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人的植物世界】禾本科非一般雜草 五穀豐登養活萬物

「牛耕田，馬食穀，雞啄米」，稻米在中國栽種的歷史悠久，民間的「六畜」多多少少都跟稻米有關。而「五穀」，即稻、黍、稷、麥、菽之中，稻、黍、麥都屬於「禾本科」（Poaceae）植物，它們是今日全世界栽種面積最廣、食用人口和禽畜數量最多的農作物。

禾本科主要包括稻亞科、竹亞科、早熟禾亞科等 12 個亞科，最近研究顯示共有 668 屬、10,000 多種。這些我們統稱為「草」的植物，生命力頑強──「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它僅次於森林，覆蓋着地球表面 24% 的廣大土地，為不同生物提供食物與棲息居所。

禾本科草「花」上的昆蟲

大東山頂的芒草、谷埔的蘆葦，都是屬於禾本科植物。由無數小花組成如羽毛般獨特的穗狀花序，鋪陳出漫山遍野、隨風飄動的花海，在夕陽之下，成為鏡頭之中百看不厭的自然美境。海量的小花大都只有啡、灰、白的色調，沒有花瓣，又沒有分泌花蜜的蜜線，因此無法得到嗜甜、好色的蝴蝶青睞。

這個直接把雄蕊和雌蕊從基部伸出的簡潔設計，主要利用風來幫忙傳播花粉。它們花形雖小，但由於花量極多，花絲上滿佈的花粉，是蜂類、瓢蟲、花金龜一類「花粉控」無法抗拒的美食。「嗡嗡嗡、忙做工」的蜜蜂左右跳飛，美食當前，除了大口大口地吃，牠們又以腳上或身上的短毛來收集，把花粉「外賣」回家。其餘的昆蟲，大都是靜靜地享用──可能是花朵太小、花粉不多，要吃得夠快，才能在烈日之下吃得飽，而不被曬傷。

禾本科草「葉」上的草蜢和鶯

顏色青綠、形狀狹長，葉脈平行由葉基生出，貫穿至葉尖──這是禾本科植物的獨特型態，是一種食草動物和植食性昆蟲不能抗拒的形象。

屬於單子葉的禾本科植物萌芽，從種子抽出第一片葉之後，一般以互生方式、左右左右順序地抽出一條條葉子，然後向外伸展，達致吸收最多陽光的功能。綠色葉片之中蘊含大量葉綠素，藉光合作用，利用空氣中的二氧化碳製造出各種糖類，使翠綠鮮嫩的身影，被視為不能不吃的美食。除了水牛、赤麂和草蜢之外，亦吸引着各種毛毛蟲和葉甲的眼球。

禾本科植物心明生為初級生產者的身份，要履行天賦的生態責任，為各種生物提供食物，但為了不作無謂壯烈犧牲，牠們聰明地發展出一種重生的技能，即使葉片被吃掉一部份，傷口仍能快速癒合，避免病菌入侵；而剩餘部份仍能繼續工作，為母株提供食物。有時，生長點不小心被吃掉，但只要根部抓緊泥土，從稈中亦能再次抽出嫩葉，繼續生長；即使生長點不幸嚴重受創，無法再長出葉子，生命力頑強的禾本科植物，仍能從莖節上生出新芽，繼續生長。

在生長旺盛的春、夏季，吃之不盡的綠葉，又會為雀鳥提供休息或築巢的棲所，當中大草鶯和黃腹鷦鶯等以芒草生境為家的雀鳥，更自創編織技術，靈巧地從長長的草葉中撕出長長的草線，然後一條一條縫製出外型美觀的鳥巢。跳蛛、貓蛛等不結網蜘蛛，亦是芒草上的常見住客；牠們或將兩片草葉以絲線縫起，或直接伏在葉面，耐心起等待味美的各種小昆蟲路過。

禾本科草「種」上的雀鳥

穀、麥、米、秈、粳、粟、黍，都是形容禾本科植物種子的名稱。這些細小的粿粒，內含大量澱粉和蛋白質，吸引力不比葉片低，同樣養活大量生物──全球 80 億人口之中，起碼有 40% 是以這些種子作為主糧。

靠風媒成功受粉的小花，變成種子，慢慢長大。種子的外穀稱為「穎」，是由小花的苞片、子房壁與珠被等構造癒合，成為與種皮不能分開的構造；之後胚珠慢慢發育、分泌胚乳，這個稱為「灌漿」的過程，令粿粒變得飽滿多汁，然後繼續成長，最後成熟而成為堅硬的種子。

試想像一下，長在穗上無數的小花成功受粉後，長出數之不盡的種子，而不同品種的禾本科植物，偏好生長的溫度、緯度、濕度都不同。結果在不同季節、不同生境，總有一些草種結出，為田鼠、雀鳥、穀牛等生物，提供吃之不盡的食糧。

至於雀鳥之中，又以雀形目下的鵐屬、文鳥屬和麻雀屬的雀鳥，最為喜歡採食，牠們甚至發展出厚實而靈活的喙，可以先把粿粒脱穎，然後把內裏的種仁咬碎，磨成粉末才吞下，整個過程乾淨俐落。

禾本科支撐着的生態系統

野草、雜草，是市民對綠色草本植物不求甚解的稱呼，其實草堆之中除了禾本科，還生長着其他科的植物。它們可能屬於十字花科或菊科，跟禾本科互補優勢的「共生植物」；或屬於莎草科一類，生存要求非常相近的競爭對手；又或如野菰一類，以禾本科植物根部為宿主的寄生植物。

面對饑腸轆轆的動物，還有充滿敵意的植物，在禾本科眼裡，都不重要。「有容乃大」，它們草強馬壯、生長迅速、生命力頑強，只需依循大自然的節奏蔓延生長，自能覆蓋露地，形成草地、草坡、草原、草澤等自然生境。在領地之上隨心扎根、長葉、抽穗、開花和結籽，管牠是哺乳類、鳥類還是昆蟲，不用客氣，要吃的即管吃，要住的即管住，反正牠們是為被吃而生，小小苦楚等於激勵，都能成為茁壯成長的助力。

【動物人的植物世界】系列文章

我在一個叫「動物保育」的部門工作了近 20 年，可以稱得上是個「動物人」。多年來「荼毒」養成的職業病，令眼睛所能看見的，除了動物，只有動物。

植物只是背景，是配角；是為動物提供飲食，又或是「成全」動物展示保護色、偽裝、擬態的道具。

那麼植物不重要嗎？當然不是，它掌控動物的生死榮衰。可以理解為，不同植物的科、屬、種，連結着專屬的動物；而植物的苗期、花期、果期，就是尋找動物的線索。

動物人眼中的植物世界，其實可以理解為轉換了表達方式的動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