翅果在由夷变夏的南中国发育成大树。要是两千多年前的楚灵王楚平王他们看到我目测的这个枫杨地图,一定会得意地讲,这就是寡人治理的楚国,但他们未必愿意将这种平常如水牛,如水稻的树封赏成“国树”吧。
屈原写香草美人,未及给枫杨写出骚辞,倒是橘子树运气不错,他在《橘颂》里写:“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枫杨未必不嘉,也一心一意服役在南国,纷其可喜的,是绿叶与翅果罢了。一定要给枫杨写诗的话,陶渊明也许更合适吧!枫杨朴茂自然,多像他的诗风!他诗里有“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他在生命的暮年,听到过风吹白杨稠叶的萧瑟之声,也会跟唐唐、老冯和我一样,在少年与青年的时代,听到过风吹环绕我们村庄的枫杨国的声音:南风簌簌似蚕啮,北风忽忽如虎狂。
新媒体编辑:何晶
配图: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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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风吹过村庄的枫杨,将它的翅果与树下的青年人吹向远方 | 此刻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