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辞
物之最毒者，莫甚于蛇。予生平最畏之，途中遇握蛇乞子，则趋避远引，去之惟恐不速。陈子定九忽以《蛇谱》属予序，予逡巡不敢展阅。定九笑谓予：“君畏蛇，一至是耶！吾请言其奇者。”因述一二事，大都出乎意想之外，余乃悟。
余之一生，固尝与蛇相遇，岁必数遭其啮，非不欲远之，奈匿在莩葭，有不可得而远者。因思造物赋形之初，既已蛇其腹心，蛇其口齿，则曷不并蛇其躯体面目，置之深山大泽之中，其肆毒也或不至于极甚？顾乃计不出此，蛇其性而不蛇其形，俾柔懦者流敛手而恣其啖噬，则甚矣造物之不仁也！
予既屡遭蛇毒，遂怒目而对斯谱，循览一过，知定九盖欲效大禹之图神奸，使魑魅魍魉，世皆莫能逢之，其功亦甚伟矣！
予幼时读《孟子》，至大禹驱蛇龙而放之菹，周公驱虎豹犀象而远之，以是知大圣人之于若辈，亦处于无可如何，既不忍殄灭之，无俾遗种；亦惟有驱之之法，俾不致与斯人相值斯已耳。然则定九此编，其殆犹楚史之有《梼杌》也夫！歙县张潮题。
●圆蛇
产贵州古洲八万土司中。圆如卵，有五彩文或山水、花鸟、竹木状，同六合石子。人见之无不爱，拾而抚摩，不忍遽舍去。少顷，得人气，于中心迸出一头，口目毕具，吐舌如火，啮人即毙。人毙处，草木枯槁，泥土焦裂，人不敢由此行，皆迂道以避，三年始复，然其土犹毒。苗人以竹矢插其处七日夜，射人即毙。
●脆蛇
亦产贵州土司中。长尺有二寸，围如钱。嘴尖、尾秃、背黑、腹白，暗鳞点点可玩也。或白如银，见人辄跃起数尺，跌为十二段，须臾复合为一，不知者误拾之，即寸段，两端俱生头，啮人即毙。出入往来恒有度。捕之者置竹筒于其径侧，则不知而入其中，急持之方可完，稍缓则碎矣，故名曰脆。暴干，能已风去厉；视其身之上，中，下，以治人之顶、腹、胫，罔不效，兼可接断骨。君子曰：不为毒而攻毒，可谓能自新者矣。
●丝蛇
夔州府蛇倒退，地方间有之。长八尺，围一尺。能吐丝作网，大数亩，蛇居其中如蜘蛛然，候物入其网即擒吞之，人或触其丝，则跃出啮毙。其地出是蛇，土人必榜于道，使绕而避之。
●方蛇
形如牛皮箧，高五寸，纵、横各二尺。其色黄黑，其行如矢发，吐气如爨烟，腥不堪闻。见人近，辄迸脊中黑水射之，中者立毙。粤西近楚山中有之。
●扁蛇
阔五寸，长五尺，厚—寸，首尾俱齐，色如温绸，五色相错而方，不知者以为手巾也。口大如斗，其行如飞，能逐狡兔，得兔即生吞之。广西及海南山中间有。
●桥蛇
长八九尺或六七尺，色清如竹，尾秃。以首尾行如桥然，首先发而尾后踪，又如弓状。疾如奔马，能掩捕飞鸟，广东雷州山中颇多，不害人。
●双身蛇
一头两身，雌雄自具，自为合。单日粪从雄尾出，双日粪从雌尾出。三月则交，五月卵生如鸡卵，七月子育，九月子成，自觅食。是蛇长五六尺，亦有八九尺者，不满丈。善捕鼠及狸，出占城国、缅甸，滇西亦有。则食鱼虾，善泅水。缅人以其善捕鼠，尝蓄于家，然能为猫害。
●双头蛇
四川乌蒙山中有之，两头一尾，得物，左口噙之，右口咀嚼。其色紫，有鳞，长八九尺。
●两头蛇
非孙叔敖所斩之两头蛇，闽中将乐、沙县、宁化城郭间俱有。状如蚯蚓，长尺许，四目斯张，二舌并吐，人往往见之，亦不为祸，故曰非孙叔敖氏所斩之蛇也。
●唤人蛇
大头小颈，长丈馀至数仞，广西近交趾山中有之。伏草莽间，遇行旅过，辄大呼曰：何处来？那里去？只此六字甚清楚，音同中州，不知而误应之者，虽去隔数十里，蛇必至，至则腥风拥树，排闼而入，吞应者去，人莫能制也。过客旅宿，主人必问道有呼汝者乎？曾应否？有则以木匣置飞蜈蚣为枕，闻腥风来，揭盖即飞出，一啮，蛇即毙，有重数百斤以至数千斤者。刳其肉，可作脍，其味同鲤；取其脂，可燃灯，大风吹不灭。
●人面蛇
雌蛇状如美妇人，项下有两足，如人手，十指俱具。雄蛇有髯而色绿，长数仞。雌雄交则相鸣，声如吼。善搏虎，畏狐，见狐则蒲伏不敢动，狐从容啮其尾，血出则蛇死，呼群狐负之归穴以为饭。缅甸、阿畦、占城、交趾及八百媳妇国诸山俱有。
●鼓子蛇
蛇形如鼓，圆而且扁，大至合抱，高一尺，眼、目、鼻、舌俱生平面，四川天全土司中有之。每风雨将至，雌雄相应而鸣，其声如挝鼓，大有《渔阳三弄》之韵。或曰阿畦山中颇多，孟良山中亦有。不害人，但食虾蟆及百足虫。或曰其皮色苍，可为鼓，声闻数里。
●百乐蛇
越裳氏国有蛇，群处穴中，每至春日融和，风光澹荡，则出，聚鸣草莽中。或作丝竹声，或作金石声，或为擂鼓鸣锣声，或为喇叭长号作天鹅声，箫管瑟琶，百乐毕备，故曰百乐蛇。国人闻其声，大喜，多置酒相贺，谓其年必丰，人无疾厄，盖瑞蛇也。好事者则携樽往听，直作一部鼓吹矣。然蛇畏人，闻人声辄避去，皆默饮不敢哗。杨升庵先生流寓滇中数十年，通彝语，识僰文，乃译黑新逵《西南列国志》八百余卷，载蛇状甚详。予在大理浪穹何氏见其抄本，惜匆匆北还，不能尽录其书入中原，以为恨。
●鸟虎蛇
鸟虎蛇出滇南、广西府土司中。高五尺，大二围，头尾俱平，如圆木一段，然色苍黑。尝直立草莽中，俟飞鸟过，喷唾弹之则坠，取以为食。土人呼为鸟子虎。
●飞蛇
大不过钱，围长七八尺不等。去头尺许，有两翅如伏翼状。栖于林木，往来飞搏小鸟为食。见人辄飞采啮，一啮即毙，毙则先取心食之，然后呼群蛇共享。惧金，持寸铁击之即不敢来。乌沙国人行道及入山樵采者，俱佩小锣一面，随行随鸣，蛇闻声则头腹痛，辗转于树不敢动，以毒弩射之则毙。
●一角蛇
黔东、粤西山中多有一角蛇，其色赤黑相间，赤处如火焰，黑处如光漆。余友白子卧，自新贵令致仕，由镇远取水道归。家人王博有勇善弹，舟行，见蛇一角婉蜒崖间，即引弹中蛇，蛇即跃来舟，博亟抽刀挥之，蛇两段，尾堕水中，头复迸至左岸，触牛羊毙。
●豹皮蛇
阔三尺，长五尺，厚三寸，形长而方，伏草莽如被然；有毛斑斓若豹，故名。豺、狼、獐、鹿践之即毙，毙即吞之。畏鹤，鹤践之，蛇即毙。浡泥国人呼“荆奇镶”，荆奇镶者，华言毒口蛇也。
●鹊不停蛇
长数丈，大数围，山林中有是蛇，鹊即移巢他去。腥且臭，鹊闻其气，卵不育，故名。广西、安南山中多有。
●环蛇
三佛齐有蛇，如环，大数围至数十围者。逐兽则疾走，如转车轮于千仞之山，兽入环中即毙。其口眼俱生环之半，与尻相对。国人收其脂作药，服之，刀剑不能伤。
●介蛇
长五六尺，有黑、白两种。尾系壳如蚪，倦则蟠壳中，行则拖壳如飞。专食草中虫，不害人。出天方国。
●王蛇
滇南近缅山中有蛇，长数里，色如黄金，盖数千年矣。常隐不常见，不害人，不害物，以恶蛇为饭。每出，小黄蛇从者以千数，所止地凡蛇尽来朝。有罪及伤人者，辄命群蛇嗾毙之，即以为食。凡毒蛇伤人者，尾必秃，所杀者皆秃尾，人以是知其讨有罪也。过其地，三年毒蛇绝迹。每杀蛇，必留尾以为号令，以其能讨恶，故曰王蛇，盖蛇之仁武者也。嗟乎！安得此蛇巡行天下，尽杀害人之蛇耶！土人曰：父老相传，是蛇自万历庚午岁现后，迄今六十余年不出，盖已仙去云。
●神蛇
梧州三界庙有蛇神，甚灵异，每祈祷，小青蛇从鬼吏冠袖中出，身绿如苔，柔扰依人，倏忽不知所在。有负于神，蛇即至其家，虽隔百里必至也。或出其中舟，或伏其被襆内，人惧而祀之，则去。或曰：有司疑案不能决，辄令两造诣庙，探鬼吏冠中蛇，理屈者即啮毙。嗟乎！此蛇之聪明正直者也，宜称为神。
●黠蛇
曩予在粤东，行东莞市中，见有居民家结彩作乐者，童叟男女拥绕于门，入者咸有惊异非常之色，出者如礼天帝而退，不忘肃敬之状。心窃怪之，因入以观。见庭中盛供帏帐，设樽俎、具香灯，执乐两列，鼓吹迭奏。几上陈一盎，盎中小竹数株，有青蛇，长不满尺，大不逾指，一身二头，项相并，四目两口，二舌并吐，绿质如苔，蜿蜒升降于竹间。主人肃衣冠端立案左，入者以次膜拜，苟越次不整，主人必正色约束，皆唯唯惟命。予询其故，曰：“此蛇，吾里双忠祠双忠神之使也。凌空而飞，忽然而至，至其家，必虔祀之，则获福，否则，获大咎。”然则人非事蛇也，乃事神也。蛇之去来，惟神是使，神之威灵不凭乎蛇，不能取信乎人也。惟蛇也，柔扰依人，故人相与事之而惟谨。而卒无有若狄梁公者起而一正其妄，假令是蛇蜿蜒千尺，而有驱雷布雾之势，则人将震惊而鸟散兽奔矣，又安能帏帐樽俎之盛供而鞠躬膜拜之竭诚若是耶？嗟乎！蚩蚩之氓，易惑而从，而是蛇又取之甚巧，不以威而以柔，故能久肆其志，享时祀而无驱之者，可谓黠矣。然则今之为吏者巧取于民，更有甚于此蛇者也。昔孔子谓苛政猛于虎，余则谓贪吏黠于蛇。
●蟒蛇
长十馀丈，或数十丈，毒甚，吞人不厌。粤东、西及湖南深山中极多。蟒踞处人不敢近，至废耕桑，明末，苏州洞庭山有叶羽者，多力，好武略，闻南昌曾天成拳手，天下无双，往师之。既受业，天成授羽革履一两，以精铁弢两头，举步飞扬，较棍棒尤峻，又令擎火炭徒手抟弄。羽苦之。天成曰：“学业须精敏，能上截隼鹘，下拾蝇蚋，则临阵可搏矢石矣。吾道高妙，然不离飞跃二字，猝难神会，必高跃十丈，横跃十丈，然后捷如振翮，腾踔千仞，虽贲、育不及也。汝当先习高跃而后进之。”二年，羽技大成，与天成埒。既而天成死，羽无所归，乃贾于湘潭客张氏。及收值，张欺羽孤旅，推故不给，指入深山，自诣负家索，皆幽溪巉岭，蒙密峭邃。忽大蟒张牙来，约长十馀丈。羽高跃空中，举武腾踢。蟒势殊猛，吐气如雾。羽便飞扬百变，乘间亟取两石飞中蟒要害，须臾跳掷而死，声撼山谷。及归，张大惊怖，谓羽已死，其昼现者魂魄也。羽直前擒，数其罪，良久乃解。时众聚观者已数百人，往验，果然，遂白令。令饷之金，待以宾礼。众复请曰：“自蟒杂处兹土，采山溉亩，弃去日久，官缺正供，百姓坐困者八载。今受叶君赐，当肖像树石，俾居人世祝。”令曰：“可。”既竣，题额曰：姑苏叶君生祠。勒石山巅，曰“叶君除蟒处”。余乙亥冬过湘潭，入其祠，读其碑如左云云。
●蚺蛇
蚺蛇，闽、广，黔、滇、楚南俱有。福州、广州、潮州及高州之茂名、电白、信宜者取其胆，能已风去厉。安南者胆性微寒，能疗眼疾及诸恶疮，十年瞽目，可使复明，盖材之良者也。广西桂林、柳州、梧州者性淫，长数丈或十馀丈，见女子即驰来淫，故梧州妇人行道，衣外必裹故裳，蛇来即解裳于地，蛇即蟠绕于裳，而妇人得脱。或曰：取其所蟠裳挂于家，可辟除不祥。至千岁以上者，则高数丈，亘四五里或七八里，恒宵游，遇豺虎诸兽，则吸而吞之，于人亦然。余同年周谋者，黔之黎平人也，居于乡，近广西界。诸生时，好佩刀，未尝须臾去。康熙己酉年廿八夜，饮姻家，沉酣，强而归，至半道，醉益甚，倒卧于地。少醒，如坐丹炉中，万火齐逼。谋疑为客所戏，若以棉被数层捆裹者，大呼不应，急抽佩刀剖之，约厚尺许，忽然撼天抢地，腾跃数仞，方知为蛇所吞也。急剖之，经时乃出，而蛇已死。走归，通体殷红，即觅医者以草药捣汁进，夜半肌肤迸流毒水，半载乃愈，然裂处色白矣，自顶至踵斑斑然不能绝也。曰：是蛇约长五里，村人竞取其脂燃灯，光最焰。今其骨尚存，大如臼，鳞大如笠，藏于家。余曾登其堂拜年伯母目睹者。
●山蛸
状如蜥蜴而小，长不过四五寸，色苍唇丹，不啮人，随处山中多有。
●火赤炼
毒蛇也。浑身色如火而间黑，啮人则肿胀烦闷，不二日而死。急采半枝莲草捣汁，服之即愈。
●秃虺蛇
尾秃而色黑带绿，腹赤，蛇中之最毒者也。不畏人，见人故迟迟行，啮人，治少缓即毙。
●地扁蛇
形扁而色苍，亦蛇之最毒者也。啮人极难治，治少缓即毙。昔一屠者早起往屠豕，行误蹑蛇，蛇啮其足小指，屠即以刀除去所伤指。及反，见小指大如斗，以刀剖之，毒气冲屠面，屠即毙于道。或曰：是蛇盲，不见人，尝吐丝于路，人触其丝，即跃来啮。
●慈曼蛇
是蛇不啮人，即啮亦无大害，与青箫蛇性状相同。青箫者，色青而状如箫也，长四五尺、三四尺不等。二蛇俱善捕鼠。水蛇亦然，江南蛇多不善浮水，惟水蛇善浮水，常于水畔捕蛙为食。
●白花蛇
顶有方胜，尾有指甲，长尺许，能治风疾。产蕲州，为道地良材。河南南阳者次之。
●玉琯蛇
产永州山中，土人名异蛇，以其异于众蛇也。取其皮胆骨作药，治风疾。
●鳞蛇
形如蟒，有四足，土人取其胆，可解诸药之毒，产云南陇川孟养山中。安南长官司出者可治牙疼，亦解药毒。黄鳞为上，黑次之。
●乌蛇
产梧州府藤县。其色如墨，其行如风，又名黑风蛇。取以浸酒，可疗风，服者入水不沾濡。陕西陇州山中亦出是蛇，又名乌稍者，则材之下矣。
●蛤蚧蛇
生枯树中，雌雄不相离，相合则鸣，土人呼为淫蛇。然可治痿症。广西梧州有之。
●赤花蛇
赤碧相间，三目，见人辄奔来啮，啮则不放，虽杀之亦不舍。中其毒者，速以芫花和过山龙、半枝莲捣汁，服之可救，迟三日，骨肉俱化为血。广西近安南境有之。
●七寸蛇
长七寸，围亦如之，色绿如苔，而头赤如血。啮人，行七步即毙，又名七步蛇。被啮，急采黄花菜叶及松毛咀嚼之，可救，然伤处必腐脱一节，方愈。海南最多，闽、越、吴、楚间有之。又名断磨錾，如石工琢磨器，故云。
●四足蛇
即蜥蜴也。朱唇，青色微黄，长五六寸，围如钱，四足，不噬人。或曰是蛇，能化冰雹；或曰钱镠王梦化蜥蜴，盖有龙象云。
●八足蛇
长八九尺，无尾，前后各四足，疾如奔马，遇物即噬，善捕獐鹿。占城、交趾颇多。
●量人蛇
状如乌蛇而色稍淡，不啮人，见人辄直竖，与人较长短。遇者当以手高举，大呼曰：我比汝长八尺。则无咎，而蛇即死矣，否则，人不病即死。蛇既量人，必栖高树，遥望其家挂白及有哭声，乃下。嗟乎！此蛇之最恶者也，比之小人之尤专以阴谋害人者一辙矣。
●蜮蛇
海上颇有，台湾淡水沟中最多，专含沙射人影，则人病且死。状如黑鳗，长至数丈，遇之，当叩齿三十六下，可辟其不祥。此与小人不风鼓浪、造言生谤、谗害君子者相类，吾当常叩齿三十六以辟之。
●夜里叫
尝至午夜忽大声呼救命不止者，蛇也，当默听之，毋得轻启户，仓卒出，必为所害。蛇身无尾，声与人声殊。交趾邱蟠山中有此蛇。
●啼蛇
三足，前二后一；三角，中短左右长。色紫、绿、白三种，长十馀丈。善作小儿啼，昼则无声，每日落后即啼至达旦。出乌思藏山中。大理府明经黄启臣曾至藏山，目睹是蛇，为余言者。
●歌蛇
长五尺，大一拱，不食生物，专食山间瓜果之类，不啮人，人以其不为民物害，亦不忍伤之也。东印土及缅甸、永昌界俱有。是蛇每至秋风清、秋月明之夜，辄长歌如蚓然，有节韵，抑扬婉转，俨若刻羽流商。嗟乎！是蛇如可豢，不妨畜十馀头作一部鼓吹。
●五头蛇
一身五头，各有双目，各各吐舌。海南山中颇多。常入水捕鱼虾为食。
●火蛇
吐火如弹，中雀为食。长七八尺、八九尺不等，从无满丈者。色赤，有两角。
●肚里饿
色如竹叶，长尺许，不啮人，亦不畏人。前有两足，见人辄啼曰“肚里饿”。好事者投以瓜果食物，彼即接而啖之，可狎而玩也。然有毒，手近之即浮肿，一二日方消，无害也。
●富贵蛇
色微黄而间以青，腹白、舌赤、齿黑，长不过四五尺。如穴人家仓囷下，米粟必多倍于所入。其家必发，故曰富贵蛇。人家有是蛇，主人至除夕必设樽俎香灯祀之。嗟乎！安得富贵蛇遍穴寒士米瓮下耶！
●人蛇
长七尺，色如墨，蛇头、蛇尾、蛇身，尾长尺许，而人足、人手，长三尺，人立而行。出则群相聚，遇人辄嘻嘻笑笑，已即转噬。然行甚迟，人闻其笑，则奔可脱，迟则被害矣。嗟乎！是蛇也何殊昔之奸佞臣，以谄笑固人主而包藏祸心，以生灵为鱼肉者耶？安得高皇三尺剑尽诛之！
●杖鼓蛇
首尾大而腰细，形如杖鼓，伏草莽。其气腥，群蚁绕嗾之，皆毙，即以蚁为食。
●黄蛇
色黄，长丈许，大钱围。有大毒，行草上，草逾宿即枯，牛马误食之必毙，所止地草木不生。川、广俱有。
●忠义蛇
山西洪洞县西山最深，向无大蛇，康熙甲寅，吴逆叛，邑有无赖子张某者兄弟三人，有膂力，思为乱，于西山招集亡命千馀人，计劫城叛。午夜，率众出山，有蛇长百尺，大如斗，张牙吐舌当前路。张令众引弓射之，蛇曲踊距跃，势殊凶猛，与斗三日夜乃毙。张遂烹以享众，然事因此泄，邑令及城守先率师拒战山下，尽歼其众。若非此蛇与斗三日，则合城遭其害矣。邑人德之，呼曰“忠义蛇”。嗟乎！我皇上以忠义柔四海，故禽兽蛇虫皆能效忠义，保全一邑，惜无有为蛇请封于朝以旌之者。
●肥遗蛇（已下出《山海经》）
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高五千仞，广十里，鸟兽莫居。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浑夕之山亦有是蛇，见则其国大旱。是二蛇皆有病于天下国家者也。
●白蟡蛇
管子曰：涸水之精，名白蟡。一头而两身，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使取龟鱼。
●鸟蛇
景山有鸟，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詨。见则其邑有恐。
●长蛇
出大咸山。其毛如彘毫，说者曰长百寻。今蝮蛇色似艾，绶文，文间有毛如猪鬐，即此类也。常山亦有蛇，然与此形不同。錞于母逢之山，有大蛇，赤首白身,其音如牛，见则其邑大旱。
●䖺䗤蛇
樕蛛山南二千九百里有独山，末凃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沔。其中多䖺䗤 ,其状如黄蛇,鱼翼,出入有光,见则其邑大旱。
●钩蛇
出永昌郡。长数丈，尾歧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又呼马绊蛇。
●巴蛇
长千寻，食象，三岁而出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楚词》曰：有蛇吞象，厥大何如？
●玄蛇
南海之外有荥山，荥水出焉。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
●化蛇
阳山伊水中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则其邑大水。
●并封蛇
两头如彘，两头有足，行则曲身并肩，名曰并封，出巫咸山之南。
●蛇神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是谓烛龙。贰负之神，亦人面蛇身。开明西有凤凰、鸾鸟，皆践蛇戴蛇，膺有赤蛇。相柳氏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也。女子国北有神，人面蛇身，尾交首上。穷山在其北，不敢西射，畏轩辕之丘也。单孤山神，亦人面蛇身，窫窳之神亦然，延维之神俱同。此神而蛇者也，博物君子不可不知。
⬤跋
蛇之毒，夫人而知之矣。至相其体，则文彩粲然，斑斓可观，此殆犹小人能害人者，其才类能肆应而曲当。吾愿有民社之责者，尽用孙叔敖之遗意，则所造于斯世诚不小也。心斋张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