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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陽雜俎

酉陽雜俎/卷一
==忠誌==

高祖少神勇。隋末,嘗以十二人破草賊號無端兒數萬。又龍門戰,盡一房箭,中八十人。

太宗虬須,嘗戲張弓掛矢。好用四羽大,長常箭一膚,射洞門闔。

上嘗觀漁於西宮,見魚躍焉。問其故,漁者曰:“此當乳也。”於是中網而止。

骨利幹國獻馬百疋,十疋尤駿。上為制名決波輸者,近後足有距,走歷門三限不躓,上尤惜之。隋內庫有
交臂玉猿,二臂相貫如連環。將表其轡。上後嘗騎與侍臣遊,惡其飾,以鞭擊碎之(一曰文皇禦制十駿
名)。

貞觀中,忽有白鵲構巢於寢殿前槐樹上。其巢合歡如腰鼓,左右拜舞稱賀。上曰:“我嘗笑隋煬帝好祥瑞。
瑞在得賢,此何足賀?”乃命毀其巢,鵲放於野外。

高宗初扶床,將戲弄筆。左右試置紙於前,乃亂畫滿紙。角邊畫處成草書“敕”字,太宗遽令焚之,不許傳
外。

則天初誕之夕,雌雉皆雊。右手中指有黑毫,左旋如黑子,引之尺余。

駱賓王為徐敬業作檄,極疏大周過惡。則天覽及“蛾眉不肯讓人,狐媚偏能惑主”,微笑而已。至“一 А 之土
未幹,六尺之孤安在”,不悅曰:“宰相何得失如此人!”

中宗景龍中,召學士賜獵,作吐陪行,前方後圓也。有二人雕,上仰望之。有放挫啼曰:“臣能取之。”乃
懸死鼠於鳶足,聯其目,放而釣焉。二雕果擊於鳶盤。狡兔起前,上舉撾擊斃之。帝稱那庚,從臣皆呼萬
歲。

三月三日,賜侍臣細柳圈,言帶之免蠆毒。

寒食日,賜侍臣帖彩球,繡草宣臺。

立春日,賜侍臣彩花樹。

臘日,賜北門學士口脂、蠟脂,盛以碧鏤牙筒。

上嘗夢曰(一作白)鳥飛,蝙蝠數十逐而墮地。驚覺,召萬回僧曰:“大家即是上天時。”翌日而崩。

睿宗嘗閱內庫,見一鞭,金色,長四尺,數節有蟲嚙處,狀如盤龍,靶上懸牙牌,題象耳皮,或言隋宮庫
舊物也。上為冀王時,寢齋壁上蝸跡成“天”字,上懼,遽掃之。經數日如初。及即位,雕玉鑄黃金為蝸形,
分置於釋道像前。

玄宗,禁中嘗稱阿瞞,亦稱鴉。壽安公主,曹野那姬所生也。以其九月而誕,遂不出降。常令衣道服,主
香火。小字蟲娘,上呼為師娘。為太上皇時,代宗起居,上曰:“汝在東宮,甚有令名。”因指壽安,“蟲娘
為鴉女,汝後與一名號。”及代宗在靈武,遂令蘇澄尚之,封壽安焉。

天寶末,交趾貢龍腦,如蟬蠶形。波斯言老龍腦樹節方有,禁中呼為瑞龍腦。上唯賜貴妃十枚,香氣徹十
余步。上夏日嘗與親王棋,令賀懷智獨彈琵琶,貴妃立於局前觀之。上數子將輸,貴妃放康國︵子於坐側,
︵子乃上局,局子亂,上大悅。時風吹貴妃領巾於賀懷智巾上,良久,回身方落。賀懷智歸,覺滿身香氣
非常,乃卸襆頭貯於錦囊中。及二皇復宮闕,追思貴妃不已,懷智乃進所貯襆頭,具奏它日事。上皇發囊,
泣曰:“此瑞龍腦香也。”

安祿山恩寵莫比,錫賫無數。其所賜品目有:桑落酒、闊尾羊窟利、馬酪、音聲人兩部、野豬鮮、鯽魚並
手刀子、清酒、大錦、蘇造真符寶輿、余甘煎、遼澤野雞、五術湯、金石淩湯一劑及藥童昔賢子就宅煎、
蒸梨、金平脫犀頭匙箸、金銀平脫隔餛飩盤、金花獅子瓶、平脫著足疊子、熟線綾接靴、金大腦盤、銀平
脫破觚、八角花烏屏風、銀鑿鏤鐵鎖、帖白(一曰花)檀香床、綠白平細背席、繡鵝毛氈兼令瑤令光就宅
張設、金鸞紫羅緋羅立馬寶、雞袍、龍須夾帖、八鬥金渡銀酒甕銀瓶平脫掏魁織錦筐、銀笊籬、銀平脫食
臺盤、油畫食藏,又貴妃賜祿山金平脫裝具玉合、金平脫鐵面碗。

肅宗將至靈武一驛,黃昏,有婦人長大,攜雙鯉咤於營門曰:“皇帝何在?”眾謂風狂,遽白上潛視舉止。
婦人言已,止大樹下。軍人有逼視,見其臂上有鱗。俄天黑,失所在。及上即位,歸京闕,虢州刺史王奇
光奏女媧墳雲:“天寶十三載,大雨,晦冥忽沉。今月一日夜,河上有人覺風雷聲,曉見其墳湧出,上生雙
柳樹,高丈余,下有巨石。”兼畫圖進。上初克復,使祝史就其所祭之。至是而見,眾疑向婦人其神也。

代宗即位日,慶雲見,黃氣抱日。初,楚州獻定國寶一十二,乃詔上監國。詔曰:“上天降寶,獻自楚州。
神明生歷數之符,合璧定妖災之氣。”初,楚州有尼真如,忽有人接去天上。天帝言下方有災,令此寶鎮之,
其數十二。楚州刺史崔亻先表獻焉。一曰玄黃,形如笏,長八寸,有孔。辟人間兵疫。二曰玉雞,毛白玉
也。王者以孝理天下則見。三曰璧,白玉也。如粟粒,無雕鐫之跡。王者得之,五豐熟。四曰西王母
白環,二枚。所在處,外國歸服。五曰(闕名)。六曰如意寶珠,大如雞卵。七曰紅,大如巨栗。八
曰瑯珠,二枚,逾常珠,有逾徑一寸三分。九曰玉塊,形如玉環,四分缺一。十曰玉印,大如半手,理
如鹿形,入印中。十一曰皇後采桑鉤,細如箸,屈其末。十二曰雷公石,斧形,無孔。諸寶置之日中,
皆白氣連天。

==禮異==

西漢,帝見丞相,謁者贊曰:“皇帝為丞相起。”禦史大夫見,皇帝稱謹謝。

漢木主糸以桔木皮,置牖中,張綿絮以障外。不出時,玄堂之上,以籠為俑人,無頭,坐起如生時。

凡節,守國用玉節,守都鄙用角節,使山邦用虎節,土邦用人節,澤邦用龍節,門關用符節,貨賄用璽節,
道路用旌節。古者安平用璧,與事用圭,成功用璋,邊戎用珩,戰鬥用璩,城圍用環,災亂用雋,大旱用
龍,龍節也,大喪用琮。

北齊迎南使,太學博士監舍迎使。傳詔二人騎馬荷信在前,羊車二人捉刀在傳詔後。監舍一人,典客令一
人,並進賢冠。生朱衣騎馬,罩傘十余。絳衫一人,引從使車前。又絳衫騎馬平巾幘六人,使主副各乘車,
但馬在車後。鐵甲者百余人。儀仗百余人,剪彩如衣帶,白羽間為槊,{髟耳}發絳袍,帽凡五色,袍隨{髟
耳}色,以木為槊、刃、戟,畫絳為蝦蟆幡。

梁正旦,使北使乘車至闕下,入端門。其門上層題曰朱明觀,次曰應門,門下有一大畫鼓。次曰太陽門,
左有高樓,懸一大鐘,門右有朝堂,門辟,左右亦有二大畫鼓。北使入門,擊鐘磬,至馬道北懸鐘內道西
北立。引其宣城王等數人後入,擊磬,道東北面立。其鐘懸外東西廂,皆有陛臣。馬道南,近道東,有茹
昆侖客。道西近道有高句麗、百濟客,及其升殿之官三千許人。位定,梁主從東堂中出,雲齋在外宿,故
不由上閣來,擊鐘鼓,乘輿警蹕,侍從升東階,南面幄內坐。幄是綠油天皂裙,甚高,用繩系著四柱,憑
黑漆曲幾。坐定,梁諸臣從西門入,著具服、博山遠遊冠,纓末以翠羽、真珠為飾,雙雙佩帶劍,黑舄。
初入,二人在前導引,次二人並行,次一人擎牙箱、班、劍箱,別二十人具省服,從者百余人。至宣城王
前數步,北面有重席為位,再拜,便次出,引王公登,獻玉,梁主不為興。

魏使李同軌、陸操聘梁,入樂遊苑西門內青油幕下。梁主備三仗,乘輿從南門入,操等東面再拜,梁主北
入林光殿。末幾,引臺使入。梁主坐皂帳,南面。諸賓及群官俱坐定,遣書舍人殷靈宣旨慰勞,具有辭答。
其中庭設鐘懸及百戲殿上,流杯池中行酒。具進梁主者題曰禦杯,自余各題官姓之杯,至前者即飲。又圖
象舊事,令隨流而轉,始至訖於坐罷,首尾不絕也。
梁主常遣傳詔童賜群臣歲旦酒、辟惡散、卻鬼丸三種。

北朝婚禮,青布幔為屋,在門內外,謂之青盧,於此交拜。迎婦,夫家領百余人,或十數人,隨其奢儉,
挾車俱呼新婦子,催出來,至新婦登車乃止。婿拜閣日,婦家親賓婦女畢集,各以杖打婿為戲樂,至有大
委頓者。

律有甲娶,乙丙共戲甲。旁有櫃,比之為獄,舉置櫃中,復之。甲因氣絕,論當鬼薪。

近代婚禮,當迎婦,以粟三升填臼,席一枚以覆井,三斤以塞窗,箭三只置戶上。婦上車,婿騎而環車
三匝。女嫁之明日,其家作黍霍。女將上車,以蔽膝覆面。婦入門,舅姑以下悉從便門出,更從門入,
言當躪新婦跡。又婦入門,先拜豬霍枳及竈。娶婦。夫婦並拜,或共結鏡紐。又娶婦之家,弄新婦,臘月
娶婦,不見姑。

婚禮,納采有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葦、雙石、綿絮、長命縷、幹漆。九事皆有詞:膠漆取其固;
綿絮取其調柔;蒲葦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分福也;雙石,義在兩固也。

北朝婦人,常以冬至日進履襪及靴;正月進箕帚、長生花,立春進春書,以青繪為只,刻龍像銜之,或
為蝦蟆;五月進五時圖、五時花,施帳之上。是日又進長命縷、宛轉繩,皆結為人像帶之;夏至日進扇及
粉脂囊,皆有辭。

秦漢以來,於天子言陛下,於皇太子言殿下,將言麾下,使者言節下,轂下,二千石長史言閣下,父母言
膝下,通類相言於足下。

==天咫==

舊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異書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樹創隨合。人姓吳名剛,西河人,學
仙有過,謫令伐樹。釋氏書言須彌山南面有閻扶樹,月過,樹影入月中。或言月中蟾桂地影也,空處水影
也,此語差近。

僧一行博覽無不知,尤善於數,鉤深藏往,當時學者莫能測。幼時家貧,鄰有王姥,前後濟之數十萬。及
一行開元中承上敬遇,言無不可,常思報之。尋王姥兒犯殺人罪,獄未具。姥訪一行求救,一行曰:“姥要
金帛,當十倍酬也。明君執法,難以請(一曰情)求,如何?”王姥戟手大罵曰:“何用識此僧!”一行從而
謝之,終不顧。一行心計渾天寺中工役數百,乃命空其室內,徙大甕於中。又密選常住奴二人,授以布囊,
謂曰:“某坊某角有廢園,汝向中潛伺,從午至昏,當有物入來。其數七,可盡掩之。失一則杖汝。”奴如
言而往。至酉後,果有群豕至,奴悉獲而歸。一行大喜,令置甕中,覆以木蓋,封於六一泥,朱題梵字數
寸,其徒莫測。詰朝,中使叩門急召。至便殿,玄宗迎問曰:“太史奏昨夜北鬥不見,是何祥也,師有以禳
之乎?”一行曰:“後魏時,失熒惑,至今帝車不見,古所無者,天將大警於陛下也。夫匹婦匹夫不得其所,
則隕霜赤旱,盛德所感,乃能退舍。感之切者,其在葬枯出系乎?釋門以心壞一切善,慈心降一切魔。
如臣曲見,莫若大赦天下。”玄宗從之。又其夕,太史奏北鬥一星見,凡七日而復。成式以此事頗怪,然大
傳眾口,不得不著之。

永貞年,東市百姓王布,知書,藏鏹千萬,商旅多賓之。有女年十四五,艷麗聰晤,鼻兩孔各垂息肉,如
皂莢子,其根如麻線,長寸許,觸之痛入心髓。其父破錢數百萬治之,不差。忽一日,有梵僧乞食,因問
布:“知君女有異疾,可一見,吾能止之。”布被問大喜,即見其女。僧乃取藥,色正白,吹其鼻中。少頃,
摘去之,出少黃水,都無所苦。布賞之白金,梵僧曰:“吾修道之人,不受厚施,唯乞此息肉。”遂珍重而
去,行疾如飛,布亦意其賢聖也。計僧去五六坊,復有一少年,美如冠玉,騎白馬,遂扣門曰:“適有胡僧
到無?”布遽延入,具述胡僧事。其人籲嗟不悅,曰:“馬小足,竟後此僧。”布驚異,詰其故,曰:“上
帝失藥神二人,近知藏於君女鼻中。我天人也,奉帝命來取,不意此僧先取之,吾當獲譴矣。”布方作禮,
舉首而失。

長慶中,有人玩八月十五夜,月光屬於林中如疋布。其人尋視之,見一金背蝦蟆,疑是月中者。工部員外
郎周封嘗說此事,忘人姓名。
大和中,鄭仁本表弟,不記姓名,常與一王秀才遊嵩山,捫蘿越澗,境極幽後,遂迷歸路。將暮,不知所
之。徙倚間,忽覺叢中鼾睡聲,披榛窺之,見一人布衣,甚潔白,枕一襆物,方眠熟。即呼之,曰:“某偶
入此徑,迷路,君知向官道否?”其人舉首略視,不應,復寢。又再三呼之,乃起坐,顧曰:“來此。”二人
因就之,且問其所自。其人笑(一曰言)曰:“君知月乃七寶合成乎?月勢如丸,其影,日爍其凸處也。常
有八萬二千戶修之,予即一數。”因開襆,有斤鑿數事,玉屑飯兩裹,授與二人曰:“分食此。雖不足長生,
可一生無疾耳。”乃起二人,指一支徑:“但由此,自合官道矣。”言已不見。

酉陽雜俎/卷二
==玉格==

道列三界諸天,數與釋氏同,但名別耳。三界外曰四人境,謂常融、玉隆、梵度、覆奕四天也。四人天外
曰三清,大赤、禹余、清微也。三清上曰大羅,又有九天波利等九名。天圓十二綱,運關三百六十轉為一
周,天運三千六百周為陽孛。地紀推機三百三十轉為一度,地轉三千三百度為陽蝕。天地相去四十萬九千
裏,四方相去萬萬九千裏。名山三百六十,福地七十二,昆侖為天地之齊。又九地、四十六土、八酒仙宮,
言冥謫陰者之所。有羅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回三萬裏,高二千六百裏。洞天六宮,周一萬裏,高二千六
百裏。洞天六宮,是為六天鬼神之宮。六天,一曰紂絕陰天宮,二曰泰煞諒事宮,三曰明辰耐犯宮,四曰
怙照罪氣宮,五曰宗靈七非宮,六曰敢司連苑(一曰究)宮。人死皆至其中,人欲常念六天宮名。空洞之
小天,三陰所治也。又耐犯宮主生,紂絕天主死。禍福續命,由怙照第四天鬼官北鬥君所治,即七辰北鬥
之考官也。項梁城《酆都宮頌》曰:“紂絕標帝晨,諒事構重阿。炎如霄漢煙,勃如景耀華。武陽帶神鋒,
怙照吞清河。開闔臨丹井,雲門郁嵯峨。七非通奇靈,連苑亦敷魔。六天橫北道,此是鬼神家。”凡有二萬
言,此唯天宮名耳。夜中微讀之,辟鬼魅。

酆都稻名重思,其米如石榴子,粒稍大,味如菱。杜瓊作《重思賦》曰:“霏霏春暮,翠矣重思。雲氣交被,
嘉應時。”

夏啟為東明公,文王為西明公,邵公為南明公,季劄為北明公,四時主四方鬼。至忠至孝之人,命終皆為
地下主者,一百四十年乃授下仙之教,授以大道。有上聖之德,命終受三官書,為地下主者,一千年乃轉
三官之五帝,復一千四百年方得遊行太清,為九宮之中仙。又有為善爽鬼者,三官清鬼者,或先世有功,
在三官流。逮後嗣易世練化,改世更生。此七世陰德,根葉相及也。命終當道遺腳一骨,以歸三官,余骨
隨身而遷。男左女右,皆受書為地下主者,二百八十年,乃得進處地仙之道矣。

炎帝甲為北太帝君,主天下鬼神。三元品式、明真科、九幽章,皆律也。連苑、曲泉、泰煞、九幽、雲夜、
九都、三靈、萬掠、四極、九科,皆治所也。三十六獄,流沙赤等號溟氵零獄,北嶽獄也。又二十四獄,
有九平、元正、女青、河北等號。人犯五千惡為五獄鬼,六千惡為二十八獄獄囚,萬惡乃墮薜荔也。

罪簿有黑、綠、白簿,赤丹編簡。刑有搪蒙山石、副太山搪夜山石、寒河源及西津水、東海風刀、電
(一曰雷)風、積夜河。

鬼官有七十五品。仙位有九太帝,二十七天君,一千二百仙官,二萬四千靈司,三十二司命,三品、九品、
七城(一曰域,一曰地)。九階二十七位,七十二萬之次第也。

老君西越流沙,歷八十一國。烏弋、身毒為浮屠,化被三千國,有九萬品戒經,漢所獲大月支《復位經》
是也。孔子為元宮仙,佛為三十三天仙。延賓官主所為道,在竺乾。有古先生,善入無為。

《釋老誌》亦曰佛於西域得道。陶勝力言,小方諸國多奉佛,不死,服五笙精,讀《夏歸藏》,用之以飛
行也。藏經,菩薩戒也。

方諸山在乙地。
太極真仙中,莊周為闈編郎。八十一戒,千二百善,入洞天。二百三十戒,二千善,登山上靈官。萬善,
升玉清。白誌見腹,名在瓊簡者;目有綠筋,名在金赤書者;陰有伏骨,名在琳劄青書者;胸有偃骨,名
在星書者;眼四規,名在方諸者;掌理回菌,名在綠籍者。有前相,皆上仙也,可不學,其道自至。其次
鼻有玄山,腹有玄丘,亦仙相也。或口氣不潔,性耐穢,則壞玄丘之相矣。

五藏、九宮、十二室、四支、五體、三焦、九竅、百八十機關、三百六十骨節,三萬六千神隨其所而居之。
魂以精為根,魄以目為戶。三魂可拘,七魄可制。庚申日,伏屍言人過。本命日,天曹計人行。三屍一日
三朝,上屍青姑伐人眼,中屍白姑伐人五藏,下屍血姑伐人胃。命,亦曰玄靈。又曰一居人頭中,令人多
思欲,好車馬,其色黑;一居人腹,令人好食飲,恚怒,其色青;一居人足,令人好色,喜煞。七守庚申
三屍滅,三守庚申三屍伏。

仙藥:鐘山白膠、閬風石腦、黑河蔡瑚、太微紫麻、太極井泉、夜津日草、青津碧荻、圓丘紫柰、白水靈
蛤、八天赤薤、高丘余糧、滄浪青錢、三十六芝、龍胎醴、九鼎魚、火棗交梨、鳳林鳴醅、中央紫蜜、崩
嶽電柳、玄郭綺蔥、夜牛伏骨、神吾黃藻、炎山夜日、玄霜絳雪、環剛樹子、赤樹白子、徊水玉精、白瑯
霜、紫醬、(一曰漿)月醴、虹丹、鴻丹。

藥草異號:丹山魂——雄黃、青要女——空青、靈華氵幾腴——薰陸香、北帝玄珠——消石、東華童子——青木香、
五精金——陽起石、流丹白膏——胡粉、亭靈獨生——雞舌香、倒行神骨——戎鹽、白虎脫齒——金牙石、靈黃——
石硫黃、陸虎遺生——龍骨、章陽羽玄——白附子、綠伏石、母慈石、絳晨伏胎——茯苓、伏龍李——蘇牙樹、七
白靈、蔬——薤白華,一名守宅,一名家芝。凡二十四名。

圖藉有符圖七千章:

雌一玉撿、四規明鏡、五柱中經、飛龜帙、飛黃子經、鹿盧喬經、含景圖、臥引圖、園芝圖、木芝圖、
大隗新芝圖、牽牛經、玉案記、玉珍記、臘成記、丹臺經(一曰記)、日月廚食經、金樓經、三十六水經、
中黃丈人經、協龍子鹿臺經、玉胎經、官氏經、鳳綱經、六陰玉女經、白虎七變經、九仙經、十上化經、
滕中有首攝提經、三綱六紀經、白子變化經、隱首經、入軍經、泉樞經、赤甲經、金剛八疊錄(一曰經)。

老君母曰玄妙玉女。天降玄黃,氣如彈丸,入口而孕。凝神瓊胎宮三千七百年,赤明開運,歲在甲子,誕
於扶刀。蓋天西那王國,郁寥山丹玄之阿。又曰老君有胎八十一年,剖左掖而生,生而白首。又曰青帝劫
末,元氣改運,托形於洪氏之胞。又曰李母本元君也,日精入口,吞而有孕。三色氣繞身,五行獸衛形,
如此七十二年,而生陳國苦縣賴鄉渦水之陽、九井西李下。具三十六號,七十二名。又有九名,又千二百。
老君又曰九大上皇洞真第一君、大千法王、九靈老子、太上真人、天老玄中法師、上清太極真人、上景君
等號。形長九尺,或曰二丈九尺。耳三門,又耳附連環,又耳無輪郭。眉如北鬥,色綠,中有紫毛,長五
寸。目方瞳,綠筋貫之,有紫光。鼻雙柱,口方,齒數六八。頤若方丘,頰如橫壟,龍顏金容。額三理,
腹三誌,頂三約把,十蹈五身,綠毛白血,頂有紫氣。

人死形如生,足皮不青惡,目光不毀,頭發盡脫,皆屍解也。白日去曰上解,夜半去曰下解,向曉、向暮
謂之地下主者。太一守屍,三魂營骨,七魄衛肉,胎靈錄氣,所謂太陰練形也。趙成子後五六年,肉朽骨
在,液血於內,紫色發外。又曰若人暫死,適太陰權過三官,血沉脈散,而五藏自生,白骨如玉,三光惟
息,太神內閉,或三年至三十年。

又曰白日屍解自是仙,非屍解也。鹿皮公吞玉華而流蟲出屍,王西城漱龍胎而死訣,飲瓊精而扣棺。仇季
子咽金液而臭徹百裏,季主服霜散以潛升,而頭足異處。黑狄咽虹丹而投水,寧生服石腦而赴火,柏成納
氣而胃腸三腐。

句曲山五芝,求之者投金環二雙於石間,勿顧念,必得矣。第一芝名龍仙,食之為太極仙。第二芝名參成,
食之為太極太夫。第三芝名燕胎,食之為正一郎中。第四芝名夜光洞鼻,食之為太清左禦史。第五芝名料
玉,食之為三官真禦史。

真人用寶劍以屍解者,蟬化之上品也。鍛用七月庚申、八月辛酉日,長三尺九寸,廣一寸四分,厚三分半,
杪九寸,名子幹,字良非。青烏公入華山,四百七十一歲,十二試三不過。後服金氵勺而升太極,以為試
三不過,但仙人而已,不得真人位。有傳先生入然山七年,老君與之木鉆,使穿一盤石,石厚五尺,曰:“
此石穴,當得道。”積四十七年,石穿,得神丹。

範零子隨司馬季主入常山石室。石室東北角有石匱,季主戒勿開。零子思歸,發之,見其家父母大小,近
而不遠,乃悲思,季主遂逐之。經數載,復令守一銅匱,又違戒,所見如前,竟不得道。

衛國縣西南有瓜穴,冬夏常出水,望之如練,時有瓜葉出焉。相傳苻秦時有李班者,頗好道術,入穴中行
可三百步,廓然有宮宇,床榻上有經書。見二人對坐,須發皓白。班前拜於床下,一人顧曰:“卿可還,無
宜久住。”班辭出。至穴口,有瓜數個,欲取,乃化為石。尋故道,得還。至家,家人雲:“班去來已經四
十年矣。”

長白山,相傳古肅然山也。峴南有鐘鳴,燕世桑門釋惠霄者,自廣固至此峴聽鐘聲。稍前,忽見一寺,門
宇炳煥,遂求中食。見一沙彌,乃摘一桃與霄。須臾,又與一桃,語霄曰:“至此已淹留,可去矣。”霄出,
回頭顧,失寺。至廣固,見弟子,言失和尚已二年矣。霄始知二桃兆二年矣。

高唐縣鳴石山,巖高百余仞,人以物扣巖,聲甚清越。晉太康中,逸士田宣隱於巖下,葉風霜月,常拊石
自娛。每見一人,著白單衣,徘徊巖上,及曉方去。宣於後令人擊石,乃於巖上潛伺,俄然果來,因遽執
袂詰之。自言姓王,字中倫,衛人。周宣王時,入少室山學道,此頻適方壺,去來經此,愛此石響,故輒
留聽。宣乃求其養生,唯留一石如雀卵。初則淩空百余步猶見,漸漸煙霧障之。宣得石,含輒百日不饑。

荊州利水間,有二石若闕,名曰韶石。晉永和中,有飛仙衣冠如雪,各憩一石,旬日而去。人鹹見之。

貝丘西有玉女山,傳雲晉大始中,北海蓬球,字伯堅,入山伐木,忽覺異香,遂溯風尋之。至此山,廓然
宮殿盤郁,樓臺博敞。球入門窺之,見五株玉樹。復稍前,有四婦人,端妙絕世,自彈棋於堂上,見球俱
驚起,謂球曰:“蓬君何故得來?”球曰:“尋香而至。”遂復還戲。一小者便上樓彈琴,留戲者呼之曰:“
無暉,何謂獨升樓?”球樹下立,覺少饑,乃以舌舐葉上垂露。俄然有一女乘鶴而至,逆恚曰:“玉華,汝
等何故有此俗人!”王母即令王方平行諸仙室。球懼而出門,回顧,忽然不見。至家,乃是建平中,其舊居
閭舍皆為墟墓矣。

晉許旌陽,吳猛弟子也。當時江東多蛇禍,猛將除之,選徒百余人。至高安,令具炭百斤,乃度尺而斷之,
置諸壇上。一夕,悉化為玉女,惑其徒。至曉,吳猛悉命弟子,無不涅其衣者,唯許君獨無,乃與許至遼
江。及遇巨蛇,吳年衰,力不能制,許遂禹步敕劍登其首,斬之。

孫思邈嘗隱終南山,與宣律和尚相接,每來往互參宗旨。時大旱,西域僧請於昆明池結壇祈雨,詔有司備
香燈,凡七日,縮水數尺。忽有老人夜詣宣律和尚求救,曰:“弟子昆明池龍也。無雨久,匪由弟子。胡僧
利弟子腦,將為藥,欺天子言祈雨。命在旦夕,乞和尚法力加護。”宣公辭曰:“貧道持律而已,可求孫先
生。”老人因至思邈石室求救。孫謂曰:“我知昆明龍宮有仙方三千首,爾傳與予,予將救汝。”老人曰:“
此方上帝不許妄傳,今急矣,固無所吝。”有頃,捧方而至。孫曰:“爾第還,無慮胡僧也。”自是池水忽漲,
數日溢岸,胡僧羞恚而死。孫復著《千金方》三千卷,每卷入一方,人不得曉。及卒後,時有人見之。

玄宗幸蜀,夢思邈乞武都雄黃,乃命中使齋十斤,送於峨眉頂上。中使上山未半,見一人幅巾被褐,須鬢
皓白,二童青衣丸髻,夾侍立屏風側,手指大盤石臼:“可致藥於此。上有青錄上皇帝。”使視石上朱書百
余字,遂錄之。隨寫隨滅,寫畢,上無復字矣。須臾,白氣漫起,因忽不見。

同州司馬裴沆,常說再從伯自洛中將往鄭州,在路數日,晚程偶下馬,覺道左有人呻吟聲,因披蒿萊尋之。
荊叢下見一病鶴,垂翼亻免朱,翅關上瘡壞無毛,且異其聲。忽有老人,白衣曳杖,數十步而至,謂曰:
“郎君年少,豈解哀此鶴耶?若得人血一塗,則能飛矣。”裴頗知道,性甚高逸,遽曰:“某請刺此臂血不難。
”老人曰:“君此誌甚勁(一曰勁),然須三世是人,其血方中。郎君前生非人,唯洛中葫蘆生三世是人矣。
郎君此行非有急切,可能欲至洛中幹葫蘆生乎?”裴欣然而返。未信宿至洛,乃訪葫蘆生,具陳其事,且拜
祈之。胡蘆生初無難色,開襆取一石合,大若兩指,援針刺臂,滴血下滿其合,授裴曰:“無多言也。”及
至鶴處,老人已至,喜曰:“固是信士。”乃令盡其血塗鶴。言與之結緣,復邀裴曰:“我所居去此不遠,可
少留也。”裴覺非常人,以丈人呼之,因隨行。才數裏,至一莊,竹落草舍,庭廡狼籍。裴渴甚求茗,老人
一指一土龕:“此中有少漿,可就取。”裴視龕中有一杏核,一扇如笠,滿中有漿,漿色正白,乃力舉飲之,
不復饑渴。漿味如杏酪。裴知隱者,拜請為奴仆。老人曰:“君有世間微祿,縱住亦不終其誌。賢叔真有所
得,吾久與之遊,君自不知。今有一信,憑君必達。”因裹一襆物,大如羹碗,戒無竊開。復引裴視鶴,鶴
所損處毛已生矣。又謂裴曰:“君向飲杏漿,當哭九族親情,且以酒色為誡也。”裴還洛,中路悶其附信,
將發之,襆四角各有赤蛇出頭,裴乃止。其叔得信即開之,有物如乾大麥飯升余。其叔後因遊王屋,不知
其終。裴壽至九十七矣。

明經趙業貞元中選授巴州清化縣令,失誌成疾,惡明,不飲食四十余日。忽覺室中雷鳴,頃有赤氣如鼓,
輪轉至床騰上,當心而住。初覺精神遊散如夢中,有朱衣平幘者引之東行。出山斷處,有水東西流,人甚
眾,久立視之。又東行,一橋飾以金碧。過橋北入一城,至曹司中,人吏甚眾。見妹婿賈奕,與己爭煞牛
事,疑是冥司,遽逃避至一壁間,墻如黑石,高數丈,聽有呵喝聲。朱衣者遂領入大院,吏通曰:“司命過
人。”復見賈奕,因與辯對。奕固執之,無以自明。忽有巨鏡徑丈,虛懸空中,仰視之,宛見賈奕鼓刀,趙
負門有不忍之色,奕始伏罪。朱衣人又引至司人院,一人被褐,帔紫霞冠,狀如尊像,責曰:“何故竊撥襆
頭?二事在滑州市,隱橡子三升。”因拜之無數。朱衣者復引出,謂曰:“能遊上清乎?”乃共登一山,下臨
流水,其水懸註騰沫,人隨流而入者千萬,不覺身亦隨流。良久,住大石上,有青白暈道。朱衣者變成兩
人,一道之,一促之,乃升石崖上立,坦然無塵。行數裏,旁有草如紅藍,莖葉密,無刺,其花拂佛然飛
散空中。又有草如苣,附地,亦飛花,初出如馬勃,破大如疊,赤黃色。過此,見火如山橫亙天,候焰絕
乃前。至大城,城上重譙,街列果樹,仙子為伍,叠謠鼓樂,仙姿絕世。凡歷三重門,丹ぬ交煥,其地及
壁,澄光可鑒。上不見天,若有絳暈都覆之。正殿三重,悉列尊像。見道士一人,如舊相識,趙求為弟子,
不許。諸樂中如琴者,長四尺,九弦,近頭尺余方廣,中有兩道橫,以變聲。又如一酒,三弦,長三尺,
腹面上廣下狹,背豐隆。頃有過錄,乃引出闕南一院,中有絳冠紫霞帔,命與二朱衣人坐廳事,乃命先過
戊申錄。錄如人間詞狀,首冠人生辰,次言姓名、年紀,下註生月日,別行橫布六旬甲子,所有功過日下
具之,如無即書無事。趙自窺其錄,姓名、生辰日月一無差錯也。過錄者數盈億兆。朱衣人言,每六十年
天下人一過錄,以考校善惡,增損其算也。朱衣者引出北門,至向路,執手別,曰:“遊此是子之魂也。可
尋此行,勿返顧,當達家矣。”依其言,行稍急,蹶倒。如夢覺,死已七日矣。趙著《魂遊上清記》,敘事
甚詳悉。

史論在齊州時,出獵,至一縣界,憩蘭若中。覺桃香異常,訪其僧。僧不及隱,言近有人施二桃,因從經
案下取出獻論,大如飯碗。時饑,盡食之。核大如雞卵,論因詰其所自,僧笑:“向實謬言之。此桃去此十
余裏,道路危險,貧道偶行腳見之,覺異,因掇數枚。”論曰:“今去騎從,與和尚偕往。”僧不得已,導論
北去荒榛中。經五裏許,抵一水,僧曰:“恐中丞不能渡此。”論誌決往,乃依僧解衣戴之而浮。登岸,又
經西北,涉二小水。上山越澗數裏,至一處,布泉怪石,非人境也。有桃數百株,枝幹掃地,高二三尺,
其香破鼻。論與僧各食一蒂,腹果然矣。論解衣將盡力苞之,僧曰:“此或靈境,不可多取。貧道嘗聽長老
說,昔日有人亦嘗至此,懷五六枚,迷不得出。”論亦疑僧非常,取兩個而返。僧切戒論不得言。論至州,
使招僧,僧已逝矣。

==壺史==

武攸緒,天後從子。年十四,潛於長安市中賣蔔,一處不過五六日。因徙升中嶽,遂隱居,服赤箭、伏苓。
貴人王公所遺鹿裘、藤器,上積塵蘿,棄而不用。晚年肌肉始盡,目有紫光,晝見星月,又能辯數裏外語。
安樂公主出降,上遣璽書召,令勉受國命,暫屈高標。至京,親貴候謁,寒溫之外,不交一言。封國公。
及還山,敕學士賦詩送之。

玄宗學隱形於羅公遠,或衣帶、或巾腳不能隱。上詰之,公遠極言曰:“陛下未能脫屣天下,而以道為戲,
若盡臣術,必懷璽入人家,將困於魚服也。”玄宗怒,慢罵之。公遠遂走入殿柱中,極疏上失。上愈怒,令
易柱破之。復大言於石舄中,乃易舄觀之。舄明瑩,見公遠形在其中,長寸餘,因碎為十數段,悉
有公遠形。上懼,謝焉,忽不復見。後中使於蜀道見之,公遠笑曰:“為我謝陛下。”

邢和璞偏得黃老之道,善心算,作潁陽書疏,有叩奇,旋入空,或言有草,初未嘗睹。成式見山人鄭說,
崔司馬者,寄居荊州,與邢有舊。崔病積年且死,心常恃於邢。崔一日覺臥室北墻有人鼾聲,命左右視之,
都無所見。臥室之北,家人所居也。如此七日,鼾不已,墻忽透明,如一粟。問左右,復不見。經一日,
穴大如盤,崔窺之,墻外乃野外耳,有數人荷鍬立於穴前(一曰側)。崔問之,皆雲:“邢真人處分開此,
司馬厄重,倍費功力。”有頃,導騶五六,悉平幘朱衣,辟曰:“真人至。”見邢與中白舀垂綬,執五明扇,
侍衛數十,去穴數步而止,謂崔曰:“公算盡,仆為公再三論,得延一紀,自此無若也。”言畢,壁如舊。
旬日,病愈。又曾居終南,好道者多蔔築依之。崔曙年少,亦隨焉。伐薪汲泉,皆是名士。邢嘗謂其徒曰:
“三五日有一異客,君等可為予辦一味也。”數日備諸水陸,遂張筵於一亭,戒無妄窺。眾皆閉戶,不敢謦
。邢下山延一客,長五尺,闊三尺,首居其半,緋衣寬博,橫執象笏,其睫疏揮,色若削瓜,鼓髯大笑,
吻角侵耳。與邢劇談,多非人間事故也。崔曙不耐,因走而過庭。客熟視,顧邢曰:“此非泰山老師乎?”
邢應曰:“是。”客復曰:“更一轉,則失之千裏,可惜。”及暮而去。邢命崔曙,謂曰:“向客,上帝戲臣
也。言太山老君師,頗記無?”崔垂泣言:“某實太山老師後身,不復憶,幼常聽先人言之。”房太尉祈邢
算終身之事,邢言:“若來由東南,止西北,祿命卒矣。降魄之處,非館非寺,非途非署。病起於魚飧,休
於龜茲板。”後房自袁州除漢州,及罷歸,至閬州,舍紫極宮。適雇工治木,房怪其木理成形,問之,道士
稱:“數月前,有賈客施數段龜茲板,今治為屠蘇也。”房始憶邢之言。有頃,刺史具邀,房嘆曰:“邢君
神人也。”乃具白於刺史,且以龜茲板為托。其夕,病而終。

王皎(一曰畋)先生善他術,於數未嘗言。天寶中,偶與客夜中露坐,指星月曰:“時將亂矣。”為鄰人所
傳。時上春秋高,頗拘忌。其語為人所奏,上令密詔殺之。刑者鉆其頭數十方死,因破其腦視之,腦骨厚
一寸八分。皎光與達奚侍郎還往,及安、史平,皎忽杖屨至達奚家,方知異人也。

翟天師名乾,峽中人。長六尺。手大尺余,每揖人,手過胸前。臥常虛枕。晚年往往言將來事。常入夔
州市,大言曰:“今夕當有八人過此,可善待之。”人不之悟。其夜火焚數百家,八人乃火字也。每入山,
虎群隨之。曾於江岸與弟子數十玩月,或曰:“此中竟何有?”翟笑曰:“可隨吾指觀。”弟子中兩人見月規
半天,樓殿金闕滿焉。數息間,不復見。

蜀有道士陽狂,俗號為灰袋,翟天師晚年弟子也。翟每戒其徒:“勿欺此人。吾所不及之。”常大雪中,衣
布褐入青城山,暮投蘭若,求僧寄宿,僧曰:“貧僧一衲而已,天寒如此,恐不能相活。”但言容一床足矣。
至夜半,雪深風起,僧慮道者已死,就視之。去床數尺,氣蒸如炊,流汗袒寢,僧知其異人。未明,不辭
而去。多住村落,每住不逾信宿。曾病口瘡,不食數月,狀若將死。人素神之,因為設道場。齋散,忽起,
就謂眾人曰:“試窺吾口中有何物也。”乃張口如箕,五臟悉露,同類驚異作禮,問之,唯曰:“此足惡,此
足惡。”後不知所終。成式見蜀郡郭采真尊師說也。

秀才權同休友人,元和中落第,旅遊蘇湖間。遇疾貧窘,走使者本村野人,雇已一年矣。疾中思甘豆湯,
令其取甘草,雇者久而不去,但具火湯水,秀才且意其怠於祗承。復見折樹枝盈握,仍再三搓之,微近火
上,忽成甘草。秀才心大異之,且意必有道者。良久,取粗沙數掊ソ扌,已成豆矣。及湯成,與甘豆無
異,疾亦漸差。秀才謂曰:“余貧迫若此,無以寸步。”因褫垢衣授之:“可以此辦少酒肉,予將會村老,丐
少道路資也。”雇者微笑:“此固不足辦,某當營之。”乃斫一枯桑樹,成數筐劄,聚於盤上。哄之悉成牛肉。
復汲數瓶水,頃之乃旨酒也。村老皆醉飽,獲束縑三千。秀才方漸,謝雇者曰:“某本驕雅,不識道者,今
返請為仆。”雇者曰:“予固異人,有少失,謫於下賤,合役於秀才。若限未足,復須力於它人。請秀才勿
變常,庶卒某事也。”秀才雖諾之,每呼指,色上面,蹙蹙不安。雇者乃辭曰:“秀才若此,果妨某事也。”
因說秀才修短窮達之數,且言萬物無不可化者,唯淤泥中朱漆筋及發,藥力不能化。因去,不知所之也。

寶歷中,荊州有盧山人,常販橈樸石灰,往來於白氵狄南草市,時時微露奇跡,人不之測。賈人趙元卿好
事,將從之遊,乃頻市其所貨,設果茗,詐訪其息利之術。盧覺,竟謂曰:“觀子意,似不在所市,意有何
也?”趙乃言:“竊知長者埋形隱德,洞過蓍龜,願垂一言。”盧笑曰:“今且驗,君主人午時有非常之禍也,
若是吾言當免。君可告之,將午,當有匠餅者負囊而至。囊中有錢二千余,而必非意相幹也。可閉關,戒
妻孥勿輕應對。及午,必極罵,須盡家臨水避之。若爾,徒費三千四百錢也。”時趙停於百姓張家,即遽歸
語之。張亦素神盧生,乃閉門伺也。欲午,果有人狀如盧所言,叩門求糴,怒其不應,因足其戶,張重簀
捍之。頃聚人數百,張乃自從門率妻孥回避。差午,其人乃去,行數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至,眾人具
告其所為。妻痛切,乃號適張所,誣其夫死有因。官不能評,眾具言張閉戶逃避之狀。識者謂張曰:“汝固
無罪,可為辦其死。”張欣然從斷,其妻亦喜。及市就輿,正當三千四百文。因是,人赴之如市。盧不耐,
竟潛逝。至復州界,維舟於陸奇秀才莊門。或語陸:“盧山人,非常人也。”陸乃謁。陸時將入京投相知,
因請決疑,盧曰:“君今年不可動,憂旦夕禍作。君所居堂後有錢一 С,覆以板,非君有也。錢主今始三歲,
君慎勿用一錢,用必成禍。能從吾戒乎?”陸矍然謝之。及盧生去,水波未定,陸笑謂妻子曰:“盧生言如
是,吾更何求乎。”乃命家童鍬其地,未數尺,果遇板,徹之,有巨甕,散錢滿焉。陸喜。其妻以裙運紉草
貫之,將及一萬,兒女忽暴頭痛,不可忍。陸曰:“豈盧生言將征乎?”因奔馬追及,且謝違戒。盧生怒曰:
“君用之必禍骨肉,骨肉與利輕重,君自度也。”棹舟去之不顧。陸馳歸,醮而瘞焉,兒女豁愈矣。盧生到
復州,又常與數人閑行,途遇六七人,盛服俱帶,酒氣逆鼻。盧生忽叱之曰:“汝等所為不悛,性命無幾!
”其人悉羅拜塵中,曰:“不敢,不敢。”其侶訝之,盧曰:“此輩盡劫江賊也。”其異如此。趙元和言,盧
生狀貌,老少不常,亦不常見其飲食。嘗語趙生曰:“世間刺客隱形者不少,道者得隱形術,能不試,二十
年可易形,名曰脫離。後二十年,名籍於地仙矣。”又言:“刺客之死,屍亦不見”所論多奇怪,蓋神仙之流
也。

長慶初,山人楊隱之在郴州,常尋訪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謂百歲人。楊謁之,因留楊止宿。及夜,呼其
女曰:“可將一下弦月子來。”其女遂帖月於壁上,如片紙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賜光明。”
言訖,一室朗若張燭。

南中有百姓行路遇風雨,與一老人同庇樹陰,其人偏坐敬讓之。雨止,老人遺其丹三丸,言有急事即服。
歲余,妻暴病卒。數日,方憶老人丹事,乃毀齒灌之,微有暖氣,顏色如生。今死已四年矣,狀如沉醉,
爪甲亦長。其人至今輿以相隨,說者於四明見之矣。

酉陽雜俎/卷三
==貝編==

釋門三界二十八天、四洲至華藏世界、八寒八熱地獄等,法自三身、五位、四果、七支至十八界、三十七
道品等,入釋者率能言之。今不復具,錄其事尤異者。

持天,十住處十六分中輪王,樂不及其二。

四種樂,一無怨,二隨念及天女不念余天等,身香百由旬。迦留波陀天,此由象跡有十地也。

目不寅,眾蜂出妙音。六天香風,皆入此天。四天王十地彩地、質多羅地八林。箜篌天十地金流河、無
影山、有影遊(一曰隨)、烏隨(一曰眾)。其行處,池同其色。眾烏說偈白身天,身色如拘勿頭花,無
足柔 Й,隨足上下。樂遊戲天,乘鵝殿,寶樹枝葉如殿。三十三天,九十九那由天女,憶念樹物,隨意而出。
十花池、千柱殿。六時林,一日具六時。

千輻輪殿,天妃舍支(一曰女)所坐也。衣無經緯,將死者塵著身。馬殿千鵝駕,金剛糸延帶。行林隨天
所至。眾烏金臆。大象百頭,頭有十牙,牙端有百浴池。頂有山,名曰界莊嚴。鼻有河,如閻牟那河,水
散落世界為霧。脅有二園,一名喜林,二名樂林。象名伊羅婆那。光明林,四維有意樹,帝釋將與修羅戰,
入此林四樹間,自見勝敗之相。甲胄林,甲胄從樹而生,不可破壞。蓮出摩偷美飲也,修一千二百善業者
生此天。上妙之觸,如觸迦旃鄰提鳥,此鳥輪王出世方見。開合林,開目常見光明。夜摩天住虛空,閻婆
風所持也。積崖山,高三百由旬,有七榻七箱。始生天者五相,一光覆身而無衣,二見物生希有心,三弱
顏,四疑,五怖。

又五木,一近蓮池花不開(一無“不”字),二近林蜂(一曰絳)離樹,三聽天女歌而出<冒犬>離,四近樹
花萎,五殿不行空。

又見身光衣觸如金剛,及照毗琉璃鏡,不見其道。天女九退相,一皮緩,二頭花散落,三赤花在道變為黃,
四風吹無縷衣如人依觸,五飛行意倦,六觸水而濁,七取樹花高不可及,八見天子無媚,九發散粗澀。又
唇動不止,瓔珞花皆重。十二種離垢布施生此天,群鳥青影覆萬由旬。摩尼珠中有金字偈。四天王天有
十二失壞,常與修羅戰鬥等。三十三天八種失壞,有劣天不為帝釋所識等。夜摩天六失壞,食劣生漸等。
兜率陀天四失壞,不樂鵝王說法聲等。化樂天四失壞,天業將盡,其足無影等。他化自在天四失壞,寶翅
蜂舍去等。

色界天下石,經十萬八千三百八十三年方至地。閻浮提人生三肘半至四肘,骨四(一曰五)十五,脈十三,
身蟲有毛燈真血。禪都摩蟲流行血中。善色蟲處糞中,令人安樂。起根蟲飽則喜。歡喜□蟲能見眾夢,又
有癀瘓等。賒婆羅人穿唇。駝面目有諸人,二足。師子有翼,女人狗面。有林名吱多迦,羅剎所住。旬
目問行百千由旬,洲有赤地黑玉銅康白等。郁單越雞多迦等天河七十。自在無畏四天王否如鴨音林、麒麟
陀樹、迦吱多那等。二十五鹿名。有山多牛頭旃檀,天人與阿修羅鬥,傷者於此塗香。提羅迦樹花,見日
光即開。拘尼陀樹花,見月光即開。無憂樹,女人觸之,花方開。屍利沙樹,足蹈即長。又白龍、活鵝、
旋鼻境界等花。瞿陀尼女人主乳,有十億聚落,一萬二城大國。多伽多支五大河,月力等弗婆提。三大林
峪{髟}等。三(一作王)大城,大者三億五十萬三千五百五十六聚落。南洲耳發莊嚴,北洲眼莊嚴,西
洲頂腹莊嚴,東洲肩┩莊嚴。生贍部者,見白ふ。生郁林越,見赤ふ,見母如鵝。生瞿陀夷,生黃屋,
見母如牛。生弗婆提,見青ふ,見母如馬。阿修羅以鬼攝魔及鬼有神通者,二畜攝在海地下八萬四千有由
旬。酒樹。又有樹,群蜂流蜜,其色如金。婆羅婆樹,其實如甕。

四彩女如影等,各有十二億那由他侍女,壽五千歲。地名月。不見頂山十三處,鹿迷蜂旋。赤目魚正走
冰行,住空主山窟。愛池魚口等黃林。

钅含毗羅城,戰時手足斷而更生,半身及道即死。鬼怪閻浮提下五百由旬,有三十六種魔羅令鬼,此言
鬼子。魔遮叱迦鳥,唯得食魚,舍鵝鬼受此身。

畜生有三十四(一曰六)億種。龍住閻浮提者,五十七億。龍於瞿陀尼不降濁水,西洲人食濁水則夭。單
越人惡冷風,龍不發冷。弗婆提洲不作雷聲,不起雷光,東洲惡也。其雷聲,兜率天作歌唄音,閻浮提作
海潮音。其雨,兜率天上雨摩尼,護世城雨美膳,海中註雨不絕如連輪,阿修羅中雨兵仗,閻浮提中雨清
凈水。地獄一百三十六。三角生死善無記也。團生死諸天也。

青出死地獄,黃出死餓鬼。赤業(一曰出)畜生。活地獄十六別處,下天五千年,此獄一晝夜。金剛蟲甕
熱黃藍花心彌泥魚,排筒。

黑繩地獄,旃荼(一曰茶)劇,畏鷲。處合地獄,上中下苦銅汁河中身。洋如蘇鷲腹火入。割刳處,堅卯
(一曰靳)炎口,夜幹(一曰幹)朱誅蟲、鐵蟻。淚火處,以亻去陀羅灰致眼中,钅葛池黿。

號叫地獄,發流火處,火末蟲處,四百四痛,火厚二百肘。大號叫地獄,闊廣三居賒,口生確。蟲火鬢
(一曰須)處,金舒迦色,肉泥色也。赤樹魚腹苦。

ㄡ熱地獄,十二炎處,火生十方及饑渴火也。針風生龍口中,彌泥魚。鍋量五十由旬,沸沫高半由旬。吹
下三十六億由旬,塊烏處地盆蟲,置之鼓牛鼓出惡聲。千頭龍。阿鼻十六別劇,衣裳健破浣而速垢,將
生阿鼻之相。死時見身如八歲兒,面在下。空中風吹三千年受苦,勝如阿迦尼咤天樂。獄中臭氣能壞欲界
六天,有出沒之二山遮之。烏口處,黑肚處,一角二角處。

八寒地獄,多與常說同。凡生地獄有三種形,罪輕作人形,其次畜形,極苦無形,如肉軒、肉屏等。今佛
寺中畫地獄變,唯隔子獄稍如經說,其苦具悉,圖人間者曾無一據。舊說地獄中蔭牛頭阿傍,無情業所感
現。人漸死時,足後最冷,出地獄之相也。器世將壞,無生地獄者。阿修羅有一切觀見池,戰之勝敗,悉
見池中。持天,鏡林中,天人自見善惡因緣。正行天,頗梨樹,見人行法與非法。毗留博天,常於此觀
之。忉利天及人中七生事,見於殿壁中。無法第八生波利邪多天,有波利邪多樹,見閻浮提人善不善相。
行善則照百由旬,行不善則雕枯,半行善則半榮。微細行天,寶樹枝葉悉見天人影像,上中下業亦見其中。
閻摩那婆羅天,娑羅樹中見果報。其殿凈如鏡,悉見天人所作之善果報。又第二樹中有千柱殿,有業綱,
諸地獄十六隔劇,悉見其中。夜摩天,撫垢鏡池,池中見自身,額上所見過,見業果。又閻浮那施塔影中,
見欲界罪福及三惡。趣言天象異者,若有將食肥膩沉水,鳥下飛,日將蝕,諸方赤。

二十八宿:昴(一曰角)為首,一夜行三十(一有“六”字)時,形如剃刀,姓な耶尼,祭用乳,屬火。畢
形如笠,又屬木,祭用鹿肉,祭頗羅墮。觜屬日(一無“日”字),月之子,姓毗梨亻去耶尼,形如鹿頭,
祭用果。參屬日,夭,姓婆斯,形如婦人,祭用醍醐。井屬日,姓同參,形如足跡,祭用粳米和蜜。
鬼屬木,姓炮波羅毗,形如佛胸,祭同井。柳屬蛇,姓祭與參同,形如蛇。星屬火,形如河岸,姓賓伽耶
尼,祭用烏麻。張屬福德天,姓瞿雲彌,形、祭如井。翼屬林天,姓╂陳如,祭用黑豆,形同上。軫屬毗
沙梨帝,形如人手,姓迦遮延,祭用莠稗。角屬喜樂天,姓質多羅,形如上,祭用花。亢姓迦旃延,祭用
綠豆。氏姓多羅尼,以花祭。房屬慈天,姓阿藍婆,形如瓔珞,祭用酒肉。心屬忉利天,姓迦羅延,形如
大麥,祭用粳米。尾屬臘師天,姓遮耶尼,形如蠍尾,祭用果根。箕屬清凈天,姓持義迦,形如牛角。鬥
姓莫迦邏,形如人拓石,祭如井。牛屬梵天,姓梵嵐摩,形如牛頭,祭如參。女屬毗紐天,姓帝利迦遮耶
尼,形如心,祭以鳥肉。虛姓同翼,形如鳥,祭用烏豆汁。危姓單羅尼,形如參(一曰心),祭以粳米。
室屬蛇頭天,蠍天之子,姓閻浮都迦,祭用血。璧姓陀難。奎姓阿瑟咤,祭用酪。婁屬乾闥婆天,姓阿
含婆,形如馬頭,祭用大麥。胃姓馱伽毗,形如鼎足。亢、虛、參、胃四星,不得入陣。軫宿生人,七步
無蛇。角宿生人,好嘲戲。女宿生人,亢、參、危三宿日作事不成。虛角(一有“事”字)勝。一千六百剎
那為一迦那,倍六十名橫呼律多,倍三十日為一日夜。夜義口煙為慧。

龍王身光曰憂流迦,此言天狗。

魏明帝始造白馬寺。寺中懸幡,影入內,帝怪,問左右曰:“佛有何神,人敬事之?”

烏仗那國有佛跡,隨人身福壽,量有長短。

那揭羅曷國城東塔中有佛頂骨,周二尺。欲知善惡者,以香塗印骨,其跡煥然,善惡相悉見。

北天健馱羅國有大堵波,佛懸記,七燒七立。佛方城,玄奘言城壞已三年。

西域佛金剛座有標界銅觀,自在像兩軀,國人相傳菩薩身沒,佛法亦盡。隋末已沒過胸臆矣。

乾陀國頭河岸有系白象樹,花葉似棗,季冬方熟。相傳此樹滅,佛法亦滅。

北朝時,徐州角成懸之北,僧尼著白布法服,時有青布袈裟者。

波斯屬國有阿荼國,城北大林中有伽藍音佛,於此聽比丘著函、縛屣。函、縛,此言靴也。

寧王憲寢疾,上命中使送醫藥,相望於道。僧崇一療憲稍瘳,上悅,持賜崇一緋袍、魚袋。

梁簡文帝有《謝賜郁泥納袈裟表》。

魏使陸操至梁,梁王坐小輿,使再拜,遣中書舍人殷炅宣旨勞問。至重雲殿,引升殿。梁主著菩薩衣,北
面,太子已下皆菩薩衣,侍衛如法。操西向以次立,其人悉西廂東面。一道人贊禮,佛詞凡有三卷。其贊
第三卷中,稱為魏主、魏相高並南北二境士女。禮佛訖,臺使其群臣俱再拜矣。

魏李騫、崔︱至梁同泰寺,主客王克、舍人賀季友及三僧迎門引接。至浮圖中,佛旁有執板筆者。僧謂騫
曰:“此是屍頭,專記人罪。”騫曰:“便是僧之董狐。”復入二堂,佛前有銅缽,中燃燈。︱曰:“可謂日
月出矣,爝火不息。”

盧縣東有金榆山,昔朗法師令弟子至此采榆莢,詣瑕丘市易,皆化為金錢。

後魏胡後嘗問沙門(一曰法師)寶誌國祚,旦言把棗與雞喚朱朱,蓋爾朱也。

有趙法和請占,誌公曰:“大箭不須羽。東箱屋,急手作。”法和尋喪父。

歷城縣光政寺有磬石,形如半月,膩光若滴。扣之,聲及百裏。北齊時移於都內,使人擊之,其聲杳絕。
卻令歸本寺,扣之,聲如故。士人語曰:“磬神聖,戀光政。”

國初,僧玄奘往五印取經,西域敬之。成式見倭國僧金剛三昧,言嘗至中天,寺中多畫玄奘麻ハ及匙箸,
以彩雲乘之,蓋西域所無者。每至齋日,輒膜拜焉。
又言那蘭陀寺僧食堂中,熱際有巨蠅數萬。至僧上堂時,悉自飛集於庭樹。

僧萬回年二十余,貌癡不語。其兄戍遼陽,久絕音問,或傳其死,其家為作齋。萬回忽卷餅菇,大言曰:“
兄在,我將饋之。”出門如飛,馬馳不及。及暮而還,得其兄書,緘封猶濕。計往返,一日萬裏,因號焉。

天後任酷吏羅織,位稍隆者日別妻子。博陵王崔玄位望俱極,其母憂之,曰:“汝可一迎萬回,此僧寶誌
之流,可以觀其舉止禍福也。”及至,母垂泣作禮,兼施銀匙箸一雙。萬回忽下階,擲其匙箸於堂屋上,掉
臂而去。一家謂為不祥。一日,令上屋取之,匙箸下得書一卷。觀之,乃讖諱書也,遽令焚之。數日,有
司忽即其家,大索圖讖不獲,得雪。時酷吏多令盜夜埋蠱,遺讖於人家,經月乃密籍之,博陵微萬回則滅
族矣。

梵僧不空,得總持門,能役百神。玄宗敬之。歲常旱,上令祈雨,不空言:“可。過某日令祈之,必暴雨。
”上乃令金剛三藏設壇請雨,連日暴雨不止,坊市有漂溺者。遽召不空,令止之。不空遂於寺庭中捏泥龍五
六,當溜水,作胡言罵之。良久,復置之,乃大笑。有頃,雨霽。

玄宗又嘗召術士羅公遠與不空同祈雨,互扌交功力。上俱召問之,不空曰:“臣昨焚白檀香龍。”上令左右
掬庭水嗅之,果有檀香氣。又與羅公遠同在便殿,羅時反手搔背,不空曰:“借尊師如意。”殿上花石瑩滑,
遂激(一曰擊)至其前,羅再三取之不得。上欲取之,不空曰:“三郎勿起,此影耳。”因舉手示羅如意。

又邙山有大蛇,樵者常見,頭若丘陵,夜常承露氣。見不空,人語曰:“弟子惡報,和尚何以見度?常欲翻
河水陷洛陽城,以快所居也。”不空為受戒,說苦空,且曰:“汝以心受此苦,復忿恨,吾力何及。當思
吾言,此身自舍昔而來。”後旬月,樵者見蛇死於澗中,臭達數十裏。不空每祈雨,無他軌則,但設數繡座,
手簸旋數寸木神,念咒擲之,自立於座上,伺水神吻角牙出,目寅則雨至。

僧一行窮數,有異術。開元中,嘗旱,玄宗令祈雨。一行言:“當得一器,上有龍狀者,方可致雨。”上令
於內庫中遍視之,皆言不類。數日後,指一古鏡,鼻盤龍,喜曰:“此有真龍矣。”乃持入道場,一夕而雨。

荊州貞元初,有狂僧善歌《河滿子》,嘗遇醉,伍百途辱之,令歌。僧即發聲,其詞皆伍百從前非慝也,
伍百驚而自悔。

蘇州貞元中有義師,狀如風狂。有百姓起店十余間,義師忽運斤壞其檐,禁之不止。其人素知其神,禮曰:
“弟子活計賴此。”顧曰:“爾惜乎?”乃擲斤於地而去。其夜市火,唯義師所壞檐屋數間存焉。常止於廢寺
殿中,無冬夏常積火,壞幡木象悉火之。好活燒鯉魚,不待熟而食。垢面不洗,洗之輒雨,吳中以為雨候。
將死,飲灰汁數斛,乃念佛而坐,不復飲食,百姓日觀之,坐七日而死。時盛暑,色不變,支不摧。安國
寺僧熟地,常燒木佛,往往與人語,頗知宗要,寺僧亦不之測。

睿宗初生含涼殿,則天乃於殿內造佛氏,有玉像焉。及長,閑觀其側,玉像忽言:“爾後當為天子。”

酉陽雜俎/卷四
==境異==

東方之人鼻大,竅通於目,筋力屬焉。南方之人口大,竅通於耳。西方之人面大,竅通於鼻。北方之人竅
通於陰,短頸。中央之人竅通於口。

無啟民,居穴食土。其人死,其心不朽,埋之,百年化為人。錄民,膝不朽,埋之,百二十年化為人。細
民,肝不朽,埋之,八年化為人。

息土人美,耗土人醜。
帝女子澤,性妒,有從婢散逐四川,無所依托。東偶狐貍,生子曰殃。南交猴有子曰溪。北通ㄑ犭所育
為傖。

突厥之先曰射摩舍利海神,神在阿史德窟西。射摩有神異,又海神女每日暮,以白鹿迎射摩入海,至明送
出。經數十年。後部落將大獵,至夜中,海神謂射摩曰:“明日獵時,爾上代所生之窟當有金角白鹿出,爾
若射中此鹿,畢形與吾來往。或射不中,即緣絕矣。”至明入圍,果所生窟中有金角白鹿起,射摩遣其左右
固其圍。將跳出圍,遂殺之。射摩怒,遂手斬呵爾首領,仍誓之曰:“自殺此之後,須人祭天。”即取呵
爾部落子孫斬之以祭也。至今突厥以人祭纛,常取呵爾部落用之。射摩既斬呵爾,至暮還,海神女
報射摩曰:“爾手斬人,血氣腥穢,因緣絕矣。”

突厥事襖神,無祠廟,刻氈為形,盛於皮袋。行動之處,以脂蘇塗之。或系之竿上,四時祀之。

堅昆部落非狼種,其先所生之窟在曲漫山北。自謂上代有神與牛交於此窟。其人發黃、目綠、赤髭髯。
其髭髯俱黑者,漢將李陵及其兵眾之胤也。西屠俗,染齒令黑。

獠在,其婦人七月生子死,則堅棺埋之。

木耳夷,舊牢西,以鹿角為器。其死則屈而燒之,埋其骨。後小骨類人,黑如漆,小寒則掊沙自處,但出
其面。

木飲州,珠崖一州,其地無泉,民不作井,皆仰樹汁為用。

木仆,尾若龜,長數寸,居木上,食人。

阿薩部多獵蟲鹿,剖其肉,重疊之,以石壓瀝汁。

稅波斯、拂林等國,米及草子釀於肉汁之中,經數日即變成酒,飲之可醉。

孝億國界周三千余裏。在平川中,以木為柵,周十余裏,柵內百姓二千余家。周國大柵五百余所。氣候常
暖,冬不雕落。宜羊馬,無駝牛。俗性質直,好客侶。軀貌長大,褰鼻黃發,綠眼赤髭,被發,面如血色。
戰具唯槊一色。宜五谷,出金鐵。衣麻布。舉俗事ビ,不識佛法。有ビ祠三百(一曰千)余所,馬步甲兵
一萬。不尚商販,自稱孝億人。丈夫、婦人佩帶。每一日造食,一月食之,常吃宿食。

仍建國,無井及河澗,所有種植,待雨而生。以紫礦泥地,承雨水用之。穿井即若海水,又鹹。土俗潮落
之後,平地為池,取魚以作食。

婆彌爛國,去京師二萬五千五百五十裏。此國西有山,巖峻險。上多猿,猿形絕長大。常暴雨年,有二
三十萬。國中起春以後,屯集甲兵,與猿戰。雖歲殺數萬,不能盡其巢穴。

撥拔力國,在西南海中,不食五,食肉而已。常針牛畜脈,取血和乳生食。無衣服,唯腰下用羊皮掩之。
其婦人潔白端正,國人自掠賣與外國商人,其價數倍。土地唯有象牙及阿末香。波斯商人欲入此國,圍集
數千,人齋紲布,沒老幼共刺血立誓,乃市其物。自古不屬外國。戰用象排、野牛角為槊,衣甲弓矢之器。
步兵二十萬。大食頻討襲之。

昆吾國,累塹為丘,象浮屠,有三層,屍乾居上,屍濕居下,以近葬為至孝。集大氈居,中懸衣服彩繪,
哭祀之。龜茲國,元日鬥牛馬駝,為戲七日,觀勝負,以占一年羊馬減耗繁息也。婆羅遮,並服狗頭猴面,
男女無晝夜歌舞。八月十五日,行像及透索為戲。焉耆國,元日、二月八日婆摩遮,三日野祀。四月十五
日遊林。五月五日彌勒下生。七月七日祀先祖。九月九日床撒。十月十日王為<冒犬>法。王出首領家,首
領騎王馬,一日一夜處分王事。十月十四日作樂至歲窮。

拔汗那,十二月十九日,王及首領分為兩朋,各出一人著甲,眾人執瓦石東西捧杖,東西互系。甲人先死
即止,以占當年豐儉。
蘇都識匿國有夜叉城,城舊有野叉,其窟見在。人近窟住者五百余家,窟口作舍,設關,一年再祭。人
有逼窟口,煙氣出,先觸者死,因以屍擲窟口。其窟不知深淺。

馬伏波有余兵十家不返,居壽洽縣,自相婚姻,有二百戶,以其流寓,號馬留。衣食與華同。山川移易,
銅柱入海,以此民為識耳,亦曰馬留。

峽中俗,夷風不改。武寧蠻好著芒心接離,名曰苧綏。嘗以稻記年月。葬時以笄向天,謂之刺北鬥。相傳
盤瓠初死,置於樹,以笄刺其下,其後為象臨。

臨邑縣有雁翅泊,泊旁無樹木。土人至春夏,常於此澤羅雁鳥,取其翅以禦暑。

烏耗西有懸渡國,山溪不通,引繩而渡,朽索相引二千裏。其土人佃於石間,壘石為室,接手而飲,所謂
猿飲也。

鄯鄯之東,龍城之西南,地廣十裏,皆為鹽田。行人所經,牛馬皆布氈臥焉。

嶺南溪洞中往往有飛頭者,故有飛頭獠子之號。頭將飛一日前,頸有痕匝,項如紅縷,妻子遂看守之。其
人及夜狀如病,頭忽生翼,脫身而去,乃於岸泥尋蟹蚓之類食,將曉飛還,如夢覺,其腹實矣。

梵僧菩薩勝又言:婆國中有飛頭者,其人目無瞳子,聚落時有一人據。《於氏誌怪》:南方落民,其頭
能飛。其俗所祠,名曰蟲落,因號落民。

晉朱桓有一婢,其頭夜飛。

《王子年拾遺》言:漢武時,因墀國使南方,有解形之民,能先使頭飛南海,左手飛東海,右手飛西澤。
至暮,頭還肩上。兩手遇疾風,飄於海水外。

近有海客往新羅,吹至一島上,滿山悉是黑漆匙箸。其處多大木。客仰窺匙箸,乃木之花與須也,因拾百
余雙還。用之,肥不能使,後偶取攪茶,隨攪而消焉。

==喜兆==

集賢張希復學士嘗言:李揆相公將拜相前一月,日將夕,有蝦蟆大如床,見於寢堂中,俄失所在。又言:
初授新州,將拜相,井忽漲,才深余尺。

鄭相公宅,在招國坊南門。忽有物投瓦礫,五六夜不絕。乃移於安仁西門宅避之,瓦礫又隨而至。經久
復歸招國,鄭公歸心釋門,禪室方丈。及歸,將入丈室,喜子滿室懸絲,去地一二尺,不知其數。其夕,
瓦礫亦絕。翌日,拜相。

成式見大理丞鄭復說,淮西用兵時,劉沔為小將,軍頭頗易(一曰異)之。每捉生踏伏,沔必在數,前後
重創,將死數四。後因月黑風甚,又令沔捉生。沔憤激深入,意必死。行十余裏,因坐將睡,忽有人覺之,
授以雙燭,曰:“君方大貴,但心有此燭在,無憂也。”沔後拜將,常見濁影在雙旌上,及不復見燭,乃詐
疾歸宗。

==禍兆==

楊慎矜兄弟富貴,常不自安。每詰朝禮佛像,默祈冥衛。或一日,像前土榻上聚塵三堆,如冢狀,慎矜惡
之,且慮兒戲,命掃去。一夕如初,尋而禍作。

姜楚公常遊禪定寺,京兆辦局甚盛。及飲酒,座上一妓絕色,獻杯整鬟,未嘗見手,眾怪之。有客被酒戲
曰:“勿六指乎?”乃強牽視。妓隨牽而倒,乃枯骸也。姜竟及禍焉。

蕭浣初至遂州,造二幡竿施於寺,設齋慶之。齋畢作樂,忽暴雷霹靂,竿各成數十片。至來年,當雷霹日,
浣死。
==物革==

咨議朱景玄見鮑容說,陳司徒在揚州,時東市塔影忽倒。老人言,海影翻則如此。

崔玄亮常侍在洛中,常步沙岸,得一石子,大如雞卵,黑潤可愛,玩之。行一裏余,砉然而破,有鳥大如
巧婦飛去。

進士段碩常識南孝廉者,善斫。薄絲縷,輕可吹起,操刀向捷,若合節奏。因會客技,先起魚架之,
忽暴風雨,雷震一聲,悉化為蝴蝶飛去。南驚懼,遂折刀,誓不復作。

開成末,河陽黃魚池冰作花如纈。

河陽城南百姓王氏,莊有小池,池邊巨柳數株。開成末,葉落池中,旋化為魚,大小如葉,食之無味。至
冬,其家有官事。

婺州僧清簡,家園蔓菁,忽變為蓮。

酉陽雜俎/卷五
==詭習==

大歷中,東都天津橋有乞兒,無兩手,以右足夾筆寫經乞錢。欲書時,先再三擲筆,高尺余,未曾失落。
書跡官楷,手書不如也。

於 ν 在襄州,嘗有山人王固謁見於。於性快,見其拜伏遲緩,不甚知。書生別日遊訁燕,不復得進,王殊
怏怏。因至使院造判官曾叔政,頗禮接之。王謂曾曰:“子以相公好奇,故不遠而來,今實乖望矣。予有一
藝,自古無者,今將歸,且荷公見待之厚,今為一設。”遂詣曾所居,懷中出竹一節及小鼓,規才運寸。良
久,去竹之塞,折枝連擊鼓子,筒有蠅虎子數十,分行而出,分為二隊,如對陣勢。每擊鼓,或三或五,
隨鼓音變陣,天衡地軸,魚麗鶴列,無不備也。進退離附,人所不及。凡變陣數十,乃行入筒中。曾觀之
大駭,方言於公,王已潛去。於悔恨,令物色求之,不獲。

張芬曾為韋南康親隨行軍,曲藝過人,力舉七尺碑,定雙輪水。常於福感寺鞠,高及半塔,彈力五鬥。
常揀向陽巨筍,織竹籠之,隨長旋培,常留寸許,度竹籠高四尺,然後放長。秋深方去籠伐之,一尺十節,
其色如金。每塗墻,方丈彈成“天下太平”字。

建中初,有河北軍將姓夏,彎弓數百斤。嘗於球場中累錢十余,走馬以擊鞠杖擊之,一擊一錢飛起六七丈,
其妙如此。又於新泥墻安棘刺數十,取爛豆,相去一丈,一一擲豆貫於刺上,百不差一。又能走馬書一紙。

元和末,均州勛鄉縣有百姓,年七十,養獺十余頭。捕魚為業,隔日一放。將放時,先閉於深溝鬥門內令
饑,然後放之,無綱舌之勞,而獲利相若。老人抵掌呼之,群獺皆至,緣袷藉膝,馴若守狗。戶部郎中李
福親觀之。

==怪術==

大歷中,荊州有術士從南來,止於陟屺寺,好酒,少有醒時。因寺中大齋會,人眾數千,術士忽曰:“余有
一伎,可代瓦磕珠之歡也。”乃合彩色於一器中,ほ步抓目,徐祝數十言,方合水再三哄壁上,成維摩
問疾變相,五色相宣如新寫。逮半日余,色漸薄,至暮都滅。唯金粟綸巾子衣上一花,經兩日猶在。成
式見寺僧惟肅說,忘其姓名。
張魏公在蜀時,有梵僧難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貫金石,變化無窮。初入蜀,與三少尼俱行,或大醉
狂歌,戍將將斷之。及僧至,且曰:“某寄跡桑門,別有樂術。”因指三尼:“此妙於歌管。”戍將反敬之,
遂留連為辦酒肉,夜會客,與之劇飲。僧假衤襠巾衤國,市鉛黛,伎其三尼。及坐,含睇調笑,逸態絕
世。飲將闌,僧謂尼曰:“可為押衙踏某曲也。”因徐進對舞,曳緒回雪,迅赴摩跌,伎又絕倫也。良久,
喝曰:“婦女風邪?”忽起,取戍將佩刀,眾謂酒狂,各驚走。僧乃拔刀斫之,皆踣於地,血及數丈。戍將
大懼,呼左右縛僧。僧笑曰:“無草草。”徐舉尼,三支筇杖也,血乃酒耳。又嘗在飲會,令人斷其頭,釘
耳於柱,無血。身坐席上,酒至,瀉入ㄕ瘡中。面赤而歌,手復抵節。會罷,自起提首安之,初無痕也。
時時預言人兇衰,皆謎語,事過方曉。成都有百姓供養數日,僧不欲住。閉關留之,僧因是走入壁角,百
姓遽牽,漸入,唯余袈裟角,頃亦不見。來日壁上有畫僧焉,其狀形似。日日色漸薄,積七日,空有黑跡。
至八日,跡亦滅,僧已在彭州矣。後不知所之。

虞部郎中陸紹,元和中,嘗看表兄於定水寺,因為院僧具蜜餌時果,鄰院僧右邀之。良久,僧與一李秀才
偕至,乃環坐,笑語頗劇。院僧顧弟子煮新茗,巡將匝而不及李秀才,陸不平曰:“茶初未及李秀才,何也?
”僧笑曰:“如此秀才,亦要知茶味?”且以余茶飲之。鄰院僧曰:“秀才乃術士,座主不可輕言。”其僧又
言:“不逞之子弟,何所憚?”秀才忽怒曰:“我與上人素未相識,焉知予不逞徒也?”僧復大言:“望酒旗
玩變場者,豈有佳者乎?”李乃白座客:“某不免對貴客作造次矣。”因奉手袖中,據兩膝,叱其僧曰:“粗
行阿師,爭敢輒無禮!拄杖何在?可擊之。”其僧房門後有筇杖,孑孑跳出,連擊其僧。時眾亦為蔽護,杖
伺人隙捷中,若有物執持也。李復叱曰:“捉此僧向墻。”僧乃負墻拱手,色青短氣,唯言乞命。李又曰:“
阿師可下階。”僧又趨下,自投無數,衄鼻敗顙不已。眾為請之,李徐曰:“緣對衣冠,不能煞此為累。”因
揖客而去。僧半日方能言,如中惡狀,竟不之測矣。

元和末,監城腳力張儼,遞牒入京。至宋州,遇一人,因求為伴。其入朝宿鄭州,因謂張曰:“君受我料理,
可倍行數百。”乃掘二小坑,深五六寸,令張背立,垂足坑口,針其兩足。張初不知痛,又自膝下至,再
三捋之,黑血滿坑中。張大覺舉足輕捷,才午至汴。復要於陜州宿,張辭力不能。又曰:“君可暫卸膝蓋骨,
且無所苦,當日行八百裏。”張懼,辭之。其人亦不強,乃曰:“我有事,須暮及陜。”遂去,行如飛,頃刻
不見。

蜀有費雞師,目赤無黑睛,本濮人也。成式長慶初見之,已年七十余。或為人解災,必用一雞設祭於庭,
又取江石如雞卵,令疾者握之,乃踏步作氣虛叱,雞旋轉而死,石亦四破。成式舊家人永安,初不信,嘗
謂曰:“爾有厄。”因丸符逼令吞之。復去其左足鞋及襪,符展在足心矣。又謂奴滄海曰:“爾將病。”令袒
而負戶,以筆再三畫於戶外,大言曰:“過!過!”墨遂透背焉。

長壽寺僧誓言他時在衡山,村人為毒蛇所噬,須臾而死,發解腫起尺余。其子曰:“昝老若在,何慮!”遂
迎昝至。乃以灰圍其屍,開四門,先曰:“若從足入,則不救矣。”遂踏步握固,久而蛇不至。昝大怒,乃
取飯數升,搗蛇形詛之,忽蠕動出門。有頃,飯蛇引一蛇從死者頭入,徑吸其瘡,屍漸低。蛇皰縮而死,
村人乃活。

王潛在荊州,百姓張七政善治傷折。有軍人損脛,求張治之。張飲以藥酒,破肉去碎骨一片,大如兩指,
塗膏封之,數日如舊。經二年余,脛忽痛,復問張。張言前為君所出骨,寒則痛,可遽覓也,果獲於床下。
令以湯洗貯於絮中,其痛即愈。王公子弟與之狎,嘗祈其戲術。張取馬草一掬,再三ソ之,悉成燈蛾飛。
又畫一婦人於壁,酌酒滿杯飲之,酒無遺滴。逡巡,畫婦人面赤,半日許可盡,濕起壞落。其術終不肯傳
人。

韓在桂州,有妖賊封盈,能為數裏霧。先是常行野外,見黃蛺蝶數十,因逐之,至一大樹下忽滅。掘之,
得石函,素書大如臂,遂成左道。百姓歸之如市,乃聲言某日將收桂州,有紫氣者,我必勝。至期,果紫
氣如疋帛,自山亙於州城。白氣直沖之,紫氣遂散。天忽大霧,至午稍開霽。州宅諸樹滴下小銅佛,大如
麥,不知其數。其年韓卒。

海州司馬韋敷曾往嘉興,道遇釋子希遁,深於繕生之術,又能用日辰,可代藥石。見敷鑷白,曰:“貧道為
公擇日拔之。”經五六日,僧請鑷其半,及生,色若ヲ矣。凡三鑷之,鬢不復變。座客有祈鑷者,僧言取時
稍差。別後,髭色果帶綠。其妙如此。
眾言石有奇術,在揚州,成式數年不隔旬與之相見,言事十不一中。家人頭痛嚏咳者,服其藥,未嘗效
也。至開成初,在城親故間,往往說石術不可測。盛傳寶歷中,石隨錢徽尚書至湖州,常在學院,子弟
皆“文丈”呼之。於錢氏兄弟求兔湯餅,時暑月,獵師數日方獲。因與子弟共食,笑曰:“可留兔皮,聊誌一
事。”遂釘皮於地,壘塹塗之,上朱書一符,獨言曰:“恨扌交遲,恨扌交遲。”錢氏兄弟詰之,石曰:“欲
共諸君共記卯年也。”至太和九年,錢可復鳳翔遇害,歲在乙卯。

元和中,江淮術士王瓊,嘗在段君秀家,令坐客取一瓦子,畫作龜甲,懷之。一食頃取出,乃一龜。放於
庭中,循垣而行,經宿卻成瓦子。又取花含默,封於密器中,一夕開花。

江西人有善展竹,數節可成器。又有人熊葫蘆,雲翻葫蘆易於翻鞠。

厭鼠法:七日,以鼠九枚置籠中,埋於地。秤九百斤土覆坎,深各二尺五寸,築之令堅固。《雜五行書》
曰:“亭部地上土塗竈,水火盜賊不經;塗屋四角,鼠不食蠶;塗倉,鼠不食谷;以塞舀,百鼠種絕。”

雍益堅雲:“主夜神咒,持之有功德,夜行及寐,可已恐怖惡夢。咒曰‘婆珊婆演底’。”

宋居士說,擲骰子咒雲“伊諦彌諦彌揭羅諦”,念滿萬遍,采隨呼而成。

雲安井,自大江沂別派,凡三十裏。近井十五裏,澄清如鏡,舟楫無虞。近江十五裏,皆灘石險惡,難於
沿溯。天師翟乾,念商旅之勞,於漢城山上結壇考召,追命群龍。凡一十四處,皆化為老人應召而止。
乾諭以灘波之險,害物勞人,使皆平之。一夕之間,風雷震擊,一十四裏盡為平潭矣。惟一灘仍舊,龍
亦不至。乾復嚴敕神吏追之。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因責其不伏應召之意,女子曰:“某所以不來者,
欲助天師廣濟物之功耳。且富商大賈,力皆有余,而傭力負運者,力皆不足。雲安之貧民,自江口負財貨
至近井潭,以給衣食者眾矣。今若輕舟利涉,平江無虞,即邑之貧民無傭負之所,絕衣食之路,所困者多
矣。余寧險灘波以贍傭負,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所以不至者,理在此也。”乾善其言,因使諸龍皆復其
故,風雷頃刻而長灘如舊。天寶中,詔赴上京,恩遇隆厚。歲余,還故山,尋得道而去。

玄宗既召見一行,謂曰:“師何能?”對曰:“惟善記覽。”玄宗因詔掖庭取宮人籍以示之,周覽既畢,覆其
本,記念精熟,如素所習讀。數幅之後,玄宗不覺降禦榻,為之作禮,呼為聖人。先是一行既從釋氏,師
事普寂於嵩山。師嘗設食於寺,大會群僧及沙門,居數百裏者,皆如期而至,聚且千余人。時有盧鴻者,
道高學富,隱於嵩山。因請鴻為文贊嘆其會。至日,鴻持其文至寺,其師受之,致於幾案上。鐘梵既作,
鴻請普寂曰:“某為文數千言,況其字僻而言怪,盍於群僧中選其聰悟者,鴻當親為傳授。”乃令召一行。
既至,伸紙微笑,止於一覽,復致於幾上。鴻輕其疏脫,而竊怪之。俄而群僧會於堂,一行攘袂而進,抗
音興裁,一無遺忘。鴻驚愕久之,謂寂曰:“非君所能教導也,當從其遊學。”一行因窮大衍,自此訪求師
資,不遠數千裏。嘗至天臺國清寺,見一院,古松數十步,門有流水。一行立於門屏間,聞院中僧於庭布
算,其聲籟籟。既而謂其徒曰:“今日當有弟子求吾算法,已合到門,豈無人道達耶?”即除一算,又謂曰:
“門前水合卻西流,弟子當至。”一行承言而入,稽首請法,盡受其術焉。而門水舊東流,今忽改為西流矣。
邢和璞嘗謂尹惜曰:“一行,其聖人乎?漢之洛下閎造大衍歷,雲後八百歲當差一日,則有聖人定之,今年
期畢矣。而一行造大衍歷,正在差謬,則洛下閎之言信矣。”又嘗詣道土尹崇,借揚雄《太玄經》。數日,
復詣崇還其書。崇曰:“此書意旨深遠,吾尋之數年,尚不能曉。吾子試更研求,何遽還也。”“一行曰:“
究其義矣。”因出所撰《太衍玄圖》及《義訣》一卷以示崇,崇大嗟服,曰:“此後生顏子也。”至開元末,
裴寬為河南尹,深信釋氏,師事普寂禪師,日夕造焉。居一日,寬詣寂,寂雲:“方有小事,未暇疑語,且
請遲回休憩也。”寬乃屏息,止於空室。見寂潔正堂,焚香端坐。坐未久,忽聞叩門,連雲:“天師一行和
尚至矣。”一行入,詣寂作禮。禮訖,附耳密語,其貌絕恭,但額雲無不可者。語訖禮,禮訖又語。如是者
三,寂惟雲:“是,是。”無不可者。一行語訖,降階入南室,自闔其戶。寂乃徐命弟子雲:“遣鐘,一行和
尚滅度矣。”左右疾走視之,一行如其言滅度。後寬乃服衰葬之,自徒步出城送之。

天寶末,術士錢知微,嘗至洛,遂榜天津橋表柱賣蔔,一卦帛十疋。歷旬,人皆不詣之。一日,有貴公子
意其必異,命取帛如數蔔焉。錢命蓍布卦成,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戲焉?”其人曰:“蔔事甚切,先生
豈誤乎?”錢雲:“請為韻語:‘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其人本意賣天津橋紿之。其
精如此。
酉陽雜俎/卷六
==藝絕==

南朝有姥,善作筆,蕭子雲常書用。筆心用胎發。開元中,筆匠名鐵頭,能瑩管如玉,莫傳其法。

成都寶相寺偏院小殿中有菩提像,其塵不集如新塑者。相傳此像初造時,匠人依明堂先具五藏,次四肢百
節。將百余年,纖塵不凝焉。

李叔詹常識一範陽山人,停於私第,時語休咎必中,兼善推步禁咒。止半年,忽謂李曰:“某有一藝,將去,
欲以為別,所謂水畫也。”乃請後廳上掘地為池,方丈,深尺余,泥以麻灰,日沒水滿之。候水不耗,具丹
青墨硯,先援筆叩齒良久,乃縱筆毫水上。就視,但見水色渾渾耳。經二日,扌以稚絹四幅,食頃,舉
出觀之,古松、怪石、人物、屋木無不備也。李驚異,苦詰之,惟言善能禁彩色,不令沉散而已。

舊記藏區令人生離,或言古語有徵也。舉人高映,善意摳。成式嘗於荊州藏鉤,每曹五十余人,十中其
九。同曹鉤亦知其處,當時疑有他術。訪知映言,但意舉止辭色,若察囚視盜也。山人石,尤妙打區,
與張又新兄弟善。暇夜會客,因試其意區,註之必中。張遂置鉤於巾襞中,區曰:“盡張空拳。”有頃,
眼鉤在張君襆頭左翅中。其妙如此。後居揚州,成式因識之,曾祈其術,石謂成式曰:“可先畫人首數十,
遣胡越異辦則相授。”疑其見欺,竟不及畫。

==器奇==

開元中,河西騎將宋青春,驍果暴戾,為眾所忌。及西戎歲犯邊,青春每陣常運臂大呼,執馘而旋,未嘗
中鋒鏑。西戎憚之,一軍始賴焉。後吐蕃大地獲生口數千,軍帥令譯問衣大蟲皮者:“爾何不能害青春?”
答曰:“嘗見青龍突陣而來,兵刃所及,若叩銅鐵,我為神助將軍也。”青春乃知鉤之有靈。青春死後,鉤
為瓜州刺史李廣琛所得,或風雨後,迸光出室,環燭方丈。哥舒鎮西知之,求易以它寶,廣琛不與,因贈
詩:“刻舟尋化去,彈鋏未酬恩。”

鄭雲達少時,得一劍,鱗鋏星鐔,有時而吼。常在莊居,晴日藉膝玩之。忽有一人,從庭樹然而下,衣
朱紫,虬發,露劍而立,黑氣周身,狀如重霧。鄭素有膽氣,佯若不見。其人因言:“我上界人,知公有異
劍,願借一觀。”鄭謂曰:“此凡鐵耳,不堪君玩。上界豈藉此乎?”其人求之不已。鄭伺便良久,疾起斫之,
不中,忽墜黑氣著地,數日方散。

成式相識溫介雲:“大歷中,高郵百姓張存,以踏藕為業。嘗於陂中見旱藕,梢大如臂,遂並力掘之。深二
丈,大至合抱,以不可窮,乃斷之。中得一劍,長二尺,色青無刃,存不之寶。邑人有知者,以十束薪獲
焉。其藕無絲。”

元和末,海陵夏危乙庭前生百合花,大於常數倍,異之。因發其下,得甓匣十三重,各匣一鏡。第七者光
不蝕,照日光環一丈,其余規銅而已。

高在蔡州,有軍將田知回易折欠數百萬。回至外縣,去州三百余裏,高方令錮身勘田。憂迫,計無所出,
其類因為設酒食開解之。坐客十余,中有稱處士皇甫玄真者,衣白若鵝羽,貌甚都雅。眾皆有寬勉之辭,
皇但微笑曰:“此亦小事。”眾散,乃獨留,謂田曰:“子嘗遊海東,獲二寶物,當為君解此難。”田謝之,
請具車馬,悉辭,行甚疾。其晚至州,舍於店中,遂晨謁高。高一見,不覺敬之。因請高曰:“玄真此來,
特從尚書乞田性命。”高遽曰:“田欠官錢,非私財,如何?”皇請避左右:“某於新羅獲一巾子,辟塵,
欲獻此贖田。”即於懷內探出授高。高才執,已覺體中虛涼,驚曰:“此非人臣所有,且無價矣。田之性命,
恐不足酬也。”皇甫請試之。翌日,因宴於郭外。時久旱,埃塵且甚。高顧視馬尾鬣及左右騶卒數人,並無
纖塵。監軍使覺,問高:“何事尚書獨不塵坌?豈遇異人獲至寶乎?”高不敢隱。監軍不悅,固求見處士,
高乃與俱往。監軍戲曰:“道者獨知有尚書乎?更有何寶,顧得一觀。”皇甫具述救田之意,且言藥出海東,
今余一針,力弱不及巾,可令一身無塵。監軍拜請曰:“獲此足矣。”皇即於巾上抽與之。針金色,大如布
針。監軍乃於巾試之,驟於塵中,塵唯及馬鬃尾焉。高與監軍日日禮謁,將討其道要。一夕,忽失所在
矣。

==樂==

鹹陽宮中有鑄銅人十二枚,坐皆三五尺,列在一筵上。琴築笙竽,各有所執,皆組綬花彩,儼若生人。筵
下有銅管,吐口高數尺。其一管空,內有繩大如指。使一人吹空管,人紉繩,則琴瑟竽築皆作,與真樂不
異。有琴長六尺,安十三弦二十六徽,皆七寶飾之,銘曰“之樂”。玉笛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
則見車馬出山林,隱隱相次,息亦不見,銘曰“昭華之管”。

魏高陽王雍,美人徐月華,能彈臥箜篌,為《明妃出塞》之聲。

有田僧超,能吹笳為《壯士歌》、《項羽吟》。將軍崔延伯出師,每臨敵,令僧超為壯士聲,遂單馬入陣。

古琵琶用雞股。開元中,段師能彈琵琶,用皮弦。賀懷智破撥彈之,不能成聲。

蜀將軍皇甫直,別音律,擊陶器能知時月。好彈琵琶。元和中,嘗造一調,乘涼臨水池彈之。本黃鐘而聲
入蕤賓,因更弦再三奏之,聲猶蕤賓也。直甚惑,不悅,自意為不祥。隔日,又奏於池上,聲如故。試彈
於他處,則黃鐘也。直因調蕤賓,夜復鳴彈於池上,覺近岸波動,有物激水如魚躍,及下弦則沒矣。直遂
集客車水竭池,窮池索之。數日,泥下丈余,得鐵一片,乃方響蕤賓鐵也。

王沂者,平生不解弦管。忽旦睡,至夜乃寤,索琵琶弦之,成數曲,一名《雀ㄋ蛇》,一名《胡王調》,
一名《胡瓜苑》,人不識聞,聽之莫不流涕。其妹請學之,乃教數聲,須臾總忘,後不成曲。

有人以猿臂骨為笛吹之,其聲清圓,勝於絲竹。琴有氣。常識一道者,相琴知吉兇。

酉陽雜俎/卷七
==酒食==

魏賈將,家累千金,博學善著作。有蒼頭善別水,常令乘小艇於黃河中,以瓠匏接河源水,一日不過七
八升。經宿,器中色赤如絳,以釀酒,名昆侖觴。酒之芳味,世中所絕。曾以三十斛上魏莊帝。

歷城北有使君林。魏正始中,鄭公愨三伏之際,每率賓僚避暑於此。取大蓮葉置硯格上,盛酒二升,以簪
刺葉,令與柄通,屈莖上輪菌如象鼻,傳吸之,名為碧杯。歷下學之,言酒味雜蓮氣,香冷勝於水。

青田核,莫知其樹實之形。核大如六升瓠,註水其中,俄頃水成酒,一名青田壺,亦曰青田酒。蜀後主有
桃核兩扇,每扇著仁處,約盛水五升,良久水成酒味醉人。更互貯水,以供其宴。即不知得自何處。

武溪夷田強,遣長子魯居上城,次子玉居中城,小子倉居下城。三壘相次(一曰望),以拒王莽。光武二
十四年,遣武威將軍劉尚征之。尚未至,倉獲白鱉為霍,舉烽請兩兄。兄至,無事。及尚軍來,倉舉火,
魯等以為不實,倉遂戰而死。

梁劉孝儀食鯖,曰:“五侯九伯,令盡征之。”魏使崔︱、李騫在坐,︱曰:“中丞之任,未應已得分陜?
”騫曰:“若然,中丞四履,當至穆陵。”孝儀曰:“鄴中鹿尾,乃酒肴之最。”︱曰:“生魚、熊掌,孟子所
稱。雞跖、猩唇,呂氏所尚。鹿尾乃有奇味,竟不載書籍,每用為怪。”孝儀曰:“實自如此,或是古今好
尚不同。”梁賀季曰:“青州蟹黃,乃為鄭氏所記,此物不書,未解所以。”騫曰:“鄭亦稱益州鹿,但未是
珍味。”
何胤侈於味,食必方丈。後稍欲去其甚者,猶食白魚、旦臘、糖蟹。使門人議之,學士鍾ヴ議曰:“旦
之就臘,驟於屈伸,而蟹之將糖,躁擾彌甚。仁人用意,深懷惻怛。至於車螯、母蠣,眉目內闕,漸渾沌
之奇;唇吻、外緘,非金人之慎。不榮不悴,曾草木之不若;無馨無臭,與瓦礫而何異?故宜長充皰廚,
永為口實。”後梁韋琳,京兆人,南遷於襄陽。天保中,為舍人,涉獵有才藻,善劇談。嘗為《旦表》,
以譏刺時人。其詞曰:“臣旦言:伏見除書,以臣為粽(一曰糝)熬將軍、油蒸扌交尉、霍州刺史,脯
臘如故。肅承將命,含灰屏息。憑籠臨鼎,載兢載惕。臣美愧夏鱔,味慚冬鯉,常懷鮐服之誚,每懼鱉巖
之譏。是以漱流湖底,枕石泥中,不意高賞殊私,曲蒙鉤拔,遂得超升綺席,忝預玉盤。遠廁玳筵,猥頒
象箸,澤覃紫篝,恩加黃腹。方當鳴姜動椒,紆蘇佩儻。輕瓢才動,則樞盤如煙;濃汁暫停,則蘭肴成列。
宛轉綠齏之中,逍遙朱唇之內。禦恩噬澤,九殞弗辭。不任屏營之誠,謹列銅槍門,奉表以聞。”詔答曰:
“省表具知,卿池沼縉紳,陂渠俊,穿蒲入荇,肥滑有聞,允堪茲選,無勞謝也。”

伊尹幹湯,言天子可具三群之蟲,謂水居者腥,肉ㄑ者臊,草食者膻也。

五味、三材、九沸、九變、三、七菹、具酸、楚酪、芍藥之醬、秋黃之蘇、楚苗、挫槽、山膚太(一雲
大)苦。

甘而不,酸而不樂,鹹而不減,辛而不翟,淡而不薄,肥而不腴。

猩唇、<豸>炙、<角燕>翠、ㄐ腴、糜腱、述蕩之、旄象之約、桂蝥、石鰒、河隈之穌、鞏洛之鱒、洞
庭之鮒、灌水之鯉(一雲鰩)、珠翠之珍、菜黃之鮐、鱉、炮羔、雋鳧、霍、禦宿青祭(一雲
粲)、瓜州紅菱、冀野之梁、芳菇、精稗、會稽之菇、不周之稻、玄山之禾、楊山之祭、南海之、壽
木之華、玄木之葉、夢澤之芹、具區之菁、楊樸之姜、招搖之桂、越酪之菌、長澤之卵、三危之露、昆侖
之井、黃頷霍、醒酒鯖、饣弟糊饣長饣皇、Х 妝、寒具、小螄、熟蜆、炙咨、目子、蟹夜、葫精、
細烏賊、細飄(一曰“魚鰾”)、梨今、鱟醬、乾栗、曲阿酒、麻酒、搌酒、新鰍子、石耳、蒲葉菘、西
卑、青根粟、菇首、留子勾、熊蒸、麻胡麥、藏荔支、綠施筍、紫鳥、千裏蕙、曰萬丈、
[B150]足、紅糸卒精細曰萬、鑿百煉、蠅首如互、張掖九蒸豉、一丈三節蔗、一歲一花梨、行米、丈松、
{穴羔}鰍、蚶醬、蘇膏、糖頹進子、新烏則、縹膠法、樂浪酒法、二月二日法酒、醬釀法、綠酃法、
豬骸羹、白羹、麻羹、鴿霍、隔冒法、肚銅法、大犭百炙、蜀搗炙、路時臘、棋臘、ㄑ天臘、細面法、
飛面法、薄演法、龍上牢丸、湯中牢丸、櫻桃ボ蠍餅、阿韓特餅、凡當餅、兜豬肉、懸熟、杏炙、蛙炙、
脂血、大扁饣易、馬鞍饣易、黃醜、白醜、白龍舍、黃龍舍、荊饣易、竿炙、羌煮(一曰炙)、疏餅、銻
糊餅。餅謂之托,或謂之饣長餛。飴謂之饣彥(一曰饣隹)、飽饣宛謂之饣者(一曰饣)、{非食}饣乍
饣古(“饣古”本二字,皆從魚),茹嘰食也。膜(一曰饣)、奚、雨、脹、番,肉也。、
弱,膜也。雋、賁、一日饋。員,霍也。格、糈、孚、┅,饊也。饣(一曰饣華)、饣齊、
宰、饣寮、饣元,餌也。參、僉、司、樂,醅也。酪、、醇,漿也。<鹵肖>、<鹵奏>、<鹵
襄>、<鹵扁>,鹽也。[A17N]、、俞、最;{西},醬也。

折粟米法:取簡勝粟一石,加粟奴五鬥舂之。粟奴能令馨香。乳煮羊胯利法:檳榔詹闊一寸,長一寸半,
胡飯皮。

鯉鮒法:次第以竹枝賫頭置日中,書復為記賫字。五色餅法:刻木蓮花,藉禽獸形按成之,合中累積五
色豎作道,名為鬥釘。色作一合者,皆糖蜜。副起反法:湯玄法、沙棋法、甘口法。蔓菁蔌菹法:飽
霜柄者,合眼掘取作ヅ薄形。蒸餅法:用大例面一升,煉豬膏三合。梨濫法、奧肉法、宰肉法、瀹鮎
法。治犢頭,去月骨,舌本近喉,有骨如月。木耳:漢瓜菹切用骨刀,豆牙菹。肺餅法、覆肝法,起起
肝如起魚菹。菹族並乙去法(一曰升)。又法:鯉一尺,鯽八寸,去排泥之羽。鯽員天肉,腮後髻前,
用腹腴拭刀,亦用魚腦,皆能令縷不著刀。魚肉凍正法:淥肉酸正,用鯽魚、白鯉、魴侯、鱖、
夾,煮驢馬肉,用助底郁。驢肉,驢作鱸貯反。炙肉,賓魚第一,白其次,已前日味。

今衣冠家名食,有蕭家餛飩,漉去湯肥,可以瀹茗;庚家棕子,白瑩如玉;韓約能作櫻桃饣畢饣羅,其色
不變;有能造冷胡突、鱧魚臆、連蒸詐草、草皮索餅;將軍曲良翰,能為駿鬃駝峰炙。
貞元中,有一將軍家出飯食,每說物無不堪吃,唯在火候,善均五味。嘗取敗障泥胡(一曰鹿),修理
食之,其味極佳。道流陳景思說,敕使齊日升養櫻桃,至五月中,皮皺如鴻柿不落,其味數倍。人不測其
法。

==醫==

盧城之東有扁鵲冢,雲魏時針藥之士,以卮臘禱之,所謂盧醫也。

魏時有句驪客,善用針。取寸發,斬為十余段,以針貫取之,言發中虛也。其妙如此。

王玄榮俘中天竺王阿羅那順以詣闕,兼得術士那羅邇(一有“娑”字)婆,言壽二百歲。太宗奇之,館於金
飈門內。造延年藥,令兵部尚書崔敦禮監主之。言婆羅門國有藥名畔茶亻去水,出大山中石臼內,有七種
色,或熱或冷,能消草木金鐵,人手入則消爛。若欲取水,以駱駝髑髏沉於石臼,取水轉註瓠蘆中。每有
此水,則有石柱似人形守之。若彼山人傳道此水者則死。又有藥名沮賴羅,在高山石崖下。山腹中有石孔,
孔前有樹,狀如桑樹。孔中有大毒蛇守之。取以大方箭射枝葉,葉下便有烏鳥禦之飛去,則眾箭射烏而取
其葉也。後死於長安。

荊人道士王彥伯,天性善醫,尤別脈斷人生死壽夭,百不差一。裴胄尚書子,忽暴中病,眾醫拱手。或說
彥伯,遽迎使視。脈之,良久曰:“都無疾。”乃煮散數味,入口而愈。裴問其狀,彥伯曰:“中無腮鯉魚毒
也。”其子因得病。裴初不信,乃膾鯉魚無腮者,令左右食之,其候悉同,始大驚異焉。

柳芳為郎中,子登疾重。時名醫張方福初除泗州,與芳故舊,芳賀之,具言子病,唯恃故人一顧也。張詰
旦候芳,芳遽引視登。遙見登頂曰:“有此頂骨,何憂也。”因按脈五息,復曰:“不錯,壽且逾八十。”乃
留芳數十字,謂登曰:“不服此亦得。”登後為庶子,年至九十而卒。

酉陽雜俎/卷八
==黥==

上都街肆惡少,率髡而膚,備眾物形狀。持諸軍張拳強劫(一曰“弓劍”),至有以蛇集酒家,捉羊脾擊
人者。今京兆薛公上言白,令裏長潛部,約三千余人,悉杖煞,屍於市。市人有點青者,皆炙滅之。時大
寧坊力者張,左膊曰“生不怕京兆尹”,右膊曰“死不畏閻羅王”。又有王力奴,以錢五千,召工可胸
腹為山亭院,池榭、草木、鳥獸,無不悉具,細若設色。公悉杖殺之。

又賊趙武建,一百六處,番印盤鵲等,左右膊刺言:“野鴨灘頭宿,朝朝被鶻梢。忽驚飛入水,留命到今
朝。”又高陵縣捉得鏤身者宋元素,刺七十一處,左臂曰:“昔日已前家未貧,苦將錢物結交親。如今失路
尋知己,行盡關山無一人。”右臂上刺葫蘆,上出人首,如傀儡戲郭公者。縣吏不解,問之,言葫蘆精也。

李夷簡,元和末在蜀。蜀市人趙高,好鬥。常入獄,滿背鏤毗沙門天王,吏欲杖背,見之輒止。恃此轉為
坊市患害。左右言於李,李大怒,擒就廳前。索新造筋棒,頭徑三寸,叱杖子打天王,盡則已,數三十余
不絕。經旬日,袒衣而歷門叫呼,乞修理功德錢。

蜀小將韋少卿,韋表微堂兄也。少不喜書,嗜好青。其季父嘗令解衣視之,胸上刺一樹,樹杪集鳥數十。
其下懸鏡,鏡鼻系索,有人止側牽之。叔不解,問焉。少卿笑曰:“叔不曾讀張燕公詩否?‘挽鏡寒鴉集’耳。

荊州街子葛清,勇不膚撓,自頸已下遍刺白居易舍人詩。成式常與荊客陳至呼觀之,令其自解,背上亦能
暗記。反手指其處,至“不是此花偏愛菊”,則有一人持杯臨菊叢。又“黃夾纈林寒有葉”,則指一樹,樹
上掛纈,纈窠鎖勝絕細。凡刻三十余處,首體無完膚,陳至呼為“白舍人行詩圖”也。
成式門下騶路神通,每軍較力,能戴石簦ヒ六百斤石,嚙破石粟數十。背刺天王,自言得神力,入場人助
多則力生。常至朔望日,具乳糜,焚香袒坐,使妻兒供養其背而拜焉。

崔承寵,少從軍,善驢鞠,豆脫杖捷如膠焉。後為黔南觀察使。少,遍身刺一蛇,始自右手,口張臂食兩
指,繞腕匝頸,齟齬在腹,拖股而尾及焉。對賓侶常衣覆其手,然酒酣輒袒而努臂戟手,捉優伶輩曰:“
蛇咬爾。”優伶等即大叫毀而為痛狀,以此為戲樂。

寶歷中,長樂裏門有百姓刺臂。數十人環矚之。忽有一人,白衤闌屠蘇,頃首微笑而去。未十步,百姓子
刺血如衄,痛若次骨,俄頃出血鬥余。眾人疑向觀者,令其父從而求之。其人不承,其父拜數十,乃撚撮
土若祝:“可傳此。”如其言,血止。

成式三從兄遘,貞元中,嘗過黃坑。有從者拾髑顱骨數片,將為藥,一片上有“逃走奴”三字,痕如淡墨,
方知黥蹤入骨也。從者夜夢一人,掩面從其索骨曰:“我羞甚,幸君為我深藏之,當福君。”從者驚覺毛戴,
遽為埋之。後有事,鬼仿佛夢中報之。以是獲財,欲至十萬而卒。

蜀將尹偃營有卒,晚點後數刻,偃將責之。卒被酒自理聲高,偃怒,杖數十,幾至死。卒弟為營典,性友
愛,不平偃。乃以刀嫠肌作“殺尹”兩字,以墨涅之。偃陰知,乃他事杖殺典。及太和中,南蠻入寇,偃領
眾數萬保邛峽關。偃膂力絕人,常戲左右以棗節杖擊其脛,隨擊筋漲擁腫,初無痕撻。恃其力,悉眾出關,
逐蠻數裏。蠻伏發,夾攻之,大敗,馬倒,中數十槍而死。初出關日,忽見所殺典擁黃案,大如轂,在前
引,心惡之。問左右,鹹無見者。竟死於陣。

房孺復妻崔氏,性忌,左右婢不得濃妝高髻,月給燕脂一豆,粉一錢。有一婢新買,妝稍佳,崔怒曰:“汝
好妝耶?我為汝妝!”乃令刻其眉,以青填之,燒鎖梁,灼其兩眼角,皮隨手焦卷,以朱傅之。及痂脫,瘢
如妝焉。

楊虞卿為京兆尹,時市裏有三王子,力能揭巨石。遍身圖刺,體無完膚。前後合抵死數四,皆匿軍以免。
一日有過,楊令五百人捕獲,閉門杖殺之。判雲:“鏨刺四支,只稱王子,何須訊問,便合當罪。”

蜀人工於刺,分明如畫。或言以黛則色鮮,成式問奴輩,言但用好墨而已。

荊州貞元中,市有鬻刺者,有印,印上簇針為眾物,狀如蟾蠍杵臼。隨人所欲一印之,刷以石墨,瘡愈後,
細於隨求印。

近代妝尚靨如射月,曰黃星(一曰是)靨。靨鈿之名,蓋自吳孫和鄭夫人也。和寵夫人,嘗醉亻舞如意,
誤傷鄧頰血流,嬌婉彌苦。命太醫合藥,醫言得白獺髓,雜玉與虎珀屑,當滅痕。和以百金購得白獺,乃
合膏。虎珀太多,及差,痕不滅。左頰有赤點如意,視之更益甚妍也。諸婢欲要寵者,皆以丹青點頰而進
幸焉。

今婦人面飾用花子,起自昭容上官氏所制以掩點跡。大歷已前,士大夫妻多妒悍者,婢妾小不如意輒印面,
故有月點、錢點。

百姓間有面戴青誌如黥。舊言婦人在草蓐亡者,以墨點其面,不爾則不利後人。

越人習水,必鏤身以避蛇龍之患。今南中繡面犭老子,蓋雕題之遺俗也。

周官,墨刑罰五百,鄭言先刻面,以墨窒之。窒墨者,使守門。《尚書刑德考》曰:“涿鹿者,鑿人顙也。
黥人者,馬羈笮人面也。”鄭雲:“涿鹿、黥世,謂之刀墨之民。”

《尚書大傳》:“虞舜象刑,犯墨者皂巾。”《白虎通》:“墨者,額也。取漢法,火之勝金。”

《漢書》:“除肉刑,當黥者髡鉗為城旦舂。”
又《漢書》:“使王烏等窺匈奴。法,漢使不去節,不以墨黥面,不得入穹盧。王烏等去節、黥面,得入穹
盧,單於愛之。”

晉令:奴始亡,加銅青若墨,黥兩眼;從再亡,黥兩頰上;三亡,橫黥目下,皆長一寸五分。

梁朝雜律:凡囚未斷,先刻面作“劫”字。

釋僧祗律:涅盤印者,比丘作梵王法,破肉,以孔雀膽、銅青等畫身作字及鳥獸形,名為印黥。

《天寶實錄》雲:“日南廄山連接,不知幾千裏,裸人所居。白民之後也。刺其腦前作花,有物如粉而紫色,
畫其兩目下。去前二齒,以為美飾。”成式以“君子恥一物而不知”,陶貞白每雲“一事不知,以為深恥”。
況相定黥布當王,淫著紅花欲落,刑之墨屬,布在典冊乎?偶錄所記寄同誌,愁者一展眉頭也。

==雷==

安豐縣尉裴<頁>,士淹孫也。言玄宗嘗冬月召山人包超,令致雷聲。超對曰:“來日及午有雷。”遂令高
力士監之。一夕醮式作法,及明至巳矣,天無纖翳。力士懼之。超曰:“將軍視南山,當有黑氣如盤矣。”
力士望之,如其言。有頃風起,黑氣彌漫,疾雷數聲。玄宗又每令隨哥舒西征,每陣常得勝風。

貞元初,鄭州百姓王有膽勇,夏中作田,忽暴雨雷,因入蠶室中避雨。有頃雷電入室中,黑氣陡暗。
遂掩戶,把鋤亂擊。聲漸小,雲氣亦斂,大呼,擊之不已。氣復如半床,已至如盤,豁然墜地,變成熨
鬥、折刀、小折腳鐺焉。

李墉在北都,介休縣百姓送解牒,夜止晉祠宇下。夜半,有人叩門雲:“介休王暫借霹靂車,某日至介休收
麥。”良久,有人應曰:“大王傳語,霹靂車正忙,不及借。”其人再三借之,遂見五六人秉燭,自廟後出,
介休使者亦自門騎而入。數人共持一物如幢扛,上環綴旗幡,授與騎者曰:“可點領。”騎者即數其幡,凡
十八葉,每葉有光如電起。百姓遍報鄰村,令速收麥,將有大風雨,村人悉不信,乃自收刈。至其日,百
姓率親情據高阜,候天色及午,介山上有黑雲氣如窯煙,斯須蔽天,註雨如綆。風吼雷震,凡損麥千余頃。
數村以百姓為妖訟之,工部員外郎張周封親睹其推案。

成式至德坊三從伯父,少時於陽羨家,乃親故也。夜遇雷雨,每電起,光中見有人頭數十,大如栲栳。柳
公權侍郎嘗見親故說,元和末,止建州山寺中。夜中,覺門外喧鬧,因潛於窗欞中觀之。見數人運斤造雷
車,如圖畫者。久之,一嚏氣,忽鬥暗,其人兩目遂昏焉。

處士周洪言,寶歷中,邑客十余人,逃暑會飲。忽暴風雨,有物墜如ㄑ,兩目ㄦㄦ。眾人驚伏床下。倏忽
上階,歷視眾人,俄失所在。及雨定,稍稍能起,相顧,耳悉泥矣。邑人言,向來雷震,牛戰鳥墜。邑客
但覺殷殷而已。

元稹在江夏襄州買塹有莊,新起堂,上梁才畢,疾風甚雨。時莊客輸油六七甕,忽震一聲,油甕悉列於梁
上,一滴不漏。其年,元卒。

貞元年中,宣州忽大雷雨,一物墜地,豬首,手足各兩指,執一赤蛇嚙之。俄頃,雲暗而失。時皆圖而傳
之。

==夢==

魏楊元稹能解夢,廣陽王元淵夢著袞衣倚槐樹,問元稹。元稹言當得三公,退謂人曰:“死後得三公耳。槐
字木傍鬼。”果為爾朱榮所殺,贈司徒。
許超夢盜羊入獄,元稹曰:“當得城陽令。”後封為城陽侯。

侯君集與承乾謀通逆,意不自安,忽夢二甲士錄至一處,見一人高冠彭髯,叱左右:“取君集威骨來!”俄
有數人操屠刀,開其腦上及右臂間,各取骨一片,狀如魚尾。因囈而覺,腦臂猶痛。自是心悸力耗,
至不能引一鈞弓。欲自首,不決而敗。

揚州東陵聖母廟王女道士康紫霞,自言少時夢中被人錄於一處,言天符令攝將軍巡南嶽,遂擐以金鎖甲,
令騎道從千余人馬,蹀虛南去。須臾至,嶽神拜迎馬前。夢中如有處分,嶽中峰嶺溪谷,無不歷也。恍惚
而返,雞鳴驚覺。自是生須數十根。

司農卿韋正貫應舉時,嘗至汝州,汝州刺史柳淩,留署軍事判官。柳嘗夢有一人呈案,中言欠柴一千七百
束。因訪韋解之,韋曰:“柴,薪木也。公將此不久乎?”月余,柳疾卒。素貧,韋為部署,米麥鏹帛悉前
請於官數月矣,唯官中欠柴一千七百束。韋披案方省柳前夢。

道士秦霞霽,少勤香火,存想不怠。嘗夢大樹,樹忽穴,有小兒青褶發,自穴而出,語秦曰:“合土尊師。
”因驚覺。自是休咎之事,小兒仿佛報焉。凡五年,秦意為妖。偶以事訪於師,師遽戒勿言,此修行有功之
證。因此遂絕。舊說夢不欲數占,信矣。

蜀醫昝殷言,藏氣陰多則數夢,陽壯則少夢,夢亦不復記。《周禮》有掌占夢,又“以日月星辰各占六夢”,
謂日有甲乙,月有建破,星辰有居直,星有扶(一曰符)刻也。又曰:“舍萌於四方,以贈惡夢。”謂會民
方相氏,四面逐送惡夢至四郊也。

漢儀,大儺亻辰子辭,有伯奇食夢。道門言夢者魄妖,或謂三屍所為。釋門言有四:一善惡種子,二四大
偏增,三賢聖加持,四善惡徵祥。成式嘗見僧首素言之,言出《藏經》,亦未暇尋討。又言夢不可取,取
則著,著則怪入。夫瞽者無夢,則知夢者習也。成式表兄盧有則,夢看擊鼓。及覺,小弟戲叩門為街鼓也。
又成式姑婿裴元裕言,群從中有悅鄰女者,夢女遺二櫻桃,食之。及覺,核墜枕側。

李鉉著《李子正辯》,言至精之夢,則夢中身人可見。如劉幽求見妻,夢中身也,則知夢不可以一事推矣。
愚者少夢,不獨至人,問(一雲聞)之騶皂,百夕無一夢也。

秘書郎韓泉,善解夢。衛中行為中書舍人,時有故舊子弟選,投衛論屬,衛欣然許之。駁榜將出,其人忽
夢乘驢蹶,墜水中,登岸而靴不濕焉。選人與韓有舊,訪之,韓被酒半戲曰:“公今選事不諧矣。據夢,衛
生相負,足下不沾。”及榜出,果駁放。韓有學術,韓仆射猶子也。

威遠軍小將梅伯成,以善占夢,近有優人李伯憐遊涇州乞錢,得米百斛,及歸,令弟取之,過期不至,晝
夢洗白馬,訪伯成占之。伯成佇思曰:“凡人好反語,洗白馬,瀉白米也。君所憂或有風水之虞乎?”數日,
弟至,果言渭河中覆舟,一粒無余。

蔔人徐道升言,江淮有王生者,榜言解夢。賈客張瞻將歸,夢炊於臼中。問王生,生言:“君歸不見妻矣,
臼中炊,固無釜也。”賈客至家,妻果卒已數月,方知王生之言不誣矣。

補闕楊子孫堇,善占夢。一人夢松生產前,一人夢棗生屋上,堇言:“松,丘壟間所植。棗字重來,重來呼
魄之象。”二人俱卒。

酉陽雜俎/卷九
==事感==

平原高菀城東有漁津,傳雲魏末平原潘府君字惠延,自白馬登舟之部,手中算囊遂墜於水,囊中本有鐘乳
一兩。在郡三年,濟水泛溢,得一魚,長三丈,廣五尺。刳其腹,中有得一墜水之囊,金針尚在,鐘乳消
盡。其魚得脂數十斛,時人異之。
譙郡有功曹間,天統中,濟南來府君出除譙郡,時功曹清河崔公恕,弱冠有令德,於時春夏積旱,送別
者千余人,至此間上,眾渴甚思水,升直萬錢矣,來公有思水色。恕獨見一青烏於間中,乍飛乍止,
怪而就焉。烏起,見一石,方五六寸。以鞭撥之,清泉湧出。因盛以銀瓶,瓶滿水立竭,唯來公與恕供療
而已。議者以為盛德所感致焉。時人異之,故以為目。

李彥佐在滄景,太和九年,有詔詔浮陽兵北渡黃河。時冬十二月,至濟南郡,使擊冰延舟,冰觸舟,舟覆
詔失。李公驚懼,不寢食六日,鬢發暴白,至貌侵膚削,從事亦訝其儀形也。乃令津吏:“不得詔盡死。”
吏懼,且請公一祝,沉浮於河,吏憑公誠明,以死索之。李公乃令具爵酒言祝,傳語詰河伯,其旨曰:“明
天子在上,川瀆山嶽祝史鹹秩。予境之內,祀未嘗匱,爾河伯洎鱗之長,當衛天子詔,何返溺之?予或不
獲,予齋告於天,天將謫爾。”吏酹冰,辭已,忽有聲如震,河冰中斷,可三十丈。吏知李公精誠已達,乃
沉鉤索之,一釣而出,封角如舊,唯篆印微濕耳。李公所至,令務嚴簡,推誠於物,著於官下。如河水色
渾,駛流大木與纖芥頃而千裏矣,安有舟覆六日,一酹而堅冰舀,一釣而沉詔獲,得非精誠之至乎!

==盜俠==

魏明帝起淩雲臺,峻峙數十丈,即韋誕白首處。有人鈴下能著屐登緣,不異踐地。明帝怪而殺之,腋下有
兩肉翅,長數寸。

高堂縣南有鮮卑城,舊傳鮮卑聘燕,停於此矣。城傍有盜跖冢,冢極高大,賊盜嘗私祈焉。齊天保初,土
鼓縣令丁永興,有群賊劫其部內,興乃密令人冢傍伺之,果有祈祀者,乃執諸縣案殺之,自後祀者頗絕。

《皇覽》言,盜跖冢在河東。按盜跖死於東陵;此地古名東平陵,疑此近之。

或言刺客,飛天夜叉術也。韓晉公在浙西,時瓦官寺因商人無遮齋,眾中有一年少請弄閣,乃投蓋而上,
單練{髟屈}履膜皮,猿掛鳥,捷若神鬼。復建[B124]水於結脊下,先溜至檐,空一足,欹身承其溜焉,
睹者無不毛戴。

馬侍中嘗寶一玉精碗,夏蠅不近,盛水經月,不腐不耗。或目痛,含之立愈。嘗匣於臥內,有小奴七八歲,
偷弄墜破焉。時馬出未歸,左右驚懼,忽失小奴。馬知之大怒,鞭左右數百,將殺小奴。三日尋之,不獲。
有婢晨治地,見紫衣帶垂於寢床下,視之乃小奴蹶張其床而負焉,不食三日而力不衰。馬睹之大駭,曰:
“破吾碗乃細過也。”即令左右 Ξ 殺之。

韋行規自言少時遊京西,暮止店中,更欲前進,店前老人方工作,曰:“客勿夜行,此中多盜。”韋曰:“某
留心弧矢,無所患也。”因進發。行數十裏,天黑,有人起草中尾之。韋叱不應,連發矢中之,復不退。矢
盡,韋懼,奔馬。有頃,風雨忽至。韋下馬負一樹,見空中有電光,相逐如鞠杖,勢漸逼樹杪,覺物紛紛
墜其前。韋視之,乃木劄也。須臾,積劄埋至膝。韋驚懼,投弓矢,仰空乞命。拜數十,電光漸高而滅,
風雷亦息。韋顧大樹,枝幹童矣。鞍馱已失,遂返前店。見老人方箍桶,韋意其異人,拜之,且謝有誤也。
老人笑曰:“客勿持弓矢,須知劍術。”引韋入院後,指鞍馱言:“卻須取相試耳。”又出桶板一片,昨夜之
箭悉中其上。韋請役力汲湯,不許。微露擊劍事,韋亦得其一二焉。

相傳黎為京兆尹,時曲江淦龍祈雨,觀者數千。黎至,獨有老人植杖不避。怒,杖背二十,如擊鞔革,掉
臂而去。黎疑其非常人,命老坊卒尋之。至蘭陵裏之內,入小門,大言曰:“我今日困辱甚,可具湯也。”
坊卒遽返白黎,黎大懼,因弊衣懷公服,與坊卒至其處。時已昏黑,坊卒直入,通黎之官閥。黎唯趨而入,
拜伏曰:“向迷丈人物色,罪當十死。”老人驚起,曰:“誰引君來此?”即牽上階。黎知可以理奪,徐曰:
“某為京兆尹,威稍損則失官政。丈人埋形雜跡,非證彗眼不能知也。若以此罪人,是釣人以賊,非義士之
心也。”老人笑曰:“老夫之過。”乃具酒設席於地,招訪卒令坐。夜深,語及養生之術,言約理辯。黎轉敬
懼,因曰:“老夫有一伎,請為尹設。”遂入。良久,紫衣朱{髟莫},擁劍長短七口,舞於庭中,叠躍揮霍,
換光電激,或橫若裂盤,旋若規尺。有短劍二尺余,時時及黎之衽。黎叩頭股忄栗。食頃,擲劍植地如北
鬥狀,顧黎曰:“向試黎君膽氣。”黎拜曰:“今日已後性命丈人所賜,乞役左右。”老人曰:“君骨相無道
氣,非可遽教,別日更相顧也。”揖黎而入。黎歸,氣色如病,臨鏡方覺須剃落寸余。翌日復往,室已空矣。

建中初,士人韋生,移家汝州。中路逢一僧,因與連鑣,有論頗洽。日將銜山,僧指路謂曰:“此數裏是貧
道蘭若,郎君豈不能左顧乎?”士人許之,因令家口先行。僧即處分步者先排。比行十余裏,不至,韋生問
之,即指一處林煙曰:“此是矣。”又前進,日已沒,韋生疑之,素善彈,乃密於靴中取弓卸彈,懷銅丸十
余,方責僧曰:“弟子有程期,適偶貪上人清論,勉副相邀。今已行二十裏不至,何也?”僧但言且行。至
是,僧前行百余步,韋知其盜也,乃彈之。僧正中其腦,僧初不覺,凡五發中之,僧始捫中處,徐曰:“郎
君莫惡作劇。”韋知無奈何,亦不復彈。見僧方至一莊,數十人列炬出迎。僧延韋坐一廳中,喚雲:“郎君
勿憂。”因問左右:“夫人下處如法無?”復曰:“郎君且自慰安之,即就此也。”韋生見妻女別在一處,供
帳甚盛,相顧涕泣。即就僧,僧前執韋生手曰:“貧道,盜也。本無好意,不知郎君藝若此,非貧道亦不支
也。今日故無他,幸不疑也。適來貧道所中郎君彈悉在。”乃舉手搦腦後,五丸墜地焉。蓋腦銜彈丸而無傷,
雖《列》言“無痕撻”、《孟》稱“不膚撓,”不啻過也。有頃布筵,具蒸犢,犢刀子十余,以齏餅環之。
揖韋生就坐,復曰:“貧道有義弟數人,欲令伏謁。”言未已,朱衣巨帶者五六輩,列於階下。僧呼曰:“拜
郎君,汝等向遇郎君,則成齏粉矣。”食畢,僧曰:“貧道久為此業,今向遲暮,欲改前非。不幸有一子,
技過老僧,欲請郎君為老僧斷之。”乃呼飛飛出參郎君。飛飛年才十六七,碧衣長袖,皮肉如脂。僧叱曰:
“向後堂侍郎君。”僧乃授韋一劍及五丸,且曰:“乞郎君盡藝殺之,無為老僧累也。”引韋入一堂中,乃反
鎖之。堂中四隅,明燈而已。飛飛當堂執一短馬鞭,韋引彈,意必中,丸已敲落。不覺跳在梁上,循壁虛
攝,捷若猱ㄑ,彈丸盡不復中。韋乃運劍逐之,飛飛倏忽逗閃,去韋身不尺。韋斷其鞭節,竟不能傷。僧
久乃開門,問韋:“與老僧除得害乎?”韋具言之。僧悵然,顧飛飛曰:“郎君證成汝為賊也,知復如何?”
僧終夕與韋論劍及弧矢之事。天將曉,僧送韋路口,贈絹百疋,垂泣而別。

元和中,江淮中唐山人者,涉獵史傳。好道,常遊名山。自言善縮錫,頗有師之者。後於楚州逆旅遇一盧
生,氣相合。盧亦語及爐火,稱唐族乃外氏,遂呼唐為舅。唐不能相舍,因邀同之南嶽。盧亦言親故在陽
羨,將訪之,今且貪舅山林之程也。中途止一蘭若,夜半語笑方酣,盧曰:“知舅善縮錫,可以梗概語
之?”唐笑曰:“某數十年重趼從師,只得此術,豈可輕道耶?”盧復祈之不已,唐辭以師授有時,可達嶽中
相傳。盧因作色:“舅今夕須傳,勿等閑也。”唐責之:“某與公風馬牛耳,不意盱眙相遇。實慕君子,何至
騶卒不若也。”盧攘臂目,眄之良久曰:“某刺客也。舅不得,將死於此。”因懷中探烏韋囊,出匕首,刃
勢如偃月,執火前熨鬥削之如紮。唐恐懼,具述。盧乃笑語唐:“幾誤殺舅。”此術十得五六,方謝曰:“某
師,仙也,令某等十人索天下妄傳黃白術者殺之。至添金縮錫,傳者亦死。某久得乘蹺之道者。”因拱揖唐,
忽失所在。唐自後遇道流,輒陳此事戒之。

李廓在潁州,獲光火賊七人,前後殺人,必食其肉。獄具,廓間食人之故,其首言:“某受教於巨盜,食人
肉者夜入,人家必昏沉,或有魘不悟者,故不得不食。”兩京逆旅中多畫鸚鵒及茶碗,賊謂之鸚鵒辣者,記
觜所向;宛子辣者,亦示其緩急也。

酉陽雜俎/卷十
==物異==

秦鏡,亻舞溪古岸石窟有方鏡,徑丈余,照人五藏,秦皇世號為照骨寶。在無勞縣境山。

風聲木,東方朔西那汗國回,得風聲木枝,帝以賜大臣。人有疾則枝汗,將死則折,應“人生年未半枝不
汗”。

漢高祖入鹹陽宮,寶中尤異者有青玉燈。檠高七尺五寸,下作蟠螭,以口銜燈。燈燃則鱗甲皆動,炳煥若
列星。
珊瑚,漢積翠池中珊瑚,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是南越王趙佗所獻,號為烽火樹。
夜有光影,常似欲燃。

石墨,無勞縣山出石墨,爨之彌年不消。

異字,境山西有石壁,壁間千余字,色黃,不似鐫刻,狀如科斗,莫有識者。

田公泉,華陽雷平山有田公泉。飲之除腸中三蟲。用以浣衣,勝灰汁。

螢火芝,良常山有螢火芝,其葉似草,實大如豆,紫花,夜視有光。食一枚,心中一孔明。食至七,心七
竅洞徹,可以夜書。

石人,尋陽山上有石人,高丈余。虎至此,輒倒石人前。

冬瓜,晉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所拄杖光照一室。又有一
物如冬瓜,眼遍其上也。

豫章船,昆明池漢時有豫章船一艘,載一千人。

銅駝,漢元帝竟寧元年,長陵銅駝生毛,毛端開花。

{洪},晉時錢塘有人作{洪},年收魚億計,號為萬匠{洪}。

碑龜,臨邑縣北有華公墓,碑尋失,唯趺龜存焉。石趙世,此龜夜常負碑入水,至曉方出,其上常有萍藻。
有伺之者,果見龜將入水,因叫呼,龜乃走,墜折碑焉。

陸鹽,昆吾陸鹽周十余裏,無水,自生天鹽。月滿則如積雪,味甘。月虧則如薄霜,味苦。月盡則全盡。
潁陽碑,魏曹丕受禪處,後六字生金。司馬氏金行,明六世遷魏也。

泉,元街縣有泉,泉眼中水交旋如盤龍。或試撓破之,尋手成龍狀。驢馬飲之,皆驚走。

石漆,高奴縣石脂水,水膩浮水上如漆,采以膏車及燃燈,極明。

麝衤登,晉時有徐景,於宣陽門外得一錦麝衤登。至家開視,有蟲如蟬,五色,後兩足各綴一五銖錢。

玉龍,梁大同八年,戍主楊光欣獲玉龍一枚,長一尺二寸,高五寸,雕鏤精妙,不似人作。腹中容鬥余,
頸亦空曲。置水中,令水滿,倒之,水從口出,水聲如琴瑟。水盡乃止。

木字,齊永明九年,秣陵安明寺有古樹,伐以為薪,木自然有“法大德”三字。

木簡,齊建元初,延陵季子廟舊有湧井,井北忽有金石聲,掘深二尺,得湧泉。泉中得木簡,長一尺,廣
一寸二分,隱起字曰“盧山道士張陵再拜謁”。木堅而白,字色黃。赤木,宗廟地中生赤木,人君禮名得其
宜也。

紅沫,練丹砂為黃金,碎以染筆,書入石中,削去逾明,名曰紅沫。

鏡石,濟南郡有方山,相傳有奐生得仙於此。山南有明鏡崖,石方三丈,魑魅行伏,了了然在鏡中。南燕
時,鏡上遂使漆焉。俗言山神惡其照物,故漆之。

承受石,築陽縣水中,有孤石挺出,其下澄潭。時有見此石根如竹,色黃。見者多兇,俗號承受石。

錐,中牟縣魏任城王臺下池中,有漢時鐵錐,長六尺,入地三尺,頭西南指,不可動。

釜石,夷道縣有釜瀨,其石大者如釜,小者如鬥,形色亂真,唯寶中耳。
魚石,衡陽湘鄉縣有石魚山,山石色黑,理若生雌黃。開發一重,輒有魚形,鱗鰭首尾有若畫,長數寸,
燒之作魚腥。

銅神,衡陽唐安縣東有略塘,塘有銅神。往往銅聲激水,水為變綠作銅腥,魚盡死。

材下,宿縣山下有神宇,溱水至此,沸騰鼓怒。槎木泛至此淪沒,竟無出者,世人以為河伯下材。

鼓杖,含氵匡縣翁水口下東岸有聖鼓杖,即陽山之鼓杖也。橫在川側,沖波所激,未嘗移動。眾鳥飛鳴,
莫有萃者,船人誤以篙觸,必患瘧。

井,石陽縣有井,水半青半黃。黃者如灰汁,取作粥飲,悉作金色,氣甚芬馥。

燃石,建城縣出燃石,色黃理疏。以水灌之則熱,安鼎其上,可以炊也。

石鼓,冀縣有天鼓山,山有石如鼓。河鼓星搖動則石鼓鳴,鳴則秦土有殃。

半湯湖,句容縣吳瀆塘有半湯湖,湖水半冷半熱,熱可以瀹雞,皆有魚。發入輒死。

鹽,朐腮(一曰肋)縣鹽井有鹽方寸,中央隆起如張傘,名曰傘子鹽。

泉,玉門軍有蘆葭泉,周二丈,深一丈,駝馬千頭飲之不竭。

伏苓,沈約謝始安王賜伏苓一枚,重十二斤八兩,有表。

古鍋,虢州陵縣石城崗有古鍋一口,樹生其內,大數圍。

君王鹽,白鹽崖有鹽如水精,名為君王鹽。

手板,宋山陽王休,屢以言語忤顏。有庾道敏者,善相手板。休以己手板托言他人者,庾曰:“此板乃貴,
然使人多忤。”休以褚淵詳密,乃換其手板。別日,褚於帝前稱下官,帝甚不悅。

鼠丸,王肅造逐鼠丸,以銅為之,晝夜自轉。

木囚,《論衡》言,李子長為政,欲知囚情。以梧桐為人,象囚之形,鑿地為臼,以蘆葦為郭,藉臥木囚
於其中。囚當罪,木囚不動。囚或冤,木囚乃奮起。

蘇秦金,魏時,洛陽令史高顯掘得黃金百斤,銘曰“蘇秦金”。

梨,洛陽報德寺梨,重六斤。

甑花,滕景真在廣州七層寺,元徽中,罷職歸家,婢炊,釜中忽有聲如雷,米上隆起。滕就視,聲轉
壯,甑上花生數十,漸長似蓮花,色赤,有光似金,俄頃萎滅。旬日,滕得病卒。

官金中螻頂金最上,六兩為一垛,有臥螻蛄穴及水臯形,當中陷處名曰趾腹。又鋌上凹處有紫色,名紫膽。
開元中,有大唐金(一有“印”字),即官金也。

玄金,唐太宗時,汾州言青龍白虎吐物在空中,有光如火,墜地陷入二尺。掘之,得玄金,廣尺余,高七
寸。

芝,天保初,臨川人李嘉胤所居柱上生芝草,狀如天尊,太守張景佚拔柱獻焉。
龜,建中四年,趙州寧晉縣沙河北,有大棠梨樹。百姓常祈禱,忽有群蛇數十,自東南來,渡北岸,集棠
梨樹下為二積,留南岸者為一積。俄見三龜徑寸,繞行積傍,積蛇盡死。乃各登其積,視蛇腹各有瘡,若
矢所中。刺史康日知圖甘棠奉三龜來獻。

雪,貞元二年,長安大雪,平地深尺余。雪上有薰黑色。

雨木,貞元四年,雨木於陳留,大如指,長寸許。每木有孔通中,所下其立如植,遍十余裏。

齒,梵那衍國有金輪王齒,長三寸。

石柱,劫化他國有石柱,高七十余尺,無憂王所建。色紺光潤,隨人罪福影其上。

旃檀鼓,於闐城東南有大河,溉一國之田。忽然絕流,其國王問羅洪僧,言龍所為也。王乃祠龍,水中有
一女子,淩波而來,拜曰:“妾夫死,願得大臣為夫,水當復舊。”有大臣請行,舉國送之。其臣車駕白馬,
入水不溺。中河而後,白馬浮出,負一旃檀鼓及書一函。發書,言大鼓懸城東南,寇至鼓當自鳴。後寇至,
鼓輒自鳴。

石靴,於闐國剎利寺有石靴。

石阜石,河目縣東有石阜石,破之,有祿馬跡。

舍利,東迦畢誠國有{宀卒}堵波,舍利常見,如綴珠幡,循繞表樹(一曰柱)。

蟣像,健馱邏國石壁上有佛像。初,石壁有金色蟣,大者如指,小者如米,嚙石壁如雕鐫,成立佛狀。

焦米,乾陀國昔屍毗王倉庫為火所燒,其中粳米焦者,於今尚存。服一粒,永不患瘧。

辟支佛靴,於闐國贊摩寺有辟支佛靴,非皮非彩,歲久不爛。

石駝溺,拘夷國北山有石駝溺,水溺下,以金、銀、銅、鐵、瓦、木等器盛之皆漏,掌承之亦透,唯瓢不
漏。服之,令人身上臭毛落盡得仙。出《論衡》。

人木,大食西南二千裏有國,山谷間樹枝上化生人首,如花,不解語。人借問,笑而已,頻笑輒落。

馬,俱位國以馬種蒔,大食國馬解人語。

石人,萊子國海上有石人,長一丈五尺,大十圍。昔秦始皇遣此石人,追勞山不得,遂立於此。

銅馬,俱德建國鳥滸河中灘派中有火祆祠,相傳祆神本自波斯國乘神通來此,常見靈異,因立祆祠。內無
象,於大屋下置大小爐,舍檐向西,人向東禮。有一銅馬,大如次馬,國人言自天下,屈前腳在空中而對
神立,後腳入土。自古數有穿視者,深數十丈,竟不及其蹄。西域以五月為歲,每歲日,鳥滸河中有馬出,
其色如金,與此銅馬嘶相應,俄復入水。近有大食王不信,入祆祠,將壞之,忽有火燒其兵,遂不敢毀。

蛇磧,蘇都瑟匿國西北有蛇磧,南北蛇原五百余裏,中間遍蛇,毒氣如煙。飛鳥墜地,蛇因吞食。或大小
相噬,及食生草。

石鼉,私訶條國金遼山寺中有石鼉,眾僧飲食將盡,向石鼉作禮,於是飲食悉具。

神廚,俱振提國尚鬼神,城北隔真珠江二十裏有神,春秋祠之。時國王所須什物金銀器,神廚中自然而出,
祠畢亦滅。天後使驗之,不妄。

毒槊,南蠻有毒槊,無刃,狀如朽鐵,中人無血而死。言從天雨下,入地丈余,祭地方撅得之。

甲,遼城東有鎖甲,高麗言前燕時白天而落。
土檳榔,狀如檳榔,在孔穴間得之,新者猶軟,相傳蟾蜍矢也。不常有之,主治惡瘡。

鬼矢,生陰濕地,淺黃白色。或時見之,主瘡。

石欄幹,生大海底,高尺余,有根,莖上有孔如物點。漁人綱育取之,初出水正紅色,見風漸漸青色。主
石淋。

壁影,高郵縣有一寺,不記名,講堂西壁枕道。每日晚,人馬車輿影悉透壁上,衣紅紫者,影中鹵莽可辯。
壁厚數尺,難以理究。辰午之時則無。相傳如此二十余年矣,或一年半年不見。成式太和初揚州見寄客及
僧說。

醢石,成式群從有言,少時嘗毀鳥巢,得一黑石如雀卵,圓滑可愛。後偶置醋器中,忽覺石動,徐視之,
有四足如糸延,舉之,足亦隨縮。

桃核,水部員外郎杜陟,常見江淮市人以桃核扇量米,止容一升,言於九嶷山溪中得。

人足,處士元固言,貞元初,嘗與道侶遊華山,谷中見一人股,襪履猶新,斷如膝頭,初無瘡跡。

瓷碗,江淮有士人莊居,其子年二十余,常病魔。其父一日飲茗,甌中忽<面包>起如漚,高出甌外,瑩凈
若琉璃。中有一人,長一寸,立於漚,高出甌外。細視之,衣服狀貌,乃其子也。食頃,爆破,一無所見,
茶碗如舊,但有微璺耳。數日,其子遂著神,譯神言,斷人休咎不差謬。

鐵鏡,荀諷者,善藥性,好讀道書,能言名理,樊晃嘗給其絮帛。有鐵鏡,徑五寸余,鼻大如拳,言於道
者處得。亦無他異,但數人同照,各自見其影,不見別人影。

大蟲皮,永寧王鹽鐵,舊有大蟲皮,大如一掌,須尾斑點如犬者。

人臘,李章武有人臘,長三寸余,頭項<骨中>肋成就,雲是憔僥國人。

牛黃,牛黃在膽中,牛有黃者,或吐弄之。集賢校書張希復言,嘗有人得其所吐黃,剖之,中有物如蝶飛
去。

上清珠,肅宗為兒時,常為玄宗所器。每坐於前,熟視其貌,謂武惠妃曰:“此兒甚有異相,他日亦吾家一
有福天子。”因命取上清玉珠,以絳紗裹之,系於頸。是開元中賓國所貢,光明潔白,可照一室,視之,
則仙人玉女、雲鶴降節之形搖動於其中。及即位,寶庫中往往有神光。異日掌庫者具以事告,帝曰:“豈非
上清珠耶?”遂令出之,絳紗猶在,因流泣遍示近臣曰:“此我為兒時,明皇所賜也。”遂令貯之以翠玉函,
置之於臥內。四方忽有水旱兵革之災,則虔懇祝之,無不應驗也。

楚州界有小山,山上有室而無水。僧智一掘井,深三丈遇石。鑿石穴及土,又深五十尺,得一玉,長尺二,
闊四尺,赤如□□,每面有六龜子,□□可愛,中若可貯水狀。僧偶擊一角視之,遂瀝血,半月日方止。

虞鄉有山觀,甚幽寂,有滌陽道士居焉。太和中,道士嘗一夕獨登壇,望見庭□忽有異光,自井泉中發。俄
有一物,狀若兔,其色若精金,隨光而出,環繞醮壇。久之,復入於井。自是每夕輒見。道士異其事,不
敢告於人。後因淘井得一金兔,甚小,奇光爛然,即置於巾箱中。時禦史李戎職於蒲津,與道士友善,道
士因以遺之。其後戎自奉先縣令為忻州刺史,其金兔忽亡去。後月余而戎卒。

李師古治山亭,掘得一物,類鐵斧頭。時李章武遊東平,師古示之,武驚曰:“此禁物也,可飲血三鬥。”
驗之而信。

酉陽雜俎/卷十一
==廣知==

俗諱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蛻,上屋見影,魂當去。

金曾經在丘冢,及為釵釧溲器,陶隱居謂之辱金,不可合煉。

煉銅時,與一童女俱,以水灌銅,銅當自分為兩段。有凸起者牡銅也,凹陷者牝銅也。

爨釜不沸者,有物如豚居之,去之無也。

竈無故自濕潤者,赤蝦蟆名鉤註居之,去則止。

飲酒者,肝氣微則面青,心氣微則面赤也。

脈勇怒而面青,骨怒而面白,血勇怒而面赤。

山氣多男,澤氣多女,水氣多喑,風氣多聾,木氣多傴,石氣多力,阻險氣多癭,暑氣多殘,雲氣多壽,
谷氣多 Φ,丘氣多,衍氣多仁,陵氣多貪。

身神及諸神名異者,腦神曰覺元,發神曰玄華,目神曰虛監,血神曰沖龍王,舌神曰始梁。

夫學道之人,須鳴天鼓以召眾神也。左相叩為天鐘,卒遇兇惡不祥叩之。右相為天磬,若經山澤邪僻威神
大祝叩之。中央上下相叩名天鼓,存思念當道鳴之。叩之數三十六,或三十二,或二十七,或二十四,或
十二。

《隱訣》言,太清外術:生人發掛果樹,烏鳥不敢食其實。瓜兩鼻兩蒂,食之殺人。檐下滴菜有毒堇,黃
花及赤芥(一曰芥),殺人。瓠牛踐苗則子苦。大醉不可臥黍穰上,汗出眉發落。婦人有娠,食幹姜,令
胎內消。十月食霜菜,令人面無光。三月不可食陳菹。莎衣結治蠼螋瘡。井口邊草止小兒夜啼,著母臥薦
下,勿令知之。船底苔療天行。寡婦槁薦草節去小兒霍亂。自縊死,繩主顛狂。孝子衿灰傅面<面幹>。東
家門雞棲木作灰,治失音。砧垢能蝕人履底。古襯板作琴底,合陰陽通神。魚有睫,及目合,腹中自連珠。

二目不同,連鱗白,腹下丹字,並殺人。鱉目白,腹下五(一曰丹)字、蔔(一曰十)字者不可食。蟹腹
下有毛,殺人。蛇以桑柴燒之,則見足出。獸歧尾,鹿斑如豹,羊心有竅,悉害人。馬夜眼,五月以後食
之,殺人。犬懸蹄肉有毒。白馬鞍下肉食之,傷人五藏。烏自死,目不閉。鴨目白,烏四距,卵有八字,
並殺人。凡飛鳥投人家井中,必有物,當拔而放之。水脈不可斷,井水沸不可飲,酒漿無影者不可飲。蝮
與青蛙,蛇中最毒。蛇怒時,毒在頭尾。凡冢井閉氣,秋夏中之殺人。先以雞毛投之,毛直下無毒,乃舞
而下不可犯。當以醋數鬥澆之,方可入矣。頗梨,千歲冰所化也。琉璃、馬腦先以自然灰煮之令軟,可以
雕刻。自然灰生南海。馬腦,鬼血所化也。《玄中記》言:“楓脂入地為琥珀。”《世說》曰:“桃瀋入地所
化也。”《淮南子》雲:“兔絲,琥珀苗也。”

鬼書有業煞,刀鬥出於古器。

百體中有懸針書、垂露書、秦王破冢書、金鵲書、虎爪書、倒薤書、偃波書、信幡書、飛帛書、籀書、謬
(一雲繆)、篆書、制書、列書、日書、月書、風書、署書、蟲食葉書、胡書、蓬書、天竺書、楷書、橫
書、芝英隸、鐘隸、鼓隸、龍虎篆、麒麟篆、魚篆、蟲篆、烏篆、鼠篆、牛書、兔書、草書、龍草書、狼
書、犬書、雞書、震書、反左書、行押書、揖書、景書、半草書。

召奏用虎爪,為不可學,以防詐偽。誥下用偃波書。謝章詔板用芮腳書。節信用烏書。朝賀用慎書,一
曰填。亦施於昏姻。

西域書有驢唇書、蓮葉書、節分書、大秦書、馱乘書、牛書、樹葉書、起屍書、石旋書、覆書、天書、
龍書、鳥音書等,有六十四種。
胡綜、博物,孫權時掘得銅匣,長二尺七寸,以琉璃為蓋。又一白玉如意,所執處皆刻龍虎及蟬形,莫能
識其由。使人問綜,綜曰:“昔秦皇以金陵有天子氣,平諸山阜,處處輒埋寶物,以當王氣。此蓋是乎?”

鄧城西百余裏有谷城,谷伯綏之國。城門有石人焉,刊其腹雲“摩兜,摩兜,慎莫言”,疑此亦同太廟
金人緘口銘。

歷城北二裏有蓮子湖,周環二十裏。湖中多蓮花,紅綠間明,乍疑濯錦。又漁船掩映,罟罾疏布,遠望之
者,若蛛網浮枉也。魏袁翻曾在湖燕集,參軍張伯瑜諮公,言:“向為血羹,頻不能就。”公曰:“取洛水
必成也。”遂如公語,果成。時清河王怪而異焉,乃諮公:“未審何義得爾?”公曰:“可思湖目。”清河笑
而然之,而實未解。坐散,語主簿房叔道曰:“湖目之事,吾實未曉。”叔道對曰:“藕能散血,湖目蓮子,
故令公思。”清河嘆曰:“人不讀書,其猶夜行。二毛之叟,不如白面書生。”

梁主客陸緬謂魏使尉瑾曰:“我至鄴,見雙闕極高,圖飾甚麗。此間石闕亦為不下。我家有荀勖尺,以銅為
之,金字成銘,家世所寶此物。往昭明太子好集古器,遂將入內。此闕既成,用銅尺量之,其高六丈。”瑾
曰:“我京師象魏,固中天之華闕,此間地勢過下,理不得高。”魏肇師曰:“荀勖之尺,是積黍所為,用調
鐘律,阮鹹譏其聲有湫隘之韻。後得玉尺度之,過短。”

舊說不見輔星者將死,成式親故常會修行裏,有不見者,未周歲而卒。

相傳識人星不患瘧,成式親識中,識者悉患瘧。又俗不欲看天獄星,有流星人,當被發坐哭之,候星卻出,
災方弭。《金樓子》言:“予以仰占辛苦,侵犯霜露,又恐流星入天牢。”方知俗忌之久矣。

荊州陟己寺僧那照善射,每言光長而搖者鹿,帖地而明滅者兔,低而不動者虎。又言,夜格虎時,必見
三虎並來,挾者虎威,當刺其中者。虎死威乃入地,得之可卻百邪。虎初死,記其頭所藉處,候月黑夜掘
之。欲掘時必有虎來吼擲前後,不足畏,此虎之鬼也。深二尺,當得物如虎珀,蓋虎目光淪入地所為也。

又言,雕翎能食諸鳥羽,復善作風羽。風羽法:去括三寸鉆小孔,令透及鎪風渠深一粒,自括達於孔,
則不必羽也。

道士郭采真言,人影數至九。成式常試之,至六七而已,外亂莫能辯,郭言漸益炬則可別。又說九影各有
名,影神:一名右皇,二名魍魎,三名泄節樞,四名尺鳧,五名索關,六名魄奴,七名竈<囗幺>(一曰<囗
多>),舊抄九影名在麻面紙中,向下兩字,魚食不記。八名亥靈胎,九魚全食不辯。

寶歷中,有王山人,取人本命日,五更張燈相人影,知休咎。言人影欲深,深則貴而壽。影不欲照水、照
井及浴盆中,古人避影亦為此。古蠼螋、短狐、踏影蠱,皆中人影為害。近有人善炙人影治病者。

都下佛寺往往有神鳥雀不汙者,鳳翔山人張盈善飛化甲子,言或有佛寺金剛鳥不集者,非其靈驗也,蓋由
取土處及塑像時,偶與日辰王相相符也。

又言,相寺觀當陽像,可知其貧富。故洛陽修梵寺有金剛二,鳥雀不集。元魏時,梵僧菩提達摩稱得其真
像也。

或言龍血入地為琥珀。《南蠻記》:“寧州沙中有折腰蜂,岸崩則蜂出,土人燒治以為琥珀。”

李洪山人,善符,博知,常謂成式:“瓷瓦器璺者可以棄,昔遇道,言雷蠱及鬼魅多遁其中。”

近佛畫中有天藏菩薩、地藏菩薩,近明諦觀之,規彩鑠目,若放光也。或言以曾青和壁魚設色,則近目有
光。又往往壁畫僧及神鬼,目隨人轉,點眸子極正則爾。

秀才顧非熊言,釣魚當釣其旋繞者,失其所主,眾鱗不復去,頃刻可盡。

慈恩寺僧廣升言,貞元末,閬州僧靈鑒善彈。其彈丸方,用洞庭沙岸下(一曰畔),土三斤,炭末三兩,
瓷末一兩,榆皮半兩,泔澱二勺,紫礦二兩,細沙三分,藤紙五張,渴扌汁半合,九味和搗三千杵,齊
手丸之,陰幹。鄭篆為刺史時,有當家名寅,讀書,善飲酒,篆甚重之。後為盜,事發而死。寅常詣靈鑒
角放彈,寅指一枝節,其節目相去數十步,曰:“中之獲五千。”一發而中,彈丸反射不破,至靈鑒乃陷節
碎彈焉。

王彥威尚書在汴州,二年,夏旱,時袁王傳季寓汴,因宴王以旱為言,季醉曰:“欲雨甚易耳。可求蛇醫
四頭,十石甕二枚,每甕實以水,浮二蛇醫,以木蓋密泥之,分置於閑處,甕前後設席燒香。選小兒十歲
已下十余,令執小青竹,晝夜更擊其甕,不得少輟。”王如言試之,一日兩夜雨大註。舊說龍與蛇師為親家
焉。

酉陽雜俎/卷十二
==語資==

歷城縣魏明寺中有韓公碑,太和中所造也。魏公曾令人遍錄州界石碑,言此碑詞義最善,常藏一本於枕中,
故家人名此枕為麒麟函。韓公諱麒麟。

庾信作詩,用《西京雜記》事,旋自追改,曰:“此吳均語,恐不足用也。”魏肇師曰:“古人托曲者多矣,
然《鸚鵡賦》,禰衡、潘尼二集並載;《弈賦》,曹植、左思之言正同。古人用意,何至於此?”君房曰:
“詞人自是好相采取,一字不異,良是後人莫辯。”魏尉瑾曰:“《九錫》或稱王粲,《六代》亦言曹植。”
信曰:“我江南才士,今日亦無。舉世所推如溫子升,獨擅鄴下,常見其詞筆,亦足稱是遠名。近得魏收數
卷碑,制作富逸,特是高才也。”

梁遣黃門侍郎明少遐、秣陵令謝藻、信威長史王纘沖、宣城王文學蕭愷、兼散騎常侍袁狎、兼通直散騎常
侍賀文發宴魏使李騫、崔︱。溫良畢,少遐詠騫贈其詩曰:“‘蕭蕭(一曰肅)風簾舉’,依依然可想。”騫
曰:“未若‘燈花寒不結’,最附時事。”少遐報詩中有此語。︱問少遐曰:“今歲奇寒,江淮之間,不乃冰
凍?”少遐曰:“在此雖有薄冰,亦不廢行,不似河冰一合,便勝車馬。”狎曰:“河冰上有貍跡,便堪人
渡。”︱曰:“貍當為狐,應是字錯。”少遐曰:“是。狐性多疑,鼬性多豫,狐疑猶豫,因此而傳耳。”︱
曰:“鵲巢避風,雉去惡政,乃是鳥之一長。狐疑鼬豫,可謂獸之一短也。”

梁徐君房勸魏使瑾酒,一翕即盡,笑曰:“奇快!”瑾曰:“卿在鄴飲酒,未嘗傾卮。武州已來,舉無遺
滴。”君房曰:“我飲實少,亦是習慣。微學其進,非有由然。”庾信曰:“庶子年之高卑,酒之多少,與時
升降,便不可得而度。”魏肇師曰:“徐君年隨情少,酒因境多,未知方十復作,若為輕重?”

梁宴魏使,魏肇師舉酒勸陳昭曰:“此席已後,便與卿少時阻闊,念此甚以淒眷。”昭曰:“我欽仰名賢,亦
何已也。路中都不盡深心,便復乖隔,泫嘆如何!”俄而酒至鸚鵡杯,徐君房飲不盡,屬肇師。肇師曰:
“海蠡蜿蜒,尾翅皆張。非獨為玩好,亦所以為罰,卿今日真不得辭責。”信曰:“庶子好為術數。”遂命更
滿酌。君房謂信曰:“相持何乃急!”肇師曰:“此謂直道而行,乃非豆萁之喻。”君房乃覆碗。信謂瑾、肇
師曰:“適信家餉致氵酒數器,泥封全,但不知其味若為。必不敢先嘗,謹當奉薦。”肇師曰:“每有珍
藏,多相費累,顧更以多漸。”

寧王常獵於縣界,搜林,忽見草中一櫃,扃鎖甚固。王命發視之,乃一少女也。問其所自,女言:“姓莫
氏,叔伯莊居。昨夜遇光火賊,賊中二人是僧,因劫某至此。”動婉含顰,冶態橫生。王驚悅之,乃載以後
乘。時慕犖者方生獲一熊,置櫃中,如舊鎖之。時上方求極色,王以莫氏衣冠子女,即日表上之,具其所
由。上令充才人。經三日,京兆奏縣食店有僧二人,以錢一萬,獨賃店一日一夜,言作法事,唯舁一櫃
入店中。夜久,膊有聲。店戶人怪日出不啟門,撤戶視之,有熊沖人走出,二僧已死,骸骨悉露。上
知之,大笑,書報寧王:“寧哥大能處置此僧也。”莫才人能為秦聲,當時號“莫才人囀”焉。

一行公本不解弈,因會燕公宅,觀王積薪棋一局,遂與之敵,笑謂燕公曰:“此但爭先耳,若念貧道四句乘
除語,則人人為國手。”
晉羅什與人棋,拾敵死子,空處如龍鳳形。或言王積薪對玄宗棋局畢,悉持(一曰時)出。

黃<扁瓜>兒,矮陋機惠,玄宗常憑之行。問外間事,動有錫賫。號曰肉杌。一日入遲,上怪之,對曰:“今
日雨淖,向逢捕賊官與臣爭道,臣掀之墜馬。”因下階叩頭。上曰:“外無奏,汝無懼。”復憑之。有頃,京
尹上表論,上即叱出,令杖殺焉。

歷城房家園,齊博陵君豹之山池。其中雜樹森竦,泉石崇邃,歷中衤發衤契之勝也。曾有人折其桐枝者,
公曰:“何謂傷吾鳳條。”自後人不復敢折。公語參軍尹孝逸曰:“昔季倫金谷山泉何必逾此。”孝逸對曰:
“曾詣洛西,遊其故所。彼此相方,誠如明教。”孝逸常欲還鄴,詞人餞宿於此。逸為詩曰:“風淪歷城水,
月倚華山樹。”時人以此兩句,比謝靈運“池塘”十字焉。

單雄信幼時,學堂前植一棗樹。至年十八,伐為槍,長丈七尺,拱圍不合,刃重七十斤,號為寒骨白。常
與秦王卒相遇,秦王以大白羽射中刃,火出。因為尉遲敬德拉折。

秦叔寶所乘馬,號忽雷駁,常飲以酒。每於月明中試,能豎越三領黑氈。及胡公卒,嘶鳴不食而死。

徐敬業年十余歲,好彈射。英公每曰:“此兒相不善,將赤吾族。”射必溢鏑,走馬若滅,老騎不能及。英
公常獵,命敬業入林趁獸,因乘風縱火,意欲殺之。敬業知無所避,遂屠馬腹,伏其中。火過,浴血而立,
英公大奇之。

玄宗常伺察諸王,寧王常夏中揮汗鞔鼓,所讀書乃龜茲樂譜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當極醉樂
耳。”

魏仆射收臨代,七月七日登舜山,徘徊顧眺,謂主簿崔曰:“吾所經多矣,至於山川沃壤,襟帶形勝,天下
名州,不能過此。唯未審東陽何如?”崔對曰:“青有古名,齊得舊號,二處山川,形勢相似,曾聽所論,
不能逾越。”公遂命筆為詩。於時新故之際,司存缺然,求筆不得,乃以五伯杖畫堂北壁為詩曰:“述職無
風政,復路阻山河。還思麾蓋日,留謝此山阿。”

舜祠東有大石,廣三丈許,有鑿“不醉不歸”四字於其上。公曰:“此非遺德。”令鑿去之。

梁宴魏使李騫、崔︱,樂作,梁舍人賀季曰:“音聲感人深也。”︱曰:“昔申喜聽歌,愴然知是其母,理實
精妙然也。”梁主客王克曰:“聽音觀俗,轉是精者。”︱曰:“延陵昔聘上國,實有觀風之美。”季曰:“卿
發此言,乃欲挑戰?”騫曰:“請執鞭弭,與君周旋。”季曰:“未敢三舍。”︱曰:“數奔之事,久已相
謝。”季曰:“車亂旗靡,恐有所歸。”︱曰:“平陰之役,先鳴已久。”克曰:“吾方欲館而旌武功。”騫曰:
“王夷師,將以誰屬?”遂共大笑而止。樂欲訖,有馬數十匹馳過,未有閹人,騫曰:“巷伯乃同趣馬,
詎非侵官?”季曰:“此乃貌似。”︱曰:“若植袁紹,恐不能免。”

王勃每為碑頌,先墨磨數升,引被覆面而臥。忽起,一筆書之,初不竄點,時人謂之腹槁。少夢人遺以丸
墨盈袖。

燕公常讀其夫子學堂碑頌,頭自“帝車”至“太甲”四句悉不解,訪之一公,公言:“北鬥建午,七曜在南方,
有是之祥,無位聖人當出。”“華蓋”已下,卒不可悉。

李白名播海內,玄宗於便殿召見,神氣高朗,軒軒然若霞舉。上不覺亡萬乘之尊,因命納屨,白遂展足與
高力士曰:“去靴。”力士失勢,遽為脫之。及出,上指白謂力士曰:“此人固窮相。”白前後三擬詞選,不
如意,悉焚之,唯留《恨》、《別賦》。及祿山反,制《胡無人》,言:“太白入月敵可摧。”及祿山死,
太白蝕月。眾言李白唯戲杜考功“飯顆山頭”之句,成式偶見李白祠亭上宴別杜考功詩,今錄首尾曰:“我覺
秋興逸,誰言秋興悲?山將落日去,水共晴空宜。”“煙歸碧海夕,雁度青天時。相失各萬裏,茫然空爾
思。”
薛平司徒常送太仆卿周皓,上諸色人吏中來有一老人,八十余,著緋。皓獨問:“君屬此司多少時?”老人
言:“某本藝正傷折,天寶初,高將軍郎君被人打,下頷骨脫,某為正之。高將軍賞錢千萬,兼特奏緋。”
皓因頷遣之,唯薛覺皓顏色不足,伺客散,獨留,從容謂周曰:“向卿問著緋老吏,似覺卿不悅,何也?”
皓驚曰:“公用心如此精也。”乃去仆,邀薛宿,曰:“此事長,可緩言之。某年少常結豪族,為花柳之遊,
竟畜亡命。訪城中名姬,如蠅襲,無不獲者。時靖恭坊有姬,字夜來,稚齒巧笑,歌舞絕倫,貴公子破
產迎之。予時數輩富於財,更擅之。會一日,其母白皓曰:‘某日夜來生日,豈可寂寞乎?’皓與往還,竟
求珍貨,合錢數十萬。樂工賀懷智、紀孩孩,皆一時絕手。扃方合,忽覺擊門聲,皓不許開。良久,折關
而入。有少年紫裘,騎從數十,大詬其母。母與夜來泣拜。諸客將散,皓時氣方剛,且恃扛鼎,顧從者敵。
因前讓其怙勢,攘臂毆之,踣於拳下,遂突出。時都亭驛所有魏貞,有心義,好養私客,皓以情投之,貞
乃藏於妻女間。時有司追捉急切,貞恐蹤露,乃夜辦裝,腰其白金數挺,謂皓曰:‘汴州周簡老,義士也。
復與郎君當家,今可依之,且宜謙恭不怠。’周簡老,蓋太俠也,見魏貞書,甚喜。皓因拜之為叔,遂言狀,
簡老命居一船中,戒無妄出,供與極厚。居歲余,忽聽船上哭泣聲,皓潛窺之,見一少婦,縞素甚美,與
簡老相慰。其夕,簡老忽至皓處,問:‘君婚未?某有表妹,嫁與甲,甲卒,無子,今無所歸,可事君
子。’皓拜謝之,即夕其表妹歸皓。有女二人,男一人,猶在舟中。簡老忽語皓:‘事已息,君貌寢,必無
人識者,可遊江淮。’乃贈百余千。皓號哭而別,簡老尋卒。皓官已達,簡老表妹尚在,兒聚女嫁,將四十
余年,人無所知者。適被老吏言之,不覺自愧。不知君子察人之微。”有人親見薛司徒說之也。

大歷末,禪師玄覽住荊州陟屺寺,道高有風韻,人不可得而親。張ロ常畫古松於齋壁,符載贊之,衛象詩
之,亦一時三絕,覽悉加堊焉。人問其故,曰:“無事疥吾壁也。”僧那即其甥,為寺之患,發瓦探っ,壞
墻薰鼠,覽未嘗責。有弟子義詮,布衣一食,覽亦不稱。或怪之,乃題詩於竹曰:“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
飛。”忽一夕,有梵僧撥戶而進,曰:“和尚速作道場。”覽言:“有為之事,吾未嘗作。”僧熟視而出,反
手闔戶,門扃如舊。覽笑謂左右:“吾將歸歟!”遂遽浴訖(一曰蚤起),隱幾而化。

馬仆射(一曰“侍中”)既立勛業,頗自矜伐,常有陶侃之意,故呼田悅為錢龍,至今為義士非之。當時有
揣其意者,乃先著謠於軍中,曰:“齋鐘動也,和尚不上堂。”月余,方異其服色,謁之,言善相。馬遽見,
因請遠左右,曰:“公相非人臣,然小有未通處,當得寶物直數千萬者,可以通之。”馬初不實之,客曰:
“公豈不聞謠乎?正謂公也。‘齋鐘動’,時至也。‘和尚’,公之名。‘不上堂’,不自取也。”馬聽之始惑,
即為具肪玉、紋犀及具珠焉。客一去不復知之,馬病劇,方悔之也。

信都民蘇氏有二女,擇良婿。張文成往,蘇曰:“子雖有財,不能富貴,得五品官即死。”時魏知古方及第,
蘇曰:“此雖官小,後必貴。”乃以長女妻之。女發長七尺,黑光如漆,相者雲大富貴。後知古拜相,封夫
人雲。

明皇封禪泰山,張說為封禪使。說女婿鄭鎰,本九品官。舊例,封禪後自三公以下,皆遷轉一級。惟鄭鎰
因說驟遷五品,兼賜緋服。因大脯次,玄宗見鎰官位騰躍,怪而問之,鎰無詞以對。黃幡綽曰:“此泰山之
力也。”

成式曾一夕堂中會,時妓女玉壺忌魚炙,見之色動。因訪諸妓所惡者,有蓬山忌鼠,金子忌虱尤甚。坐客
乃兢徵虱鼠事,多至百余條。予戲摭其事,作《破虱錄》。

酉陽雜俎/卷十三
==冥跡==

魏韋英卒後,妻梁氏嫁向子集。嫁日,英歸至庭,呼曰:“阿梁,卿忘我耶?”子集驚,張弓射之,即變為
桃人茅馬。

長白山西有夫人墓,魏孝昭之世,搜揚天下才俊,清河崔羅什,弱冠有令望,被徵詣州,夜經於此。忽見
朱門粉壁,樓臺相望。俄有一青衣出,語什曰:“女郎須見崔郎。”什然下馬,入兩重門,內有一青衣通
問引前。什曰:“行李之中,忽蒙厚命,素既不敘,無宜深入。”青衣曰:“女郎平陵劉府君之妻,侍中吳質
之女。府君先行,故欲相見。”什遂前,入就床坐。其女在戶東立,與什溫涼。室內二婢秉燭,呼一婢令以
玉夾膝置什前。什素有才藻,頗善風詠,雖疑其非人,亦愜心好也。女曰:“比見崔郎息駕庭樹,嘉君吟嘯,
故欲一敘玉顏。”什遂問曰:“魏帝與尊公書,稱尊公為元城令,然否?”女曰:“家君元城之日,妾生之
歲。”什乃與論漢魏大事,悉與《魏史》符合,言多不能備載。什曰:“貴夫劉氏,願告其名。”女曰:“狂
夫劉孔才之第二子,名瑤,字仲璋。比有罪被攝,仍去不返。”什乃下床辭出,女曰:“從此十年,當更相
逢。”什遂以玳瑁簪留之,女以指上玉環贈什。什上馬行數十步,回顧乃見一大冢。什屆歷下,以為不祥,
遂請僧為齋,以環布施。天統末,什為王事所牽,築河堤於垣冢,遂於幕下話斯事於濟南奚叔布,因下泣
曰:“今歲乃是十年,可如何也作罷。”什在園中食杏,唯雲:“報女郎信,我即去。”食一杏未盡而卒。什
十二為郡功曹,為州裏推重,及死,無不傷嘆。

南巨川常識判冥者張叔言,因撰《續神異記》,具載其靈驗。叔言判冥鬼十人,十人數內,兩人是婦人。
又烏龜狐亦判冥。

於襄陽 ν 在鎮時,選人劉某入京,逢一舉人,年二十許,言語明晤,同行數裏,意甚相得。因藉草,劉有
酒,傾數杯。日暮,舉人指支逕曰:“某弊止從此數裏,能左顧乎?”劉辭以程期,舉人因賦詩:“流水涓涓
芹努(一曰吐)牙,織烏雙飛客還家。荒村無人作寒食,殯宮空對棠梨花。”至明旦,劉歸襄州。尋訪舉人,
殯宮存焉。

顧況喪一子,年十七。其子魂遊,恍惚如夢,不離其家。顧悲傷不已,因作詩,吟之且哭。詩雲:“老人喪
其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其子聽之感慟,因自誓:“忽若作人,當再為顧家子。”經
日,如被人執至一處,若縣吏者,斷令托生顧家,復都無所知。忽覺心醒,開目認其屋宇,兄弟親滿側,
唯語不得。當其生也,已後又不記。年至七歲,其兄戲批之,忽曰:“我是爾兄,何故批我。”一家驚異,
方敘前生事,歷歷不誤,弟妹小名悉遍呼之。抑知羊叔子事非怪也。即進士顧非熊。成式常訪之,涕泣為
成式言。釋氏《處胎經》言人之住胎,與此稍差。

==屍穸==

近代喪禮,初死內棺,而截亡人衣後幅留之。

又內棺加蓋,以肉飯黍酒著棺前,搖蓋叩棺,呼亡者名字,言起食,三度然後止。

琢釘及漆棺止哭,哭便漆不乾也。

銘旌出門,眾人掣裂將去。

送亡人不可送韋革、鐵物及銅磨鏡奩蓋,言死者不可使見明也。董勛言,“《禮》:‘弁服。’此用韋
也。”(一曰“茅韋”)

刻木為屋舍、車馬、奴婢,抵蟲蠱等。周之前用塗車、萏靈,周以來用俑。

送亡者又以黃卷、葛錢、菟毫、弩機、紙疏、掛樹之屬。又作康車。車,古蔞也,蔞似屏。

世人死者有作伎樂,名為樂喪。頭,所以存亡者之魂氣也。一名蘇衣被,蘇蘇如也。一曰狂阻,一曰觸
壙。四目曰方相,兩目曰亻欺。據費長房識李娥(一曰俄)藥丸,謂之方相腦,則方相或鬼物也,前聖設
官象之。

又忌狗見屍,令有重喪。
亡人坐上作魂衣,謂之上天衣。

送亡者不鏡賫奩蓋。

[B168],鬼衣也。桐人起虞卿,明衣起左伯桃,挽歌起紼謳。故舊律發冢棄市,冢者重也,言為孝子所重,
發一{爾蟲}土則坐,不須物也。

“吊”字,矢貫弓也。古者葬棄中野,《禮》:貫弓而吊,以助鳥獸之害。後魏俗竟厚葬,棺厚高大,多用
柏木,兩邊作大銅鈕,不問公私貴賤,悉白油絡幃車,素槊仗,打虜鼓,哭聲欲似南朝。傳哭挽歌
無破聲,亦小異於京師焉。

《周禮》:“方相氏區攵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與柏。墓上樹柏,路口致石虎,為此也。

昔秦時陳倉人,獵得獸若彘而不知名。道逢二童子,曰:“此名弗述,常在地中食死人腦。欲殺之,當以柏
插其首。”

遭喪婦人有面衣,期已下婦人著幗,不著面衣。又婦人哭,以扇掩面。或有帷幄內哭者。

漢平陵王墓,墓多狐。狐自穴出者,皆毛上坌灰。

魏未有人至狐穴前,得金刀鑷、玉唾壺。

貝丘縣東北有齊景公墓,近世有人開之,下入三丈,石函中得一鵝,鵝回轉翅以撥石。復下入一丈,便有
青氣上騰,望之如陶煙,飛鳥過之輒墮死,遂不敢入。

元魏時,菩提寺增多(一曰“達多”)發冢取磚,得一人,自言姓崔名涵,字子洪,在地下十二年,如醉人,
時復遊行,不甚辯了。畏日及水火兵刃。常走,疲極則止。洛陽奉洛裏多賣送死之具,涵言:“作柏棺莫作
桑襄。吾地下發鬼兵,一鬼稱是柏棺,主者曰:‘雖是柏棺,乃桑襄也。’”

南朝薨卒贈予者以密,應看貂蟬者以雁代之,綬者以書。

先賢大臣冢墓,揭衤戈題其官號姓名,五品以上漆棺,六品以下但得漆際。

南陽縣民蘇調女,死三年,自開棺還家,言夫將軍事。赤小豆、黃豆,死有持此二豆一石者,無復作苦。
又言可用梓木為棺。

劉晏判官李邈,莊在高陵,莊客懸欠租課,積五六年。邈因官罷歸莊,方欲勘責,見倉庫盈羨,輸尚未畢。
邈怪問,悉曰:“某作端公莊客二三年矣,久為盜。近開一古冢,冢西去莊十裏,極高大,入松林二百步方
至墓。墓側有碑,斷倒草中,字磨滅不可讀。初,旁掘數十丈,遇一石門,固以鐵汁,累日洋糞沃之方開。
開時箭出如雨,射殺數人。眾懼欲出,某審無他,必機關耳,乃令投石其中。每投箭輒出,投十余石,箭
不復發,因列炬而入。至開第二重門,有木人數十,張目運劍,又傷數人。眾以棒擊之,兵仗悉落。四壁
各畫兵衛之像。南壁有大漆棺,懸以鐵索,其下金玉珠璣堆集。眾懼,未即掠之。棺兩角忽颯颯風起,有
沙迸撲人面。須臾風甚,沙出如註,遂沒至膝,眾皆恐走。比出,門已塞矣。一人復(一曰後)為沙埋死,
乃同酹地謝之,誓不發冢。”

《水經》言,越王勾踐都瑯琊,欲移允(一曰元)常冢,冢中風生,飛沙射人,人不得近,遂止。按《漢
舊儀》,將作營陵地,內方石,外沙演,戶交橫莫耶,設伏弩、伏火、弓矢與沙,蓋古制有其機也。

又侯白《旌異記》曰(一作言):“盜發白茅冢,棺內大吼如雷,野雉悉ず。穿內火起,飛焰赫然,盜被燒
死。”得非伏火乎?
永泰初,有王生者,住在揚州孝感寺北。夏月被酒,手垂於床。其妻恐風射,將舉之。忽有巨手出於床前,
牽王臂墜床,身漸入地。其妻與奴婢共曳之,不禁地如裂狀,初余衣帶,頃亦不見。其家並力掘之,深二
丈許,得枯骸一具,已如數百年者,竟不知何怪。

江淮元和中有百姓耕地,地陷,乃古墓也。棺中得衤昆五十腰。

處士鄭賓於言,嘗客河北,有村正妻新死,未殮。日暮,其兒女忽覺有樂聲漸近,至庭宇,屍已動矣。及
入房,如在梁棟間,屍遂起舞。樂聲復出,屍倒,旋出門,隨樂聲而去。其家驚懼,時月黑,亦不敢尋逐。
一更,村正方歸,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罵尋之。入墓林約五六裏,復聞樂聲在一柏林上。及近
樹,樹下有火熒熒然,屍方舞矣。村正舉杖舉之,屍倒,樂聲亦住,遂負屍而返。

醫僧行儒說,福州有弘濟上人,齋戒清苦,常於沙岸得一顱骨,遂貯衣籃中歸寺。數日,忽眠中有物嚙其
耳,以手撥之落,聲如數升物,疑其顱骨所為也。及明,果墜在床下,遂破為六片,零置瓦溝中。夜半,
有火如雞卵,次第入瓦下。燭之,弘濟責曰:“爾不能求生人天,憑朽骨何也?”於是怪絕。

近有盜,發蜀先主墓。墓穴,盜數人齊見兩人張燈對棋,侍衛十余。盜驚懼拜謝,一人顧曰:“爾飲乎?”
乃各飲以一杯,兼乞與玉腰帶數條,命速出。盜至外,口已漆矣。帶乃巨蛇也。視其穴,已如舊矣。

酉陽雜俎/卷十四
==諾臯記上==

夫度朔司刑,可以知其情狀;葆登掌祀,將以著於感通。有生盡幻,遊魂為變。乃聖人定璇璣之式,立巫
祝之官,考乎十輝之祥,正乎九黎之亂。當有道之日,鬼不傷人;在觀德之時,神無乏主。若列生言竈下
之駒掇,莊生言戶內之雷霆,楚莊爭隨兕而禍移,齊桓睹委蛇而病愈,徵祥變化,無日無之,在乎不傷人,
不乏主而已。成式因覽歷代怪書,偶疏所記,題曰《諾臯記》。街談鄙俚,與言風波,不足以辯九鼎之象,
廣七車之對。然遊息之暇,足為鼓吹雲耳。

昆侖之墟,帝之下都,百神所在也。大荒中有靈山,有十巫,曰鹹、即、盼、彭、姑、真、禮、抵、謝、
羅,從此升降。

天山有神,是為渾氵敦。狀如橐而光,其光如火。六足重翼,無面目。是識(一曰“嗜音”)歌舞,實為帝
江。形夭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山,乃以亂為目,臍為口,操幹戚而舞焉。

漢竹宮用紫泥為壇,天神下若流火,玉飾器七千枚(一作枝),舞女三百人。一曰漢祭天神用萬二千杯,
養牛五歲,重三千斤。

太一君諱臘,天秩萬二千石。

天翁姓張名堅,字刺渴,漁陽人。少不羈,無所拘忌。常張羅得一白雀,愛而養之。夢天劉翁責怒,每欲
殺之,白雀輒以報堅,堅設諸方待之,終莫能害。天翁遂下觀之,堅盛設賓主,乃竊騎天翁車,乘白龍,
振策登天。天公乘余龍追之,不及。堅既到玄宮,易百官,杜塞北門,封白雀為上卿侯,改白雀之胤不產
於下土。劉翁失治,徘徊五嶽作災。堅患之,以劉翁為太山太守,主生死之籍。

北鬥魁第一星神名執(一曰報)陰,第二星曰葉詣,第三星曰視金,第四星曰拒理,第五星曰防作,第六
星曰開寶,第七星曰招搖(一曰始)。

東王公諱倪,字君明。天下未有人民時,秩二萬六千石。佩雜綬,綬長六丈六尺。從女九千。以丁亥日死。

西王母姓楊,諱回,治昆侖西北隅。以丁醜日死。一曰婉衿。
竈神名隗,狀如美女。又姓張名單,字子郭。夫人字卿忌,有六女,皆名察(一作祭)洽。常以月晦日上
天白人罪狀,大者奪紀,紀三百日,小者奪算,算一百日。故為天帝督使,下為地精。己醜日,日出卯時
上天,禺中下行署,此日祭得福。其屬神有天帝嬌孫、天帝大夫、天帝都尉、天帝長兄、硎上童子、突上
紫宮君、太和君、玉池夫人等。一曰竈神名壤子也。

河伯,人面,乘兩龍(一曰冰夷,一曰馮夷)。又曰人面魚身。《金匱》言名馮循(一作)。《河圖》
言姓呂名夷,《穆天子傳》言無夷,《淮南子》言馮遲。《聖賢記》言:“服八石,得水仙。”《抱樸子》
曰:“八月上庚日,溺河。”

甲子神名弓隆,欲入水內,呼之,河伯九千導引,入水不溺。甲戍神名執明,呼之,入火不燒。

《太真科經》說,有鬼仙,丙戌日鬼名{龍}生,丙午日鬼名挺農,乙卯日鬼名天陪,戊午日鬼名耳述,
壬戌日鬼名<辶春>,辛醜日鬼名<辶氏>,乙酉日鬼名聶左,丙辰日鬼名夭雄,辛卯日鬼名{棘心},酉蟲鬼
名發廷<辶毛>,廁鬼名頊天竺(一曰笙)。語忘、敬遺,二鬼名,婦人臨產呼之,不害人。長三寸三分,
上下烏衣。馬鬼名賜,蛇鬼名俠刂石圭(一曰{厘兒}),井鬼名瓊,衣服鬼名甚僚。神荼、郁壘領萬鬼。

古龜茲國王阿主兒者,有神異,力能降伏毒龍。時有賈人買市人金銀寶貨,至夜中,錢並化為炭。境內數
百家皆失金寶。王有男先出家,成阿羅漢果。王問之,羅漢曰:“此龍所為。龍居北山,其頭若虎,今在某
處眠耳。”王乃易衣持劍默出。至龍所,見龍臥,將欲斬之,因曰:“吾斬寐龍,誰知吾有神力。”遂叱龍,
龍驚起,化為獅子,王即乘其上。龍怒,作雷聲,騰空至城北二十裏。王謂龍曰:“爾不降,當斷爾頭。”
龍懼王神力,乃作人語曰:“勿殺我,我當與王乘,欲有所向,隨心即至。”王許之。後常乘龍而行。

乾陀國昔有王神勇多謀,號伽當(一曰“加色伽當”),討襲諸國,所向悉降。至五天竺國,得上細<系>
二條,自留一,一與妃。妃因衣其<系>謁王,<系>當妃乳上有郁金香手印跡,王見驚恐,謂妃曰:
“爾忽著此手跡之服,何也?”妃言:“向王所賜之<系>。”王怒問藏臣,藏臣曰:“<系>本有是,非臣
之咎。”王追商者問之,商言:“南天竺國娑陀婆恨王,有宿願,每年所賦細<系>,並重叠積之,手染郁
金柘於<系>上,區劃千萬重手印悉透。丈夫衣之,手印當背。婦人衣之,手印當乳。”王令左右披之,皆
如商者言。王因叩劍曰:“吾若不以劍裁娑陀婆恨王手足,無以寢食。”乃遣使就南天竺索娑陀婆恨王手足。
使至其國,娑陀婆恨王與群臣紿報曰:“我國雖有王名娑陀婆恨,元無王也,但以金為王,設於殿上,凡統
領教習,在臣下耳。”王遂起象馬兵南討其國。其國隱其王於地窟中,鑄金人來迎。王知其偽,且自恃福力,
因斷金人手足,娑陀婆恨王於窟中,手足亦自落也。

齊郡接歷山上有古鐵鎖,大如人臂,繞其峰再浹。相傳本海中山,山神好移,故海神鎖之。挽鎖斷,飛來
於此矣。

太原郡東有崖山,天旱,土人常燒此山以求雨。俗傳崖山神娶河伯女,故河伯見火,必降雨救之。今山上
多生水草。

華不註泉,齊頃公取水處,方圓百余步。北齊時,有人以繩千尺沉石試之不窮,石出,赤如血,其人不久
坐事死。

荊州永豐縣東鄉裏有臥石一,長九尺六寸。其形似人體,青黃隱起,狀若雕刻。境若旱,便齊手(一作祭,
無“齊”字)而舉之,小舉小雨,大舉大雨。相傳此石忽見於此,本長九尺,今加六寸矣。

清(一曰氵育)水宛(一曰穴)口傍,義興十二年,有兒群浴此水,忽然岸側有錢出如流沙,因竟取之。
手滿置地,隨復去,乃衣襟結之,然後各有所得。流錢中有銅車,以銅牛牽之,行甚迅速。諸童奔遂,掣
得車一腳,徑可五寸許。豬鼻轂有六幅,通體青色,轂內黃銳,狀如常運。於時沈敬守南陽,求得車腳錢,
行時貫草輒便停破,竟不知所終往。

虎窟山,相傳燕建平中,濟南太守胡諮於此山窟得白虎,因名焉。
烏山下無水,魏末,有人掘井五丈,得一石函。函中得一龜,大如馬蹄,積炭五枝於函旁。復掘三丈,遇
盤石,下有水流洶洶然,遂鑿石穿水,北流甚駛。俄有一船觸石而上,匠人窺船上得一杉木板,板刻字曰
“吳赤烏二年八月十日,武昌王子義之船”。

平原縣西十裏,舊有杜林。南燕太上末,有邵敬伯者,家於長白山。有人寄敬伯一函書,言:“我吳江使也,
令吾通問於濟伯。今須過長白,幸君為通之。”仍教敬伯,但於杜林中取樹葉,投之於水,當有人出。敬伯
從之,果見人引出。敬伯懼水,其人令敬伯閉目,似入水中,豁然宮殿宏麗。見一翁,年可八九十,坐水
精床,發函開書曰:“裕興超滅。”侍衛者皆圓眼,具甲胄。敬伯辭出,以一刀子贈敬伯曰:“好去,但持此
刀,當無水厄矣。”敬伯出,還至杜林中,而衣裳初無沾濕。果其年宋武帝滅燕。敬伯三年居兩河間,夜中
忽大水,舉村俱沒,唯敬伯坐一榻床,至曉著履,敬伯下看之,床乃是一大黿(一曰龜)也。敬伯死,刀
子亦失。世傳杜林下有河伯冢。

妒婦津,相傳言,晉大始中,劉伯玉妻段氏,字光明,性妒忌。伯玉常於妻前誦《洛神賦》,語其妻曰:
“娶婦得如此,吾無憾焉。”明光曰:“君何以水神善而欲輕我?吾死,何愁不為水神。”其夜乃自沉而死。
死後七日,托夢語伯玉曰:“君本願神,吾今得為神也。”伯玉寤而覺之,遂終身不復渡水。有婦人渡此津
者,皆壞衣枉妝,然後敢濟,不爾風波暴發。醜婦雖妝飭而渡,其神亦不妒也。婦人渡河無風浪者,以為
己醜,不致水神怒。醜婦諱之,無不皆自毀形容,以塞嗤笑也。故齊人語曰:“欲求好婦,立在津口。婦立
水旁,好醜自彰。”

虞道施,義熙中,乘車山行。忽有一人,烏衣,徑上車言寄載。頭上有光,口目皆赤,面被毛。行十裏方
去,臨別語施曰:“我是驅除大將軍,感爾相容。”因留贈銀環一雙。

晉隆安中,吳興有人年可二十,自號聖公,姓謝,死已百年,忽詣陳氏宅,言是己舊宅,可見還,不爾燒
汝。一夕火發蕩盡,因有鳥毛插地繞宅,周匝數重,百姓乃起廟。

大定初,有士人隨新羅使,風吹至一處,人皆長須,語與唐言通,號長須國。人物茂盛,棟宇衣冠,稍異
中國,地曰扶桑洲。其署官品,有正長、戢波、目役,島邏等號。士人歷謁數處,其國皆敬之。忽一日,
有車馬數十,言大王召客。行兩日方至三大城,甲士守門焉。使者導士人入伏謁,殿宇高敞,儀衛如王者。
見士人拜伏,小起,乃拜士人為司風長,兼附馬。其主甚美,有須數十根。士人威勢ピ赫,富有珠玉,然
每歸見其妻則不悅。其王多月滿夜則大會,後遇會,士人見姬嬪悉有須,因賦詩曰:“花無蕊不妍,女無須
亦醜。丈人試遣總無,未必不如總有。”王大笑曰:“駙馬竟未能忘情於小女頤頷間乎?”經十余年,士人有
一兒二女。忽一日,其君臣憂感,士人怪問之,王泣曰:“吾國有難,禍在旦夕,非駙馬不能救。”士人驚
曰:“茍難可弭,性命不敢辭也。”王乃令具舟,命兩使隨士人,謂曰:“煩駙馬一謁海龍王,但言東海第三
汊第十島長須國有難求救。我國絕微,須再三言之。”因涕泣執手而別。士人登舟,瞬息至岸。岸沙悉七寶,
人皆衣冠長大。士人乃前,求謁龍王。龍宮狀如佛寺所圖天宮,光明叠激,目不能視。龍王降階迎士人,
齊級升殿。訪其來意,士人具說,龍王即令速勘。良久,一人自外白曰:“境內並無此國。”其人復哀祈,
言長須國在東海第三汊第七島。龍王復叱使者:“細尋勘速報。”經食頃,使者返,曰:“此島蝦合供大王此
月食料,前日已追到。”龍王笑曰:“客固為蝦所魅耳。吾雖為王,所食皆稟天符,不得妄食。今為客減
食。”乃令引客視之,見鐵鍋數十如屋,滿中是蝦。有五六頭色赤,大如臂,見客跳躍,似求救狀。引者曰:
“此蝦王也。”士人不覺悲泣,龍王命放蝦王一鍋,令二使送客歸中國。一夕,至登州。回顧二使,乃巨龍
也。

天寶初,安思順進五色玉帶,又於左藏庫中得五色玉杯。上怪近日西盡無五色玉,令責安西諸蕃。蕃言:
“比常進皆為小勃律所劫,不達。”上怒,欲征之。群臣多諫,獨李右座贊成上意,且言武成王天運謀勇可
將。乃命王天運將四萬人,兼統諸蕃兵伐之。及逼勃律城下,勃律君長恐懼請罪,悉出寶玉,願歲貢獻。
天運不許,即屠城,虜三千人及其珠璣而還。勃律中有術者言:“將軍無義,不祥,天將大風雪矣。”行數
百裏,忽起風四起,雪花如翼,風激小海水成冰柱,起而復摧。經半日,小海漲湧,四萬人一時凍死,唯
蕃漢各一人得還。具奏,玄宗大驚異,即令中使隨二人驗之。至小海側,冰猶崢嶸如山,隔冰見兵士屍,
立者坐者,瑩徹可數。中使將返,冰忽稍釋,眾屍亦不復見。

郭代公嘗山居,中夜有人面如盤,寅目出於燈下。公了無懼色,徐染翰題其頰曰:“久戍人偏老,長征馬
不肥。”公之警句也。題畢吟之,其物遂滅。數日,公隨樵閑步,見巨木上有白耳,大如數鬥,所題句在焉。
大歷中,有士人莊在渭南,遇疾卒於京,妻柳氏因莊居。一子年十一二,夏夜,其子忽恐悸不眠。三更後,
忽見一老人,白衣,兩牙出吻外,熟視之。良久,漸近床前。床前有婢眠熟,因扼其喉,咬然有聲,衣隨
手碎,攫食之。須臾骨露,乃舉起飲其五藏。見老人口大如簸箕,子方叫,一無所見,婢已骨矣。數月後,
亦無他。士人祥齋,日暮,柳氏露坐逐涼,有胡蜂繞其首面,柳氏以扇擊墮地,乃胡桃也。柳氏遽取玩之
掌中,遂長。初如拳,如碗,驚顧之際,已如盤矣。暴然分為兩扇,空中輪轉,聲如分蜂。忽合於柳氏
首,柳氏碎首,齒著於樹。其物因飛去,竟不知何怪也。

賈相公在滑州,境內大旱,秋稼盡損。賈召大將二人,謂曰:“今歲荒旱,煩君二人救三軍百姓也。”皆言:
“茍利軍州,死不足辭。”賈笑曰:“君可辱為健步,乙日當有兩騎,衣慘緋,所乘馬蕃步鬣長,經市出城,
君等蹤之,識其所滅處,則吾事諧矣。”二將乃裹糧衣皂,行尋之,一如賈言,自市至野二百余裏,映大冢
而滅,遂壘石標表誌焉。經信而返,賈大喜,令軍健數百人具畚鍤,與二將偕往其所。因發冢,獲陳粟數
十萬斛,人竟不之測。

胡向為虢州,時獵人殺得鹿,重一百八十斤。蹄下貫銅,上有篆字,博物不能識之。

博士丘濡說,汝州旁縣,五十年前,村人失其女。數歲忽自歸,言初被物寐中牽去,倏止一處,及明,乃
在古塔中。見美丈夫,謂曰:“我天人,分合得汝為妻。自有年限,勿生疑懼。”且戒其不窺外也。日兩返,
下取食,有時炙餌猶熱。經年,女伺其去,竊窺之,見其騰空如飛,火發藍膚,磔磔耳如驢焉。至地乃復
人矣,驚怖汗洽。其物返,覺曰:“爾固窺我,我實野叉,與爾有緣,終不害爾。”女素惠,謝曰:“我既為
君妻,豈有惡乎?君既靈異,何不居人間,使我時見父母乎?”其物言:“我輩罪業,或與人雜處,則疫癘
作。今形跡已露,任公蹤觀,不久當爾歸也。”其塔去人居止甚近,女常下視,其物在空中不能化形,至地
方與人雜。或有白衣塵中者,其物斂手側避。或見枕其頭唾其面者,行人悉若不見。及歸,女問之:“向見
君街中有敬之者,有戲狎之者,何也?”物笑曰:“世有吃牛肉者,予得而欺之。或遇忠直孝養,釋道守戒
律、法者,吾誤犯之,當為天戮。”又經年,忽悲泣語女:“緣已盡,候風雨送爾歸。”因授一青石,大如
雞卵,言至家可磨此服之,能下毒氣。一夕風雷,其物遽持女曰:“可去矣。”如釋氏言屈伸臂頃,已至其
家,墜之庭中。其母因磨石飲之,下物如青泥鬥余。

李公佐大歷中在廬州,有書吏王庚請假歸。夜行郭外,忽值引騎呵辟,書吏遽映大樹窺之,且怪此無尊官
也。導騎後一人,紫衣,儀衛如節使。後有車一乘,方渡水,禦者前白:“車勾索斷。”紫衣者言:“撿
簿。”遂見數吏撿簿,曰:“合取廬州某裏張某妻脊筋。”乃書吏之姨也。頃刻吏回,持兩條白物,各長數尺,
乃渡水而去。至家,姨尚無恙,經宿忽患背疼,半日而卒。

元和初,有一士人失姓字,因醉臥廳中。及醒,見古屏上婦人等,悉於床前踏歌,歌曰:“長安女兒踏春陽,
無處春陽不斷腸。無袖弓腰渾忘卻,蛾眉空帶九秋霜。”其中雙鬟者問曰:“如何是弓腰?”歌者笑曰:“汝
不見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勢如規焉。士人驚懼,因叱之,忽然上屏,亦無其他。

鄭相在梁州,有龍興寺僧智圓,善總持敕勒之術,制邪理痛多著效,日有數十人候門。智圓臘高稍倦,鄭
公頗敬之。因求住城東隙地,鄭公為起草屋種植,有沙彌、行者各一人。居之數年,暇日,智圓向陽科腳
甲,有婦人布衣,甚端麗,至階作禮。智圓遽整衣,怪問:“弟子何由至此?”婦人因泣曰:“妾不幸夫亡而
子幼小,老母危病。知和尚神咒助力,乞加救護。”智圓曰:“貧道本厭城隍喧啾,兼煩於招謝,弟子母病,
可就此為加持也。”婦人復再三泣請,且言母病劇,不可舉扶,智圓亦哀而許之。乃言從此向北二十余裏一
村,村側近有魯家莊,但訪韋十娘所居也。智圓詰朝如言行二十余裏,歷訪悉無而返。來日婦人復至,僧
責曰:“貧道昨日遠赴約,何差謬如此?”婦人言:“只去和尚所止處二三裏耳。和尚慈悲,必為再往。”僧
怒曰:“老僧衰暮,今誓不出。”婦人乃聲高曰:“慈悲何在耶?今事須去。”因上階牽僧臂。驚迫,亦疑其
非人,恍惚間以刀子刺之,婦人遂倒,乃沙彌誤中刀,流血死矣。僧忙然,遽與行者瘞之於飯甕下。沙彌
本村人,家去蘭若十七八裏。其日,其家悉在田,有人皂衣揭襆,乞漿於田中。村人訪其所由,乃言居近
智圓和尚蘭若。沙彌之父欣然訪其子耗,其人請問,具言其事,蓋魅所為也。沙彌父母盡皆號哭詣僧,僧
猶紿焉。其父乃鍬索而獲,即訴於官。鄭公大駭,俾求盜吏細按,意其必冤也。僧具陳狀:“貧道宿債,有
死而已。”按者亦以死論。僧求假七日,令持念為將來資糧,鄭公哀而許之。僧沐浴設壇,急印契縛暴考
其魅。凡三夕,婦人見於壇上,言:“我類不少,所求食處輒為和尚破除。沙彌且在,能為誓不持念,必相
還也。”智圓懇為設誓,婦人喜曰:“沙彌在城南某村幾裏古丘中。”僧言於官,吏用其言尋之,沙彌果在,
神已癡矣。發沙彌棺,中乃苕帚也。僧始得雪,自是絕珠貫,不復道一梵字。

元和初,洛陽村百姓王清,傭力得錢五銀。因買田畔一枯栗樹,將為薪以求利。經宿,為鄰人盜斫,創及
腹,忽有黑蛇舉首如臂,人語曰:“我王清本也,汝勿斫。”其人驚懼,失斤而走。及明,王清率子孫薪之,
復掘其根,根下得大甕二,散錢實之。王清因是獲利而歸。十余年巨富,遂錢成龍形,號王清本。

元和中,蘇湛遊蓬鵲山,裹糧鉆火,境無遺跬。忽謂妻曰:“我行山中,睹倒崖有光鏡,必靈境也。明日將
投之,今與卿訣。”妻子號泣,止之不得。及明遂行,妻子領奴婢潛隨之。入山數十裏,遙望巖有白光,圓
明徑丈,蘇遂逼之。才及其光,長叫一聲,妻兒遽前救之,身如{爾蟲}矣。有蜘蛛黑色,大如鈷钅莽,走
集巖下。奴以利刀決其網,方斷,蘇已腦陷而死。妻乃積柴燒其崖,臭滿一山中。相傳裴山行,有山蜘
蛛垂絲如匹布,將及。引弓射殺之,大如車輪。因斷其絲數尺收之。部下有金創者,剪方寸貼之,血
立止也。

酉陽雜俎/卷十五
==諾臯記下==

和州劉錄事者,大歷中,罷官居和州旁縣。食兼數人,尤能食,常言味未嘗果腹。邑客乃網魚百余斤,
會於野亭,觀其下箸。初食數疊,忽似哽,咯出一骨珠子,大如黑豆,乃置於茶甌中,以疊覆之。食未
半,怪覆甌傾側,劉舉視之,向者骨珠已長數寸,如人狀。座客競觀之,隨視而長。頃刻長及人,遂劉,
因歐流血。良久,各散走。一循廳之西,一轉廳之左,俱及後門相觸,翕成一人,乃劉也,神已癡矣。半
日方能言,訪其所以,皆不省。自是惡。

馮坦者,常有疾,醫令浸蛇酒服之。初服一甕子,疾減半。又令家人園中執一蛇,投甕中,封閉七日。及
開,蛇躍出,舉首尺余,出門,因失所在。其過跡,地墳起數寸。陸紹郎中又言,嘗記一人浸蛇酒,前後
殺蛇數十頭。一日,自臨甕窺酒,有物跳出嚙其鼻將落,視之,乃蛇頭骨。因瘡毀其鼻如劓焉。

有陳樸,元和中,住崇賢裏北街。大門外有大槐樹,樸常黃昏徙倚窺外,見若婦人及狐大老烏之類,飛入
樹中,遂伐視之。樹三槎,一槎空中,一槎有獨頭栗一百二十,一槎中繈一死兒,長尺余。

僧無可言,近傳有白將軍者,常於曲江洗馬,馬忽跳出驚走。前足有物,色白如衣帶,縈繞數匹。遽令解
之,血流數升。白異之,遂封紙帖中,藏衣箱內。一日,送客至水,出示諸客。客曰:“盍以水試之?”
白以鞭築地成竅,置蟲於中,沃盥其上。少頃,蟲蠕蠕如長,竅中泉湧,倏忽自盤若一席,有黑氣如香煙,
徑出檐外。眾懼曰:“必龍也。”遂急歸。未數裏,風雨忽至,大震數聲。

景公寺前街中,舊有巨井,俗呼為八角井。元和初,有公主夏中過,見百姓方汲,令從婢以銀棱碗就井取
水,誤墜碗。經月余,出於渭河。

東平未用兵,有舉人孟不疑,客昭義。夜至一驛,方欲濯足,有稱淄青張評事者,仆從數十,孟欲參謁,
張被酒,初不顧,孟因退就西間。張連呼驛吏索煎餅,孟默然窺之,且怒其傲。良久,煎餅熟,孟見一黑
物如豬,隨盤至燈影而立。如此五六返,張竟不察。孟因恐懼無睡,張尋大鼾。至三更後,孟才交睫,忽
見一人皂衣,與張角力,久乃相ㄏ入東偏房中,拳聲如杵。一餉間,張被發雙袒而出,還寢床上。入五更,
張乃喚仆,使張燭巾櫛,就孟曰:“某昨醉中,都不知秀才同廳。”因命食,談笑甚歡,時時小聲曰:“昨夜
甚慚長者,乞不言也。”孟但唯唯。復曰:“某有程,須早發,秀才可先也。”遂摸靴中,得金一挺,授曰:
“薄貺,乞密前事。”孟不敢辭,即為前去。行數日,方聽捕殺人賊。孟詢諸道路,皆曰淄青張評事至其驛
早發,遲明,空鞍失所在。驛吏返至驛尋索,驛西閣中有席角,發之,白骨而已,無泊一蠅肉也。地上滴
血無余,惟一只履在旁。相傳此驛舊兇,竟不知何怪。舉人祝元膺常言,親見孟不疑說,每每誡夜食必須
發祭也。祝又言,孟素不信釋氏,頗能詩,其句雲:“白日故鄉遠,青山佳句中。”後常持念遊覽,不復應
舉。
劉積中,常於京近縣莊居。妻病重。於一夕劉未眠,忽有婦人白首,長才三尺,自燈影中出,謂劉曰:“夫
人病,唯我能理,何不祈我。”劉素剛,咄之,姥徐戟手曰:“勿悔!勿悔!”遂滅。妻因暴心痛,殆將卒,
劉不得已祝之。言已復出,劉揖之坐,乃索茶一甌,向口如咒狀,顧命灌夫人。茶才入口,痛愈。後時時
輒出,家人亦不之懼。經年,復謂劉曰:“我有女子及笄,煩主人求一佳婿。”劉笑曰:“人鬼路殊,固難遂
所托。”姥曰:“非求人也,但為刻桐木為形,稍上者則為佳矣。”劉許諾,因為具之。經宿,木人失矣。又
謂劉曰:“兼煩主人作鋪公、鋪母,若可,某夕我自具車輪奉迎。”劉心計無奈何,亦許。至一日過酉,有
仆馬車乘至門,姥亦至,曰:“主人可往。”劉與妻各登其車馬,天黑至一處,朱門崇墉,籠燭列迎。賓客
供帳之盛,如王公家。引劉至一廳,朱紫數十,有與相識者,有已歿者,各相視無言。妻至一堂,蠟炬如
臂,錦翠爭煥,亦有婦人數十,存歿相識各半,但相視而已。及五更,劉與妻恍惚間卻還至家,如醉醒,
十不記其一二矣。經數月,姥復來,拜謝曰:“小女成長,今復托主人。”劉不耐,以枕抵之,曰:“老魅敢
如此擾人。”姥隨枕而滅。妻遂疾發,劉與男女酹地禱之,不復出矣。妻竟以心痛卒。劉妹復病心痛,劉欲
徙居,一切物膠著其處,輕若履屣亦不可舉。迎道流上章,梵僧持咒,悉不禁。劉嘗暇日讀藥方,其婢小
碧自外來,垂手緩步,大言:“劉四頗憶平昔無?”既而嘶咽曰:“省近從泰山回,路逢飛天野叉攜賢妹心肝,
我亦奪得。”因舉袖,袖中蠕蠕有物,左顧似有所命曰:“可為安置。”又覺袖中風生,沖簾幌,入堂中。乃
上堂對劉坐,問存歿,敘平生事。劉與杜省躬同年及第,有分,其婢舉止笑語無不肖也。頃曰:“我有事,
不可久留。”執劉手嗚咽,劉亦悲不自勝。婢忽然而倒,及覺,一無所記。其妹亦自此無恙。

臨川郡南城縣令戴察,初買宅於館娃坊。暇日,與弟閑坐廳中,忽聽婦人聚笑聲,或近或遠,察頗異之。
笑聲漸近,忽見婦人數十,散在廳前,倏忽不見。如是累日,察不知所為。廳階前枯梨樹,大合抱,意其
為祥,因伐之。根下有石露如塊,掘之圍闊,勢如钅敖形。乃火上沃醯,鑿深五六尺不透,忽見婦人繞坑
抵掌大笑。有頃,共牽察入坑,投於石上。一家驚懼之際,婦人復還,大笑,察亦隨出。察才出,又失其
弟。家人慟哭,察獨不哭,曰:“他亦甚快活,何用哭也。”察至死不肯言其情狀。

獨孤叔牙,常令家人汲水,重不可轉,數人助出之,乃人也。戴席帽,攀欄大笑,卻墜井中。汲者攬得席
帽,掛於庭樹。每雨,所溜雨處輒生黃菌。

有史秀才者,元和中,曾與道流遊華山。時暑,環憩一小溪。忽有一葉,大如掌,紅潤可愛,隨流而下。
史獨接得,置懷中。坐食頃,覺懷中漸重。潛起觀之,覺葉上鱗起,栗栗而動,史驚懼,棄林中,遽白眾
曰:“此必龍也,可速去矣。”須臾,林中白煙生,彌於一谷。史下山未半,風雷大至。

史論作將軍時,忽覺妻所居房中有光,異之。因與妻遍索房中,且無所見。一日,妻早妝開奩,奩中忽有
五色龜,大如錢,吐五色氣,彌滿一室。後常養之。

工部員外郎張周封言,舊莊城東狗脊觜(《水經註》言此狗架觜)西,嘗築墻於太歲上,一夕盡崩。且意
其基虛,功不至,乃率莊客指揮築之。高未數尺,炊者驚叫曰:“怪作矣。”遽視之,飯數鬥悉躍出蔽地,
著墻勻若蠶子,無一粒重者,矗墻之半如界焉。因詣巫酹地謝之,亦無他焉。

山蕭,一名山臊,《神異經》作犭參(一曰操),《永嘉郡記》作山魅,一名山駱,一名蛟(一曰),
一名濯肉,一名熱肉,一名暉,一名飛龍。如鳩,青色,亦曰治烏。巢大如五鬥器,飾以土堊,赤白相見,
狀如射侯。犯者能役虎害人,燒人廬舍,俗言山魈。

伍相奴,或擾人,許於伍相廟多已。舊說一姓姚,二姓王,三姓汪。昔值洪水,食都樹皮,餓死,化為鳥
都,皮骨為豬都,婦女為人都。鳥(一曰烏)都左腋下有鏡印,闊二寸一分,右腳無大指,右手無三指,
左耳缺,右目盲。在樹根居者名豬都,在樹半可攀及者名人都,在樹尾者名鳥都。其禁有打土壟法、山鵲
法。其掌訣,右手第二指上節邊禁山都眼,左手目標其喉。南中多食其巢,味如木藝。窠表可為履さ,治
腳氣。

舊說野狐名紫狐,夜擊尾火出。將為怪,必戴髑髏拜北鬥,髑髏不墜,則化為人矣。

劉元鼎為蔡州蔡州新破,食(一曰倉)場狐暴,劉遣吏生捕,日於球場縱犬逐之為樂。經年,所殺百數。
後獲一疥狐,縱五六犬皆不敢逐,狐亦不走。劉大異之,令訪大將家獵狗及監軍亦自誇巨犬,至皆弭耳環
守之。狐良久才跳,直上設廳,穿臺盤出廳後,及城墻,俄失所在。劉自是不復令捕。道術中有天狐別行
法,言天狐九尾金色,役於日月宮,有符有醮日,可洞達陰陽。

南中有獸名風貍,如狙,眉長好羞,見人輒低頭。其溺能理風疾。衛士多言風貍杖難得於翳形草。南人以
上長繩系於野外大樹下,入匿於旁樹穴中伺之。三日後,知無人至,乃於草中尋摸。忽得一草莖,折之長
尺許,窺樹上有鳥集,指之,隨指而墮,因取而食之。人候其怠,勁走奪之。見人遽嚙食之,或不及,則
棄於草中。若不可下,當打之數百,方肯為人取。有得之者,禽獸隨指而斃。有所欲者,指之如意。

開成末,永興坊百姓王乙掘井,過常井一丈余無水。忽聽向下有人語及雞聲,甚喧鬧,近如隔壁。井匠懼,
不敢掘。街司申金吾韋處仁將軍,韋以事涉怪異,不復奏,遽令塞之。據亡新求《周秦故事》:謁者閣上
得驪山本,李斯領徒七十二萬人作陵,鑿之以韋程,三十七歲,固地中水泉,奏曰“已深已極,鑿之不入,
燒之不燃,叩之空空,如下天(一曰‘如存天狀’)狀。”抑知厚地之下,別有天地也。

太和三年,壽州虞侯景乙,京西防秋回。其妻久病,才相見,遽言我半身被斫去往東園矣,可速逐之。乙
大驚,因趣園中。時昏黑,見一物長六尺余,狀如嬰兒,裸立,挈一竹器。乙情急將擊之,物遂走,遺其
器。乙就視,見其妻半身。乙驚倒,或亡所見。反視妻,自發際眉間及胸有璺如指,映膜赤色,又謂乙曰:
“可辦乳二升,沃於園中所見物處。我前生為人後妻,節其子乳致死。因為所訟,冥斷還其半身,向無君則
死矣。”

太和末,荊南松滋縣南,有士人寄居親故莊中肄業。初至之夕,二更後,方張燈臨案,忽有小人才半寸,
葛巾杖策,入門謂士人曰:“乍到無主人,當寂寞。”其聲大如蒼蠅。士人素有膽氣,初若不見。乃登床,
責曰:“遽不存主客禮乎?”復升案窺書,詬罵不已,因覆硯於書上。士人不耐,以筆擊之墮地,叫數聲,
出門而滅。頃有婦人四五,或姥或少,皆長一寸,呼曰:“真官以君獨學,故令郎君言展,且論精奧,何癡
頑狂率,輒致損害?今可見真官。”其來索續如蟻,狀如騶卒,撲緣士人。士人然若夢,因嚙四支痛苦甚。
復曰:“汝不去,將損汝眼。”四五頭遂上其面。士人驚懼,隨出門。至堂東,遙望見一門,絕小,如節使
之門。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淩人如此!”復被觜,且眾嚙之。恍惚間已入小門內,見一人峨冠當殿,
階下侍衛千數,悉長寸余,叱士人曰:“吾憐汝獨處,俾小兒往,何苦致害,罪當腰斬。”乃見數十人,悉
持刀攘背迫之。士人大懼,謝曰:“某愚,肉眼不識真宮,乞賜余生。”久乃曰且解知悔,叱令曳出,不覺
已在小門外。及歸書堂,已五更矣,殘燈猶在。及明,尋其蹤跡,東壁古墻下有小穴如栗,守宮出入焉。
士人即率數夫發之,深數丈,有守宮十余石,大者色赤,長尺許,蓋其王也。壤土如樓狀,士人聚蘇焚之。
後亦無他。

京宣平坊,有官人夜歸入曲,有賣油者張帽驅驢,馱桶不避,導者搏之,頭隨而落,遂遽入一大宅門。官
人異之,隨入,至大槐樹下遂滅。因告其家,即掘之。深數尺,其樹根枯,下有大蝦蟆如疊,挾二筆钅沓,
樹溜津滿其中也。及巨白菌如殿門浮漚釘,其蓋已落。蝦蟆即驢矣,筆钅沓乃油桶也,菌即其人也。裏有
沽其油者,月余,怪其油好而賤。及怪露,食者悉病嘔泄。

陵州龍興寺僧惠恪,不拘戒律,力舉石臼。好客,往來多依之。常夜會寺僧十余,設煎餅。二更,有巨手
被毛如胡鹿,大言曰:“乞一煎餅。”眾僧驚散,惟惠恪掇煎餅數枚,置其掌中。魅因合拳,僧遂極力急握
之。魅哀祈,聲甚切,惠恪呼家人斫之。及斷,乃鳥一羽也。明日,隨其血蹤出寺,西南入溪,至一巖罅
而滅。惠恪率人發掘,乃一坑{石}石。

開成初,東市百姓喪父,騎驢市兇具。行百步,驢忽然曰:“我姓白名元通,負君家力已足,勿復騎我。南
市賣麩家欠我五千四百,我又負君錢數亦如之,今可賣我。”其人驚異,即牽行。旋訪主賣之,驢甚壯,報
價只及五千。詣麩行,乃還五千四百,因賣之。兩宿而死。

鄆州闞司倉者,家在荊州。其女乳母鈕氏,有一子,妻愛之,與其子均焉,衣物飲食悉等。忽一日,妻偶
得林檎一蒂,戲與己子,孔母乃怒曰:“小娘子成長,忘我矣。常有物與我子停分,何容偏?”因嚙吻攘臂,
再三反覆主人之子。一家驚怖,逐奪之。其子狀貌長短,正與乳母兒不下也。妻知其怪,謝之,鈕氏復手
簸主人之子,始如舊矣。闞為災祥,密令奴持暗擊之,正當其腦,害然反中門扇。鈕大怒,詬闞曰:
“爾如此勿悔。”闞知無可奈何,與妻拜祈之,怒方解。鈕至今尚在其家,敬之如神,更有事甚多矣。
荊州處士侯又玄,常出郊,廁於荒冢上。及下,跌傷其肘,創甚。行數百步,逢一老人,問何所苦也,又
玄見其肘。老人言:“偶有良藥,可封之,下日不開必愈。”又玄如其言。及解視之,一臂遂落。又玄兄弟
五六互病,病必出血。月余,又玄兩臂忽病瘡六七處,小者如榆錢,大者如錢,皆人面,至死不差。時荊
秀才杜曄話此事於座客。

許卑山人言,江左數十年前,有商人左膊上有瘡,如人面,亦無它苦。商人戲滴酒口中,其面亦赤。以物
食之,凡物必食,食多覺膊內肉漲起,疑胃在其中也。或不食之,則一臂 Φ 焉。有善醫者,教其歷試諸藥,
金石草木悉與之。至貝母,其瘡乃聚眉閉口。商人喜曰:“此藥必治也。”因以小葦筒毀其口灌之,數日成
痂,遂愈。

工部員外張周封言,今年春,拜掃假回,至湖城逆旅。說去年秋有河北軍將過此,至郊外數裏,忽有旋風
如升器,常起於馬前,軍將以鞭擊之轉大,遂旋馬首,鬣起如植。軍將懼,下馬觀之,覺鬣長數尺,中有
細綆如紅線焉。時馬立嘶鳴,軍將怒,乃取佩刀拂之。風因散滅,馬亦死。軍將割馬腹視之,腹中無傷,
不知是何怪也。

酉陽雜俎/卷十六
==廣動植之一==

(並序)

成式以天地間所化所產,突而旋成形者樊然矣,故《山海經》、《爾雅》所不能究。因拾前儒所著,有草
木禽魚未列經史,已載事未悉者,或接諸耳目,簡編所無者,作《廣動植》,冀掊土培丘陵之學也。昔曹
丕著論於火布,滕循獻疑於蝦須,蔡謨不識彭蜞,劉絳誤呼荔挺,至今可笑,學者豈容略乎?總敘。

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鳳生鸞,鸞生庶鳥。應龍生建鳥,建鳥生麒麟,騏麟生庶獸。分鱗生蛟龍,蛟龍
生鯤鯁,鯤鯁生建邪,建邪生庶魚。分潭生先龍,先龍生玄亢,玄亢生靈龜,靈龜生庶龜。日馮生玄
陽閼,玄陽閼生鱗胎,鱗胎生幹木,幹木生庶木。招搖生程君(一曰若),程君生玄玉,玄玉生醴泉,醴
泉生應黃,應黃生黃華,黃華生庶草。海間生屈龍,屈(一曰尾)龍生容華,容華生䔁,䔁生藻,藻生浮
草。甲蟲影伏,羽蟲體伏。食草者多力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吞者八竅而卵生,咀嚼者九竅而胎生。無
角者膏而先前,有角者脂而先後。食葉者有絲,食土者不息。食而不飲者蠶,飲而不食者蟬,不飲不食者
蜉蝣。ㄇ(一曰蚓)屬卻行,蛇屬糸虧行,蜻辦屬往鳴,蜩屬旁鳴,發皇翼鳴,蚣婿股鳴,榮原胃鳴。
蜩三十日而死。魚三月上官於孟津。鷓鴣向日飛。鯿與鯽魚,車螯與移角,並相似。鳳雄鳴節節,雌鳴
足足,行鳴曰歸嬉,止鳴曰提袟。麒麟牡鳴曰逝(一曰遊)聖,牝鳴曰歸和,春鳴曰扶助,夏鳴曰養綏。
鱉無耳為守神。虎五指為ァ。魚滿三百六十年,則為蛟龍,引飛去水。魚二千斤為蛟。武陽小魚,一斤千
頭。東海大魚,瞳子大如三鬥盎。桃文竹以四寸為一節,木瓜一尺一百二十一節。木蘭去皮不死。荊木心
方。蛇有水、草、木、土四種。孔雀尾端一寸名珠毛。鶴左右腳裏第一指名兵爪。蜀郡無兔鴿。江南(一
曰來)無狼馬。朱提以南無鳩鵲。鳥有四千五百種,獸有二千四百種。,楚鳩所生(騾不滋乳)。蔡中郎
以反舌為蝦蟆,《淮南子》以蛩為蠛蠓,《詩義》以蟊為螻蛄,高誘以乾鵲為蟋蟀。兔吐子。鸕鶿吐雛。
瓜瓠子曰犀,胡桃人曰蝦蟆。蝦蟆無腸。龜(一曰黿)腸屬於頭。科斗尾脫則足生。鳥未孕者為禽,鳥養
子曰乳。蛇蟠向王,鵲巢背太歲,燕伏戊巳,虎奮沖破,乾鵲知來,猩猩知往。鸛影抱,蝦蟆聲抱。蟬化
齊後,鳥生杜宇。椰子為越王頭,壺樓為杜宇項。一鷓鴣鳴曰“向南不北”,逃閭鳴“玄壺盧系項”(一曰
頸)。豆以二七為族,粟累十二為寸。

人參處處生,蘭長生為瑞。有實曰果。又在木曰果。小麥忌戌,大麥忌子。薺、葶藶、菥莫為三葉,孟夏
煞之。烏頭殼外有毛,石劫應節生花。木再花,夏有雹。李再花,秋大霜。木無故叢生,枝盡向下,又生
及一尺至一丈自死,皆兇。邑中終歲無鳥,有寇。郡中忽無鳥者,日烏亡。雞無故自飛去,家有蠱。雞日
中不下樹,妻妾奸謀。見蛇交,三年死。蛇冬見寢室,主兵急。人夜臥無故失髻者,鼠妖也。屋柱木無故
生芝者,白為喪,赤為血,黑為賊,黃為喜。其形如人面者亡財,如牛馬者遠役,如龜蛇者田蠶耗。德及
幽隱,則比目魚至(一曰生)。妾媵有制,則白燕來巢。山上有蔥,下有銀。山上有薤,下有金。山上有
姜,下有銅錫。山有寶玉,木旁枝皆下垂。
葛稚川嘗就上林令魚泉,得朝臣所上草木名二十余種。鄰人石瓊,就之求借,一皆遺棄。語曰:“買魚得
與,不如食茹。”“寧去累世宅,不去䱥魚額。”“洛鯉伊魴,貴於牛羊。”“得合瀾屬,雖不足豪,亦足以
高。”“檳榔扶留,可以忘憂。”“白馬甜榴,一實直牛。”“草木暉暉,蒼黃亂飛。”

===羽篇===

鳳,骨黑,雄雌夕旦鳴各異。黃帝使伶倫制十二寫之,其雄聲,其雌音。樂有鳳凰臺,此鳳腳,下物如
白石者。鳳有時來儀,候其所止處,掘深三尺,有圓石如卵,正白,服之安心神。

孔雀,釋氏書言,孔雀因雷聲而孕。

鸛,江淮謂群鸛旋飛為鸛井。鶴亦好旋飛,必有風雨。人探巢取鸛子,六十裏早。能群飛薄霄激雨,雨為
之散。

烏鳴地上無好聲。人臨行,烏鳴而前引,多喜,此舊占所不載。貞元四年,鄭、汴二州,群鳥飛入田李納
緒境內,銜木為城,高至二三尺,方十余裏。納緒惡而命焚之,信宿如舊,烏口皆流血。俗候烏飛翅重,
天將雨。

鵲巢中必有梁。崔圓相公妻在家時,與姊妹戲於後園。見二鵲構巢,共銜一木,如筆管,長尺余,安巢中,
眾悉不見。俗言見鵲上梁必貴。大歷八年,乾陵上仙觀天尊殿有雙鵲,銜柴及泥補葺隙,壞一十五處,宰
臣上表賀。

貞元三年,中書省梧桐樹上有鵲,以泥為巢。焚其巢,可禳狐魅。

燕,凡狐白貉鼠之類,燕見之則毛脫。或言燕蟄於水(一曰月)底。舊說燕不入室,是井之虛也。取桐為
男女各一,投井中,燕必來。胸班黑,聲大,名胡燕。其巢有容匹素練者。

雀,釋氏書言,雀沙生,因浴沙塵受卵。蜀吊烏山,至雉雀來吊最悲,百姓夜燃火伺取之。無嗉不食,似
持(一曰特)悲者,以為義,則不殺。

鴿,大理丞鄭復禮言,波斯舶上多養鴿。鴿能飛行數千裏,輒放一只至家,以為平安信。

鸚鵡,能飛。眾鳥趾前三後一,唯鸚鵡四趾齊分。凡鳥下瞼眨上,獨此鳥兩瞼俱動,如人目。玄宗時,有
五色鸚鵡能言,上令左右試牽帝衣,鳥輒目叱咤。岐府文學能延京獻《鸚鵡篇》,以贊其事。張燕公有表
賀,稱為時樂鳥。

杜鵑,始陽相催而鳴,先鳴者吐血死。嘗有人山行,見一群寂然,聊學其聲,即死。初鳴先聽其聲者,主
離別。廁上聽其聲,不祥。厭之法,當為大聲應之。

雛鵒,舊言可使取火,效人言,勝鸚鵡。取其目睛,和人乳研,滴眼中,能見煙霄外物也。

鵝,濟南郡張公城西北有鵝浦。南燕世,有漁人居水側,常聽鵝之聲。眾中有鈴聲甚清亮,候之,見一鵝
咽頸極長,羅得之,項上有銅鈴,綴以銀鎖,隱起“元鼎元年”字。

晉時,營道縣令何潛之,於縣界得鳥,大如白鷺,膝上髀下自然有銅貫之。

,舊言辟火災。巢於高樹,生子穴中,銜其母翅飛下養之。

玄(即鴟字),相傳鶻生三子,一為玄。肅宗張皇後專權,每進酒,常置玄腦酒。玄腦酒令人久醉健忘。
異鳥,天寶二年,平盧有紫蟲食禾苗。時東北有赤頭鳥,群飛食之。開元二十三年,榆關有予方蟲,
延入平州界,亦有群雀食之。又開元中,具州蝗蟲食禾,有大白鳥數千,小白鳥數萬,盡食其蟲。

大歷八年,大鳥見武功,群鳥隨噪之。行營將張日芬射獲之,肉翅,狐首,四足,足有爪,廣四尺三寸,
狀類蝙蝠。又州有白頭鳥,乳鴝鵒。

王母使者,齊郡函山有鳥,足青,觜赤,黃素翼,絳顙,名王母使者。昔漢武登此山,得玉函,長五寸。
帝下山,玉函忽化為白鳥飛去。世傳山上有王母藥函,常令鳥守之。

吐綬鳥,魚復縣南山有鳥,大如鴝鵒,羽色(一曰毛)多黑,雜以黃白,頭頰似雉,有時吐物,長數寸,
丹彩彪炳,形色類綬,因名為吐綬鳥。又食必蓄嗉,臆前大如鬥,慮觸其嗉,行每遠草木,故一名避株鳥。

鸛鵓,一名墮羿,形似鵲。人射之,則銜矢反射人。

蒙雕,喙大而勾,長一尺,赤黃色,受二升,南人以為酒杯也。

菘節鳥,四腳,尾似鼠,形如雀,終南深谷中有之。

老羞,秦中山谷間有鳥如梟,色青黃,肉翅,好食煙。見人輒驚落,隱首草穴中,常露身。其聲如嬰兒啼,
名老羞。

柴蒿,京之近山有柴蒿,鳥頭,有冠如戴勝,大若野雞。

兜兜鳥,其聲自號,正月以後作聲,至五月節不知所在。其形似鴝鵒。

蝦蟆護,南山下有鳥名蝦蟆護,多在田中,頭有冠,色蒼,足赤,形似鷺。

夜行遊女,一曰天帝女,一曰釣星。夜飛晝隱如鬼神,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婦人。無子,喜取人子,胸前
有乳。凡人飴小兒不可露處,小兒衣亦不可露曬,毛落衣中,當為鳥祟。或以血點其衣為誌。或言產死者
所化。

鬼車鳥,相傳此鳥昔有十首,能收人魂,一首為犬所噬。秦中天陰,有時有聲,聲如力車鳴,或言是水雞
過也。

《白澤圖》謂之蒼虞,《帝嚳書》謂之逆,夫子、子夏所見。寶歷中,國子四門助教史迥語成式,嘗見
裴瑜所註《爾雅》,言糜鴰是九頭鳥也。

細鳥,漢武時,畢勒國獻細鳥,以方尺玉為籠,數百頭,狀如蠅,聲如鴻鵠。此國以候日,因名候日蟲。
集宮人衣,輒蒙愛幸。

嗽金鳥,出昆明國。形如雀,色黃,常翺翔於海上。魏明帝時,其國來獻此鳥。飴以真珠及龜腦,常吐金
屑如粟,鑄之乃為器服。宮人爭以鳥所吐金為釵珥,謂之辟寒金,以鳥不畏寒也。宮人相嘲弄曰:“不服辟
寒金,那得帝王心。不服辟寒鈿,那得帝王憐。”

背明鳥,吳時,越雋之南獻背明鳥。形如鶴,止不向明,巢必對北,其聲百變。

岢嵐鳥,出河西赤塢鎮。狀似烏而大,飛翔於陣上,多不利。

,狀如燕稍大,足短,趾似鼠。未嘗見下地,常止林中。偶失勢控地,不能自振。及舉,上淩青霄。出
涼州。

鳥,武州縣合火山,山上有 鳥。形類鳥,觜赤如丹。一名赤觜鳥,亦曰阿鳥。

訓胡,惡鳥也。鳴則後竅應之。
百勞,博勞也。相傳伯奇所化。取其所踏枝鞭小兒,能令速語。南人繼母有娠,乳兒病如虐,唯具毛治之。

===毛篇===

師子,釋氏書言,師子筋為弦,鼓之眾弦皆絕。西域有黑師子、捧師子。集賢校理張希復言,舊有師子尾
拂,夏月,蠅蚋不敢集其上。

舊說蘇合香,師子糞也。

象,舊說象性久識,見其子皮必泣。一枚重千斤。

釋氏書言,象七九柱地六牙。牙生理,必因雷聲。

又言,龍象六十歲,骨方足。今荊地象色黑,兩牙,江豬也。鹹亨二年,周澄國遣使上表,言:“訶伽國有
白象,首垂四牙,身運五足,象之所在,其土必豐。以水洗牙,飲之愈疾。請發兵迎取。”象膽,隨四時在
四腿,春在前左,夏在前右,如龜無定體也。鼻端有爪,可拾針。肉有十二般,唯鼻是其本肉。陶貞白言,
夏月合藥,宜置象牙於藥旁。南人言象妒,惡犬聲。獵者裹糧登高樹,構熊巢伺之。有群象過,則為犬聲,
悉舉鼻吼叫,循守不復去。或經五六日,困倒其下,因潛殺之。耳後有穴,薄如鼓皮,一刺而斃。胸前小
橫骨灰之酒,服令人能浮水出沒。食其肉,令人體重。古訓言,象孕五歲始生。

虎交而月暈。仙人鄭思遠常騎虎,故人許隱齒痛求治,鄭曰:“唯得虎須,及熱插齒間即愈。”鄭為拔數莖
與之,因知虎須治齒也。虎殺人,能令屍起自解衣,方食之。虎威如乙字,長一寸,在脅兩旁皮內,尾端
亦有之。佩之臨官佳,無官人所冒嫉。虎夜視,一目放光,一目看物。獵人候而射之,光墜入地成白石,
主小兒驚。

馬,虜中護蘭馬,玉白馬也,亦曰玉面諳真馬,十三歲馬也。以十三歲已下,可以留種。舊種馬,戎馬八
尺,田馬七尺,怒馬六尺。瓜州飼馬以草,沙州以茨萁,涼州以勃突渾,蜀以稗草。以蘿蔔根飼馬,馬肥。
安比飼馬以沙蓬根針。大食國馬解人語。悉怛國、怛國出好馬。馬四歲,兩齒。至二十歲,齒盡平。體名
有輸鼠、外鳧、烏頭、龍翅、虎口。豬槽飼馬,石灰泥槽,汗而系門,三事落駒。回毛在頸,白馬。黑馬
鞍下腋下回毛,右脅白毛,左右後足白。馬四足黑,目下橫毛;黃馬白喙,旋毛在吻後,汗溝上通尾本,
目赤睫亂及反睫;白馬黑目,目白卻視,並不可騎。夜眼名附蟬,屍肝名懸逢,亦曰雞舌、綠袟。方言
以地黃、甘草啖五十歲,生三駒。

牛,北人牛瘦者,多以蛇灌鼻口,則為獨肝。水牛有獨肝者殺人,逆賊李希烈食之而死。相牛法,岐胡有
壽,膺匡欲廣,毫筋欲橫,啼後筋也。常有聲,有黃也。角冷有病。旋毛在珠泉無壽。睫亂觸人。銜烏角
偏妨主。毛少骨多有力。溺射前,良半也。疏肋難養。三歲二齒,四歲四齒,五歲六齒。六歲以後,每一
年接脊骨一節。

寧公所飯牛,陰虹屬頸。陰虹,雙筋自尾屬頸也。

北虜之先索國有泥師都,二妻生四子。一子化為鴻,遂委三子,謂曰:“爾可從古旃。”古旃,牛也。三子
因隨牛,牛所糞,悉成肉酪。太原縣北有銀牛山,漢建武二十一年,有人騎白牛蹊人田,田父訶詰之,乃
曰:“吾北海使,將看天子登封。”遂乘牛上山。田父尋至山上,唯見牛跡,遺糞皆為銀也。明年,世祖封
禪。

鹿,虞部郎中陸紹弟,為盧氏縣尉。嘗觀獵人獵,忽遇鹿五六頭臨澗,見人不驚,毛班如畫。陸怪獵人不
射,問之,獵者言:“此仙鹿也,射之不能傷,且復不利。”陸不信,強之。獵者不得已,一發矢,鹿帶箭
而去。及返,射者墜崖,折左足。

《南康記》云:“合浦有鹿,額上戴科藤一枝,四條直上,各一丈。”
犀之通天者必惡影,常飲濁水。當其溺時,人趁不復移足。角之理,形似百物。或云犀角通者是其病,然
其理有倒插、正插、腰鼓插。倒者,一半已下通。正者,一半已上通。腰鼓者,中斷不通。故波斯謂牙為
白暗,犀為黑暗。成式門下醫人吳士皋,嘗職於南海郡,見舶主說本國取犀,先於山路多植木,如狙栻,
雲犀前腳直,常倚木而息,木欄折則不能起。犀牛一名奴角,有鴆處必有犀也。犀,三毛一孔。劉孝標言,
犀墮角埋之,以假角易之。

駝,性羞。《木蘭篇》“明駝千裏腳”,多誤作“鳴”字。駝臥,腹不帖地,屈足漏明,則行千裏。

天鐵熊,高宗時,加(一曰伽)毗葉國獻天鐵熊,擒白象、師子。

狼,大如狗,蒼色,作聲諸竅皆沸。䏶中筋大如鴨卵,有犯盜者,薰之,當令手攣縮。或言狼筋如織絡,
小囊蟲所作也。狼糞煙直上,烽火用之。或言狼狽是兩物,狽前足絕短,每行常駕於狼腿上,狽失狼則不
能動,故世言事乖者稱狼狽。臨濟郡西有狼冢。近世曾有人獨行於野,遇狼數十頭,其人窘急,遂登草積
上。有兩狼乃入穴中,負出一老狼。老狼至,以口拔數莖草,群狼遂競拔之。積將崩,遇獵者救之而免。
其人相率掘此冢,得狼百余頭殺之,疑老狼即狽也。

貊澤,大如犬,其膏宣利,以手所承及於銅鐵瓦器中,貯悉透,以骨盛則不漏。

狤�,僥外勃樊州重陸香所出也,如楓脂,狤�好啖之。大者重十斤,狀似獺。其頭身四支了無毛,唯從
鼻上竟脊至尾有青毛,廣一寸,長三四分。獵得者斫刺不傷,積薪焚之不死,乃大杖擊之,骨碎乃死。

黃�,一名唐已,人見之不祥,俗相傳食虎。

香貍,取其水道連囊,以酒澆乾之,其氣如真麝。

耶希,有鹿兩頭,食毒草,是其胎矢也。夷謂鹿為耶,矢為希。

鬼,似黃狗,圊有常處。若行遠不及其家(一云處),則以草塞其尻。

𤢦�,蜀西南高山上有物如猴狀,長七尺,名𤢦�,一曰馬化。好竊人妻,多時形皆類之,盡姓楊,蜀中
姓楊者往往ㄑ爪。

狒狒,飲其血可以見鬼。力負千斤,笑輒上吻掩額,狀如獼猴,作人言,如鳥聲,能知生死。血可染緋,
發可為髲。舊說反踵,獵者言無膝,睡常倚物。宋建武高城郡進雌雄二頭。

在子者,鱉身人首,灸之以藿,則鳴曰在子。

大尾羊,康居出大尾羊,尾上旁廣,重十斤。又僧玄奘至西域,大雪山高嶺下有一村養羊,大如驢。賓國
出野青羊,尾如翠色,土人食之。

酉陽雜俎/卷十七
==廣動植之二==

龍,頭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

井魚,井魚腦有穴,每翕水輒於腦穴蹙出,如飛泉散落海中,舟人竟以空器貯之。海水鹹苦,經魚腦穴出
反淡,如泉水焉。成式見焚僧菩提勝說。

異魚,東海漁人言,近獲魚,長五六尺,腸胃成胡鹿刀槊之狀,或號秦皇魚。
鯉,脊中鱗一道,每鱗有小黑點,大小皆三十六鱗。國朝律,取得鯉魚即宜放,仍不得吃,號赤公。賣
者杖六十,言“鯉”為“李”也。

黃魚,蜀中每殺黃魚,天必陰雨。

烏賊,舊說名河伯度(一曰從)事小吏,遇大魚輒放墨,方數尺,以混其身。江東人或取墨書契,以脫人
財物,書跡如淡墨,逾年字消,唯空紙耳。海人言,昔秦皇東遊,棄算袋於海,化為此魚,形如算袋,兩
帶極長。一說烏賊有碇,遇風則蚪前一須下碇。舀魚,凡諸魚欲產,舀魚輒舐其腹,世謂之眾魚之生
母。

昔魚,章安縣出。出入昔腹,子朝出索食,暮入母腹。腹中容四子。頰赤如金,甚健,網不能制,俗
呼為河伯健兒。

鮫魚,鮫子驚則入母腹中。

馬頭魚,象浦有魚,色黑,長五丈余,頭如馬,伺人入水食人。

印魚,長一尺三寸,額上四方如印,有字。諸大魚應死者,先以印封之。

石班魚,僧行儒言,建州有石班魚,好與蛇交。南中多隔蜂,窠大如壺,常群螫人。土人取石班魚就蜂樹
側灸之,標於竿上向日,令魚影落其窠上,須臾有鳥大如燕,數百,互擊其窠。窠碎,落如葉,蜂亦全盡。

鯢魚,如鮎,四足長尾,能上樹。天旱輒含水上山,以草葉覆身,張口,鳥來飲水,因吸食之,聲如小兒。
峽中人食之,先縛於樹鞭之,身上白汗出如構汁,此方可食,不爾有毒。

鱟,雌常負雄而行,漁者必得其雙。南人列肆賣之,雄者少肉。舊說過海輒相負於背,高尺余,如帆乘風
遊行。今鱟殼上有一物,高七八寸,如石珊瑚,俗呼為鱟帆。成式荊州嘗得一枚。至今閩嶺重鱟子醬。鱟
十二足,殼可為冠,次於白角。南人取其尾,為小如意也。

飛魚,朗山浪水有魚,長一尺,能飛,飛即淩雲空,息即歸潭底。

溫泉中魚,南人隨溪有三亭城,城下溫泉中生小魚。

羊頭魚,周陵溪溪中有魚,其頭似羊,俗呼為羊頭魚。豐肉少骨,殊美於余魚。

重魚,濟南郡東北有重坑,傳言魏景明中,有人穿井得魚,大如鏡。其夜,河水溢入此坑,坑中居人
皆為重魚焉。

玳瑁,蟲不再交者,虎鴛與玳瑁也。

螺蚌,鸚鵡螺如鸚鵡,見之者兇。蚌當雷聲則<疒秋>(一曰痢)。

蟹八月腹中有芒,芒真稻芒也,長寸許,向東輸與海神,未輸不可食。

善苑國出百足蟹,長九尺,四螯。煎為膠,謂之螯膠,勝鳳喙膠也。

平原郡貢糖蟹,采於河間界。每年生貢,斬冰火照,懸老犬肉,蟹覺老犬肉即浮,因取之。一枚直百金。
以氈蜜束於驛馬,馳至於京。

蝤蛑,大者長尺余,兩螯至強。八月,能與虎鬥,虎不如。隨大潮退殼,一退一長。

奔孚,奔孚一名,非魚非蛟,大如船,長二三丈,色如鮎,有兩乳在腹下,雄雌陰陽類人。取其子著
岸上,聲如嬰兒啼。頂上有孔通頭,氣出哧哧作聲,必大風,行者以為候。相傳懶婦所化。殺一頭得膏三
四斛,取之燒燈,照讀書、紡績輒暗,照歡樂之處則明。
系臂,如龜,入海捕之,人必先祭。又陳所取之數,則自出,因取之。若不信,則風波覆船。

蛤梨,候風雨,能以殼為翅飛。

擁劍,一螯極小,以大者鬥,小者食。

寄居,殼似蝸,一頭小蟹,一頭螺蛤也。寄在殼間,常候蝸(一曰螺)開出食。螺欲合,遽入殼中。

牡蠣,言牡,非謂雄也。介蟲中唯牡蠣是鹹水結成也。

玉桃,似蚌,長二寸,廣五寸,殼中柱炙之如牛頭肱項。

數丸,形似蟛蜞,竟取土各作丸,丸數滿三百而潮至(一曰沙丸)。

千人捏,形似蟹,大如錢,殼甚固,壯夫極力捏之不死。俗言千人捏不死,因名焉。

===蟲篇===

蟬,未脫時名復育,相傳言吉蜣所化。秀才韋(一曰翻)莊在杜曲,嘗冬中掘樹根,見復育附於朽處,
怪之。村人言蟬固朽木所化也,因剖一視之,腹中猶實爛木。

蝶,白蛺蝶,尺蠖{爾蟲}所化也。秀才顧非熊少年時,嘗見郁棲中壞綠裙幅,旋化為蝶。工部員外郎張周
封言,百合花合之,泥其隙,經宿化為大胡蝶。

蟻,秦中多巨黑蟻,好鬥,俗呼為馬蟻。次有色竊赤者。細蟻中有黑者,遲鈍,力舉等身鐵。有竊黃者,
最有兼弱之智。成式兒戲時,嘗以棘刺標蠅,置其來路,此蟻觸之而返,或去穴一尺,或數寸,才入穴中
者如索而出,疑有聲而相召也。其行每六七有大首者間之,整若隊伍。至徙蠅時,大首者或翼或殿,如備
異蟻狀也。元和中,假居在長興裏。庭有一穴蟻,形狀大如次竊赤者,而色正黑,腰節微赤,首銳足高,
走最輕迅。每生致蠖及小魚(一曰蟲)入穴,輒壞垤窒穴,蓋防其逸也。自後徙居數處,更不復見此。山
人程宗(一曰文)雲:“程執恭在易定,野中蟻樓三尺余。”

蜘蛛,道士許象之言,以盆覆寒食飯於暗室地上,入夏悉化為蜘蛛。

吳公,綏安縣多吳公,大者兔尋,能以氣吸兔(一雲“大者能以氣吸兔”)。小者吸蜥蜴,相去三四尺,骨
肉自消。

翳翁,成式書齋多此蟲,蓋好窠於書卷也。或在筆管中,祝聲可聽。有時開卷視之,悉是小蜘蛛,大
如蠅虎,旋以泥隔之,時方知不獨負桑蟲也。

顛當,成式書齋前,每雨後多顛當,窠(俗人所呼)深如蚓穴,網絲其中,土蓋與地平,大如榆莢。常仰
捍其蓋,伺蠅蠖過也翻蓋捕之,才入復閉,與地一色,並無絲隙可尋也。其形似蜘蛛(如墻角亂糸咼中
者),《爾雅》謂之王失蜴,《鬼谷子》謂之失母。秦中兒童對曰:“顛當顛當牢守門,翳翁寇汝
無處奔。”

蠅,長安秋多蠅,成式蠹書,常日讀百家五卷,頗為所擾,觸睫隱字,驅不能已。偶拂殺一焉,細視之,
翼甚似蜩,冠甚似蜂。性察於腐,嗜於酒肉。按理首翼,其類有蒼者聲雄壯,負金者聲清聒,其聲在翼也。
青者能敗物。巨者首如火,或曰大麻蠅,茅根所化也。

壁魚,補闕張周封言,嘗見壁上白瓜子化為白魚,因知《列子》言朽瓜為魚之義。

吉蜣,草中有吉蜣樹。

天牛蟲,黑甲蟲也。長安夏中,此蟲或出於離壁間必雨,成式七度驗之皆應。
異蟲,溫會在江州,與賓客看打魚。漁子一人,忽上岸狂走。溫問之,但反手指背,不能語。漁者色黑,
細視之,有物如黃葉,大尺余,眼遍其上,嚙不可取,溫令燒之落。每對一眼,底有觜如釘,漁子出血數
升而死,莫有識者。

冷蛇,申王有肉疾,腹垂至,每出則以百練束之,至暑月,常息不可過。玄宗詔南方取冷蛇二條賜之,
蛇長數尺,色白,不螫人,執之冷如握冰。申王腹有數約,夏月置於約中,不復覺煩暑。

異蜂,有蜂如蠟蜂稍大,飛勁疾,好圓裁樹葉,卷入木竅及壁罅中作窠。成式常發壁尋之,每葉卷中實以
不潔,或雲將化為蜜也。

白蜂窠,成式修竹裏私第,果園數畝。壬戌年,有蜂如麻子蜂,膠土為窠於庭前檐,大如雞卵,色正白可
愛。家弟惡而壞之,其冬果釁鐘手足。《南史》言,宋明帝惡言白門。《金樓子》言,子婚日,疾風雪下,
幃幕變白,以為不祥。抑知俗忌白久矣。

毒蜂,嶺南有毒菌,夜明,經雨而腐化為巨蜂,黑色,喙若鋸,長三分余。夜入人耳鼻中,斷人心系。

竹蜜蜂,蜀中有竹蜜蜂,好於野竹上結窠。窠大如雞子,有帶,長尺許。窠與蜜並紺色可愛,甘倍於常蜜。

水蛆,南中水溪澗中多有蛆,長寸余,色黑。夏深變為虻,螫人甚毒。

水蟲,象浦其川渚有水蟲,攢水食船,數十日船壞。蟲甚微細。抱搶,水蟲也。形如吉蜣,稍大,腹下
有刺似搶,如棘針螯人,有毒。

負子,水蟲也。有子多負之。

避役,南中名避役,一曰二十辰蟲。狀似蛇醫,腳長,色青赤,肉鬣。暑月時見於籬壁間,俗雲見得多稱
意事。其首倏忽更變為十二辰狀。成式再從兄嘗觀之。

食膠蟲,夏月食松膠,前腳傳之,後腳聶之,內之尻中。

敦禺,形如蟬,其子如蝦,著草葉。得其子,則母飛來就之。煎食,辛而美。

竈馬,狀如促織,稍大,腳長,好穴於竈側。俗言竈有馬,足食之兆。

謝豹,虢州有蟲名謝豹,常在深土中。司馬裴沈子常治坑獲之。小類蝦蟆,而圓如球,見人以前兩腳交覆
首,如羞狀。能穴地如鼢鼠,頃刻深數尺。或出地聽謝豹鳥聲,則腦裂而死,俗因名之。

碎車蟲,狀如唧聊,蒼色,好棲高樹上,其聲如人吟嘯,終南有之。一本雲,滄州俗呼為搔前,太原有大
而黑者,聲唧聊。碎車,別俗呼為沒鹽蟲也。

度古,似書帶,色類蚓,長二尺余,首如鏟,背上有黑黃衤闌,稍觸則斷。嘗趁蚓,蚓不復動,乃上蚓掩
之,良久蚓化。惟腹泥如涎,有毒,雞吃輒死。俗呼土蟲。

雷蜞,大如蚓,以物觸之乃蹙縮,圓轉若鞠。良久引首,鞠形漸小,復如蚓焉。或雲嚙人毒甚。

矛,蛇頭鱉身,入水緣樹木,生嶺南,南人渭之矛。膏至利,銅瓦器貯浸出,惟雞卵殼盛之不漏。主腫毒。

藍蛇,首有大毒,尾能解毒,出梧州陳家洞。南人以首合毒藥,謂之藍藥,藥人立死。取尾為臘,反解毒
藥。

蚺蛇,長十丈,常吞鹿,消盡,乃繞樹出骨。養創時肪腴甚美。或以婦人衣投之,則蟠而不起。其膽上旬
近頭,中旬在心,下旬近尾。
蠍,鼠負蟲巨者多化為蠍。蠍子多負於背,成式嘗見一蠍負十余子,子色猶白,才如稻粒。成式嘗見張希
復言,陳州古倉有蠍,形如錢,螫人必死。’江南舊無蠍,開元初,嘗有一主簿,竹筒盛過江,至今江南往
往亦有,俗呼為主簿蟲。蠍常為蝸所食,以跡規之,蠍不復去。舊說過滿百,為蠍所螫。蠍前謂之螫,後
謂之蠆。

虱,舊說虱蟲飲赤龍所浴水則愈。虱惡水銀。人有病虱者,雖香衣沐浴不得已。道士崔白言,荊州秀才張
告,嘗捫得兩頭虱。有草生山足濕處,葉如百合,對葉獨莖,莖微赤,高一二尺,名虱建草,能去蟣虱。
有水竹,葉如竹,生水中,短小,亦治虱。

蝗,荊州有帛師,號法通,本安西人。少於東天竺出家,言蝗蟲腹下有梵字,或白天下來者,乃忉利天梵
天來者。西域驗其字作木天壇法禳之。今蝗蟲首有“王”字,固自不可曉。或言魚子變,近之矣。舊言蟲食
谷者,部吏所致,侵漁百姓則蟲食谷。蟲身黑頭赤,武吏也。頭黑身赤,儒吏也。

野狐鼻涕,螵蛸也,俗呼為野狐鼻涕。

酉陽雜俎/卷十八
==廣動植之二==

龍,頭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

井魚,井魚腦有穴,每翕水輒於腦穴蹙出,如飛泉散落海中,舟人竟以空器貯之。海水鹹苦,經魚腦穴出
反淡,如泉水焉。成式見焚僧菩提勝說。

異魚,東海漁人言,近獲魚,長五六尺,腸胃成胡鹿刀槊之狀,或號秦皇魚。

鯉,脊中鱗一道,每鱗有小黑點,大小皆三十六鱗。國朝律,取得鯉魚即宜放,仍不得吃,號赤公。賣
者杖六十,言“鯉”為“李”也。

黃魚,蜀中每殺黃魚,天必陰雨。

烏賊,舊說名河伯度(一曰從)事小吏,遇大魚輒放墨,方數尺,以混其身。江東人或取墨書契,以脫人
財物,書跡如淡墨,逾年字消,唯空紙耳。海人言,昔秦皇東遊,棄算袋於海,化為此魚,形如算袋,兩
帶極長。一說烏賊有碇,遇風則蚪前一須下碇。舀魚,凡諸魚欲產,舀魚輒舐其腹,世謂之眾魚之生
母。

昔魚,章安縣出。出入昔腹,子朝出索食,暮入母腹。腹中容四子。頰赤如金,甚健,網不能制,俗
呼為河伯健兒。

鮫魚,鮫子驚則入母腹中。

馬頭魚,象浦有魚,色黑,長五丈余,頭如馬,伺人入水食人。

印魚,長一尺三寸,額上四方如印,有字。諸大魚應死者,先以印封之。

石班魚,僧行儒言,建州有石班魚,好與蛇交。南中多隔蜂,窠大如壺,常群螫人。土人取石班魚就蜂樹
側灸之,標於竿上向日,令魚影落其窠上,須臾有鳥大如燕,數百,互擊其窠。窠碎,落如葉,蜂亦全盡。

鯢魚,如鮎,四足長尾,能上樹。天旱輒含水上山,以草葉覆身,張口,鳥來飲水,因吸食之,聲如小兒。
峽中人食之,先縛於樹鞭之,身上白汗出如構汁,此方可食,不爾有毒。
鱟,雌常負雄而行,漁者必得其雙。南人列肆賣之,雄者少肉。舊說過海輒相負於背,高尺余,如帆乘風
遊行。今鱟殼上有一物,高七八寸,如石珊瑚,俗呼為鱟帆。成式荊州嘗得一枚。至今閩嶺重鱟子醬。鱟
十二足,殼可為冠,次於白角。南人取其尾,為小如意也。

飛魚,朗山浪水有魚,長一尺,能飛,飛即淩雲空,息即歸潭底。

溫泉中魚,南人隨溪有三亭城,城下溫泉中生小魚。

羊頭魚,周陵溪溪中有魚,其頭似羊,俗呼為羊頭魚。豐肉少骨,殊美於余魚。

重魚,濟南郡東北有重坑,傳言魏景明中,有人穿井得魚,大如鏡。其夜,河水溢入此坑,坑中居人
皆為重魚焉。

玳瑁,蟲不再交者,虎鴛與玳瑁也。

螺蚌,鸚鵡螺如鸚鵡,見之者兇。蚌當雷聲則<疒秋>(一曰痢)。

蟹八月腹中有芒,芒真稻芒也,長寸許,向東輸與海神,未輸不可食。

善苑國出百足蟹,長九尺,四螯。煎為膠,謂之螯膠,勝鳳喙膠也。

平原郡貢糖蟹,采於河間界。每年生貢,斬冰火照,懸老犬肉,蟹覺老犬肉即浮,因取之。一枚直百金。
以氈蜜束於驛馬,馳至於京。

蝤蛑,大者長尺余,兩螯至強。八月,能與虎鬥,虎不如。隨大潮退殼,一退一長。

奔孚,奔孚一名,非魚非蛟,大如船,長二三丈,色如鮎,有兩乳在腹下,雄雌陰陽類人。取其子著
岸上,聲如嬰兒啼。頂上有孔通頭,氣出哧哧作聲,必大風,行者以為候。相傳懶婦所化。殺一頭得膏三
四斛,取之燒燈,照讀書、紡績輒暗,照歡樂之處則明。

系臂,如龜,入海捕之,人必先祭。又陳所取之數,則自出,因取之。若不信,則風波覆船。

蛤梨,候風雨,能以殼為翅飛。

擁劍,一螯極小,以大者鬥,小者食。

寄居,殼似蝸,一頭小蟹,一頭螺蛤也。寄在殼間,常候蝸(一曰螺)開出食。螺欲合,遽入殼中。

牡蠣,言牡,非謂雄也。介蟲中唯牡蠣是鹹水結成也。

玉桃,似蚌,長二寸,廣五寸,殼中柱炙之如牛頭肱項。

數丸,形似蟛蜞,竟取土各作丸,丸數滿三百而潮至(一曰沙丸)。

千人捏,形似蟹,大如錢,殼甚固,壯夫極力捏之不死。俗言千人捏不死,因名焉。

===蟲篇===

蟬,未脫時名復育,相傳言吉蜣所化。秀才韋(一曰翻)莊在杜曲,嘗冬中掘樹根,見復育附於朽處,
怪之。村人言蟬固朽木所化也,因剖一視之,腹中猶實爛木。

蝶,白蛺蝶,尺蠖{爾蟲}所化也。秀才顧非熊少年時,嘗見郁棲中壞綠裙幅,旋化為蝶。工部員外郎張周
封言,百合花合之,泥其隙,經宿化為大胡蝶。
蟻,秦中多巨黑蟻,好鬥,俗呼為馬蟻。次有色竊赤者。細蟻中有黑者,遲鈍,力舉等身鐵。有竊黃者,
最有兼弱之智。成式兒戲時,嘗以棘刺標蠅,置其來路,此蟻觸之而返,或去穴一尺,或數寸,才入穴中
者如索而出,疑有聲而相召也。其行每六七有大首者間之,整若隊伍。至徙蠅時,大首者或翼或殿,如備
異蟻狀也。元和中,假居在長興裏。庭有一穴蟻,形狀大如次竊赤者,而色正黑,腰節微赤,首銳足高,
走最輕迅。每生致蠖及小魚(一曰蟲)入穴,輒壞垤窒穴,蓋防其逸也。自後徙居數處,更不復見此。山
人程宗(一曰文)雲:“程執恭在易定,野中蟻樓三尺余。”

蜘蛛,道士許象之言,以盆覆寒食飯於暗室地上,入夏悉化為蜘蛛。

吳公,綏安縣多吳公,大者兔尋,能以氣吸兔(一雲“大者能以氣吸兔”)。小者吸蜥蜴,相去三四尺,骨
肉自消。

翳翁,成式書齋多此蟲,蓋好窠於書卷也。或在筆管中,祝聲可聽。有時開卷視之,悉是小蜘蛛,大
如蠅虎,旋以泥隔之,時方知不獨負桑蟲也。

顛當,成式書齋前,每雨後多顛當,窠(俗人所呼)深如蚓穴,網絲其中,土蓋與地平,大如榆莢。常仰
捍其蓋,伺蠅蠖過也翻蓋捕之,才入復閉,與地一色,並無絲隙可尋也。其形似蜘蛛(如墻角亂糸咼中
者),《爾雅》謂之王失蜴,《鬼谷子》謂之失母。秦中兒童對曰:“顛當顛當牢守門,翳翁寇汝
無處奔。”

蠅,長安秋多蠅,成式蠹書,常日讀百家五卷,頗為所擾,觸睫隱字,驅不能已。偶拂殺一焉,細視之,
翼甚似蜩,冠甚似蜂。性察於腐,嗜於酒肉。按理首翼,其類有蒼者聲雄壯,負金者聲清聒,其聲在翼也。
青者能敗物。巨者首如火,或曰大麻蠅,茅根所化也。

壁魚,補闕張周封言,嘗見壁上白瓜子化為白魚,因知《列子》言朽瓜為魚之義。

吉蜣,草中有吉蜣樹。

天牛蟲,黑甲蟲也。長安夏中,此蟲或出於離壁間必雨,成式七度驗之皆應。

異蟲,溫會在江州,與賓客看打魚。漁子一人,忽上岸狂走。溫問之,但反手指背,不能語。漁者色黑,
細視之,有物如黃葉,大尺余,眼遍其上,嚙不可取,溫令燒之落。每對一眼,底有觜如釘,漁子出血數
升而死,莫有識者。

冷蛇,申王有肉疾,腹垂至,每出則以百練束之,至暑月,常息不可過。玄宗詔南方取冷蛇二條賜之,
蛇長數尺,色白,不螫人,執之冷如握冰。申王腹有數約,夏月置於約中,不復覺煩暑。

異蜂,有蜂如蠟蜂稍大,飛勁疾,好圓裁樹葉,卷入木竅及壁罅中作窠。成式常發壁尋之,每葉卷中實以
不潔,或雲將化為蜜也。

白蜂窠,成式修竹裏私第,果園數畝。壬戌年,有蜂如麻子蜂,膠土為窠於庭前檐,大如雞卵,色正白可
愛。家弟惡而壞之,其冬果釁鐘手足。《南史》言,宋明帝惡言白門。《金樓子》言,子婚日,疾風雪下,
幃幕變白,以為不祥。抑知俗忌白久矣。

毒蜂,嶺南有毒菌,夜明,經雨而腐化為巨蜂,黑色,喙若鋸,長三分余。夜入人耳鼻中,斷人心系。

竹蜜蜂,蜀中有竹蜜蜂,好於野竹上結窠。窠大如雞子,有帶,長尺許。窠與蜜並紺色可愛,甘倍於常蜜。

水蛆,南中水溪澗中多有蛆,長寸余,色黑。夏深變為虻,螫人甚毒。

水蟲,象浦其川渚有水蟲,攢水食船,數十日船壞。蟲甚微細。抱搶,水蟲也。形如吉蜣,稍大,腹下
有刺似搶,如棘針螯人,有毒。

負子,水蟲也。有子多負之。
避役,南中名避役,一曰二十辰蟲。狀似蛇醫,腳長,色青赤,肉鬣。暑月時見於籬壁間,俗雲見得多稱
意事。其首倏忽更變為十二辰狀。成式再從兄嘗觀之。

食膠蟲,夏月食松膠,前腳傳之,後腳聶之,內之尻中。

敦禺,形如蟬,其子如蝦,著草葉。得其子,則母飛來就之。煎食,辛而美。

竈馬,狀如促織,稍大,腳長,好穴於竈側。俗言竈有馬,足食之兆。

謝豹,虢州有蟲名謝豹,常在深土中。司馬裴沈子常治坑獲之。小類蝦蟆,而圓如球,見人以前兩腳交覆
首,如羞狀。能穴地如鼢鼠,頃刻深數尺。或出地聽謝豹鳥聲,則腦裂而死,俗因名之。

碎車蟲,狀如唧聊,蒼色,好棲高樹上,其聲如人吟嘯,終南有之。一本雲,滄州俗呼為搔前,太原有大
而黑者,聲唧聊。碎車,別俗呼為沒鹽蟲也。

度古,似書帶,色類蚓,長二尺余,首如鏟,背上有黑黃衤闌,稍觸則斷。嘗趁蚓,蚓不復動,乃上蚓掩
之,良久蚓化。惟腹泥如涎,有毒,雞吃輒死。俗呼土蟲。

雷蜞,大如蚓,以物觸之乃蹙縮,圓轉若鞠。良久引首,鞠形漸小,復如蚓焉。或雲嚙人毒甚。

矛,蛇頭鱉身,入水緣樹木,生嶺南,南人渭之矛。膏至利,銅瓦器貯浸出,惟雞卵殼盛之不漏。主腫毒。

藍蛇,首有大毒,尾能解毒,出梧州陳家洞。南人以首合毒藥,謂之藍藥,藥人立死。取尾為臘,反解毒
藥。

蚺蛇,長十丈,常吞鹿,消盡,乃繞樹出骨。養創時肪腴甚美。或以婦人衣投之,則蟠而不起。其膽上旬
近頭,中旬在心,下旬近尾。

蠍,鼠負蟲巨者多化為蠍。蠍子多負於背,成式嘗見一蠍負十余子,子色猶白,才如稻粒。成式嘗見張希
復言,陳州古倉有蠍,形如錢,螫人必死。’江南舊無蠍,開元初,嘗有一主簿,竹筒盛過江,至今江南往
往亦有,俗呼為主簿蟲。蠍常為蝸所食,以跡規之,蠍不復去。舊說過滿百,為蠍所螫。蠍前謂之螫,後
謂之蠆。

虱,舊說虱蟲飲赤龍所浴水則愈。虱惡水銀。人有病虱者,雖香衣沐浴不得已。道士崔白言,荊州秀才張
告,嘗捫得兩頭虱。有草生山足濕處,葉如百合,對葉獨莖,莖微赤,高一二尺,名虱建草,能去蟣虱。
有水竹,葉如竹,生水中,短小,亦治虱。

蝗,荊州有帛師,號法通,本安西人。少於東天竺出家,言蝗蟲腹下有梵字,或白天下來者,乃忉利天梵
天來者。西域驗其字作木天壇法禳之。今蝗蟲首有“王”字,固自不可曉。或言魚子變,近之矣。舊言蟲食
谷者,部吏所致,侵漁百姓則蟲食谷。蟲身黑頭赤,武吏也。頭黑身赤,儒吏也。

野狐鼻涕,螵蛸也,俗呼為野狐鼻涕。

==廣動植之三==

===木篇===
松,今言兩粒、五粒,粒當言鬣。成式修竹裏私第,大堂前有五鬣松兩根,大財如碗,甲子年結實,味如
新羅、南詔者不別。五鬣松皮不鱗,中使仇士良水亭子在城東,有兩鬣皮不鱗者。又有七鬣者,不知自何
而得。俗謂孔雀松,三鬣松也。松命根遇石則偃,蓋不必千年也。

竹,竹花曰獲(一曰覆)。死曰葤。六十年一易根,則結實枯死。

菡墮竹,大如腳指,腹中白幕蘭(一曰闌)隔,狀如濕面。將成竹而筒皮未落,輒有細蟲嚙之隕籜,後蟲
嚙處成赤跡,似繡畫可愛。

棘竹,一名芭竹,節皆有刺,數十莖為叢。南夷種以為城,卒不可攻。或自崩根出,大如酒甕,縱橫相承,
狀如繰車,食之落人齒。

筋竹,南方以為矛。筍未成時,堪為弩弦。

百葉竹,一枝百葉,有毒。

《竹譜》:竹類有三十九。

慈竹,夏月經雨,滴汁下地,生蓐似鹿角,色白,食之已痢也。

異木,大歷中,成都百姓郭遠,因樵獲瑞木一莖,理成字曰“天下太平”,詔藏於秘閣。

京西持國寺,寺前有槐樹數株,金監買一株,令所使巧工解之。及入內回,工言木無他異,金大嗟惋,令
膠之,曰:“此不堪矣,但使爾知予工也。”乃別理解之,每片一天王,塔戟成就。都官陳修古員外言,西
川一縣,不記名,吏因換獄卒木薪之,天尊形像存焉。

異樹,婁約居常山,據禪座。有一野嫗,手持一樹,植之於庭,言此是蜻蜓樹。歲久,芬芳郁茂,有一鳥
身赤尾長,常止息其上。

異果,贍披國有人牧羊千百余頭,有一羊離群,忽失所在。至暮方歸,形色鳴吼異常,群羊異(一曰長)。
之。明日,遂獨行,主因隨之,入一穴。行五六裏,豁然明朗,花木皆非人間所有。羊於一處食草,草不
可識。有果作黃金色,牧羊人切一將還,為鬼所奪。又一日,復往取此果,至穴,鬼復欲奪,其人急吞之,
身遂暴長,頭才出,身塞於穴,數日化為石也。

甘子,天寶十年,上謂宰臣曰:“近日於宮內種甘子數株,今秋結實一百五十顆,與江南蜀道所進不異。”
宰臣賀表曰:“雨露所均,混天區而齊被;草木有性,憑地氣而潛通。故得資江外之珍果,為禁中之華
實。”相傳玄宗幸蜀年,羅浮甘子不實。嶺南有蟻,大於秦中馬蟻,結窠於甘樹。甘實時,常循其上,故甘
皮薄而滑。往往甘實在其窠中,冬深取之,味數倍於常者。

樟木,江東人多取為船,船有與蛟龍鬥者。

石榴,一名丹若。梁大同中,東州後堂石榴皆生雙子。南詔石榴,子大,皮薄如藤紙,味絕於洛中。石榴
甜者謂之天漿,能已乳石毒。

柿,俗謂柿樹有七絕,一壽,二多陰,三無鳥巢,四無蟲,五霜葉可玩,六嘉實,七落葉肥大。

漢帝杏,濟南郡之東南有分流山,山上多杏,大如梨,黃如橘,土人謂之漢帝杏,亦曰金杏。

脂衣柰,漢時紫柰大如升,核紫花青,研之有汁,可漆。或著衣,不可浣也。

仙人棗,晉時大倉南有翟泉,泉西有華林園,園有仙人棗,長五寸,核細如針。

楷,孔子墓上特多楷木。
梔子,諸花少六出者,唯梔子花六出。陶真白言,梔子剪花六出,刻房七道,其花香甚。相傳即西域瞻蔔
花也。

仙桃,出郴州蘇耽仙壇。有人至,心祈之輒落壇上,或至五六顆。形似石塊,赤黃色,破之,如有核三重。
研飲之,愈眾疾,尤治邪氣。

娑羅,巴陵有寺,僧房床下忽生一木,隨伐隨長。外國僧見曰:“此娑羅也。”元嘉初,出一花如蓮。天寶
初,安西道進娑羅枝,狀言:“臣所管四鎮,有拔汗那最為密近,木有娑羅樹,特為奇絕。不庇凡草,不止
惡禽,聳幹無慚於松栝,成陰不愧於桃李。近差官拔汗那使,令采得前件樹枝二百莖。如得托根長樂,擢
穎建章。布葉垂陰,鄰月中之丹桂;連枝接影,對天上之白榆。”

赤白檉,出涼州。大者為炭,復(一曰傷)入以灰汁,可以煮銅為銀。

仙樹,祁連山上有仙樹實,行旅得之止饑渴。一名四味木。其實如棗,以竹刀剖則甘,鐵刀剖則苦,木刀
剖則酸,蘆刀剖則辛。

木五香:根ヤ檀,節沉香,花雞舌,葉藿,膠薰陸。

椒,可以來水銀。茱萸氣好上,椒氣好下。

構,田久廢,必生構。葉有辦曰楮,五曰構。

黃楊木,性難長,世重黃楊以無火。或曰以水試之,沉則無火。取此木必以陰晦,夜無一星則伐之,為枕
不裂。

蒲萄,俗言蒲萄蔓好引於西南。庾信謂魏使尉瑾曰:“我在鄴,遂大得蒲萄,奇有滋味。”陳昭曰:“作何形
狀?”徐君房曰:“有類軟棗。”信曰:“君殊不體物,可得言似生荔枝。”魏肇師曰:“魏武有言,末夏涉秋,
尚有余暑。酒醉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飴,酸而不酢。道之固以流味稱奇,況親食之者。”瑾曰:“此物
實出於大宛,張騫所致。有黃、白、黑三種,成熟之時,子實逼側,星編珠聚,西域多釀以為酒,每來歲
貢。在漢西京,似亦不少。杜陵田五十畝,中有蒲萄百樹。今在京兆,非直止禁林也。”信曰:“乃園種戶
植,接蔭連架。”昭曰:“其味何如橘柚?”信曰:“津液奇勝,芬芳減之。”瑾曰:“金衣素裹,見苞作貢。
向齒自消,良應不及。”

貝丘之南有蒲萄谷,谷中蒲萄,可就其所食之,或有取歸者即失道,世言王母蒲萄也。天寶中,沙門曇霄
因遊諸嶽,至此谷,得蒲萄食之。又見枯蔓堪為杖,大如指,五尺余,持還本寺植之遂活。長高數仞,蔭
地幅員十丈,仰觀若帷蓋焉。其房實磊落,紫瑩如墜,時人號為草龍珠帳。

淩霄花中露水,損人目。

松楨,即鐘藤也。葉大,晉安人以為盤。

侯騷,蔓生,子如雞卵,既甘且冷,輕身消酒。《廣誌》言,因王太仆所獻。

蠡薺,子如彈丸,魏武帝常啖之。

酒杯藤,大如臂,花堅可酌酒,實大如指,食之消酒。

白柰,出涼州野豬澤,大如兔頭。

菩提樹,出摩伽陀國,在摩訶菩提寺,蓋釋迦如來成道時樹,一名思惟樹。莖幹黃白,枝葉青翠,經冬不
雕。至佛入滅日,變色雕落,過已還生。至此日,國王人民大作佛事,收葉而歸,以為瑞也。樹高四百尺,
已下有銀塔周回繞之。彼國人四時常焚香散花,繞樹作禮。唐貞觀中,頻遣使往,於寺設供並施袈裟。至
顯慶五年,於寺立碑以紀聖德。此樹梵名有二,一曰賓發梨(一曰“梨娑”)力叉,二曰阿濕曷他婆(一曰
娑)力叉。《西域記》謂之卑缽羅,以佛於其下成道,即以道為稱,故號菩提。婆(一曰娑)力叉,漢翻
為樹。昔中天無憂王剪伐之,令事火婆羅門積薪焚焉。熾焰中忽生兩樹,無憂王因懺悔,號灰菩提樹,遂
周以石垣。至賞設迦至(一曰王)復掘之,至泉,其根不絕。坑火焚之,溉以甘蔗汁,欲其焦爛。後摩竭
陀國滿曹王,無憂之曾孫也,乃以千牛乳澆之,信宿,樹生故舊。更增石垣,高二丈四尺。玄奘至西域,
見樹出垣上二丈余。

貝多,出摩伽陀國,長六七丈,經冬不雕。此樹有三種,一者多羅娑(一曰婆)力叉貝多,二者多梨婆
(一曰婆)力叉貝多,三者部婆(一曰娑)力叉多羅梨(一曰“多梨貝多”)。並書其葉,部一色取其皮
書之。貝多是梵語,漢翻為葉。貝多婆(一曰娑)力叉者,漢言葉樹也。西域經書用此三種皮葉,若能保
護,亦得五六百年。

《嵩山記》稱嵩高等中有思惟樹,即貝多也。

釋氏有貝多樹下《思惟經》,顧徽《廣州記》稱貝多葉似枇杷,並謬。

交趾近出貝多枝,彈材中第一。

龍腦香樹,出婆利國,婆利呼為固不婆律。亦出波斯國。樹高八九丈,大可六七圍,葉圓而背白,無花實。
其樹有肥有瘦,瘦者有婆律膏香,一曰瘦者出龍腦香,肥者出婆律膏也。在木心中,斷其樹劈取之。膏於
樹端流出,斫樹作坎而承之。入藥用,別有法。

安息香樹,出波斯國,波斯呼為辟邪。樹長三丈,皮色黃黑,葉有四角,經寒不雕。二月開花,黃色,花
心微碧,不結實。刻其樹皮,其膠如飴,名安息香。六七月堅凝,乃取之。燒通神明,辟眾惡。

無石子,出波斯國,波斯呼為摩賊。樹長六七丈,圍八九尺,葉似桃葉而長。三月開花,白色,花心微紅。
子圓如彈丸,初青,熟乃黃白。蟲食成孔者正熟,皮無孔者入藥用。其樹一年生無石子。一年生跋屢子,
大如指,長三寸,上有殼,中仁如栗黃,可啖。

紫钅非樹,出真臘國,真臘國呼為勒亻去。亦出波斯國。樹長一丈,枝條郁茂,葉似橘,經冬而雕。三月
開花,白色,不結子。天大霧露及雨沾濡,其樹枝條即出紫钅非。波斯國使烏海及沙利深所說並同。真臘
國使折沖都尉沙門施沙尼拔陀言,蟻運土於樹端作窠,蟻壤得雨露凝結而成紫钅非。昆侖國者善,波斯國
者次之。

阿魏,出伽那國,即北天竺也。伽那呼為形虞。亦出波斯國,波斯國呼為阿虞截。樹長八九丈,皮色
青黃。三月生葉,葉似鼠耳,無花實。斷其枝,汁出如飴,久乃堅凝,名阿魏。拂林國僧彎所說同。摩伽
陀國僧提婆言,取其汁如米豆屑合成阿魏。

婆那娑樹,出波斯國,亦出拂林,呼為阿。樹長五六丈,皮色青綠,葉極光凈,冬夏不雕。無花結實,
其實從樹莖出,大如冬瓜,有殼裹之,殼上有刺,瓤至甘甜,可食。核大如棗,一實有數百枚。核中仁如
栗黃,炒食甚美。

波斯棗,出波斯國,波斯國呼為窟莽。樹長三四丈,圍五六尺,葉似土藤,不雕。二月生花,狀如蕉花,
有兩甲,漸漸開罅,中有十余房。子長二寸,黃白色,有核,熟則子黑,狀類乾棗,味甘如餳,可食。

偏桃,出波斯國,波斯國呼為婆淡。樹長五六丈,圍四五尺,葉似桃而闊大。三月開花,白色。花落結實,
狀如桃子而形偏,故謂之偏桃。其肉苦澀,不可啖。核中仁甘甜,西域諸國並珍之。

穡樹,出波斯國。亦出拂林國,拂林呼為群漢。樹長三丈,圍四五尺,葉似細榕,經寒不雕。花似橘,
白色。子綠,大如酸棗,其味甜膩,可食。西域人壓為油以塗身,可去風癢。

齊暾樹,出波斯國。亦出拂林國,拂林呼為齊虛(音湯兮反)。樹長二三丈,皮青白,花似柚,極芳香。
子似楊桃,五月熟。西域人壓為油以煮餅果,如中國之用巨勝也。

胡椒,出摩伽陀國,呼為昧履支。其苗蔓生,極柔弱。葉長寸半,有細條與葉齊,條上結子,兩兩相對。
其葉晨開暮合,合則裹其子於葉中。形似漢椒,至辛辣。六月采,今人作胡盤肉食皆用之。
白豆蔻,出伽古羅國,呼為多骨。形如芭焦,葉似杜若,長八九尺,冬夏不雕。花淺黃色,子作朵如蒲萄。
其子初出微青,熟則變白,七月采。

蓽撥,出摩伽陀國,呼為蓽撥梨,拂林國呼為阿梨訶他。苗長三四尺,莖細如箸。葉似戢葉。子似桑椹,
八月采。

香齊,出波斯國。拂林呼為頇勃梨他。長一丈余,圍一尺許。皮色青薄而極光凈,葉似阿魏,每三葉生
於條端,無花實。西域人常八月伐之,至臘月更抽新條,極滋茂。若不剪除,反枯死。七月斷其枝,有黃
汁,其狀如蜜,微有香氣。入藥療病。

波斯皂莢,出波斯國,呼為忽野檐默。拂林呼為阿梨去伐。樹長三四丈,圍四五尺,葉似構緣而短小,經
寒不雕。不花而實,其莢長二尺,中有隔。隔內各有一子,大如指頭,赤色,至堅硬,中黑如墨,甜如飴,
可啖,亦入藥用。

沒樹,出波斯國。拂林呼為阿糸差。長一丈許,皮青白色,葉似槐葉而長,花似橘花而大。子黑色,大如
山茱萸,其味酸甜,可食。

阿勃參,出拂林國。長一丈余,皮色青白。葉細,兩兩相對。花似蔓菁,正黃。子似胡椒,赤色。斫其枝,
汁如油,以塗疥癬,無不瘥者。其油極貴,價重於金。

柰只,出拂林國。苗長三四尺,根大如鴨卵。葉似蒜葉,中心抽條甚長。莖端有花六出,紅白色,花心黃
赤,不結子。其草冬生夏死,與薺麥相類。取其花壓以為油,塗身,除風氣。拂林國王及國內貴人皆用之。

野悉蜜,出拂林國,亦出波斯國。苗長七八尺,葉似梅葉,四時敷榮。其花五出,白色,不結子。花若開
時,遍野皆香,與嶺南詹糖相類。西域人常采其花壓以為油,甚香滑。

阿驛,波斯國呼為阿ㄞ,拂林呼為底珍。樹長丈四五,枝葉繁茂。葉有五出,似卑麻。無花而實,實赤色,
類卑子,味似甘柿,一月一熟。

酉陽雜俎/卷十九
==廣動植類之四==

===草篇===

芝,天寶初,臨川郡人李嘉胤所居柱上生芝草,形類天尊,太守張景佚截柱獻之。

大歷八年,廬江縣紫芝生,高一丈五尺。芝類至多:參成芝,斷而可續。夜光芝,一株九實。實墜地如七
寸鏡,視如牛目,茅君種於句曲山。隱辰芝,狀如鬥,以屋為節,以莖為剛。

《仙經》言,穿地六尺,以實一枚種之,灌以黃水五合,以土堅築之。三年生苗如匏(一曰刻)。實如
桃,五色,名鳳腦芝。食其實,唾地為鳳,乘升太極。白符芝,大雪而華。五德芝,如車馬。菌芝,如樓。
凡學道三十年不倦,天下金翅鳥銜芝至。羅門山食(一曰生)石芝,得地仙。

蓮石,蓮入水必沉,唯煎鹽鹹鹵能浮之。雁食之,糞落山石間,百年不壞。相傳橡子落水為蓮。

苔,慈恩寺唐三藏院後檐階,開成末有苔,狀如苦苣。初於磚上,色如鹽綠,輕嫩可愛。談論僧義林,太
和初改葬棋法師,初開冢,香氣襲人,側臥磚臺上,形如生。磚上苔厚二寸余,作金色,氣如檀。
瓦松,崔融《瓦松賦序》曰:“崇文館瓦松者,產於屋溜之下。謂之木也,訪山客而未詳。謂之草也,驗農
皇而罕記。”賦雲:“煌煌特秀,狀金芝之產溜;歷歷虛懸,若星榆之種天。葩條郁毓,根柢連卷。間紫苔
而露,淩碧瓦而含煙。”又曰:“慚魏宮之鳥悲,恧漢殿之紅蓮。”崔公學博,無不該悉,豈不知瓦松已有
著說乎?

《博雅》:“在屋曰昔耶,在墻曰垣衣。”《廣誌》謂之蘭香,生於久屋之瓦。魏明帝好之,命長安西載其
瓦於洛陽,以覆屋。前代詞人詩中多用昔耶,梁簡文帝《詠薔薇》曰:“緣階覆碧綺,依檐映昔耶。”或言
構木上多松栽土,木氣泄則瓦生松。大歷中修含元殿,有一人投狀請瓦,且言:“瓦工唯我所能,祖父已嘗
瓦此殿矣。”眾工不服,因曰:“若有能瓦,畢不生瓦松。”眾方服焉。又有李阿黑者,亦能治屋。布瓦如齒,
間不通糸延,亦無瓦松。《本草》:“瓦衣謂之屋遊。”

瓜,惡香,香中尤忌麝。鄭註太和初赴職河中,姬妾百余盡騎,香氣數裏,逆於人鼻。是歲自京至河中所
過路,瓜盡死,一蒂不獲。

芰,今人但言菱芰,諸解草木書亦不分別,唯王安貧《武陵記》言,四角、三角曰芰,兩角曰菱。今蘇州
折腰菱多兩腳。成式曾於荊州,有僧遺一鬥郢城菱,三角而無傷(一曰刺),可以節(一曰ソ)莎。

芰,一名水栗,一名{艹後}。漢武昆明池中有浮根菱,根出水上,葉淪沒波下,亦曰青水芰。玄都有菱
碧色,狀如雞飛,名翻雞芰,仙人鳧伯子常采之。

兔絲子,多近棘及ワ,山居者疑二草之氣類也。

天名精,一曰鹿活草。昔青州劉忄盡,宋元嘉中射一鹿,剖五藏,以此草塞之,蹶然而起。忄盡怪而拔草,
復倒。如此三度,忄盡密錄此草種之,多主傷折,俗呼為劉忄盡草。

牡丹,前史中無說處,唯《謝康樂集》中言竹間水際多牡丹。成式撿隋朝《種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記說
牡丹,則知隋朝花藥中所無也。開元末,裴士淹為郎官,奉使幽冀回,至汾州眾香寺,得白牡丹一窠,植
於長安私第。天寶中,為都下奇賞。當時名公有《裴給事宅看牡丹》詩,時尋訪未獲。一本有詩雲:“長安
年少惜春殘,爭認慈恩紫牡丹。別有玉盤乘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太常博士張乘嘗見裴通祭酒說。又房
相有言:“牡丹之會,不預焉。至德中,馬仆射鎮太原,又得紅紫二色者,移於城中。”元和初猶少,今
與戎葵角多少矣。韓愈侍郎有疏從子侄自江淮來,年甚少,韓令學院中伴子弟,子弟悉為淩辱。韓知之,
遂為街西假僧院令讀書,經旬,寺主綱復訴其狂率。韓遽令歸,且責曰:“市肆賤類營衣食,尚有一事長處。
汝所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謝,徐曰:“某有一藝,恨叔不知。”因指階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
黃、赤,唯命也。”韓大奇之,遂給所須試之。乃豎箔曲尺遮牡丹叢,不令人窺。掘窠四面,深及其根,寬
容入座。唯賫紫礦、輕粉、朱紅,旦暮治其根。幾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校遲一月。”時冬初也。
牡丹本紫,及花發,色白紅歷綠,每朵有一聯詩,字色紫,分明乃是韓出官時詩。一韻曰“雲橫秦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十四字,韓大驚異。侄且辭歸江淮,竟不願仕。

興唐寺有牡丹一窠,元和中著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暈、倒暈、淺紅、淺紫、深紫、黃白檀等,獨無深
紅。又有花葉中無抹心者。重臺花者,其花面徑七八寸。興善寺素師院牡丹,色絕佳。元和末,一枝花合
歡。金燈,一曰九形,花葉不相見,俗惡人家種之,一名無義草。合離,根如芋魁,有遊子十二環之,相
須而生,而實不連,以氣相屬,一名獨搖,一名離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為赤箭。

蜀葵,可以緝為布。枯時燒作灰,藏火,火久不滅。花有重臺者。

茄子,茄字本蓮莖名,革遐反。今呼伽,未知所自。成式因就節下食有伽子數蒂,偶問工部員外郎張周封
伽子故事,張雲:“一名落蘇,事具《食療本草》。此誤作《食療本草》,元出《拾遺本草》。”成式記得
隱侯《行園》詩雲:“寒瓜方臥壟,秋菇正滿陂。紫茄紛爛熳,綠芋郁參差。”又一名昆侖瓜。嶺南茄子宿
根成樹,高五六尺。姚向曾為南選使,親見之。故《本草》記廣州有慎火樹,樹大三四圍。慎火即景天也,
俗呼為護火草。茄子熟者,食之厚腸胃,動氣發疾。根能治竈瘃。欲其子繁,待其花時,取葉布於過路,
以灰規之,人踐之,子必繁也。俗謂之稼茄子。僧人多炙之,甚美。有新羅種者,色稍白,形如雞卵。西
明寺僧造玄(一曰“玄造”)院中有其種。《水經》雲:“石頭四對蔡浦,浦長百裏,上有大荻浦,下有茄子
浦。”

異菌,開城元年春,成式修竹裏私第書齋前,有枯紫荊數枝蠹折,因伐之,余尺許。至三年秋,枯根上生
一菌,大如鬥。下布五足,頂黃白兩暈,綠垂裙如鵝韝(一曰韝),高尺余。至午,色變黑而死,焚之氣
如麻香。成式嘗置香爐於臺,每念經,門生以為善徵。後覽諸誌怪,南齊吳郡褚思莊,素奉釋氏,眠於渠
下,短柱是楠木,去地四尺余,有節。大明中,忽有一物如芝,生於節上,黃色鮮明,漸漸長數尺。數日,
遂成千佛狀,面目爪指及光相衣服,莫不完具。如金碟隱起,摩之殊軟。常以春末生,秋末落,落時佛行
如故,但色褐耳。至落時,其家貯之箱中。積五年,思莊不復住其下。亦無他顯盛,闔門壽考,思莊父終
九十七,兄年七十,健如壯年。

又梁簡文延香園,大同十年,竹林吐一芝,長八寸,頭蓋似雞頭實,黑色。其柄似藕柄,內通幹空(一曰
“柄幹通空”),皮質皆純白,根下微紅。雞頭實處似竹節,脫之又得脫也。自節處別生一重,如結網羅,
四面同(一曰周),可五六寸,圓繞周匝,以罩柄上,相遠不相著也。其似結網眾目,輕巧可愛,其柄又
得脫也。驗仙書,與威喜芝相類。

舞草,出雅州。獨莖三葉,葉如決明。一葉在莖端,兩葉居莖之半相對。人或近之歌及抵掌謳曲,必動葉
如舞也。

護門草,常山北。草名護門,置諸門上,夜有人(一曰物)過輒叱之。

仙人條,出衡嶽。無根蒂,生石上,狀如同心帶,三股,色綠,亦不常有。

睡蓮,南海有睡蓮,夜則花低入水。屯田韋郎中從事南海,親見。

蔓金苔,晉時外國獻蔓金苔,縈聚之如雞卵。投水中,蔓延波上,光泛鑠日如火,亦曰夜明苔。

異蒿,田在實,布之子也。大和中,嘗過蔡州北。路側有草如蒿,莖大如指,其端聚葉,似鷦鷯巢在顛。
折視之,葉中有小鼠數十,才若皂莢子,目猶未開,啾啾有聲。

蜜草,北天竺國出蜜草。蔓生,大葉秋冬不死,因重霜露,遂成蜜,如塞上蓬鹽。

老鴉爪籬,葉如牛蒡而美。子熟時色黑,狀如爪籬。

鴨舌草,生水中,似蒓,俗呼為鴨舌草。

胡蔓草,生邕、容間。叢生,花偏如支子稍大,不成朵,色黃白。葉稍黑,誤食之,數日卒,飲白鵝、鴨
血則解。或以一物投之,祝曰:“我買你。”食之立死。

銅匙草,生水中,葉如剪刀。

水耐冬,此草經冬在水不死。成式於城南村墅池中見之。

天芊,生終南山中。葉如荷而厚。

水韭,生於水湄,狀如韭而葉細長,可食。

地錢,葉圓莖細,有蔓生溪澗邊,一曰積雪草,亦曰連錢草。

蚍蜉酒草,一曰鼠耳,象形也。亦曰尤心草。

盆甑草,即牽牛子也。結實後斷之,狀如盆甑。其中有子似龜,蔓如薯蕷。

蔓胡桃,出南詔。大如扁螺,兩隔,味如胡桃。或言蠻中藤子也。
油點草,葉似,每葉上有黑點相對。

三白草,此草初生不白,入夏葉端方白。農人候之蒔,曰:“三葉白,草畢秀矣。”其葉似薯蕷。

落回(一曰“博落回”)有大毒,生江淮山谷中。莖葉如麻。莖中空,吹作聲如勃邏回,因名之。

{艹弱},根大如碗,至秋葉滴露,隨滴生苗。

鬼皂莢,生江南地,澤如皂莢,高一二尺,沐之長發,葉亦去衣垢。

通脫木,如蜱麻,生山側。花上粉,主治惡瘡。心空,中有瓤,輕白可愛,女工取以飾物。

毗屍沙花,一名日中金錢花,本出外國,梁大同一年進來中土。

左行草,使人無情。範陽長貢。

青草槐,龍陽縣裨牛山南有青草槐,叢生,高尺余。花若金燈,仲夏發花,一本雲迄千秋。

竹肉,江淮有竹肉,生竹節上如彈丸,味如白雞,皆向北。有大樹雞,如杯卷,呼為胡孫眼。

廬山有石耳,性熱。

野狐絲,庭有草蔓生,色白,花微紅,大如栗,秦人呼為狐絲。

金錢花,一雲本出外國,梁大同二年進來中土。梁時,荊州掾屬雙陸,賭金錢,錢盡,以金錢花相足,魚
弘謂得花勝得錢。

荷,漢明帝時,池中有分枝荷,一莖四(一曰兩)葉,狀如駢蓋。子如玄珠,可以飾也。靈帝時,有夜
舒荷,一莖四蓮,其葉夜舒晝卷。

夢草,漢武時異國所獻,似蒲,晝縮入地,夜若抽萌。懷其草,自知夢之好惡。帝思李夫人,懷之輒夢。

烏蓬,葉如鳥翅,俗呼為仙人花。

雀芋,狀如雀頭,置幹地反濕,置濕處復幹。飛鳥觸之墮,走獸遇之僵。

望舒草,出扶支國。草紅色,葉如蓮葉,月出則舒,月沒則卷。

紅草,山戎之北有草,莖長一丈,葉如車輪,色如朝虹。齊桓時,山戎獻其種,乃植於庭,以表霸者之瑞。

神草,魏明時,苑中合歡草狀如蓍,一株百莖,晝則眾條扶疏,夜乃合一莖,謂之神草。

三蔬,晉時有芳蔬園,在墉(一曰“金墉”)之東,有菜名蕓薇,類有三種:紫色為上蔬,味辛;黃色為中
蔬,味甘;青者為下蔬,味鹹。常以三蔬充禦菜,可以藉食。

掌中芥,末多國出也。取其子,置掌中吹之,一吹一長,長三尺,乃植於地。

水網藻,漢武昆明池中有水網藻,枝橫側水上,長八九尺,有似網目。鳧鴨入此草中,皆不得出,因名之。

地日草,南方有地日草。三足鳥欲下食此草,羲和之馭,以手掩烏目,食此則美悶不復動。東方朔言,為
小兒時,井陷,墜至地下,數十年無所寄托。有人引之,令往此草中,隔紅泉不得渡,其人以一只屐,因
乘泛紅泉,得至草處食之。
挾劍豆,樂浪東有融澤,之中生豆莢,形似人挾劍,橫斜而生。

牧靡,建寧郡烏句山南五百裏,牧靡草可以解毒。百卉方盛,烏鵲誤食烏喙中毒,必急飛牧靡上,啄牧靡
以解也。

酉陽雜俎/卷二十
==肉攫部==

取鷹法,七月二十日為上時,內地者多,塞外者殊少。八月上旬為次時。八月下旬為下時,塞外鷹畢至矣。
鷹網目方一寸八分,從八十目,橫五十目,以黃蘗和杼汁染之,令與地色相類。螽蟲好食網,以蘗防之。
有網竿、都┉、吳公。磔竿二:一為鶉竿,一為鵠竿。鴿飛能遠察,見鷹,常在人前。若竦身動盼,則隨
其所視候之。

取木雞、木雀、鷂網目方二寸,縱三十目,橫十八目。

凡鷙鳥,雛生而有惠,出殼之後,即於窠外放巢。大鷙恐其墜墮及為日所曝,熱致損,乃取帶葉樹枝插其
巢畔,防其墜墮及作陰涼也。欲驗雛之大小,以所插之葉為候。若一日二日,其葉雖萎而尚帶青色。至六
七日,其葉微黃。十日後枯瘁,此時雛漸大可取。

凡禽獸,必藏匿形影同於物類也。是以蛇色逐地,茅兔必赤,鷹色隨樹。

鷹巢,一名鷹。呼子者,雛鷹也。鷹四月一日停放,五月上旬拔毛入籠。拔毛先從頭起,必於平旦過
頂,至伏鶉則止。從頸下過毛,至尾則止。尾根下毛名毛。其背毛並兩翅大翎覆翮及尾毛十二根等並
拔之,兩翅大毛合四十四枝,覆翮翎亦四十四枝。八月中旬出籠。

雕角鷹等,三月一日停放,四月上旬置籠。

鶻,北回鷹過盡停放,四月上旬入籠,不拔毛。

鶻,五月上旬停放,六月上旬拔毛入籠。

凡鷙擊等,一變為鴿,二變為弁,轉,三變為正。自此已,後至累變,皆為正。

白鴿,觜爪白者,從一變為弁,至累變,其白色一定,更不改易。若觜爪黑者,臆前縱理,翎尾斑節微微
有黃色者,一變為弁,則兩翅封上及兩┩之毛間似紫白,其余白色不改。

齊王高緯武平六年,得幽州行臺仆射河東潘子光所送白鴿,合身如雪色。視臆前微微有縱白斑之理,理色
曖昧如。觜本之色微帶青白,向末漸烏。其爪亦同於觜。蠟脛並作黃白赤。是為上品。黃麻色,一變為弁
,其色不甚改易,惟臆前從斑漸闊而短。弁轉出後乃至累變,背上微加青色,臆前從理轉就短細,漸加膝
上鮮白。此為次。青麻色,其變色一同黃麻之弁。此為下品。又有羅烏乞、羅麻乞,一日鶻。

白兔鷹,嘴爪白者,從一變為弁,乃至累變,其白色一定更不改易。嘴爪黑而微帶青白色,臆前縱理及翎
尾班節微有黃色者,一變背上翅尾微為灰色,臆前縱理變為橫理,變色微漠若無,┩間仍白。至於弁轉
已後,其灰色微褐,而漸漸向白,其嘴爪極黑,體上黃鵲斑色微深者,一變為青白弁,弁轉之後乃至累變,
臆前橫理轉細,則漸為色也。

齊王高洋天保三年,獲白兔鷹一聯,不知所得之處。合身毛羽如雪,目色紫,爪之本白,向末為淺烏之色
(一曰“目赤色,觜爪之本色白”)蠟脛並黃,當時號為金腳。
又高帝(一曰“高齊”)武平初,領軍將軍趙野叉獻白免鷹一聯,頭及頂遙看悉白,近邊熟視,乃有紫跡在
毛心。其背上以白地紫跡點其毛心,紫外有白赤周繞,白色之外以黑為緣。翅毛亦以白為地,紫色節之。
臆前以白為地,微微有赤從理。眼黃如真金,觜本之色微白,向末漸烏。蠟作淺黃色,脛指之色亦黃。爪
與觜同。

散花白,觜爪黑而微帶青白色者,一變為紫理白弁,弁轉以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網,臆前紫漸滅成白。其
觜爪極黑者,一變為青白弁,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漸作灰白色。

赤色,一變為弁,其色帶黑,弁轉已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微微漸白。其背色不改,此上色也。

白唐,一變為青弁而微帶灰色,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微微漸白。

爛堆(一曰雌,又曰雄)黃,一變之弁,色如氅,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漸漸微白。

黃色,一變之後乃至累變,其色似於氅而色微深,大況弁爛雄黃,變色同也。

青班,一變為青父弁,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微微漸白。此次色也。

白唐,唐者黑色也,謂斑上有黑色,一變為青白弁,雜帶黑色,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漸漸
微白。

赤斑唐,謂斑上有黑色也。一變為弁,其色多黑,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轉細,臆前黑雖漸褐,世人仍
名為黑弁。

青斑唐,謂斑上有黑色也。一變為弁,其色帶青黑,弁轉之後乃至累變,橫理雖細,臆前之色仍常暗黲。
此下色也。

鷹之雌雄,唯以大小為異,其余形象本無分別。雉鷹雖小,而是雄鷹,羽毛雜色,從初及變,既同兔鷹,
更無別述。雉鷹一歲,臆前從理闊者,世名為乞斑。至後變為弁之時,其臆從理變作橫理,然猶闊大。
若臆前從理本細者,後變為弁之時,臆前橫理亦細。

荊窠白者,短身而大,五斤有余,便鳥而快,一名沙裹白。生代北沙漠裏荊窠上,向雁門、馬邑飛。

代都赤者,紫背黑須,白睛白毛。三斤半已上、四斤已下便兔,生代川赤巖裏,向虛丘、中山、白間飛。

漠北白者,身長且大,五斤有余,細斑短脛,鷹內之最。生沙漠之北,不知遠近,向代川、中山飛。一名
西道白。房山白者,紫背細斑,三斤已上、四斤已下便兔,生代東房山白楊、樹上,向範陽、中山飛。

漁陽白,腹背俱白,大者五斤便兔,生徐無及東西曲。一名大曲、小曲。白葉樹上生,向章武、合口、博
海飛。

東道白,腹背俱白,大者六斤余,鷹內之最大。生盧龍、和龍以北,不知遠近,向渙休、巨黑(一曰裏)、
章武、合口、光州(一曰川)飛。雖稍軟,若值快者,越於前鷹。土黃,所在山谷皆有。生柞櫟樹上,或
大或小。

黑皂鸝,大者五斤,生漁陽山松杉樹上,多死。時有快者,章武飛。白皂鸝,大者五斤,生漁陽、白道、
河陽、漠北,所在皆有。生柏枯樹上,便鳥,向靈丘、中山、範陽、章武飛。青斑,大者四斤,生代北及
代川白楊樹上。細斑者快,向靈丘山、範陽飛。

弁鷹荏子,青黑者快,蛻凈眼明,是未嘗養雛,尤快。若目多眵,蛻不凈者,已養雛矣,不任用,多死。
又條頭無花,雖遠而聚。或條出句然作聲,短命之候。口內赤,反掌熱,隔衣蒸人,長命之候。疊尾、振
卷打格、只立理面毛、藏頭睡,長命之候也。
凡鷙鳥飛尤忌錯,喉病入叉,十無一活。叉在咽喉骨前皮裏,缺盆骨內,嗉之下。

吸筒,以銀钅棄為之,大如角鷹翅管。鷹已下,筒大小準其翅管。

凡夜條不過五條數者短命,條如赤小豆汁與白相和者死。

凡網損、擺傷、兔蹋傷、鶴兵爪,皆為病。

酉陽雜俎/續集/卷一
新羅國有第一貴族金哥。其遠祖名旁,有弟一人,甚有家財。其兄旁因分居,乞衣食,國人有與其隙
地一畝,乃求蠶種於弟,弟蒸而與之,不知也。至蠶時,有一蠶生焉,目長寸余,居旬大如牛,食數樹
葉不足。其弟知之,伺間殺其蠶。經日,四方百裏內蠶飛集其家。國人謂之巨蠶,意其蠶之王也。四鄰共
繰之,不供。唯一莖植焉,其穗長尺余。旁常守之,忽為鳥所折銜去。旁逐之上,山五六裏,鳥入一
石罅,日沒徑黑,旁因止石側。至夜半,月明,見群小兒赤衣共戲。一小兒雲:“爾要何物?”一曰:“要
酒。”小兒露一金錐子,擊石,酒及樽悉具。一曰:“要食”。又擊之,餅餌羹炙羅於石上。良久,飲食而散,
以金錐插於石罅。旁大喜,取其錐而還。所欲隨擊而辦,因是富侔國力。常以珠璣贍其弟,弟方始悔其
前所欺蠶事,仍謂旁:“試以蠶欺我,我或如兄得金錐也。”旁知其愚,諭之不及,乃如其言。弟蠶之,
止得一蠶如常蠶,種之復一莖植焉。將熟,亦為鳥所銜。其弟大悅,隨之入山。至鳥入處,遇群鬼,怒曰:
“是竊予金錐者。”乃執之,謂口:“爾欲為我築糠(一作塘)三版乎?欲爾鼻長一丈乎?”其弟請築糠三版。
三日饑困,不成,求哀於鬼,乃拔其鼻,鼻如象而歸。國人怪而聚觀之,慚恚而卒。其後子孫戲擊錐求狼
糞,因雷震,錐失所在。

臨瀨(一作湍)西北有寺,寺僧智通,常持《法華經》入禪。每晏坐,必求寒林靜境,殆非人所至。經數
年,忽夜有人環其院呼智通,至曉聲方息。歷三夜,聲侵戶,智通不耐,應曰:“汝呼我何事?可人來言
也。”有物長六尺余,皂衣青面,張目巨吻,見僧初亦合手。智通熟視良久,謂曰:“爾寒乎?就是向火。”
物亦就坐,智通但念經。至五更,物為火所醉,因閉目開口,據爐而鼾。智通睹之,乃以香匙舉灰火置其
口中。物大呼起走,至閫若蹶聲。其寺背山,智通及明視蹶處,得木皮一片。登山尋之,數裏,見大青桐,
樹稍已童矣,其下凹根若新缺然。僧以木皮附之,合無蹤隙。其半有薪者創成一蹬,深六寸余,蓋魅之口,
灰火滿其中,火猶熒熒。智通以焚之,其怪自絕。

南人相傳,秦漢前有洞主吳氏,土人呼為吳洞。娶兩妻,一妻卒。有女名葉限,少惠,善陶(一作鉤)金,
父愛之。末歲父卒,為後母所苦,常令樵險汲深。時嘗得一鱗,二寸余,金目,遂潛養於盆水。日日長,
易數器,大不能受,乃投於後池中。女所得余食,輒沉以食之。女至池,魚必露首枕岸,他人至不復出。
其母知之,每伺之,魚未嘗見也。因詐女曰:“爾無勞乎,吾為爾新其襦。”乃易其弊衣。後令汲於他泉,
計裏數百(一作裏)也。母徐衣其女衣,袖利刃行向池。呼魚,魚即出首,因斤殺之,魚已長丈余。膳其
肉,味倍常魚,藏其骨於郁棲之下。逾日,女至向池,不復見魚矣,乃哭於野。忽有人被發粗衣,自天而
降,慰女曰:“爾無哭,爾母殺爾魚矣,骨在糞下。爾歸,可取魚骨藏於室,所須第祈之,當隨爾也。”女
用其言,金璣衣食隨欲而具。及洞節,母往,令女守庭果。女伺母行遠,亦往,衣翠紡上衣,躡金履。母
所生女認之,謂母曰:“此甚似姊也。”母亦疑之。女覺,遽反,遂遺一只履,為洞人所得。母歸,但見女
抱庭樹眠,亦不之慮。其洞鄰海島,島中有國名陀汗,兵強,王數十島,水界數千裏。洞人遂貨其履於陀
汗國,國主得之,命其左右履之,足小者履減一寸。乃令一國婦人履之,竟無一稱者。其輕如毛,履石無
聲。陀汗王意其洞人以非道得之,遂禁錮而栲掠之,竟不知所從來。乃以是履棄之於道旁,即遍歷人家捕
之,若有女履者,捕之以告。陀汗王怪之,乃搜其室,得葉限,令履之而信。葉限因衣翠紡衣,躡履而進,
色若天人也。始具事於王,載魚骨與葉限俱還國。其母及女即為飛石擊死,洞人哀之,埋於石坑,命曰懊
女冢。洞人以為祀,求女必應。陀汗王至國,以葉限為上婦。一年,王貪求,祈於魚骨,寶玉無限。逾
年,不復應。王乃葬魚骨於海岸,用珠百斛藏之,以金為際。至征卒叛時,將發以贍軍。一夕,為海潮所
淪。成式舊家人李士元聽說。士元本邕州洞中人,多記得南中怪事。
太和五年,復州醫人王超,善用針,病無不差。於午忽無病死,經宿而蘇。言始夢至一處,城壁臺殿如王
者居。見一人臥,召前袒視,左有腫,大如杯。令超治之,即為針出膿升余。顧黃衣吏曰:“可領畢
也。”超隨入一門,門署曰畢院,庭中有人眼數千聚成山,視肉叠瞬明滅。黃衣曰:“此即畢也。”俄有二人,
形甚奇偉,分處左右,鼓巨 Ψ 吹激,眼聚扇而起,或飛或走,或為人者,頃刻而盡。超訪其故,黃衣吏曰:
“有生之類,先死而畢。”言次,忽活。

前秀才李鵠覲於潁川,夜至一驛,才臥,見物如豬者突上廳階。鵠驚走,透後門,投驛廄,潛身草積中,
屏息且伺之。怪亦隨至,聲繞草積數匝,瞪目相視鵠所潛處,忽變為巨星,騰起數道燭天。鵠左右取燭索
鵠於草積中,已卒矣。半日方蘇,因說所見。未旬,無病而死。

元和中,國子監學生周乙者,常夜習業,忽見一小鬼{髟曾},頭長二尺余,滿頭碎光如星,眨眨(一作
熒熒)可惡。戲燈弄硯,紛搏不止。學生素有膽,叱之,稍卻,復傍書案。因伺其所為,漸逼近,乙因擒
之,踞坐求哀,辭頗苦切。天將曉,覺如物折聲,視之,乃弊木杓也,其上粘粟百余粒。

貞元(一作“上元”)中,蜀郡有僧誌功(一作“誌”),言住寶相寺持經。夜久,忽有飛蟲五六枚,大如蠅,
金色,叠飛起燈焰。或蹲於炷花上鼓翅,與火一色,久乃滅焰中。如此數夕。童子擊墮一枚,乃薰陸香也,
亦無形狀。自是不復見。

元和初,上都東市惡少李和子,父努眼。和子性忍,常攘狗及貓食之,為坊市之患。常臂鷂立於衢,見二
人紫衣,呼曰:“公非李努眼子名和子乎?”和子即遽只揖。又曰:“有故,可隙處言也。”因行數步,止於
人外,言:“冥司追公,可即去。”和子初不受,曰:“人也,何紿言。”又曰:“我即鬼。”因探懷中,出一
牒,印窠猶濕。見其姓名,分明為貓犬四百六十頭論訴事。和子驚懼,乃棄鷂子拜祈之,且曰:“我分死,
爾必為我暫留,具少酒。”鬼固辭,不獲已。初,將入畢羅肆,鬼掩鼻不肯前,乃延於旗亭杜家。揖讓獨言,
人以為狂也。遂索酒九碗,自飲三碗,六碗虛設於西座,且求其為方便以免。二鬼相顧:“我等既受一醉之
恩,須為作計。”因起曰:“姑遲我數刻,當返。”未移時至,曰:“君辦錢四十萬,為君假三年命也。”和
子諾許,以翌日及午為期。因酬酒直,且返其酒,嘗之味如水矣,冷復冰齒。和子遽歸,貨衣具鑿楮,如
期備酹焚之,自見二鬼挈其錢而去。及三日,和子卒。鬼言三年,蓋人間三日也。

貞元末,開州軍將冉從長輕財好事,而州之儒生道者多依之。有畫人寧采圖為《竹林會》,甚工。坐客郭
萱、柳成二秀才,每以氣相軋。柳忽眄圖謂主人曰:“此畫巧於體勢,失於意趣。今欲為公設薄技,不施五
色,令其精彩殊勝,如何?”冉驚曰:“素不知秀才藝如此!然不假五色,其理安在?”柳笑曰:“我當入被
畫中治之。”郭撫掌曰:“君欲紿三尺童子乎?”柳因邀其賭,郭請以五千抵負,冉亦為保。柳乃騰身赴圖而
滅,坐客大駭。圖表於壁,眾摸索不獲。久之,柳忽語曰:“郭子信來?”聲若出畫中也。食頃,瞥自圖上
墜下,指阮籍像曰:“工夫只及此。”眾視之,覺阮籍圖像獨異,吻若方笑。寧采睹之,不復認。冉意其得
道者,與郭俱謝之。數日,竟他去。宋存壽處士在釋時,目擊其事。

奉天縣國盛村百姓姓劉者,病狂,發時亂走,不避井塹,其家為迎禁咒人侯公敏治之。公敏才至,劉忽起
曰:“我暫出,不假爾治。”因杖薪擔至田中,袒而運擔,狀若擊物。良久而返,笑曰:“我病已矣。適打一
鬼頭落,埋於田中。”兄弟及咒者猶以為狂,不實之,遂同往驗焉。劉掘出一髑髏,戴赤發十余莖,其病竟
愈。是會昌五年事。

柳知舉年,有國子監明經,失姓名,晝寢,夢徙倚於監門。有一人負衣囊,衣黃,訪明經姓氏。明經語之,
其人笑曰:“君來春及第。”明經因訪鄰房鄉曲五六人,或言得者,明經遂邀入長興裏畢羅店常所過處。店
外有犬競,驚曰:“差矣!”遽呼鄰房數人語其夢。忽見長興店子入門曰:“郎君與客食畢羅計二斤,何不計
直而去也?”明經大駭,褫衣質之。且隨驗所夢,相其榻器,皆如夢中。乃謂店主曰:“我與客俱夢中至是,
客豈食乎?”店主驚曰:“初怪客前畢羅悉完,疑其嫌置蒜也。”來春,明經與鄰房三人夢中所訪者,悉及第。

潞州軍校郭誼,先為邯鄲郡牧使,因兄亡,遂於鄆州舉其先,同塋(一作“兄柩”)葬於磁州滏陽縣之西崗。
縣界接山,土中多石,有力葬者,率皆鑿石為穴。誼之所蔔亦鑿焉。積日倍工,忽透一穴。穴中有石,長
可四尺,形如守宮,支體首尾畢具,役者誤斷焉。誼惡之,將別蔔地,白於劉從諫,從諫不許,因葬焉。
後月余,誼陷於廁,體仆幾死。骨肉、奴婢相繼死者二十余人。自是常恐悸,囈不安。因哀請罷職,從諫
以都押衙焦長楚之務與誼對換。及賊稹(一作“劉積”)阻兵,誼為其魁,軍破,梟首。其家無少長,悉投
井中死。鹽州從事鄭賓於,言石守宮見在磁州官庫中。

伊闕縣令李師晦,有兄弟任江南官,與一僧往還。常入采藥,遇暴風雨,避於欹(一作榿)樹。須臾大震,
有物瞥然墜地。倏而朗睛,僧就視,乃一石,形如樂器,可以懸擊者。其上平齊如削,其中有竅可盛,其
下漸闊而圓,狀若垂囊,長二尺,厚三分,其左小缺,斑如碎錦,光澤可鑒,叩之有聲。僧意其異物,置
於樵中歸。櫃而埋於禪床下,為其徒所見,往往有知者。李生懇求一見,僧確然言無。忽一日,僧召李生。
既至,執手曰:“貧道已力衰弱,無常將至。君前所求物,聊用為別。”乃盡去侍者,引李生入臥內,撤榻
掘地,捧匣授之而卒。

賊稹阻命之時,臨洛市中百姓有推磨盲騾,無故死,因賣之。屠者剖腹中得二石,大如合拳,紫色赤斑,
瑩潤可愛。屠者遂送稹,乃留之。

韋溫為宣州,病瘡於首,因托後事於女婿,且曰:“予年二十九為校書郎,夢涯水中流,見二吏賫牒相召。
一吏至,言彼墳至大,功須萬日,今未也。今正萬日,予豈逃乎?”不累日而卒。

醴泉尉崔汾仲兄居長安崇賢裏。夏月乘涼於庭際,疏曠月色,方午風過,覺有異香。頃間,聞南垣土動簌
簌,崔生意其蛇鼠也。忽睹一道士,大言曰:“大好月色。”崔驚懼遽走。道士緩步庭中,年可四十,風儀
清古。良久,妓女十余,排大門而入,輕綃翠翹,艷冶絕世。有從者具香茵,列坐月中。崔生疑其狐媚,
以枕投門闔警之。道士小顧,怒曰:“我以此差靜,復貪月色。初無延佇之意,敢此粗率!”復厲聲曰:“此
處有地界耶?”有二人,長才三尺,巨首儋耳,唯伏其前。道士頤指崔生所止,曰:“此人合有親屬入陰籍,
可領來。”二人趨出。一餉間,崔生見其父母及兄悉至,衛者數十,ㄏ曳批之。道士叱曰:“我在此,敢縱
子無禮乎?”父母叩頭曰:“幽明隔絕,誨責不及。”道士叱遣之,復顧二鬼曰:“捉此癡人來。”二鬼跳及
門,以赤物如彈丸,遙投崔生口中,乃細赤綆也。遂釣出於庭中,又詬辱之。崔驚失音,不得自理。崔仆
妾號泣。其妓羅拜曰:“彼凡人,因訝仟官無故而至,非有大過。”怒解,乃拂衣由大門而去。崔病如中惡,
五六日方差。因迎祭酒醮謝,亦無他。崔生初隔紙隙見亡兄以帛抹唇如損狀,仆使共訝之。一婢泣曰:“幾
郎就木之時,面衣忘開口,其時忽忽就剪,誤傷下唇,然傍人無見者。不知幽冥中二十余年,猶負此苦。”

辛秘五經擢第後,常州赴婚。行至陜,因息於樹陰。傍有乞兒箕坐,痂面蟣衣,訪辛行止,辛不耐而去,
乞兒亦隨之。辛馬劣,不能相遠,乞兒強言不已。前及一衣綠者,辛揖而與之語,乞兒後應和。行裏余,
綠衣者忽前馬驟去。辛怪之,獨言此人何忽如是,乞兒曰:“彼時至,豈自由乎?”辛覺語異,始問之,曰:
“君言時至,何也?”乞兒曰:“少頃當自知之。”將及店,見數十人擁店。問之,乃綠衣者卒矣。辛大驚異,
遽卑下之,因褫衣衣之,脫乘乘之,乞兒初無謝意,語言往往有精義。至汴,謂辛曰:“某止是矣。公所適
何事也?”辛以娶約語之,乞兒笑曰:“公士人,業不可止。此非君妻,公婚期甚遠。”隔一日,乃扛一器酒,
與辛別,指相國寺剎曰:“及午而焚,可遲此而別。”如期,剎無故火發,壞其相輪。臨去,以綾帕復贈辛,
帶有一結,語辛異時有疑當發視也。積二十余年,辛為渭南尉,始婚裴氏。泊洎生日,會親賓,忽憶乞兒
之言,解帕復結,得楮幅大如手板,署曰“辛秘妻,河東裴氏,某月日生”,乃其日也。辛計別乞兒之年,
妻尚未生,豈蓬瀛籍者謫於人間乎?方之蒙袂輯履,有憤於黔婁,レ植索途,見稱於楊子,差不同耳。

酉陽雜俎/續集/卷二
上都渾宅,戟門內一小槐樹,樹有穴,大如錢。每夜月霽後,有蚓如巨臂,長二尺余,白頸紅斑,領數
百條如索,緣樹枝條。及曉,悉入穴。或時眾鳴,往往成曲。學士張乘言,渾令公時堂前,忽有一樹從地
踴出,蚯蚓遍掛其上。已有出處,忘其書名目。

東都尊賢坊田令宅,中門內有紫牡丹成樹,發花千朵。花盛時,每月夜有小人五六,長尺余,遊於上。如
此七八年。人將掩之,輒失所在。

太和七年,上都青龍寺僧契宗,俗家在樊州(一作川)。其兄樊竟,因病熱,乃狂言虛笑。契宗精神總持,
遂焚香敕勒。兄忽詬罵曰:“汝是僧,第歸寺住持,何橫於事?我止居在南柯,愛汝苗碩多獲,故暫來
耳。”契宗疑其狐魅,復禁桃枝擊之。其兄但笑曰:“汝打兄不順,神當殛汝,可加力勿止。”契宗知其無奈
何乃已。病者起牽其母,母遂中惡;援其妻,妻亦卒;乃摹其弟婦,回面失明,經日悉復舊。乃語契宗曰:
“爾不去,當喚我眷屬來。”言已,有鼠數百,作聲,大於常鼠,與人相觸,驅逐不去。及明,失所在。
契宗恐怖加切,其兄又曰:“慎爾聲氣,吾不懼爾。今須我大兄弟自來。”因長呼曰:“寒月,寒月,可來
此。”至三呼,有物大如貍,赤如火,從病者腳起,緣衾止於腹上,目光四射。契宗持刀就擊之,中物一足,
遂跳出戶。燭其穴蹤,至一房,見其物潛走甕中。契宗舉巨盆覆之,泥固其隙。經三日發視,其物如鐵,
不得動。因以油煎殺之,臭達數裏,其兄遂愈。月余,村有一家,父子六七人暴卒,眾意其興蠱。

貞元中,望苑驛西有百姓王申,手植榆於路傍成林,構茅屋數椽,夏月常饋漿水於行人,官者即延憩具茗。
有兒年十三,每令伺客。忽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女少年,衣碧襦,白幅巾,自言:
“家在此南十余裏,夫死無兒,今服衤覃矣,將適馬嵬訪親情,丐衣食。”言語明悟,舉止可愛。王申乃留
飯之,謂曰:“今日暮夜可宿此,達明去也。”女亦欣然從之。其妻遂納之後堂,呼之為妹。倩其成衣數事,
自午至戌悉辦。針綴細密,殆非人工。王申大驚異,妻猶愛之,乃戲曰:“妹既無極親,能為我家作新婦子
乎?”女笑曰:“身既無托,願執粗井竈。”王申即日賃衣貰禮為新婦。其夕暑熱,戒其夫:“近多盜,不可
辟門。”即舉巨椽捍而寢。及夜半,王申妻夢其子披發訴曰:“被食將盡矣。”驚欲省其子。王申怒之:“老
人得好新婦,喜極囈言耶!”妻還睡,復夢如初。申與妻秉燭呼其子及新婦,悉不復應。啟其戶,戶牢如钅
,乃壞門。闔才開,有物圓目鑿齒,體如藍色,沖人而去。其子唯余腦骨及發而已。

枝江縣令張汀子名省躬,汀亡,因住枝江。有張垂者,舉秀才下第,客於蜀,與省躬素未相識。太和八年,
省躬晝寢,忽夢一人自言姓張名垂,因與之接,歡狎彌日。將去,留贈詩一首曰:“戚戚復戚戚,秋堂百年
色。而我獨茫茫,荒郊遇寒食。”驚覺,遽錄其詩。數日卒。

江淮有何亞秦,彎弓三百斤,常解鬥牛,脫其一角。又過蘄州,遇一人,長六尺余,髯而甚口,呼亞秦:
“可負我過橋。”亞秦知其非人,因為背,覺腦冷如冰,即急投至交牛柱,乃擊之,化為杉木,瀝血升余。

長慶初,洛陽利俗坊有百姓行車數輛,出長夏門。有一人負布囊,求寄囊於車中,且戒勿妄開,因返入利
俗坊。才入坊,內有哭聲起。受寄者發囊視之,其口結以生綆,內有一物,狀如牛胞,及黑繩長數尺,百
姓驚,遽斂結之。有頃,其人亦至,復曰:“我足痛,欲憩君車中數裏,可乎?”百姓知其異,許之。其人
登車,覽其囊不悅,顧曰:“何無信?”百姓謝之。又曰:“我非人,冥司俾予錄五百人,明歷陜、虢、晉、
絳,及至此,人多蟲,唯得二十五人耳。今須往徐、泗。”又曰:“君曉予言蟲乎?患赤瘡即蟲耳。”車行二
裏,遂辭:“有程,不可久留。君有壽者,不復憂矣。”忽負囊下車,失所在。其年夏,天下多患赤瘡,少
有死者。

元和中,光宅坊百姓失名氏,其家有病者將困,迎僧持念,妻兒環守之。一夕,眾仿佛見一人入戶,眾遂
驚逐,乃投於甕間。其家以湯沃之,得一袋,蓋鬼間所謂搐氣袋也。忽聽空中有聲求其袋,甚哀切,且言:
“我將別取人以代病者。”其家因擲還之,病者即愈。

相傳人將死,虱離身。或雲取病者虱於床前,可以蔔病。將差,虱行向病者,背則死。

興州有一處名雷穴,水常半穴。每雷聲,水塞穴流,魚隨流而出。百姓每候雷聲,繞樹布網,獲魚無限。
非雷聲,漁子聚鼓於穴口,魚亦輒出,所獲半於雷時。韋行規為興州刺史時,與親故書說其事。

上都務本坊,貞元中有一家,因打墻掘地,遇一石函。發之,見物如絲滿函,飛出於外。驚視之次,忽有
一人起於函,被白發,長丈余,振衣而起,出門失所在。其家亦無他。前記之中多言此事,蓋道門太陰煉
形,日將滿,人必露之。

於季友為和州刺史,時臨江有一寺,寺前漁釣所聚。有漁子下網,舉之重,壞網,視之,乃一石如拳。因
乞寺僧置於佛殿中,石遂長不已,經年重四十斤。張周封員外入蜀,親睹其事。

進士王惲,才藻雅麗,猶長體物,著《送君南浦賦》,為詞人所稱。會昌二年,其友人陸休符,忽夢被錄
至一處,有騶卒止之屏外,見若胥靡數十,王惲在其中。陸欲就之,惲面若愧色。陸強牽與語,惲垂泣曰:
“近受一職司,厭人聞。”指其類:“此悉同職也。”休符恍惚而覺。時惲往揚州,有妻子居住太平側。休符
異所夢,遲明訪其家信,得王至洛書。又七日,其訃至。計其卒日,乃陸之夢夕也。

武宗元年,金州軍事典鄧儼先死數年,其案下書手蔣古者,忽心痛暴卒。如有人捉至一曹司,見鄧儼,喜
曰:“我主張甚重,籍爾錄數百幅書也。”蔣見堆案繞壁,皆涅楮朱書,乃紿曰:“近損右臂,不能搦管。”
有一人謂鄧:“既不能書,令可還。”蔣草草被遣還,隕一坑中而覺。因病,右手遂廢。

姚司馬者,寄居汾州,宅枕一溪。有二小女常戲釣溪中,未常有獲。忽撓竿各得一物,若者而毛,若鱉
者而鰓。其家異之,養以盆池。經年,二女精神恍惚,夜常明燈銼針,染藍涅皂,未常暫息,然莫見其所
取也。時楊元卿在州,與姚有舊,姚因從事州。又歷半年,女病彌甚。其家張燈戲錢,忽見二小手出
燈下,大言曰:“乞一錢。”家人或唾之,又曰:“我是汝家女婿,何敢無禮。”一稱烏郎,一稱黃郎,後常
與人家狎熟。楊元卿知之,因為求上都僧瞻,瞻善鬼神部,持念治魅,病者多著效。瞻至其家,В 紅界繩,
印手敕劍召之。後設血食盆酒於界外。中夜,有物如牛,鼻於酒上。瞻乃匿劍,ε 步大言,極力剌之。其物
匣刃而走,血流如註。瞻率左右明炬索之,跡其血至後宇角中,見若烏革囊,大可合簣,喘若韝囊,蓋烏
郎也。遂毀薪焚殺之,臭聞十余裏。一女即愈。自是風雨夜,門庭聞啾啾。次女猶病,瞻因立於前,舉伐
折羅叱之,女恐怖 Г 額。瞻偶見其衣帶上有皂袋子,因令侍婢解視之,乃小也。遂搜其服玩,得一簣,
簣中悉是喪家搭帳衣,衣色唯黃與皂耳。瞻假將滿,不能已其魅,因歸京。逾年,姚罷職入京,先詣瞻,
為加功治之。浹旬,其女臂上腫起如漚,大如瓜。瞻針刺之,出血數合,竟差。

東都龍門有一處,相傳廣成子所居也。天寶中,北宗雅禪師者,於此處建蘭若。庭中多古桐,枝幹拂地。
一年中,桐始華,有異蜂,聲如人吟詠。禪師諦視之,具體人也,但有翅長寸余。禪師異之,乃以卷竹幕
巾網獲一焉,置於紗籠中。意嗜桐花,采華致其傍。經日集於一隅,微聆籲嗟聲。忽有數人翔集籠者,若
相慰狀。又一日,其類數百,有乘車輿者,其大小相稱,積於籠外,語聲甚細,亦不懼人。禪師隱於柱聽
之,有曰:“孔升翁為君筮不祥,君頗記無?”有曰:“君已除死籍,又何懼焉。”有曰:“叱叱,予與青桐
君弈,勝獲瑯紙十幅,君出可為禮星子詞,當為料理。”語皆非世人事。終日而去。禪師舉籠放之,因祝
謝之。經次日,有人長三尺,黃羅衣,步虛止禪師屠蘇前,狀如天女:“我三清使者,上仙伯致意多謝。”
指顧間失所在。自是遂絕。

倭國僧金剛三昧,蜀僧廣升,峨眉縣,與邑人約遊峨眉,同雇一夫,負笈荷糗藥。山南頂徑狹,俄轉而待,
負笈忽入石罅。僧廣升先覽,即牽之,力不勝。視石罅甚細,若隨笈而開也。眾因組衣斷蔓,厲其腰肋出
之。笈才出,罅亦隨合。眾詰之,曰:“我常薪於此,有道士住此隙內,每假我舂藥。適亦招我,我不覺
入。”時元和十三年。

上都僧太瓊者,能講《仁王經》。開元初,講於奉化縣京遙村,遂止村寺。經兩夏,於一日,持缽將上堂,
闔門之次,有物墜檐前。時天才辯色,僧就視之,乃一初生兒,其繈裼甚新。僧驚異,遂袖之,將乞村人。
行五六裏,覺袖中輕,探之,乃一弊帚也。

陜州西北白徑嶺上邏村村人田氏,常穿井得一根,大如臂,節中粗,皮若茯苓,氣似術。其家奉釋,有像
設數十,遂置於像前。田氏名登娘,年十六七,有容質,父常令供香火焉。經歲余,女常見一少年出入佛
堂中,白衣躡履,女遂私之,精神舉止有異於常矣。其物根每歲至春擢芽,其女有娠,乃以其事白於母。
母疑其怪,常有衲僧過門,其家因留之供養。僧將入佛宇,輒為物拒之。一日,女隨母他出,僧入佛堂,
門才啟,有鴿一只,拂僧飛去。其夕,女不復見其怪。視其根,頓成朽蠹。女娠才七月,產物三節,其形
如像前根也。田氏並火焚之,其怪亦絕。成式常見道者論枸杞、茯苓、人參、術形有異,服之獲上壽。或
不葷血、不色欲遇之,必能降真為地仙矣。田氏五分,見怪而去,宜乎。

寶歷二年,明經範璋居梁山讀書。夏中深夜,忽聽廚中有拉物聲,範慵省之。至明,見束薪長五寸余,齊
整可愛,積於竈上,地上危累蒸餅五枚。又一夜,有物叩門,因轉堂上,笑聲如嬰兒。如此經二夕。璋素
有膽氣,乃乘其笑。曳巨薪逐之。其物狀如小犬。璋欲擊之,變成火滿川,久而乃滅。

建中初,有人牽馬訪馬醫,稱馬患腳,以二十求治。其馬毛色骨相,馬醫未常見,笑曰:“君馬大似韓
所畫者,真馬中固無也。”因請馬主繞市門一匝,馬醫隨之。忽值韓,亦驚曰:“真是吾設色者。”乃知隨
意所匠,必冥會所肖也。遂摩挲,馬若蹶,因損前足,心異之。至舍,視其所畫馬本,腳有一點黑缺,方
知是畫通靈矣。馬醫所獲錢,用歷數主,乃成泥錢。
萊州即墨縣有百姓王豐兄弟三人。豐不信方位所忌,常於太歲上掘坑,見一肉塊,大如鬥,蠕蠕而動,遂
填。其肉隨填而出,豐懼,棄之。經宿,長塞於庭。豐兄弟奴婢數日內悉暴卒,唯一女存焉。

虢州五城縣黑魚谷,貞元中,百姓王用業炭於谷中。中有水,方數步,常見二黑魚,長尺余,遊於水上。
用伐木饑困,遂食一魚。其弟驚曰:“此魚或谷中靈物,兄奈何殺此!”有頃,其妻餉之。用運斤不已,久
乃轉面。妻覺狀貌有異,呼其弟視之。忽褫衣號躍,變為虎焉,徑入山。時時殺獐鹿,夜擲庭中。如此二
年。一日日昏,叩門自名曰:“我用也。”弟應曰:“我兄變為虎三年矣,何鬼假吾兄姓名?”又曰:“我往
年殺黑魚,冥謫為虎。比因殺人,冥官笞余一百。今免放,杖傷遍體。汝第視予無疑也。”弟喜,遽開門,
見一人,頭猶是虎,因怖死。舉家叫呼奔避,竟為村人格殺之。驗其身有黑子,信王用也,但首未變。元
和中,處士趙齊約常至谷中,見村人說。

元和初,上都義寧坊有婦人風狂,俗呼為五娘,常止宿於永穆墻垣下。時中使茹大夫使於金陵,有狂者,
眾名之信夫,或歌或哭,往往驗未來事,盛暑擁絮未常沾汗,冱寒袒露體無拘折,中使將返,信夫忽叫闌
馬曰:“我有妹五娘在城中,今有少信,必為我達也。”中使素知其異,欣然許之。乃探懷出一袱,內中使
靴中,仍曰:“為語五娘,無事速歸也。”中使至長樂坡,五娘已至,闌馬笑曰:“我兄有信,大夫可見
還。”中使久而方悟,遽令取信授之。五娘因發袱,有衣三事,乃衣之而舞,大笑而歸,復至墻下,一夕而
死,其坊率錢葬之。經年有人自江南來,言信夫與五娘同日死矣。

元和中,有淮西道軍將使於汴州,止驛。夜久,眠將熟,忽覺一物壓己。軍將素健,驚起,與之角力。其
物遂退,因奪手中革囊,鬼暗中哀祈甚苦。軍將謂曰:“汝語我物名,我當相還。”良久曰:“此搐氣袋
耳。”軍將乃舉甓擊之,語遂絕。其囊可盛數升,無縫,色如藕絲,攜於日中無影。

建中末,書生何諷常買得黃紙古書一卷。讀之,卷中得發卷,規四寸,如環無端,何因絕之。斷處兩頭滴
水升余,燒之作發氣。諷嘗言於道者,籲曰:“君固俗骨,遇此不能羽化,命也。據《仙經》曰:蠹魚三食
神仙字,則化為此物,名曰脈望。夜以規映當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還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時換骨
上賓。”因取古書閱之,數處蠹漏,尋義讀之,皆神仙字,諷方哭伏。

華陰縣東七級趙村,村路因水嚙成谷,梁之。村人日行車過橋,橋根壞,墜車焉,村人不復收。積三年,
村正嘗夜度橋,見群小兒聚火為戲。村正知其魅,射之,若中木聲。火即滅,啾啾曰:“射著我阿連頭。”
村正上縣回,尋之,見敗車輪六七片,有血,正銜其箭。

相國李公固言,元和六年下第遊蜀,遇一老姥,言:“郎君明年芙蓉鏡下及第,後二紀拜相,當鎮蜀土。某
此時不復見郎君出將之榮也。”明年,果然狀頭及第,詩賦題有“人鏡芙蓉”之目。後二十年,李公登庸,其
姥來謁。李公忘之,姥通曰:“蜀民老姥嘗囑季女者。”李公省前事,具公服謝之,延入中堂見其妻女。坐
定,又曰:“出將入相定矣。”李公為設盛饌,不食,唯飲酒數杯。即請別,李固留不得,但言乞庇我女。
贈金皂襦幗,並不受,唯取其妻牙梳一枚,題字記之。李公從至門,不復見。及李公鎮蜀日,盧氏外孫子
九齡不語,忽弄筆硯,李戲曰:“爾竟不語,何用筆硯為?”忽曰:“但庇成都老姥愛女,何愁筆硯無用
也。”李公驚悟,即遣使分詣諸巫,巫有董氏者,事金天神,即姥之女,言能語此兒。請祈華嶽三郎,如其
言。詰旦,兒忽能言。因是蜀人敬董如神,祈無不應,富積數百金,恃勢用事,莫敢言者。洎相國崔鄲來
鎮蜀,遽毀其廟,投土偶於江,仍判責事金天王董氏杖背,遞出西界。今在貝州,李公婿盧生舍之於家,
其靈歇矣。

登封嘗有士人,客遊十余年歸莊,莊在登封縣。夜久,士人睡未著,忽有星火發於墻堵下,初為螢,稍稍
芒起,大如彈丸,飛燭四隅,漸低,輪轉來往,去士人面才尺余。細視光中,有一女子,貫釵,紅衫碧裙,
搖首擺尾,具體可愛。士人因張手掩獲,燭之,乃鼠糞也,大如雞棲子。破視,有蟲,首赤身青,殺之。

融州河水有泉半巖,將註其下,相次九磴,每磴下一白石浴斛承之,如似鐫造。嘗有人攜一婢,取下浴斛
中浣巾。須臾風雨忽至,其婢震死,所浣巾斛碎於山下。自別安一斛,新於向者。

有人遊終南山一乳洞,洞深數裏,乳旋滴瀝成飛仙狀,洞中已有數十,眉目衣服,形制精巧。一處滴至腰
已上,其人因手承漱之。經年再往,見其所承滴像已成矣,乳不復滴,當手承處,衣缺二寸不就。
《滕王圖》,一日,紫極宮會,秀才劉魯封雲:“嘗見《滕王蛺蝶圖》,有名江夏斑、大海眼、小海眼、村
裏來、菜花子。”

酉陽雜俎/續集/卷三

開元末,蔡州上蔡縣南李村百姓李簡癇疾卒。瘞後十余日,有汝陽縣百姓張弘義素不與李簡相識,所居相
去十余舍,亦因病死,經宿卻活,不復認父母妻子,且言:“我是李簡,家住上蔡縣南李村,父名亮。”驚
問其故,言方病時,夢有二人著黃,賫帖見追。行數裏,至一大城,署曰王城。引入一處,如人間六司院。
留居數日,所勘責事悉不能對。忽有一人自外來,稱:“錯追李簡,可即放還。”一吏曰:“李簡身壞,須令
別托生。”時憶念父母親族,不欲別處受生,因請卻復本身。少頃,見領一人至,通曰:“追到雜職汝陽張
弘義。”吏又曰:“弘義身幸未壞,速令李簡托其身,以盡余年。”遂被兩吏扶持卻出城,但行甚速,漸無所
知。忽若夢覺,見人環泣及屋宇都不復認。亮訪其親族名氏及平生細事,無不知也。先解竹作,因自入房
索刀具,破蔑成器。語音舉止,信李簡也,竟不返汝陽。時成式三從叔父攝蔡州司戶,親驗其事。昔扁鵲
易魯公扈、趙齊嬰之心,及寤,互返其室,二室相諮。以是稽之,非寓言矣。

武宗六年,揚州海陵縣還俗僧義本且死,托其弟言:“我死,必為我剃須發,衣僧衣三事。”弟如其言。義
本經宿卻活,言見二黃衣吏追至冥司,有若王者問曰:“此何州縣?”吏言:“揚州海陵縣僧。”王言:“奉
天符沙汰僧尼,海陵無僧,因何作僧領來?”令回還俗了領來。僧遽索俗衣衣之而卒。

汴州百姓趙懷正,住光德坊。太和三年,妻阿賀常以女工致利。一日,有人攜石枕求售,賀一環獲焉。趙
夜枕之,覺枕中如風雨聲。因令妻子各枕一夕,無所覺。趙枕輒復如舊,或喧悸不得眠。其侄請碎視之,
趙言:“脫碎之無所見,棄一百之利也。待我死後,爾必破之。”經月余,趙病死。妻令侄毀視之,中有金
銀各一鋌,如模鑄者。所函鋌處無絲隙,不知從何而入也。鋌各長三寸余,闊如巨臂。遂貨之,辦其殮及
償債,不余一錢。阿賀今住洛陽會節坊,成式家雇其紉針,親見其說。

成式(一作段文昌)三從房叔父某者,貞元末,自信安至洛,暮達瓜洲,宿於舟中。夜久,彈琴,覺舟外
有嗟嘆聲,止息即無。如此數四,乃緩軫還寢。夢一女子,年二十余,形悴衣敗,前拜曰:“妾姓鄭名瓊羅,
本居丹徒。父母早亡,依於孀嫂。嫂不幸又歿,遂來揚子尋姨。夜至逆旅,市吏子王惟舉,乘醉將逼辱。
妾知不免,因以領巾絞項自殺,市吏子乃潛埋妾於魚行西渠中。其夕,再見夢揚子令石義留,竟不為理。
復見冤氣於江石上,謂非煙之祥,圖而表奏。抱恨四十年,無人為雪。妾父母俱善琴,適聽郎君琴聲,奇
音翕響,心感懷嘆,不覺來此。”尋至洛北河清縣溫谷,訪內弟樊元則。元則自少有異術,居數日,忽曰:
“兄安得此一女鬼相隨,請為遣之。”乃張燈焚香作法,頃之,燈後有聲。元則曰:“是請紙筆也。”即
投紙筆於燈影中。少頃,旋紙疾落燈前。視之,書盈於幅,書雜言七字,辭甚淒恨。元則遽令錄之,言鬼
書不久輒漫滅。及曉,紙上若煤汙,無復字也。元則復令具酒脯紙錢,乘昏焚於道。有風旋灰,直上數丈,
及聆悲泣聲。詩凡二百六十二字,率敘幽冤之意,語不甚曉,詞故不載。其中二十八字曰:“痛填心兮不能
語,寸斷腸兮訴何處?春生萬物妾不生,更恨魂香不相遇。”

廬州舒城縣蚓,成式三從房伯父,太和三年廬州某官,庭前忽有蚓出,大如食指,長三尺,白項下有兩足。
足正如雀腳,步於垣下。經數日方死。

荊州百姓孔謙蚓,成式侄女乳母阿史,本荊州人,嘗言小兒時,見鄰居百姓孔謙籬下有蚓,口露雙齒,肚
下足如玄,長尺五,行疾於常蚓。謙惡,遽殺之。其年謙喪母及兄,謙亦不得活。

越州有盧冉者,時舉秀才,家貧,未及入京,因之顧頭堰,堰在山陰縣顧頭村,與表兄韓確同居。自幼嗜
,在堰嘗憑吏求魚。韓方寢,夢身為魚在潭,有相忘之樂。見二漁人乘艇張網,不覺入網中,被擲桶中,
覆之以葦。復睹所憑吏就潭商價,吏即擢鰓貫鯁,楚痛殆不可忍。及至舍,歷認妻子婢仆。有頃,置砧
之,苦若脫膚。首落方覺,神癡良久,盧驚問之,具述所夢。遽呼吏訪所市魚處洎漁子形狀,與夢不差。
韓後入釋,住祗園寺。時開元二年,成式書吏沈郅家在越州,與堰相近,目睹其事。
曹州南華縣端相寺,時尉李蘊至寺巡撿,偶見尼房中地方丈余獨高,疑其藏物,掘之數尺,得一瓦瓶,覆
以木。視之,有顱骨、大方隅顴下屬骨兩片,長八寸,開罅徹上,容釵股若合筒瓦,下齊如截,瑩如白牙。
蘊意尼所產,因毀之。

中書舍人崔嘏,弟崔暇,娶李氏,為曹州刺史。令兵馬使國邵南勾當障車,後邵南因睡忽夢崔女在一廳中。
女立於床西,崔暇在床東,執紅箋題詩一首,笑授暇。暇因朗吟之,詩言:“莫以貞留妾,從他理管弦。容
華難久駐,知得幾多年。”夢後才一歲,崔暇妻卒。

李正己本名懷玉,侯希逸之內弟也。侯鎮淄青,署懷玉為兵馬使。尋構飛語,侯怒,囚之,將置於法。懷
玉抱冤無訴,於獄中累石象佛,默期冥報。時近臘日,心慕同儕,嘆咤而睡。覺有人在頭上語曰:“李懷玉,
汝富貴時至。”即驚覺,顧不見人。天尚黑,意甚怪之。復睡,又聽人謂曰:“汝看墻上有青烏子噪,即是
富貴時。”及覺,不復見人。有頃,天曙,忽有青烏數十,如雀飛集墻上。俄聞三軍叫喚逐出,希逸壞練取
懷玉,扶知留後。成式見臺州喬庶說,喬之先官於東平,目擊其事。

河南少尹韋絢,少時,常於夔州江岸見一異蟲。初疑棘針一枝,從者驚曰:“此蟲有靈,不可犯之。或致風
雷。”韋試令踏地驚之,蟲伏地如滅,細視地上若石脈焉。良久,漸起如舊。每刺上有一爪。忽人草疾走如
箭,竟不知是何物。

永寧王相王涯三怪:淅米匠人蘇潤,本是王家炊人,至荊州方知,因問王家咎徵,言宅南有一井,每夜常
沸湧有聲,晝窺之,或見銅(一作叵)廝羅,或見銀熨鬥者,水腐不可飲。又王相內齋有禪床,柘材絲繩,
工極精巧,無故解散,各聚一處,王甚惡之,命焚於竈下。又長子孟博,晨興,見堂地上有凝血數滴,蹤
至大門方絕,孟博遽令鏟去,王相初不知也,未數月及難。

許州有一老僧,自四十已後,每寐熟即喉聲如鼓簧,若成韻節。許州伶人,伺其寢,即譜其聲,按之絲竹,
皆合古奏。僧覺,亦不自知。二十余年如此。

荊有魏溪,好食白魚,日命仆市之,或不獲,輒笞責。一日,仆不得魚,訪之於獵者可漁之處,獵者紿之
曰:“某向打魚,網得一麝,因漁而獲,不亦異乎?”仆依其所售,具事於溪。溪喜曰:“審如是,或有靈
矣。”因置諸榻,日夕薦香火。歷數年不壞,頗有吉兇之驗。溪友人惡溪所為,伺其出,烹而食之,亦無其
靈。

成都坊正張和。蜀郡有豪家子,富擬卓、鄭,蜀之名姝,無不畢致。每按圖求麗,媒盈其門,常恨無可意
者。或言:“坊正張和,大俠也。幽房閨稚,無不知之,盍以誠投乎?”豪家子乃具ぷ金篋錦,夜詣其居,
具告所欲,張欣然許之。異日,謁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廢蘭若。有大像巋然,與豪家子升像之座。
坊正引手捫拂乳,揭之,乳壞成穴如碗,即挺身入穴,因拽豪家子臂,不覺同在穴中。道行十數步,忽睹
高門崇墉,狀如州縣。坊正叩門五六,有九髻婉童啟迎,拜曰:“主人望翁來久矣。”有頃,主人出,紫衣
貝帶,侍者十余,見坊正甚謹。坊正指豪家子曰:“此少君子也,汝可善待之,予有切事須返。”不坐而去,
言已,失坊正所在。豪家子心異之,不敢問。主人延於堂中,珠璣緹繡,羅列滿目。又有瓊杯,陸海備陳。
飲徹,命引進妓數四,支鬟撩鬢,縹若神仙。其舞杯閃球之令,悉新而多思。有金器容數升,雲擎鯨口,
鈿以珠粒。豪家子不識,問之,主人笑曰:“此次皿也,本擬伯雅。”豪家子竟不解。至三更,主人忽顧妓
曰:“無廢歡笑,予暫有所適。”揖客而退,騎從如州牧,列燭而出。豪家子因私於墻隅妓中,年差暮者遽
就,謂曰:“嗟乎,君何以至是?我輩早為所掠,醉其幻術,歸路永絕。君若要歸,第取我教。”授以七尺
白練,戒曰:“可執此,候主人歸,詐祈事設拜,主人必答拜,因以練蒙其頭。”將曙,主人還,豪家子如
其教。主人投地乞命,曰:“死嫗負心,終敗吾事。今不復居此。”乃馳去。所教妓即共豪家子居。二年,
忽思歸,妓亦不留,大設酒樂餞之。飲既闌,妓自持鍤開東墻一穴,亦如佛乳,推豪家子於墻外,乃長安
東墻堵下。遂乞食,方達蜀,其家失已多年,意其異物,道其初始信。貞元初事。

興元城固縣有韋氏女,兩歲能語,自然識字,好讀佛經。至五歲,一縣所有經悉讀遍。至八歲,忽清晨薰
衣靚妝,默存牖下。父母訝移時不出,視之,已蛻衣而失,竟不知何之。荊州處士許卑得於韋氏鄰人張弘
郢。
忠州墊江縣縣吏冉端,開成初,父死。有嚴師者,善山岡,為蔔地,雲合有生氣群聚之物。掘深丈余,遇
蟻城,方數丈,外重雉堞皆具,子城譙櫓工若雕刻。城內分徑街,小垤相次。每垤有蟻數千,憧憧不絕。
徑甚凈滑。樓中有二蟻,一紫色,長寸余,足作金色;一有羽,細腰,稍小,白翅,翅有經脈,疑是雌者。
眾蟻約有數斛。城隅小壞,上以堅土為蓋,故中樓不損。既掘露,蟻大擾,若求救狀。縣吏遽白縣令李玄
之,既睹,勸吏改蔔。嚴師代其蔔驗,為其地吉。縣吏請遷蟻於巖側,狀其所為,仍布石,覆之以板。經
旬,嚴師忽得病若狂,或自批觸,穢詈叫呼,數日不已。玄之素厚嚴師,因為祝禱,療以雄黃丸方愈。

朱道士者,太和八年,常遊廬山,憩於澗石。忽見蟠蛇,如堆繒錦,俄變為巨龜。訪之山叟,雲是玄武。

朱道士又曾遊青城山丈人觀,至龍橋,見巖下有枯骨,背石平坐,按手膝上,狀如鉤鎖,附苔絡蔓,色白
如雪。雲祖父已嘗見,不知年代,其或煉形濯魄之士乎?

武宗之元年,戎州水漲,浮木塞江。刺史趙士宗召水軍接水,約獲百余段。公署卑小,地窄不復用,因並
修開元寺。後月余日,有夷人逢一人如猴,著故青衣,亦不辯何制,雲:“關將軍差來采木,今被此州接去,
不知為計,要須明年卻來取。”夷人說於州人。至二年七月,天欲曙,忽暴水至。州城臨江枕山,每大水猶
去州五十余丈。其時水高百丈,水頭漂二千余人。州基地有陷深十丈處,大石如三間屋者,堆積於州基。
水黑而腥,至晚方落,知州官虞藏及官吏才及船投岸。旬月後,舊州寺方幹,除大石外,更無一物。惟
開元寺玄宗真容閣去本處十余步,卓立沙上,其他鐵石像,無一存者。

成都乞兒嚴七師,幽陋凡賤,塗垢臭穢不可近。言語無度,往往應於未兆。居西市悲田坊,常有帖衙俳兒
幹滿川、白迦、葉、張美、張翺等五人為火。七師遇於途,各與十五文,勤勤若相別為贈之意。後數日,
監軍院宴滿川等為戲,以求衣糧。少師李相怒,各杖十五,遞出界。凡四五年間,人爭施與。每得錢帛,
悉用修觀。語人曰:“寺何足修。”方知折寺之兆也。今失所在。

荊州百姓郝惟諒,性粗率,勇於私鬥。武宗會昌二年,寒食日,與其徒遊於郊外,蹴鞠角力,因醉於番間。
迨宵分方始寤,將歸,歷道左裏余,值一人家,室絕卑,雖張燈而頗昏暗,遂詣乞漿。睹一婦人,姿容慘
悴,服裝羸弊,方向燈紉縫,延郝,以漿授郝。良久,謂郝曰:“知君有膽氣,故敢陳情。妾本秦人,姓張
氏,嫁於府衙健兒李自歡。自歡自太和中戍邊不返,妾遘疾而歿,別無親戚,為鄰裏殯於此處,已逾一紀,
遷葬無因。凡死者肌骨未復於土,魂神不為陰司所籍,離散恍惚,如夢如醉。君或留念幽魂,亦是陰德,
使妾遺骸得歸泉壤,精爽有托,斯願畢矣。”郝謂曰:“某生業素薄,力且不辦,如何?”婦人雲:“某雖為
鬼,不廢女工。自安此,常造雨衣,與胡氏家傭作,凡數歲矣。所聚十三萬,備掩藏固有余也。”郝許諾而
歸。遲明,訪之胡氏,物色皆符,乃具以告。即與偕往殯所,毀瘞視之,散錢培櫬,緡之數如言。胡氏與
郝哀而異之,復率錢與同輩合二十萬,盛其兇儀,瘞於鹿頂原。其夕,見夢於胡、郝。

衡嶽西原近朱陵洞,其處絕險,多大木、猛獸,人到者率迷路,或遇巨蛇,不得進。長慶中,有頭陀悟空,
常裹糧持錫,夜入山林,越兕侵虎,初無所懼。至朱陵原,遊覽累日,捫蘿垂踵,無幽不跡。因是並氐,
憩於巖下,長籲曰:“饑渴如此,不遇主人。”忽見前巖有道士,坐繩床。僧詣之,不動,遂責其無賓主意,
復告以饑困。道士起,指石地曰:“此有米。”乃持石,深數寸,令僧探之,得陳米升余。即著於釜,
承瀑敲火煮飯,勸僧食,一口未盡,辭以未熟。道士笑曰:“君飧止此,可謂薄分。我當畢之。”遂吃硬飯。
又曰:“我為客設戲。”乃處木梟枝,投蓋危石,猿懸鳥,其捷閃目。有頃,又旋繞繩床,劾步漸趨,以至
蓬轉渦急,但睹衣色成規,攸忽失所。僧尋路歸寺,數日不復饑渴矣。

嚴綬鎮太原,市中小兒如水際泅戲。忽見物中流流下,小兒爭接,乃一瓦瓶,重帛幕之。兒就岸破之,有
嬰兒,長尺余,遂走。群兒逐之,頃間足下旋風起,嬰兒已蹈空數尺。近岸,舟子遽以篙擊殺之。發朱色,
目在頂上。

王哲,虔州刺史,在平康裏治第西偏,家人掘地,拾得一石子,朱書其上曰“修此不吉。”家人揩拭,轉分
明,乃呈哲。哲意家人情於畚鍤,自磨朱,深若石脈,哲甚惡之。其年,哲卒。

世有村人供於僧者,祈其密言,僧紿之曰:“驢”。其人遂日夕念之。經數歲,照水,見青毛驢附於背。凡
有疾病魅鬼,其人至其所立愈。後知其詐,咒效亦歇。
秀才田覃雲:太和六年秋,涼州西縣百姓妻產一子,四手四足,一身分兩面,項上發一穗,長至足。時
朝伯峻為縣令。

韋斌雖生於貴門,而性頗厚質,然其地望素高,冠冕特盛。雖門風稍奢,而斌立朝侃侃,容止尊嚴,有大
臣之體。每會朝,未常與同列笑語。舊制,群臣立於殿庭,既而遇雨雪,亦不移步廊下。忽一旦,密雪驟
降,自三事以下,莫不振其簪裾,或更其立位。獨斌意色益恭,俄雪甚至膝。朝既罷,斌於雪中拔身而去,
見之者鹹嘆重焉。斌兄陟,早以文學識度著名於時,善屬文,攻草隸書,出入清顯,踐歷崇貴。自以門地
才華,坐取卿相,而接物簡傲,未常與人款曲。衣服車馬,猶尚奢移。侍兒閹豎,左右常數十人。或隱幾
扌耆頤,竟日懶為一言。其子饌羞,猶為精潔,仍以鳥羽擇米。每食畢,視廚中所委棄,不啻萬錢之直。
若宴於公卿,雖水陸具陳,曾不下箸。每令侍婢主尺牘,往來復章未常自劄,受意而已。詞旨重輕,正合
陟意,而書體遒利,皆有楷法,陟唯署名。嘗自謂所書“陟”字如五朵雲,當時人多仿效,謂之郇公五雲體。
嘗以五彩紙為緘題,其侈縱自奉皆此類也。然家法整肅,其子允,課習經史,日加誨勵,夜分猶使人視之。
若允習讀不輟,旦夕問安,顏色必悅。若稍怠惰,即遽使人止之,令立於堂下,或彌旬不與語。陟雖家僮
數千人,應門賓客,必遣允為之,寒暑未嘗輟也,頗為當時稱之。然陟竟以簡倨恃才,常為持權者所忌。

天寶中,處士崔玄微洛東有宅,耽道,餌術及茯苓三十載。因藥盡,領童仆輩入嵩山采芝,一年方回,宅
中無人,蒿萊滿院。時春季夜間,風清月朗,不睡,獨處一院,家人無故輒不到。三更後,有一青衣雲:
“君在院中也,今欲與一兩女伴,過至上東門表姨處,暫借此歇,可乎?”玄微許之。須臾,乃有十余人,
青衣引入。有綠裳者前曰:“某姓楊氏。”指一人曰:“李氏”。又一人曰:“陶氏。”又指一緋衣小女曰:
“姓石,名阿措。”各有侍女輩。玄微相見畢,乃坐於月下。問行出之由,對曰:“欲到封十八姨。數日雲欲
來相看不得,今夕眾往看之。”坐未定,門外報封家姨來也,坐皆驚喜出迎。楊氏雲:“主人甚賢,只此從
容不惡,諸處亦未勝於此也。”玄微又出見封氏,言詞泠泠,有林下風氣。遂揖入坐,色皆殊絕,滿座芬芳,
馥馥襲人。命酒,各歌以送之,玄微誌其一二焉。有紅裳人與白衣送酒,歌曰:“皎潔玉顏勝白雪,況乃青
年對芳月。沉吟不敢怨春風,自嘆容華暗消歇。”又白衣人送酒,歌曰:“絳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
輕。自恨紅顏留不住,莫怨春風道薄情。”至十八姨持盞,情頗輕佻,翻酒汙阿措衣,阿措作色曰:“諸人
即奉求,余不奉畏也。”拂衣而起。十八姨曰:“小女弄酒。”皆起至門外別,十八姨南去,諸人西入苑中而
別。玄微亦不至異。明夜又來,欲往十八姨處。阿措怒曰:“何用更去封嫗舍,有事只求處士,不知可
乎?”諸女皆曰:“可。”阿措來言曰:“諸女伴皆住苑中,每歲多被惡風所撓,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
昨阿措不能依回,應難取力。處士倘不阻見庇,亦有微報耳。”玄微曰:“某有何力得及諸女?”阿措曰:
“但求處士每歲歲日與作一朱幡,上圖日月五星之文,於苑東立之,則免難矣。今歲已過,但請至此月二十
一日平旦,微有東風,即立之,庶可免也。”玄微許之,乃齊聲謝曰:“不敢忘德。”各拜而去。玄微於月中
隨而送之,逾苑墻乃入苑中,各失所在。乃依其言,至此日立幡。是日東風振地,自洛南折樹飛沙,而苑
中繁花不動。玄微乃悟諸女曰姓楊、姓李及顏色衣服之異,皆眾花之精也。緋衣名阿措,即安石榴也。封
十八姨,乃風神也。後數夜,楊氏輩復至愧謝,各裹桃李花數鬥,勸崔生:“服之,可延年卻老。願長如此
住護衛,某等亦可至長生。”至元和初,玄微猶在,可稱年三十許人。

酉陽雜俎/續集/卷四

小戲中於弈局一枰,各布五子角遲速,名蹙融。予因讀《坐右方》,謂之蹙戎。又嘗覽王充《論衡》之言
秦穆為繆(音謬),及往往見士流遇人促裝必謂之曰“車馬有行色”,直臺、直省者雲“寓直”,實為可笑乃
錄賓語甚誤者,著之於此。

予太和初從事浙西贊皇公幕中,嘗因與曲宴,中夜,公語及國朝詞人優劣,雲:“世人言靈芝無根,醴泉無
源,張曲江著詞也。蓋取虞翻《與弟求婚書》,徒以‘芝草’為‘靈芝’耳。”予後偶得《虞翻集》,果如公
言。開成初,予職在集賢,頗獲所未見書。始覽王充《論衡》,自雲“充細族孤門”,或啁之,答曰:“鳥無
世鳳凰,獸五種麒麟,人無祖聖賢。必當因祖有以效賢號,則甘泉有故源,而嘉禾有舊根也。”
範傳正中丞舉進士,省試《風過竹賦》,甚麗,為詞人所諷。然為從竹之“簫”非蕭艾之“蕭”也。《荀子》
雲:“如風過蕭,忽然已化。”義同“草上之風必偃”,相傳至今已為誤。予讀《淮南子》雲:“夫播棋丸於
地,圓者趣圭,方者止高,各從其所安,夫人又何上下焉。若風之過簫也,忽然感之,可以清濁應矣。”高
誘註雲:“清商濁宮也。”

相傳雲,釋道欽住徑山,有問道者,率爾而對,皆造宗極。劉忠州晏,嘗乞心偈。令執爐而聽,再三稱“諸
惡莫作,眾善奉行”。晏曰:“此三尺童子皆知之。”欽曰:“三尺童子皆知之,百歲老人行不得。”至今以
為名理。予讀梁元帝《雜傳》雲:“晉惠末,洛中沙門耆域,蓋得道者。長安人與域食於長安寺,流沙人與
域食於石人前,數萬裏同日而見。沙門竺法行嘗稽首乞言,域升高坐曰:‘守口攝意,心莫犯戒。’竺語曰:
‘得道者當授所未聽,今有八歲沙彌亦以誦之。’域笑曰:‘八歲而致誦,百歲不能行。’嗟乎!人皆敬得道
者,不知行即是得。”

相傳雲,韓晉公在潤州,夜與從事登萬歲樓。方酣,置杯不說,語左右曰:“汝聽婦人哭乎?當近何
所?”對:“在某街。”詰朝,命吏捕哭者訊之,信宿獄不具。吏懼罪,守於屍側。忽有大青蠅集其首,因發
髻驗之,果婦私於鄰,醉其夫而釘殺之,吏以為神。吏問晉公,晉公雲:“吾察其哭聲疾而不悼,若強而懼
者。”王充《論衡》雲:“鄭子產晨出,聞婦人之哭,拊仆之手而聽。有間,使吏執而問之,即手殺其夫。
異日,其仆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子產曰:‘凡人於其所親愛,知病而憂,臨死而懼,已死而哀。今哭已
死而懼,知其奸也。’”

相傳雲,德宗幸東宮,太子親割羊脾,水澤手,因以餅潔之。太子覺上色動,乃徐卷而食。司空贊皇公著
《次柳氏舊聞》又雲是肅宗。劉饣束《傳記》雲:“太宗使宇文士及割肉,以餅拭手。上屢目之,士及佯不
寤,徐卷而啖。”

相傳雲,張上客藝過十全,有果毅。因重病虛悸,每語腹中輒響,詣上客請治,曰:“此病古方所無。”良
久思曰:“吾得之矣。”乃取《本草》令讀之,凡歷藥名六七不應,因據藥療之,立愈。據劉饣束《傳記》,
有患應病者,問醫官蘇澄。澄言:“無此方。吾所撰《本草》,網羅天下藥可謂周。”令試讀之,其人發聲
輒應,至某藥,再三無聲,過至他藥,復應如初。澄因為藥方,以此藥為主。其病遂差。

今人雲,借書、還書等,為二癡。據杜荊州書告耽雲:“知汝頗欲念學,今因還車致副書,可案錄受之。當
別置一宅中,勿復以借人。古諺雲:‘有書借人為嗤,借人書送還為嗤也。’”

世呼病瘦為崔家疾。據《北史》,北齊李庶無須,時人呼為天閹。博陵崔諶,暹之兄也,嘗調之曰:“何不
以錐刺頤作數十孔,拔左右好須者栽之。”庶曰:“持此還施貴族,藝眉有驗,然後藝須。”崔家時有惡疾,
故庶以此調之。俗呼滹沱河為崔家墓田。

俗好於門上畫虎頭,書“{漸耳}”字,謂陰刀鬼名,可息疫癘也。予讀《漢舊儀》,說儺逐疫鬼,又立桃人、
葦索、滄耳、虎等。“{漸耳}”為合“滄耳”也。

予在秘丘,嘗見同官說,俗說樓羅,因天寶中進士有東西棚,各有聲勢,稍傖者多會於酒樓食畢羅,故有
此語。予讀梁元帝《風人辭》雲:“城頭網雀,樓羅人著。”則知樓羅之言,起已多時。一雲:“城頭網張雀,
樓羅人會著。”

世說曹著輕薄才,長於題目人。常目一達官為熱钅敖上猢猻,其實舊語也。《朝野僉載》雲:“魏光乘好題
目人。姚元之長大行急,謂之趁蛇鸛鵲。侍禦史王旭短而黑醜,謂之煙薰水蛇。楊仲嗣躁率,謂之熱钅敖
上猢猻。”

蜀石筍街,夏中大雨,往往得雜色小珠。俗謂地當海眼,莫知其故。蜀僧惠嶷曰:“前史說蜀少城飾以金璧
珠翠,桓溫惡其大侈,焚之,合在此。今拾得小珠,時有孔者,得非是乎?”予開成初讀《三國典略》,梁
大同中驟雨,殿前有雜色珠。梁武有喜色,虞寄因上《瑞雨頌》。梁武謂其兄荔曰:“此頌清拔,卿之士龍
也。”
俗好劇語者雲,昔有某氏,破產貰酒,少有醒時。其友題其門闔雲:“今日飲酒醉,明日飲酒醉。”鄰人讀
之不解,曰:“今日飲酒醉,是何等語?”於今青衿之子,無不記者,《談藪》雲:“北齊高祖常宴群臣,酒
酣,各令歌。武衛斛律豐樂歌曰:‘朝亦飲酒醉,暮亦飲酒醉。日日飲酒醉,國計無取次。’帝曰:‘豐樂不
諂,是好人也。’”

相傳玄宗嘗令左右提優人黃翻綽入池水中,復出,翻綽曰:“向見屈原笑臣:‘爾遭逢聖明,何爾至此?’”
據《朝野僉載》,散樂高崔嵬善弄癡,大帝令沒首水底,少頃,出而大笑,上問之,雲:“臣見屈原,謂臣
雲:“我遇楚懷無道,汝何事亦來耶?””帝不覺驚起,賜物百段。又《北齊書》,顯祖無道,內外各懷怨毒。
曾有典禦丞李集面諫,比帝甚於桀、紂。帝令縛致水中,沉沒久之,後令引出,謂曰:“我何如桀、紂?”
集曰:“向來彌不及矣。”如此數四,集對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癡漢!方知龍逢、比幹非是俊
物。”遂解放之。蓋事本起於此。

今人每睹棟宇巧麗,必強謂魯般奇工也。至兩都寺中,亦往往托為魯般所造,其不稽古如此。據《朝野僉
載》雲:“魯般者,肅州敦煌人,莫詳年代,巧侔造化。於涼州造浮圖,作木鳶,每擊楔三下,乘之以歸。
無何,其妻有妊,父母詰之,妻具說其故。父後伺得鳶,擊楔十余下乘之,遂至吳會。吳人以為妖,遂殺
之。般又為木鳶乘之,遂獲父屍。怨吳人殺其父,於肅州城南作一木仙人,舉手指東南,吳地大旱三年。
蔔曰般所為也,賫物具千數謝之,般為斷一手,其日吳中大雨。國初,土人尚祈禱其木仙。六國時,公輸
般亦為木鳶以窺宋城。”

俗說沙門杯渡入梁,武帝召之,方弈棋呼殺,閽者誤聽,殺之。浮休子雲:梁有頭師,高行神異,武帝敬
之。常令中使召至,陛奏頭師至,帝方棋,欲殺子一段,應聲曰:“殺。”中使人遽出斬之。帝棋罷,命
師入,中使曰:“向者陛下令殺,已法之矣。師臨死曰:‘我無罪。前生為沙彌,誤鋤殺一蚓,帝時為蚓,
今此報也。’”

予門吏陸暢,江東人,語多差誤,輕薄者多加諸以為劇語。予為兒時,常聽人說陸暢初娶童溪女,每旦,
群婢捧,以銀奩盛藻豆,陸不識,輒沃水服之。其友生問:“君為貴門女婿,幾多樂事?”陸雲:“貴門禮
法甚有苦者,日俾予食辣,殆不可過。”近覽《世說新書》雲:“王敦初尚公主,如廁,見漆箱盛幹棗,
本以塞鼻,王謂廁上下果,食至盡。既還,婢擎金漆盤貯水,琉璃碗進藻豆,因倒著水中,既飲之,群婢
莫不掩口。”

焦贛《易林·乾卦》雲:“道涉多版,胡言迷蹇。澤喑且聾,莫使道通。”據梁元帝《易連山》,每卦引《歸
藏》鬥圖,立成委化。《集林》及焦贛《易林·乾卦》卦辭與贛《易林》卦辭同,蓋相傳誤也。

予別著鄭涉好為查語,每雲:“天公映冢,染豆削棘,不若致余富貴。”至今以為奇語。釋氏《本行經》雲:
“自穿藏阿邏仙言,磨棘畫羽為自然義。”蓋從此出也。

《續齊諧記》雲:”許彥於綏安山行,遇一書生,年二十余,臥路側,雲足痛,求寄鵝籠中。彥戲言許之,
書生便入籠中。籠亦不廣,書生與雙鵝並坐,負之不覺重。至一樹下,書生乃出籠,謂彥曰:‘欲薄設
饌。’彥曰:‘甚善。’乃於口中吐一銅盤,盤中海陸珍羞,方丈盈前。酒數行,謂彥曰:‘向將一婦人相隨,
今欲召之。’彥曰:‘甚善。”遂吐一女子,年十五六,容貌絕倫,接膝而坐。俄書生醉臥,女謂彥曰:‘向
竊一男子同來,欲暫呼,願君勿言。’又吐一男子,年二十余,明恪可愛,與彥敘寒溫,揮觴共飲。書生似
欲覺,女復吐錦行障障書生。久而書生將覺,女又吞男子,獨對彥坐。書生徐起,謂彥曰:‘暫眠遂久留君,
日已晚,當與君別。’還復吞此女子及諸銅盤,悉納口中,留大銅盤與彥,曰:‘無以籍意,與君相憶
也。’”釋氏《譬喻經》雲:“昔梵誌作術,吐出一壺,中有女,與屏處作家室。梵誌少息,女復作術,吐出
一壺,中有男子,復與共臥。梵誌覺,次第互吞之;柱杖而去。”余以吳均嘗覽此事,訝其說,以為至怪也。

相傳天寶中,中嶽道士顧玄績嘗懷金遊市中。歷數年,忽遇一人,強登旗亭,扛壺盡醉。日與之熟,一年
中輸數百金。其人疑有為,拜請所欲。玄績笑曰:“予燒金丹八轉矣,要一人相守,忍一夕不言,則濟吾事。
予察君神靜有膽氣,將煩君一夕之勞。或藥成,相與期於太清也。”其人曰:“死不足酬德,何至是也。”遂
隨入中嶽。上峰險絕,巖中有丹竈盆,乳泉滴瀝,亂松閉景。玄績取幹飯食之,即日上章封罡。及暮,授
其一板雲:“可擊此知更,五更當有人來此,慎勿與言也。”其人曰:“如約。”至五更,忽有數鐵騎呵之曰
避,其人不動。有頃,若王者,儀衛甚盛,問:“汝何不避?”令左右斬之。其人如夢,遂生於大賈家。及
長成,思玄績不言之戒。父母為娶,有三子。忽一日,妻泣:“君竟不言,我何用男女為!”遂次第殺其子。
其人失聲,豁然夢覺,鼎破如震,丹已飛矣。釋玄奘《西域記》雲:“中天婆羅<廣尼>斯國鹿野東有一涸池,
名救命,亦曰烈士。昔有隱者於池側結庵,能令人畜代形,瓦礫為金銀,未能飛騰諸天,遂築壇作法,求
一烈士。曠歲不獲。後遇一人於城中,乃與同遊。至池側,贈以金銀五百,謂曰:‘盡當來取。’如此數返,
烈士屢求效命,隱者曰:‘祈君終夕不言。’烈士曰:‘死盡不憚,豈徒一夕屏息乎!’於是令烈士執刀立於
壇側,隱者按劍念咒。將曉,烈士忽大呼空中火下,隱者疾引此人入池。良久出,語其違約,烈士雲:‘夜
分後忄昏然若夢,見昔事主躬來慰諭,忍不交言,怒而見害,托生南天婆羅門家住胎,備嘗艱苦,每思恩
德,未嘗出聲。及娶生子,喪父母,亦不語。年六十五,妻忽怒,手劍提其子:“若不言,殺爾子。”我自
念已隔一生,年及衰朽,唯止此子,應遽止妻,不覺發此聲耳。’隱者曰:‘此魔所為,吾過矣。’烈士慚忿
而死。”蓋傳此之誤,遂為中嶽道士。

相傳雲,一公初謁華嚴,嚴命坐,頃曰:“爾看吾心在何所?”一公曰:“師馳白馬過寺門矣。”又問之,一
公曰:“危乎!師何為處乎剎末也?”華嚴曰:“聰明果不虛,試復觀我。”一公良久,Г 顙,面洞赤,作禮
曰:“師得無入普賢地乎?”集賢校理鄭符雲:“柳中庸善《易》,嘗詣普寂公。公曰:‘筮吾心所在也。’
柳雲:‘和尚心在前檐第七題。’復問之,在某處。寂曰:‘萬物無逃於數也,吾將逃矣,嘗試測之。’柳久
之瞿然曰:‘至矣。寂然不動,吾無得而知矣。’”又詵禪師本傳雲:“日照三藏詣詵,詵不迎接,直責之曰:
‘僧何為俗入囂湫處?’詵微寅,亦不答。又雲:‘夫立不可過人頭,豈容 В 身鳥外?’詵曰:‘吾前心於
市,後心剎末。三藏果聰明者,且復我。’日照乃彈指數十,曰:‘是境空寂,諸佛從自出也。’”予按《列
子》曰:“有神巫自齊而來,處於鄭,命曰季鹹。列子見之心醉,以告壺丘子。壺丘子曰:‘嘗試與來,以
吾示之。’明日,列子與見壺丘子。壺丘子曰:‘向吾示之以地文,殆見吾杜德機也。’嘗又與來,列子又與
見壺丘子。壺丘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列子明日又與見壺丘子,出曰:‘子之先生不齊,吾無得而相焉。
吾示之以太沖莫朕。’嘗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壺丘子,立未定,失而走。壺丘子曰:‘吾與之虛而猗移,
因以為方靡,因以為流波,故逃也。’”予謂諸說悉互竄是事也。如晉時有人百擲百盧,王衍曰:“後擲似前
擲矣。”蓋取於《列子》均後於前之義,當時人聞以為名言。人之易欺,多如此類也。

相傳江淮間有驛,俗呼露筋。嘗有人醉止其處,一夕,白鳥蛄嘬,血滴筋露而死。據江德藻《聘北道記》
雲:“自邵伯棣三十六裏,至鹿筋。梁先有邏。此處足白鳥,故老雲有鹿過此,一夕為蚊所食,至曉見筋,
因以為名。”

昆明池中有冢,俗號渾子。相傳昔居民有子名渾子者,嘗違父語,若東則西,若水則火。病且死,欲葬於
陵屯處,矯謂曰:“我死,必葬於水中。”及死,渾泣曰:“我今日不可更違父命。”遂葬於此。據盛弘之
《荊州記》雲:“固城臨洱水,洱水之北岸有五女墩。西漢時,有人葬洱,墓將為水所壞。其人有五女,共
創此墩,以防其墓。”又雲:“一女嫁陰縣很子,子家貲萬金,自少及長,不從父言。臨死,意欲葬山上,
恐子不從,乃言必葬我於渚下磧上。很子曰:“我由來不聽父教,今當從此一語。”遂盡散家財,作石冢,
以土繞之,遂成一洲,長數步。元康中,始為水所壞。今余石成半榻許,數百枚,聚在水中。”

今軍中將射鹿,往往射棚上亦畫鹿。李績封君義《聘梁記》曰:“梁主客賀季指馬上立射,嗟美其工。繪曰:
‘養由百中,楚恭以為辱。’季不能對。又有步從射版,版記射的,中者甚多。繪曰:‘那得不射獐?’季曰:
‘上好生行善,散不為獐形。’”自獐而鹿,亦不差也。

今言梟鏡者,往往謂璧間蛛為鏡,見其形規而匾,伏子,必為子所食也。《西漢》:“春祠黃帝,用一梟破
鏡。”以梟食母,故五月五日作梟羹也。破鏡食父,如ァ虎眼。黃帝欲絕其類,故百物皆用之。傅玄賦雲:
“薦祠破鏡,膳用一梟。”

《朝野僉載》雲:“隋末,有昝君謨善射。閉目而射,應口而中,雲誌其目則中目,誌其口則中口。有王靈
智學射於謨,以為曲盡其妙,欲射殺謨,獨擅其美。謨執一短刀,箭來輒截之。唯有一矢,謨張口承之,
遂嚙其鏑。笑曰:‘學射三年,未教汝嚙鏃法。’”《列子》雲:“甘蠅,古之善射者。弟子名飛衛,巧過於
師。紀昌又學射於飛衛,以蒸(一作徵)角之弧,朔蓬之竿,射貫虱心。既盡飛衛之術,計天下敵己者一
人而已,乃謀殺飛衛。相遇於野,二人交射,矢鋒相觸,墜地而塵不揚。飛衛之矢先窮,紀遣一矢,既發,
飛衛以棘刺之端、搏之而無差焉。於是二子泣而投弓,請為父子。刻臂以誓,不得告術於人。”《孟子》曰: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唯羿為愈己,於是殺羿。”

予未虧齒時,嘗聞親故說,張芬中丞在韋南康臯幕中,有一客於宴席上,以籌碗中綠豆擊蠅,十不失一,
一坐驚笑。芬曰:“無費吾豆。”遂指起蠅,拈其後腳,略無脫者。又能拳上倒碗(一作枕,非),走十間
地不落。《朝野僉載》雲:“偽周滕州錄事參軍袁思中,平之子,能於刀子鋒杪倒箸揮蠅起,拈其後腳,百
不失一。”

士林間多呼殿榱桷護雀網為罘ぜ,其淺誤也如此。《禮記》曰:“疏屏,天子之廟飾。”鄭註雲:“屏謂之樹,
今罘ぜ也。列之為雲氣蟲獸,如今之闕。”張揖《廣雅》曰:“復思謂之屏。”劉熙《釋名》曰:“罘ぜ在門
外。罘,復也。臣將入請事,此復重思。”《西漢》:“文帝七年,未央宮東闕罘ぜ災。罘ぜ在外,諸侯之
象。後果七國舉兵。”又:“王莽性好時日小數,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ぜ,曰:‘使民無復思漢也。’”
魚豢《魏略》曰:“黃初三年,築諸門闕外罘ぜ。”予自筮仕己來,凡見縉紳數十人,皆謬言梟鏡、罘ぜ事。

世說蓐泥為窠,聲多稍小者謂之漢燕。陶勝力註《本草》雲:“紫胸、輕小者是越燕。胸斑黑、聲大者是胡
燕,其作巢喜長。越巢不入藥用。”越於漢,亦小差耳。

予數見還往說,天後時,有獻三足烏,左右或言一足偽耳。天後笑曰:“但史冊書之,安用察其真偽乎?”
《唐書》雲:“天授元年,有進三足烏,天後以為周室嘉瑞。睿宗雲:‘烏前足偽。’天後不悅。須臾,一足
墜地。”

世說挽歌起於田橫,為橫死,從者不敢大哭,為歌以寄哀也。摯虞《初禮(一曰“新禮”)議》:“挽歌出於
漢武帝,役人勞苦,哥聲哀切,遂以送終,非古制也。”工部郎中嚴厚本雲:“挽歌其來久矣。據《左氏
傳》,公會吳子伐齊,將戰,公孫夏命其徒歌《虞殯》,示必死也。”予近讀《莊子》曰:“紼謳於所生,
必於斥苦。”司馬彪註雲:“紼,讀曰拂,引柩索。謳,挽歌。斥,疏緩。苦,急促。言引紼謳者,為人用
力也。”

舊言藏鉤起於鉤弋,蓋依辛氏《三秦記》雲:“漢武鉤弋夫人手拳,時人效之,目為藏鉤也。”《列子》雲:
“瓦摳者巧,鉤摳者憚,黃金摳者昏。”殷敬順敬訓曰:“摳與摳同。眾人分曹,手藏物,探取之。又令藏鉤
剩一人則來往於兩朋,謂之餓鴟。”《風土記》曰:“藏鉤之戲,分二曹,以校勝負,若人耦則敵對,若奇
則使一人為遊附,或屬上曹,或屬下曹,名為飛鳥。”又今為此戲,必於正月。據《風土記》,在臘祭後也。
庾闡《藏鉤賦序》雲:“予以臘後,命中外以行鉤為戲矣。”

世說雲彈棋起自魏室,妝奩戲也。《典論》雲:“予於他戲弄之事,少所喜,唯彈棋略盡其巧。京師有馬合
鄉侯、東方世安、張公子,恨不與數子對。”不起於魏室明矣。今彈棋用棋二十四,以色別貴賤,棋絕後一
豆。《座右方》雲:“白黑各六棋,依六博棋形(一雲“依大棋形”)。頗似枕狀。又魏戲法,先立一棋於局
中,鬥余者,思白黑圍繞之,十八籌成都。”

《梁職儀》曰:“八座尚書以紫紗裹手版,垂白絲於首如筆。”《通誌》曰:“今錄仆射、尚書手版,以紫皮
裹之,名曰笏。梁中世已來,唯八座尚書執笏者,白筆綴頭,以紫紗囊之,其余公卿但執手版。今人相傳
雲,陳希烈不便稅笏,騎馬以帛裹,令左右執之。李右座見雲:‘便為將來故事,甚失之矣。’”

今人謂醜為貌寢,誤矣。《魏誌》曰:“劉表以王粲貌侵,體通說,不甚重之”。一雲“貌寢,體通說,甚重
之,”註雲:“侵,貌不足也。”

予太和末,因弟生日,觀雜戲。有市人小說呼“扁鵲”作“褊鵲”,字上聲,予令座客任道升字正之。市人言,
二十年前,嘗於上都齋會設此,有一秀才甚賞某呼“扁”字與“褊”同聲,雲世人皆誤。予意其飾非,大笑之。
近讀甄立言《本草音義》引曹憲雲:“扁,布典反。今步典,非也。案扁鵲姓秦,字越人。扁縣郡屬渤
海。”
今六博齒采妓乘,乘字去聲呼,無齒曰乘。據《博塞經》雲:“無齒為繩,三齒為雜繩。今樗蒲塞行十一
字。”據《晉書》,劉毅與宋祖、諸葛長民等東府聚戲,並合大擲,判應至數百萬,余人並黑犢已還,毅後
擲得雉。

今閣門有宮人垂帛引百寮,或雲自則天,或言因後魏。據《開元禮疏》曰:“晉康獻褚後臨朝不坐,則宮人
傳百寮拜。有虜中使者見之,歸國遂行此禮。時禮樂盡在江南,北方舉動法之。周、隋相沿,國家承之不
改。”

侍中,西漢秩甚卑,若今千牛官。舉中者,皆禁中。言中嚴,謂天子已被冕服,不敢斥,故言中也。今侍
中品秩與漢殊絕,猶奏中嚴外辦,非也。

《禮》:婚禮必用昏,以其陽往而陰來也。今行禮於曉;祭,質明行事,今俗祭先又用昏,謬之大者矣。
夫宮中祭邪魅及葬窳則用昏。又,今士大夫家昏禮露施帳,謂之入帳。新婦乘鞍,悉北朝余風也。《聘北
道記》雲:“北方婚禮必用青布幔為屋,謂之青廬。於此交拜,迎新婦。夫家百余人挾車俱呼曰:‘新婦
子。’催出來。其聲不絕,登車乃止。今之催妝是也。以竹杖打婿為戲,乃有大委頓者。”江德藻記此為異,
明南朝無此禮也。至於奠雁曰鵝,稅纓曰合髻,見燭舉樂,鋪母巹童,其禮太紊,雜求諸野。

今之士大夫喪妻,往往杖竹甚長,謂之過頭杖。據《禮》,父在,適子妻喪,不杖。眾子則杖。據《禮》,
彼以父服我,我以母服報之。杖同削杖也。

酉陽雜俎/續集/卷五

武宗癸亥三年夏,予與張君希復善繼、同官秘書鄭君符夢復,連職仙署。會暇日,遊大興善寺。因問《兩
京新記》及《遊目記》,多所遺略,乃約一旬尋兩街寺,以街東興善為首,二記所不具則別錄之。遊及慈
恩,初知官將並寺,僧眾草草,乃泛問一二上人及記塔下畫跡,遊於此遂絕。後三年,予職於京洛。及刺
安成,至大中七年歸京。在外六甲子,所留書籍,扌前壞居半。於故簡中睹與二亡友遊寺,瀝血淚交,當
時造適樂事,邈不可追。復方刊整,才足續穿蠹,然十亡五六矣。次成兩卷,傳諸釋子。東牟人段成式,
字柯古。

靖善坊大興善寺,寺取“大興”兩字、坊名一字為名。《新記》雲:“優填像,總章,初為火所燒。”據梁時
西域優填在荊州,言隋自臺城移來此寺,非也。今又有ヤ檀像,開目,其工頗拙,尤差謬矣。不空三藏塔
前多老松,歲旱,則官伐其枝為龍骨以祈雨。蓋三藏役龍,意其樹必有靈也。行香院堂後壁上,元和中,
畫人梁洽畫雙松,稍脫俗格。曼殊堂工塑極精妙,外壁有泥金幀,不空自西域賫來者。塔有隋朝舍利塔,
下有《記》雲:“爰在宮中,興居之所,舍利感應,前後非一。時仁壽元年十二月八日。”ヤ檀像堂中有
《時非時經》,界朱寫之,盛以漆龕。僧雲隋朝舊物。寺後先有曲池,不空臨終時,忽時涸竭。至惟寬禪
師止住,因潦通泉,白蓮藻自生。今復成陸矣。東廊之南素和尚院,庭有青桐四株,素之手植。元和中,
卿相多遊此院。桐至夏有汗,汙人衣如果脂,不可浣。昭國東門鄭相,嘗與丞郎數人避暑,惡其汗,謂素
曰:“弟子為和尚伐此樹,各植一松也。”及暮,素戲祝樹曰:“我種汝二十余年,汝以汗為人所惡。來歲若
復有汗,我必薪之。”自是無汗。寶歷末,予見說已十五余年無汗矣。素公不出院,轉《法華經》三萬七千
部。夜嘗有貉子聽經,齋時鳥鵲就掌取食。長慶初,庭前牡丹一朵合歡。有僧玄幽題此院詩,警句曰:“三
萬蓮經三十春,半生不踏院門塵。”今有梵僧╂陳如難陀,以粉畫壇,性狷急我慢,未甚通中華經。左顧蛤
像,舊傳雲,隋帝嗜蛤,所食必兼蛤味,數逾數千萬矣。忽有一蛤,椎擊如舊,帝異之。置諸幾上,一夜
有光。及明,肉自脫,中有一佛、二菩薩像。帝悲悔,誓不食蛤。非陳宣帝。於闐玉像,高一尺七寸,闊
寸余,一佛、四菩薩、一飛仙,一段玉成,截肪無玷,膩彩若滴。天王閣,長慶中造。本在春明門內,與
南內連墻。其形大,為天下之最。太和二年,敕移就此寺。拆時,腹中得布五百端,漆數十桶。今部落鬼
神形像隳壞,唯天王不損。

辭。二十字連句:乘晴入精舍,語默想東林。盡是忘機侶,誰驚息影禽(善繼)。有松堪系馬,遇缽更投
針。記得湯師句,高禪助朗吟(柯古)。一雨微塵盡,支郎許數過。方同嗅檐蔔,不用算多羅(夢復)。
蛤像二十字連句。雖因雀變化,不逐月虧盈。縱有天中匠,神工詎可成(柯古)。相好全如梵,端倪祗為
隋。寧同蚌頑惡,但與鷸相持(善繼)。聖柱連句,上有鐵索跡。天心助興善,聖跡此開陽。(柯古)載
想雷輪重,ㄌ疑電索長。(善繼)上沖扶くぐ,不動束銀鐺(柯古)。饑鳥未曾啄,乖龍寧敢藏(善繼)。

語。各徵象事須切,不得引俗書。一寶之數,無鉤不可(鼎上人)。唯猊可伏,非駝所堪(柯古)。坑中
無底,跡中無勝(文上人)。與馬同渡,負猿而行(善繼)。色青力劣,名香幾重(夢復)。尾既出牖,
身可取興(約上人)。六牙生花,七支拄地(柯古)。形如珂雪,力絕羈瑣(善繼)。園開脅上,河出鼻
中(柯古)。一醉難調,六對曾勝(日高上人)。

長樂坊安國寺。紅樓,睿宗在藩時舞榭。東禪院,亦曰水塔院,院門北西廊五壁,吳道玄弟子釋思道畫釋
梵八部,不施彩色,尚有典刑。禪師法空影堂,世號吉州空者,久養一騾,將終,鳴走而死。有弟子允嵩
患風,常於空室埋一柱瑣之,僧難輒愈。佛殿,開元初玄宗拆寢室施之。當陽彌勒像,法空自光明寺移來。
未建都時,此像在村蘭若中,往往放光,因號光明寺。寺在懷遠坊,後為延火所燒,唯像獨存。法空初移
像時,索大如虎口,數十牛曳之,索斷不動。法空執爐,依法作禮九拜,涕泣發誓,像身忽暴暴有聲,
迸分竟地為數十段。不終日,移至寺焉。利涉塑堂,元和中,取其處為聖容院,遷像廡下。上忽夢一僧,
形容奇偉,訴曰:“暴露數日,豈聖君意耶?”及明,駕幸驗問,如夢。即令移就堂中,側施帷帳安之。

光明寺中,鬼子母及文惠太子塑像,舉止態度如生。工名李岫。山庭院,古木崇阜,幽若山谷,當時輦土
營之。上座公院,有穗柏一株,衢柯偃覆,下坐十余人。

辭。紅樓連句,隱侯體:重疊碎晴空,余霞更助紅。蟾蹤近鵲,鳥道接相風(善繼)。苔靜金輪路,雲輕
白日宮(元和中帝幸此處)。壁詩傳謝客,(詞人陳至題此院詩雲:“藻非尚寒龍跡在,紅樓初啟日光
通。”)門榜占休公(廣宣上人住此院,有詩名,號為《紅樓集》。柯古)。穗柏連句:一院暑難侵,莓苔
可影深。標枝爭息鳥,余吹正開衿(柯古)。宿雨香添色,殘陽石在陰。乘閑動詩思,助靜入禪心(善
繼)。題公院(一言至七言,每人占兩題):靜,虛。熱際,安居。(夢復)龕燈斂,印香除。東林賓
客,西澗圖書。檐外垂青豆,經中發白蕖。縱辯宗因袞袞,忘言理事如如(柯古竟)。泉臺定將入流否,
鄰笛足疑清梵余。(柯古新續)語徵釋門中僻事(須對):麋字、莎燈、華綿、象薦、(升上人)集仿地、
效殿林(柯古夜續,不竟)。

常樂坊趙景公寺,隋開皇三年置。本曰弘善寺,十八年改焉。南中三門裏東壁上,吳道玄白畫地獄變,筆
力勁怒,變狀陰怪,睹之不覺毛戴。吳畫中得意處。三階院西廊下,範長壽畫西方變及十六對事,寶池尤
妙絕,諦視之,覺水入浮壁。院門上白畫樹石,頗似閻立德。予攜立德行天祠粉本驗之,無異。西中三門
裏門南,吳生畫龍及刷天王須,筆跡如鐵。有執爐天女,竊眸欲語。華嚴院中,钅石盧舍立像,高六尺,
古樣精巧。塔下有舍利三鬥四升。移塔之時,僧守行建道場,出舍利俾士庶觀之。唄贊未畢,滿地現舍利,
士女不敢踐之,悉出寺外。守公乃造小泥塔及木塔近十萬枚葬之,今尚有數萬存焉。寺有小銀像六百余軀,
金佛一軀長數尺,大銀像高六尺余,古樣精巧。又有[B15Q]七寶字《多心經》小屏風,盛以寶函,上有雜
色珠及白珠,駢亂目。祿山亂,宮人藏於此寺。屏風十五牒,三十行經後雲:“發心主司馬恒存,願成主
上柱國索伏寶息、上柱國真德為法界眾生造。”黃金牒經,善繼疑外國物。

辭。吳畫連句:慘淡十堵內,吳生縱狂跡。風雲將逼人,鬼神如脫壁(柯古)。其中龍最怪,張甲方汗栗。
黑夜時,安知不霹靂(善繼)。此際忽仙子,獵獵衣舄奕。妙瞬乍疑生,參差奪人魄(夢復)。往往乘猛
虎,沖梁聳奇石(一作特)。蒼峭束高泉,角睞警欹側(柯古)。冥獄不可視,毛戴腋流液。茍能水成剎,
那更沉火宅(善繼)。

語。各錄禪師佳語:蘭若和尚雲:“家家門有長安道。”(柯古)荊州些些和尚雲:“自看工夫多少。”(善
繼)無名和尚雲:“最後一大息須分明。”(夢復)

題約公院四言:印火熒熒,燈續焰青(善繼)。七俱互咒,四阿含經(柯古)。各錄佳語,聊事素屏
(夢復)。丈室安居,延賓不扃(升上人)。

大同坊靈華寺,大歷初,僧儼講經,天雨華,至地咫尺而滅。夜有光燭室,敕改為靈華。儼即康藏之師也,
康本住靖恭裏氈曲,忽睹光如輪,眾人皆見,遂尋光至儼講經所滅。佛殿西廊,立高僧一十六身,天寶初
自南內移來,畫跡拙俗。觀音堂,在寺西北隅。建中末,百姓屈儼,患瘡且死,夢一菩薩摩其瘡曰:“我住
靈華寺。”儼驚覺汗流,數日而愈。因詣寺尋撿,至聖畫堂見菩薩一如其睹。傾城百姓瞻禮,儼遂立社建堂
移之。聖畫堂中,構大枋為壁,設色煥縟。本邵武宗畫,不知何以稱聖。據《西域記》,菩提樹東有精舍,
昔婆羅門兄弟欲圖如來,初成佛像,曠歲無人應召。忽有一人,自言善畫如來妙相,但要香泥及一燈照室,
可閉戶六月。終怪之,余四日未滿,前開戶,已無人矣。唯右膊上工未畢。蓋好事僧侈此說也。堂中有於
钅石石立像,甚古。《遊目記》所說刺柏,太和中伐為殿材。

辭。偶連句。共入夕陽寺,因窺甘露門(升上人)。清香惹苔蘚,忍草雜蘭蓀(夢復)。捷偈飛箱答,新
詩倚杖論(柯古)。壞幡標古剎,聖畫煥崇垣(善繼)。豈慕穿籠鳥,難防在牖猿(柯古)。一音唯一性,
三語更三番(善繼)

道政坊寶應寺。韓,藍田人,少時常為貰酒家送酒。王右丞兄弟未遇,每一貰酒漫遊。常徵債於王家。戲
畫地為人馬,右丞精思丹青,奇其意趣,乃歲與錢二萬,令學畫十余年。今寺中釋梵天女,悉齊公妓小小
等寫真也。寺有韓畫下生幀彌勒,衣紫袈裟,右邊仰面菩薩及二獅子,猶入神。有王家舊鐵石及齊公所喪
一歲子,漆之如羅羅,每盆供日,出之寺中。彌勒殿,齊公寢堂也。東廊北面,楊岫之畫鬼神。齊公嫌其
筆跡不工,故止一堵。

辭。僧房連句:古畫思匡嶺,上方疑傅巖。蝶閑移忍草,蟬曉揭高杉(柯古)。香字消芝印,金經發ぇ函。
井通松底脈,書拆洞中緘(善繼)。哭小小寫真連句:如生小小真,猶自未棲塵(夢復)。プ袂將離壁,
斜柯欲近人(柯古)。昔時知出眾,情寵占橫陳(善繼)。不遣遊張巷,豈教窺宋鄰(夢復)。庾樓吹笛
裂,弘閣賞歌新(柯古)。蟬怯折腰步,蛾驚半額顰(善繼)。圖形誰有術,買笑詎辭貧(柯古)。復隴
迷村徑,重泉隔漢津(夢復)。同心知作羽,比目定為鱗(善繼)。殘月巫山夕,余霞洛浦晨(柯古)。

安邑坊玄(一作玄)法寺,初居人張頻宅也。嘗供養一僧,僧以念《法華經》為業。積十余年,張門人譖
僧通其侍婢,因以他事殺之。僧死後,闔宅常聞經聲不絕。張尋知其冤,慚悔不及。因舍宅為寺,鑄金銅
像十萬軀金,石龕中皆滿,猶有數萬軀。東廊南觀音院,盧奢那堂內槽北面壁畫維摩變,屏風上相傳有虞
世南書。其日,善繼令徹障登榻讀之,有世南獻之白,方知不謬矣。西北角院內有懷素書,顏魯公序,張
渭侍郎、錢起郎中贊。曼殊院東廊,大歷中,畫人陳子昂畫廷下象馬人物,一時之妙也。及檐前額上有相
觀法,法似韓混同。西廊壁有劉整畫雙松,亦不循常轍。

徵內典中禽事,須切對:鷲頭作嶺,雞足名山(夢復)。孔雀為經,鸚鵡語偈(善繼)。共命是化,入數
論貪(柯古)。未解出籠,豈能獻果(升上人)。 居其上,雁墜於前(柯古)。巢頂既安,入影不怖。
字中疑鶴,朱裏認鵝(柯古)。徵獸中事,須切對:金翅鳥王,銀角犢子(柯古)。地名鹿苑,塔號雀離
(善繼)。啐啄同時,忄龍忄戾調伏(升上人)。徵馬事:加諸楚毒(升上人)、乾陟(善繼)、馬寶
(夢復)、馱經(柯古)、愛馬(升上人)、紺馬(善繼)、麥約食粳(柯古)、鐵馬(升上人)、先陀
和(柯古)、勝步(升上人)、遊入正路(柯古)。

平康坊菩提寺:佛殿東西障日及諸柱上圖畫,是東廊舊跡,鄭法士畫。開元中,因屋壞,移入大佛殿內槽
北壁。食堂前東壁風上,吳道玄畫《智度論》色偈變,偈是吳自題,筆跡遒勁,如磔鬼神毛。次堵畫禮
骨仙人,天衣飛揚,滿壁風動。佛殿內槽後壁面,吳道玄畫《消災經》事,樹石古險。元和中,上欲令移
之,慮其摧壞,乃下詔擇畫手寫進。佛殿內槽東壁維摩變,舍利弗角而轉睞。元和未,俗講僧文淑裝之,
筆跡盡矣。故興元鄭公尚書題北壁僧院詩曰:“但慮彩色汙,無虞臂胛肥。”置寺碑陰,雕飾奇巧,相傳鄭
法士所起樣也。初,會覺上人以施利起宅十余畝。工畢,釀酒百石,列瓶甕於兩廡下,引吳道玄觀之。因
謂曰:“檀越為我畫,以是賞之。”吳生嗜酒,且利其多,欣然而許。予以蹤跡似不及景公寺畫。中三門內
東門塑神,善繼雲是吳生弟子王耐兒之工也。其側一鬼有靈,往往百姓戲犯之者得病,口目如之。寺之制
度,鐘樓在東,唯此寺緣李右座林甫宅在東,故建鐘樓於西。寺內有郭令玳瑁鞭及郭令王夫人七寶帳。寺
主元竟,多識釋門故事,雲李右座每至生日,常轉請此寺僧就宅設齋。有僧乙嘗嘆佛,施鞍一具,賣之,
材直七萬。又僧廣有聲名,口經數年,次當嘆佛,因極祝右座功德,冀獲厚親。齋畢,簾下出彩篚,香羅
帕籍一物,如朽釘,長數寸。僧歸,失望慚惋數日。且意大臣不容欺己,遂攜至西市,示於商胡。商胡見
之,驚曰:“上人安得此物?必貨此,不違價。”僧試求百千,胡人大笑曰:“未也。”更極意言之,加至五
百千,胡人曰:“此直一千萬。”遂與之。僧訪其名,曰:“此寶骨也。”又寺先有僧,不言姓名,常負束槁
坐臥於寺兩廊下,不肯住院。經數年,寺綱維或勸其住房,曰:“爾壓我耶?”其夕,遂以束槁焚身。至明,
唯灰燼耳。無血之臭,眾方知異人,遂塑灰為像。今在佛殿上,世號束草師。
辭。書事連句:悉為無事者,任被俗流憎(夢復)。客異幹時客,僧非出院僧(柯古)。遠聞疏牖磬,曉
辯密龕燈(善繼)。步觸珠幡響,吟窺缽水澄(夢復)。句饒方外趣,遊愜社中朋(柯古)。靜裏已馴鴿,
齋中亦好鷹(善繼)。金塗筆是,彩溜紙非繒(升上人)。錫杖已克鍛,田衣從壞塍(柯古)。占床慚
一脅,卷箔賴長肱(善繼)。佛日初開照,魔天破幾層(柯古)。咒中陳秘計,論處正先登(善繼)。勇
帶綻(綻,疑作磁)針石,危防丘井藤(升上人)。

酉陽雜俎/續集/卷六
宣陽坊奉慈寺,開元中,虢國夫人宅。安祿山偽署百官,以田乾真為京兆尹,取此宅為府,後為郭曖駙馬
宅。今上即位之初,太皇太後為升平公主追福,奏置奉慈寺,賜錢二十萬,繡幀三車,抽左街十寺僧四十
人居之。今有僧惟則,以七寶木摹阿育王舍利塔,自明州負來。寺成後二年,司農少卿楊敬之小女,年十
三,以六韻詩題此寺,自稱關西孔子二十七代孫,字德鄰。警句雲:“日月金輪動,ヤ檀碧樹秋。塔分鴻雁
翅,鐘掛鳳皇樓。”事因見,敕賜衣。

征釋門衣事,語須對:如象鼻,投牛(一雲羊)耳(柯古)。五納,三衣(善繼)。慚愧,鬥藪(升上
人)。壞衣,嚴身(約上人)。畜長十日,應作三誌(入上人),雜身四寸,掩手兩指(柯古)。瑣形,
刀殘(善繼)。其形如稻,其色如蓮(升上人)。赤麻白豆,若青若黑(柯古)。

光宅坊光宅寺,本官蒲萄園中禪師影堂,師號惠中,肅宗上元二年征至京師,初居此寺。征詔雲:“杖錫而
來,京師非遠。齋心已久,副朕虛懷。”建中中,有僧竭造曼殊堂,將版基於水際,慮傷生命,乃建三月道
場,祝一足至多足、無足令他去。及掘地至泉,不遇蟲蟻。又以復素過水,有蟲投一井水中,號護生井,
至今涸。又鑄銅蟾為息煙燈,天下傳之。今曼殊院嘗轉經,每賜香。寶臺甚顯,登之,四極眼界。其上層
窗下尉遲畫,下層窗下吳道玄畫,皆非其得意也。丞相韋處厚,自居內廷至相位,每歸輒至此塔焚香瞻禮。
普賢堂,本天後梳洗堂,葡萄垂實,則幸此堂。今堂中尉遲畫頗有奇處,四壁畫像及脫皮白骨,匠意極險。
又變形三魔女,身若出壁。又佛圓光,均彩相錯亂目。成講東壁佛座前錦如斷古標。又左右梵僧及諸蕃往
奇,然不及西壁,西壁逼之 ВВ 然。

辭。中禪師影堂連句:名下固無虛,敖曹貌嚴毅。洞達見空王,圓融入佛地(善繼)。一言當要害,忽忽
醒諸醉。不動須彌山,(一雲“不動如須彌。”)多方辯無匱(夢復)。坦率對萬乘,偈答無所避。爾如毗
沙門,外形如脫履(柯古)。但以理為量,不語怪力事。木石摧貢高,慈悲引貪恚(升上人)。當時乏支
許,何人契深致。隨宜詎說三,直下開不二(柯古)。

翊善坊保壽寺,本高力士宅。天寶九載,舍為寺。初,鑄鐘成,力士設齋慶之,舉朝畢至,一擊百千,有
規其意,連擊二十杵。經藏閣規構危巧,二塔火珠受十余斛。河陽從事李涿,性好奇古,與僧智增善,嘗
俱至此寺,觀庫中舊物。忽於破甕中得物如被,幅裂汙坌,觸而塵起。涿徐視之,乃畫也。因以州縣圖三
及縑三十獲之,令家人裝治,大十余幅。訪於常侍柳公權,方知張萱所畫《石橋圖》也。玄宗賜高,因留
寺中,後為鬻畫人宗牧言於左軍,尋有小使領軍卒數十人至宅,宣敕取之,即日進入。先帝好古,見之大
悅,命張於雲韶院。寺有先天菩薩幀,本起成都妙積寺。開元初,有尼魏八師者,常念大悲咒。雙流縣百
姓劉乙,名意兒,年十一,自欲事魏尼,尼遣之不去。常於奧室立禪,嘗白魏雲:“先天菩薩見身此地。”
遂篩灰於庭,一夕有巨跡數尺,輪理成就。因謁畫工,隨意設色,悉不如意。有僧楊法成,自言能畫,意
兒常合掌仰祝,然後指授之。以近十稔,工方畢。後塑先天菩薩凡二百四十二首,首如塔勢,分臂如意蔓。
其榜子有一百四十二日鳥樹,一鳳四翅,水肚樹,所題深怪,不可詳悉。畫樣凡十五卷。柳七師者,崔寧
之甥,分三卷,往上都流行。時魏奉古為長史,進之。後因四月八日,賜高力士。今成都者,是其次本。

辭。先天幀贊連句:觀音化身,厥形孔怪。留淫厲,眾魔膜拜(善繼)。指蒡鴻紛,榜列區界。其
事明張,何不可解(柯古)。閻河德川,大士先天。眾像參羅,敦敦田田(夢復)。百億花發,百千燈燃。
膠如絡繹,浩汗連綿(善繼)。焰摩界戚(一作滅),洛迦苦霽。正念歸依,眾眚如彗(柯古)。戾滓可
汰,癡膜可脫。稽首如空,容若睇(善繼)。闡提墨尿,睹而面之。寸念不生,未遇乎而(柯古)。
事徵:高力士呼二兄(柯古),呼阿翁(善繼)呼將軍(夢復),呼火老(柯古),五輪(善繼)。初施
戟(夢復),常臥鹿床(柯古),長六尺五寸(善繼),陪葬泰陵(夢復)。詠薺(柯古),齒成印(善
繼),上國下國(夢復),夢鞭(柯古),呂氏生髭(善繼)。

宣陽坊靜域寺,本太穆皇後宅。寺僧雲:“三階院門外,是神堯皇帝射孔雀處。禪院門內外,《遊目記》雲
王昭隱畫。門西裏面和修吉龍王,有靈。門內之西,火目藥叉及北方天王,甚奇猛。門東裏面賢門也,野
叉部落。鬼首上蟠蛇,汗煙可懼。東廊,樹石險怪,高僧亦怪。西廊,萬壽菩薩。院門裏面南壁,皇甫軫
畫鬼神及雕形,勢若脫。軫與吳道玄同時,吳以其藝逼己,募人殺之。萬菩薩堂內有寶塔,以小金銅塔數
百飾之。大歷中,將作劉監有子,合手出胎,七歲念《法華經》。及卒,焚之,得舍利數十粒,分藏於金
銅塔中。善繼雲合是劉銘(一作)。佛殿東廊有古佛堂,其地本雍村。堂中像設悉是石作。相傳雲隋恭帝
終此堂(雍村,一作維村)。三門外畫,亦皇甫軫跡也。金剛舊有靈,天寶初,駙馬獨孤明宅與寺相近,
獨孤有婢名懷香,稚齒俊俏,常悅西鄰一士人,因宵期於寺門,有巨蛇束之俱卒。佛殿內西座蕃神,甚古
質。貞元已前,西蕃兩度盟,皆載此神立於壇而誓。”相傳當時頗有靈。

辭。三階院連句:密密助堂堂,隋人歌桑。雙弧摧孔雀,一矢損貪狼(柯古)。百步望雲立,九規看月
張。獲蛟徒破浪,中乙漫如墻(善繼)。還似貫金鼓,更疑穿石梁。因添挽河力,為滅射天狂(柯古)。
絕藝卻南牧,英聲來鬼方。麗龜何足敵,殪豕未為長(善繼)。龍臂勝猿臂,星芒起箭芒。虛誇絕高鳥,
垂拱議明堂(柯古)。

崇義坊招福寺,本曰正覺,國初毀之,以其地立第賜諸王,睿宗在藩居之,乾封二年,移長寧公主錦堂於
此,重建此寺。寺內舊有池,下永樂東街數方土填之。今地底下樹根多露。長安二年,內出等身金銅像一
鋪,並九部樂。南北兩門額,上與岐、薛二王親送至寺,彩乘象輿,羽衛四合,街中余香,數日不歇。景
龍二年,又賜真容坐像,詔寺中別建聖容院,是玄宗在春宮真容也。先天二年,敕出內庫錢二千萬,巧匠
一千人,重修之。睿宗聖容院,門外鬼神數壁,自內移來,畫跡甚異。鬼所執野雞,似覺毛起。庫院鬼子
母,貞元中李真畫,往往得長史規矩,把鏡者猶工。寺西南隅僧伽像,從來有靈,至今百姓上幡糸散不絕。
先寺奴朝來者,常續明塗地,數十年不懈。李某為尹時,有賊引朝來,吏將收捕。奴不勝其冤,乃上鐘樓
遙啟僧伽而碎身焉。恍惚間,見異僧以如意擊曰:“無苦,自將治也。”奴覺。奴跳下數尺地,一毛不損。
囚聞之,悔懊自服,奴竟無事。

辭。贈諸上人連句:翻了西天偈,燒余梵宇香。燃眉愁俗客,支頰背殘陽(柯古)。洲號唯思沃,山名祗
記匡。辯中摧世智,定裏破魔強(善繼)。許禪心徹,湯休詩思長。朗吟疏磬斷,久語貫珠妨(柯古)。
乘興書芭葉,閑來入豆房。漫題存古壁,怪畫匝長廊。

事征釋門古今迷字:爭田書貞字(善繼),焉兜知伯叔(柯古),解夢羊負魚(夢復),問入曰下人(善
繼),塔上書師子(柯古)。征前代關釋門佳譜:何充誌大宇宙(善繼),此子疲於津梁(柯古),生天
在丈人後(夢復),二何佞於佛(善繼),問年答“小如來五歲”(柯古)答四聲雲“天寶寺剎”(夢復),
菩薩顰眉所以慈悲六道(善繼),周妻何肉(柯古)。

招國坊崇濟寺,寺內有天後織成蛟(蛟,《誌》作紋),龍被襖子及繡衣六事。東廊從南第二院,有宣律
師制袈裟堂。曼殊堂有松數株,甚奇。

辭。宣律和尚袈裟絕句:“共覆三衣中夜寒,披時不鎮尼師壇。無因蓋得龍宮地,畦裏塵飛業相殘。”(善
繼)和前雲:“南山披時寒夜中,一角不動毗嵐風。何人見此生慚愧,斷續猶應護得龍。”(柯古)奇松二
十字:“杉桂何相疏,榆柳方迥屑。無人擅談柄,一枝不敢折。”(柯古)“半庭苔蘚深,吹余鳴佛禽。至於
摧折枝,凡草猶避陰。”(善繼)“僻徑根從露,閑房枝任侵。一株風正好,來助碧雲吟。”(夢復)“時時
掃窗聲,重露滴寒砌。風一枝遒,閑窺別生勢。”(升上人)“偃蓋入樓妨,盤根侵井窄。高僧獨惆悵,為
與澄嵐隔。”(柯古)

永安坊永壽寺,三門東,吳道子畫,似不得意。佛殿名會仙,本是內中梳洗殿。貞元中,有證智禪師往往
著靈驗,或時在張櫝蘭若中治田,及夜歸寺,若在金山界,相去七百裏。

辭。閑中好:“閑中好,盡日松為侶。此趣人不知,輕風度僧語。”(夢復)“閑中好,塵務不縈心。坐對當
窗木,看移三面陰。”(柯古)“閑中好,幽磬度聲遲。卷上論題肇,畫中僧姓支。”(善繼)
崇仁(一作聖)坊資聖寺,凈土院門外,相傳吳生一夕秉燭醉畫。就中戟手,視之惡駭。院門裏,盧楞伽
畫。盧常學吳勢,吳亦授以手訣。乃畫總持三門寺,方半,吳大賞之,謂人曰:“楞伽不得心訣,用思太苦,
其能久乎?”畫畢而卒。中門窗間,吳道子畫,高僧韋述贊,李嚴書。中三門外,兩面上層,不知何人畫,
人物頗類閻令。寺西廊非隅,楊坦畫,近塔天女,明睇將瞬。團塔院北堂有鐵觀音,高三丈余。觀音院兩
廊四十二賢聖,韓幹畫,元中書載贊。。東廊北頭散馬,不意見者,如將嘶蹀。聖僧中龍樹、商冉阝、和
修,絕妙。團塔上菩薩,李異(一作真)畫。四面花鳥,邊鸞畫。當藥上菩薩頂,茂葵尤佳。塔中藏千部
《法華經》。

辭。諸畫連句,柏梁體:吳生畫勇矛戟攢(柯古),出奇變勢千萬端(一作“出奇騁變勢萬端。”善繼)。
蒼蒼鬼怪層壁寬(夢復),睹之忽忽毛發寒(柯古)。棱伽之力所<疒多>瘢(一作“所痹”。柯古),李真
周優劣難(夢復)。活禽生卉推邊鸞(柯古)。花房嫩彩猶未幹(善繼)。韓幹變態如激湍(夢復),
惜哉壁畫勢未殫(柯古),後人新畫何汗漫(善繼)。

楚國寺,寺內有楚哀王等身金銅像,哀王繡襖半袖猶在。長慶中,賜織成雙鳳夾黃襖子,鎮在寺。中門內
有放生池。太和中,賜白氈黃胯衫。寺墻西,朱 Г 宅。

事徵:地獄等活(約上人),八抹洛伽(義上人),波咤(升上人),壞從獄不生(柯古),鉛河(約上
人),劍林(義上人),烊銅(升上人)。諸上人以予該悉內典,請予獨征:無中陰,五無間,黑繩赤樹,
火厚二百肘,風吹二千年,陸陀羅炭,缽頭摩赫護量五十由旬,舌長三車賒,銅鷲鐵蟻,阿鼻十一義,九
千缽頭摩如一裟訶麻,百年除一盡(並柯古)。

慈恩寺,寺本凈覺故伽監,因而營建焉。凡十余院,總一千八百九十七間,敕度三百僧。初,三藏自西域
回,詔太常卿江夏王道宗設九部樂,迎經像入寺,彩車凡千余輛。上禦安福門觀之。太宗常賜三藏衲,約
直百余金,其工無針糸延之跡。初,三藏翻《因明》,譯經僧棲玄,以論示尚藥奉禦呂才,才遂張之廣衢,
指其長短,著《破義圖》。其序雲:“豈謂象系之表,猶開八正之門;形器之先,更弘二知之教。”立難四
十余條,詔才就寺對論。三藏謂才雲:“檀越平生未見《太玄》,詔問須臾即解。由來不窺象戲,試造旬日
即成。以此有限之心,逢事即欲穿鑿。”因重申所難,一一收攝,柝毫藏耳,袞袞不窮,凡數千言。才屈不
能領,辭屈禮拜。塔西面畫濕耳師子,仰摹蟠龍,尉遲畫。及花子缽、曼殊,皆一時絕妙。寺中柿樹、白
牡丹是法力上人手植。上人時常執爐循諸屋壁,有變相處輒獻虔祝,年無虛月。又殿庭大莎羅樹,大歷中,
安西所進。其木椿賜此寺四橛,橛皆灼固。其木大德行逢自種之,一株不活。

酉陽雜俎/續集/卷七
貞元十七年,先君自荊入蜀,應韋南康辟命。洎韋之暮年,為賊辟讒構,遂攝尉靈池縣。韋尋薨,賊辟知
留後。先君舊與辟不合,聞之,連夜離縣。至城東門,辟尋有帖,不令諸縣官離縣。其夕陰風,及返,出
郭二裏,見火兩炬夾道,百步為導。初意縣吏迎候,且怪其不前,高下遠近不差,欲及縣郭方滅,及問縣
吏,尚未知府帖也。時先君念《金剛經》已五六年,數無虛日,信乎至誠必感,有感必應,向之導火,乃
經所著跡也。後辟逆節漸露,詔以袁公滋為節度使。成式再從叔少從軍,知左營事,懼及禍,與監軍定計,
以蠟丸帛書通謀於袁。事旋發,悉為魚肉。賊謂先君知其謀。於一時先君念經夜久,不覺困寐,門戶悉閉。
忽覺,聞開戶而入,言“不畏”者再三。若物投案,暴然有聲。驚起之際,言猶在耳,顧視左右,吏仆皆睡。
俾燭樺四索,初無所見,向之關扃已開辟矣。先君受持此經十余萬遍,徵應事孔著。成式近觀晉、宋已來,
時人鹹著傳記彰明其事。又先命受持講解有唐已來《金剛經靈驗記》三卷,成式當奉先命受持講解。太和
二年,於楊州僧棲簡處聽《平消禦註》一遍。六年,於荊州僧靖奢處聽《大雲疏》一遍。開成元年,於上
都懷楚法師處聽《青龍疏》一遍。復日念書寫,猶希傳照罔極,盡形流通。摭拾遺逸,以備闕佛事,號
《金剛經鳩異》。

張鎰相公先君齊丘,酷信釋氏。每旦更新衣,執經於像前,念《金剛經》十五遍,積數十年不懈。永泰初,
為朔方節度使。衙內有小將負罪,懼事露,乃扇動軍人數百,定謀反叛。齊丘因衙退,於小廳閑行,忽有
兵數十,露刃走入。齊丘左右唯奴仆,遽奔宅門。過小廳數步,回顧又無人,疑是鬼物。將及門,其妻女
奴婢復叫呼出門,雲有兩甲士,身出廳屋上。時衙隊軍健聞變,持兵亂入。至小廳前,見十余人仡然庭中,
垂手張口,投兵於地,眾遂擒縛。五六人喑不能言,余者具首雲:“欲上廳,忽見二甲士,長數丈,嗔目叱
之,初如中惡。”齊丘聞之,因斷酒肉。張鳳翔即予門吏盧邁親姨夫,邁語予雲。

劉逸淮在汴,時韓弘為右廂虞候,王某為左廂虞候,與弘相善。或謂二人取軍情,將不利於劉。劉大怒,
俱召詰之。弘即劉之甥,因控地碎首大言,劉意稍解。王某年老,股戰不能自辯,劉叱令拉坐杖三十。時
新造赤棒,頭徑數寸,固以筋漆,拉之不仆,數五六當死矣。韓意其必死,及昏造其家,怪無哭聲,又謂
其懼不敢哭。訪其門卒,即雲大使無恙。弘素與熟,遂至臥內問之。王雲:“我讀《金剛經》四十年矣,今
方得力。”言初被坐時,見巨手如簸箕翕然遮背。因袒示韓,都無撻痕。韓舊不好釋氏,由此始與僧往來。
日自寫十紙,乃積計數百軸矣。後在中書,盛暑,有諫官因事謁見,韓方洽汗寫經,怪問之,韓乃具道王
某事。予職在集仙,常侍柳公為予說。

梁崇義在襄州,未阻兵時,有小將孫鹹暴卒,信宿卻蘇。夢至一處,如王者所居,儀衛甚嚴,有吏引與一
僧對事。僧法號懷秀,亡已經年。在生極犯戒,及入冥,無善可錄,乃紿雲:“我常囑孫鹹寫《法華
經》。”故鹹被追對。鹹初不省,僧故執之,經時不決。忽見沙門曰:“地藏尊者語雲:‘弟子若招承,亦自
獲。’”鹹乃依言,因得無事。又說對勘時,見一戎王,衛者數百,自外來。冥王降階,齊級升殿。坐未久,
乃大風卷去。又見一人被拷覆罪福,此人常持《金剛經》,又好食肉,左邊有經數千軸,右邊積肉成山,
以肉多,將入重論。俄經堆中有火一星,飛向肉山,頃刻銷盡,此人遂履空而去。鹹問地藏:“向來外國王,
風吹何處?”地藏雲:“彼王當入無間,向來風即業風也。”因引鹹看地獄。及門,煙焰扇赫,聲若風雷,懼
不敢視。臨回,鑊湯跳沫,滴落左股,痛入心髓。地藏乃令一吏送歸,不許漏泄冥事。及回如夢,妻兒環
泣已一日矣。遂破家寫經,因請出家。夢中所滴處成瘡,終身不差。

貞元中,荊州天崇寺僧智燈常持《金剛經》。遇疾死,弟子啟手足猶熱,不即入木。經七日卻活,雲初見
冥中若王者,以念經故,合掌降階。因問訊,言更容上人十年在世,勉出生死。又問人間眾僧中後食薏苡
仁及藥,食此大違本教。燈報雲:“律中有開遮條,如何?”雲:“此後人加之,非佛意也。”今荊州僧眾中
後無飲藥者。

公安潺陵村百姓王從貴妹,未嫁,常持《金剛經》。貞元中,忽暴疾卒。埋已三日,其家復墓,聞冢中呻
吟,遂發視之,果有氣,輿歸。數日,能言,雲:“初至冥間,冥吏以持經功德放還。”王從貴能治木,常
於公安靈化寺起造,其寺禪師曙中常見從貴說。

韋南康鎮蜀,時有左營伍伯,於西山行營與同火卒學念《金剛經》。性頑,初一日才得題目,其夜堡外拾
薪,為蕃騎縛去,行百余裏乃止。天未明,遂踣之於地,以發系撅,覆以駝毯(一作)寢其上。此人惟念
經題,忽見金一鋌放光,止於前。試舉首動身,所縛悉脫,遂潛起逐金鋌走。計行未得十余裏,遲明,不
覺已至家。家在府東市,妻兒初疑其鬼,具陳來由。到家五六日,行營將方申其逃。初,韋不信,以逃日
與至家日不差,始免之。

元和初,漢州孔目典陳昭,因患見一人,著黃衣,至床前雲:“趙判官喚爾。”昭問所因,雲:“至自冥間,
劉辟與竇懸對事,要君為證。”昭即留坐。逡巡又有一人,手持一物如球胞,前吏怪其遲,答之曰:“緣此,
候屠行開。”因笑謂昭曰:“君勿懼,取生人氣須得豬胞。君可面東側臥。”昭依其言,不覺已隨二吏行。路
甚平,可十余裏,至一城,大如府城,甲士守門焉。及入,見一人怒容可駭,即趙判官也。語雲:“劉辟收
東川,竇懸捕牛四十七頭送梓州,稱準辟判殺,辟又雲先無牒。君為孔目典,合知是實。”未及對,隔壁聞
竇懸呼陳昭好在,及問兄弟妻子存亡。昭即欲參見,冥吏雲:“竇使君形容極惡,不欲相見。”昭乃具說:
“殺牛實奉劉尚書委曲,非牒也。紙是麻面,見在漢州某司房架。”即令吏領昭至漢州取之,門館扃鎖,乃
於節竅中出入。委曲至,辟乃無言。趙語昭:“爾自有一過,知否?竇懸所殺牛,爾取一牛頭。”昭未及對,
趙曰:“此不同人間,不可抵假。”須臾,見一卒挈牛頭而至,昭即恐懼求救。趙令撿格,合決一百,考五
十日。因謂昭曰:“爾有何功德?”昭即自陳設若幹人齋,畫某像。趙雲:“此來生緣爾。”昭又言:“曾於
表兄家轉《金剛經》。”趙曰:“可合掌請。”昭依言。有頃,見黃襆箱經自天而下,住昭前。昭取視,即表
兄所借本也,有燒處尚在。又令合掌,其經即滅。趙曰:“此足以免。”便放回,復令昭往一司曰生祿,撿
其修短。吏報雲:“昭本名釗,是金榜刀,至某年改為昭,更得十八年。”昭聞惆悵,趙笑曰:“十八年大得
作樂事,何不悅乎?”乃令吏送昭。至半道,見一馬當路,吏雲:“此爾本屬,可乘此。”即騎乃活,死已一
日半矣。
荊州法性寺僧惟恭,三十余年念《金剛經》,日五十遍。不拘僧儀,好酒,多是非,為眾僧所惡。後遇疾
且死。同寺有僧靈巋,其跡類惟恭,為一寺二害。因他故出,去寺一裏,逢五六人,年少甚都,衣服鮮潔,
各執樂器如龜茲部,問靈巋:“惟恭上人何在?”靈巋即語其處,疑其寺中有供也。及晚回入寺,聞鐘聲,
惟恭已死,因說向來所見。其日合寺聞絲竹聲,竟無樂人入寺。當時名僧雲:“惟恭蓋承經之力,生不動國,
亦以其跡勉靈巋也。”靈巋感悟,折節緇門。

董進朝,元和中入軍。初在軍時,宿直城東樓上。一夕,月明,忽見四人著黃,從東來,聚立城下,說己
姓名,狀若追捕。因相語曰:“董進朝常持《金剛經》,以一分功德祝庇冥司,我輩久蒙其惠,如何殺之?
須枉命相代。若此人他去,我等無所賴矣。”其—人雲:“董進朝對門有一人,同姓同年,壽限相埒,可以代
矣。”因忽不見,進朝驚異之。及明,已聞對門復魂聲。問其故,死者父母雲:“子昨宵暴卒。”進朝感泣說
之,因為殯葬,供養其父母焉。後出家,法號慧通,住興元唐安寺。

元和中,嚴司空綬在江陵,時涔陽鎮將王沔,常持《金剛經》。因使歸州勘事,回至咤灘,船破,五人同
溺。沔初入水,若有人授竹一竿,隨波出沒,至下牢鎮著岸不死。視手中物,乃授持《金剛經》也。咤灘
至下牢,三百余裏。

長慶初,荊州公安僧會宗,姓蔡,常中蠱,得病骨立,乃發願念《金剛經》以待盡。至五十遍,晝夢有人
令開口,喉中引出發十余莖。夜又夢吐大寅,長一肘余,因此遂愈。荊山僧行堅見其事。

江陵開元寺般若院僧法正,日持《金剛經》三七遍。長慶初,得病卒。至冥司,見若王者問:“師生平作何
功德?”答曰:“常念《金剛經》。”乃揖上殿,令登繡坐念經七遍。侍衛悉合掌階下,拷掠論對皆停息而聽。
念畢,後遣一吏引還。王下階送,雲:“上人更得三十年在人間,勿廢讀誦。”因隨吏行數十裏,至一大坑,
吏因臨坑,自後推之,若隕空焉。死已七日,唯面不冷。法正今尚在,年八十余。荊州僧常靖親見其事。

石首縣有沙彌道蔭,常持念《金剛經》。寶歷初(一雲“長慶”),因他出夜歸,中路忽遇虎吼擲而前。沙
彌知不免,乃閉目而坐,但默念經,心期救護。虎遂伏草守之。及曙,村人來往,虎乃去。視其蹲處,涎
流於地。

元和三年,賊李同捷阻兵滄景,帝命劉統齊德軍討之。初圍德州城,城堅不拔。翌日,又攻之,自卯至未,
十傷八九,竟不能拔。時有齊州衙內八將官健兒王忠,博野人,常念《金剛經》,積二十余年,日數不闕。
其日,忠上飛梯,將及堞,身中箭如猬,為木擊落。同火卒曳出羊馬城外,置之水濠裏岸,以暮夜命
抽軍,其時城下矢落如雨,同火人忽忙,忘取忠屍。忠既死,夢至荒野,遇大河,欲渡無因,仰天大哭。
忽聞人語聲,忠見一人長丈余,疑其神人,因求指營路。其人雲:“爾莫怕,我令爾得渡此河。”忠拜之,
頭低未舉,神人把腰擲之空中,久方著地,忽如夢覺,聞賊城上交二更。初不記過水,亦不知瘡,擡手捫
面,血塗眉睫,方知傷損。乃舉身強行百余步,卻倒。復見向人持刀叱曰:“起!起!”忠驚懼,遂走一裏
余。坐歇,方聞本軍喝號聲,遂及本營。訪同火卒,方知身死在水濠裏,即夢中所過河也。忠見在齊德軍。

何軫,鬻販為業。妻劉氏,少斷酒肉,常持《金剛經》。先焚香像前,願年止四十五,臨終心不亂,先知
死日。至太和四年冬,四十五矣,悉舍資裝供僧。欲入歲假,遍別親故。何軫以為病魅,不信。至歲除日,
請僧受八關,沐浴易衣,獨處一室,趺坐高聲念經。及辯色,悄然,兒女排室入看之,已卒,頂熱灼手。
軫以僧禮葬,塔在荊州北郭。

蜀左營卒王殷,常讀《金剛經》,不茹葷飲酒。為賞設庫子,前後為人誤累,合死者數四,皆非意得免。
至太和四年,郭釗司空鎮蜀,郭性嚴急,小不如意皆死。王殷因呈錦纈,郭嫌其惡弱,令袒背將斃之。郭
有番狗,隨郭臥起,非使宅人逢之輒噬,忽吠數聲,立抱王殷背,驅逐不去。郭異之,怒遂解。

郭司空離蜀之年,有百姓趙安常念《金剛經》,因行野外,見衣一袱遺墓側。安以無主,遂持還。至家,
言於妻子。鄰人即告官趙盜物,捕送縣。賊曹怒其不承認,以大關挾脛,折三段。後令杖脊,杖下輒折。
吏意其有他術,問之,唯念《金剛經》。及申郭,郭亦異之,判放。及歸,其妻雲:“某日聞君經函中震裂
數聲,懼不敢發。”安乃馳視之,帶斷軸折,紙盡破裂。安今見在。
太和五年,漢州什邡縣百姓王翰,常在市日逐小利,忽暴卒。經三日卻活,雲冥中有十六人同被追,十五
人散配他處,翰獨至一司,見一青衫少年,稱是己侄,為冥官廳子,遂引見推典。又雲是己兄,貌皆不相
類。其兄語雲:“有冤牛一頭,訴爾燒畬枉燒殺之。爾又曾賣竹與殺狗人作箜篌,殺狗兩頭,狗亦訴爾。爾
今名未系死籍,猶可以免,為作何功德?”翰欲為設齋及寫《法華經》、《金光明經》,皆曰不可,乃請曰
持《金剛經》日七遍與之,其兄喜曰:“足矣。”及活,遂舍業出家。今在什邡縣。

太和七年冬,給事中李公石為太原行軍司馬。孔目官高涉,因宿使院,至<鼓冬>々鼓起時詣鄰房,忽遇一
人,長六尺餘,呼曰:“行軍喚爾。”涉遂行。行稍遲,其人自後拓之,不覺向北。約行數十裏,至野外,
漸入一谷底。後上一山,至頂四望,邑屋盡眼下。至一曹司,所追者呼雲:“追高涉到。”其中人多衣朱綠,
當案者似崔行信郎中。判雲:“付司對。”復引出,至一處,數百人露坐,與豬羊雜處。領至一人前,乃涉
妹婿杜則也。逆謂涉曰:“君初得書手時,作新人局,遣某買羊四口,記得否?今被相債,備嘗苦毒。”涉
遽雲:“爾時只使市肉,非羊也。”則遂無言,因見羊人立嚙則。逡巡,被領他去,倏忽又見一處,露架方
梁,梁上釘大鐵環,有數百人皆持刀,以繩系人頭,牽入環中刳剔之。涉懼,走出,但念《金剛經》。倏
忽逢舊相識楊演,雲:“李尚書時杖殺賊李英道,為劫賊事,已於諸處受生三十年。今卻訴前事,君常記得
無?”涉辭以年幼不省。又遇舊典段怡,先與涉為義兄弟,逢涉雲:“先念《金剛經》,莫廢忘否?向來所
見,未是極苦處。勉樹善業,今得還,乃經之力。”因送至家如夢,死已經宿。向所拓處,數日青腫。

永泰初,豐州烽子暮出,為黨項縛入西蕃易馬。蕃將令穴肩骨,貫以皮索,以馬數百蹄配之。經半歲,馬
息一倍,蕃將賞以羊革數百。因轉近牙帳,贊普子愛其了事,遂令執纛左右,有剩肉余酪與之。又居半年,
因與酪肉,悲泣不食。贊普問之,雲:“有老母頻夜夢見。”贊普頗仁,聞之悵然,夜召帳中,語雲:“蕃法
嚴,無放還例。我與爾馬有力者兩匹,於某道縱爾歸,無言我也。”烽子得馬極騁,俱乏死,遂晝潛夜走。
數日後,為刺傷足,倒磧中。忽有風吹物過其前,因攬之裹足。有頃,不復痛,試起步走如故。經信宿,
方及豐州界。歸家,母尚存,悲喜曰:“自失爾,我唯念《金剛經》,寢食不廢,以祈見爾,今果其誓。”
因取經拜之。縫斷,亡數幅,不知其由。子因道磧中傷足事,母令解足視之,所裹瘡物乃數幅經也,其瘡
亦愈。

大歷中,太原偷馬賊誣一王孝廉同情,拷掠旬日,苦極強首,推吏疑其冤,未即具獄。其人惟念《金剛
經》,其聲哀切,晝夜不息。忽一日,有竹兩節墜獄中,轉至於前。他囚爭取之,獄卒意藏刃,破視,內
有字兩行雲:“法尚應舍,何況非法。”書跡甚工。賊首悲悔,具承以匿嫌誣之。

酉陽雜俎/續集/卷八
北海有木兔,類<焦頁>留。

鼠食鹽則身輕。

烏賊魚骨如通草,可以刻為戲物。

章舉每月三八則多。

蝦姑狀若蜈蚣,管蝦。

南海有水族,前左腳長,前右腳短,口在脅傍背上。常以左腳捉物,置於右腳,右腳中有齒嚼之,方內於
口。大三尺余。其聲術術,南人呼為海術。

獵者不殺豺,以財為同聲。又南方惡豺向人作聲。

衛公幼時,常於明州見一水族,有兩足,觜似雞,身如魚。

衛公年十一,過瞿塘,波中睹一物,狀如嬰兒,有翼,翼如鸚鵡。公知其怪,即時不言。晚風大起,方說。
句容赤沙湖,食朱砂鯉,帶微紅,味極美。

負朱魚亦絕美,每鱗一點朱。

向北有濮固羊,大而美。

丙穴魚,食乳水,食之甚溫。

蜃身一半已下鱗盡逆。

太和七年,河陰忽有蠅蔽天如蝗,止三日,河陽界經旬方散。有李,時為尉,向予三從兄說。

南中毒瑁,斑點盡模糊,唯振州毒瑁如舶上者。嘗見衛公先白書,上作此毒冒字。

衛公言鵝警鬼,壓火,孔雀辟惡。

洪州有牛尾貍,肉甚美。

威遠軍子將臧平者,好鬥雞。高於常雞數寸,無敢敵者。威遠監軍與物十匹強買之,因寒食乃進。十宅諸
王皆好鬥雞,此雞凡敵十數,猶擅場怙氣。穆宗大悅,因賜威遠監軍帛百匹。主雞者想其距,奏曰:“此
雞實有弟,長趾善鳴,前歲賣之河北軍將,獲錢二百萬。”

韋絢雲:“巴州兔作貍班。”

凡鷙鳥,雄小雌大,庶鳥皆雄大雌小。

予同院宇文獻雲:“吉州有異蟲,長三寸余,六足,見蚓必嚙為兩段,才斷各化為異蟲,相似無別。”

又有赤腰蜂,養子於蜘蛛腹下。

侯夷魚,肝與子俱毒。食此魚必食艾,艾能已其毒。江淮人食此魚,必和艾。

夔州刺史李貽孫雲:“嘗見水枝化為蚓。”

道書以鯉魚多為龍,故不欲食,非緣反藥。庶子張文規又曰:“醫方中畏食鯉魚,謂若魚中豬肉也。”

衛公畫得峽中異蝶,翅闊四寸余,深褐色,每翅上有二金眼。

公又說:“道書中言獐鹿無魂,故可食。”

予幼時,嘗見說郎巾,謂狼之筋也。武宗四年,官市郎巾。予夜會客,悉不知郎巾何物,亦有疑是狼筋者。
坐老僧泰賢雲:“涇帥段宅在昭國坊,嘗失銀器十余事。貧道時為沙彌,每隨師出入段公宅,段因令貧道
以錢一千詣西市賈胡求郎巾。出至修竹南街金吾鋪,偶問官健朱秀,秀答曰:‘甚易得,但人不識耳。’遂
於古培摘出三枚,如巨蟲,兩頭光,帶黃色。得,即令集奴婢環庭炙之。蟲忄栗蠕動,有一女奴臉唇動,
詰之,果竊器而欲逃者。”

象管,環王國野象成群,一牡管牝三十余。牝牙才二尺,叠供牡者水草,臥則環守。牝象死,共挖地埋之,
號吼移時方散。又國人養馴,可令代樵。

熊膽,春在首,夏在腹,秋在左足,冬在右足。

南安蠻江蛇,至五六月,有巨蛇泛江岸,首如張帽,萬萬蛇隨之入越王城。
野牛,高丈余,其頭似鹿,其角丫戾,長一丈,白毛,尾似鹿,出西域。

潛牛,勾漏縣大江中有潛牛,形似水牛。每上岸鬥,角軟還入江水,角堅復出。

貓,目睛暮圓,及午豎斂如糸延。其鼻端常冷,唯夏至一日暖。其毛不容蚤,虱黑者暗中逆循其毛,即若
火星。俗言貓洗面過耳則客至。楚州謝陽出貓,有褐花者。靈武有紅叱撥及青驄色者。貓一名蒙貴,一名
烏員。平陵城,古譚國也,城中有一貓,常帶金鎖,有錢飛若蛺蝶,士人往往見之。

鼠,舊說鼠王其溺精一滴成鼠。一說鼠母頭腳似鼠,尾蒼口銳,大如水中者,性畏狗,溺一滴成一鼠。時
鼠災多起於鼠母,鼠母所至處,動成萬萬鼠。其肉極美。凡鼠食死人目睛,則為鼠王。俗雲鼠嚙上服有喜,
凡嚙衣欲得有蓋,無蓋兇。

千歲燕,齊魯之間謂燕為乙,作巢避戊巳。《玄中記》雲:“千歲之燕,戶北向。”《述異要》雲:“五百歲
燕,生胡髯。”

鷓鴣飛數逐月,如正月一飛而止於窠中,不復起矣。十二月十二起,最難采,南人設網取之。

鵲窠,鵲構窠取在樹杪枝,不取墮地者,又纏枝受卵。端午日午時,焚其窠灸病堵,疾立愈。

勾足鴝鵒,交時以足相勾,促鳴鼓翼如鬥狀,往往墮地。俗取其勾足為媚藥。

壁鏡,一日江楓亭會,眾說單方,成式記治壁鏡用白礬。重訪許君,用桑柴灰汁,三度沸,取汁白礬為膏,
塗瘡口即差,兼治蛇毒。自商、鄧、襄州多壁鏡,毒人必死。坐客或雲巳年不宜殺蛇。

大蠍,安邑縣北門縣人雲:“有一蠍如琵琶大,每出來,不毒人,人猶是恐。其靈積年矣。”

紅蝙蝠,劉君雲:“南中紅蕉花時,有紅蝙蝠集花中,南人呼為紅蝙蝠。”

青蚨,似蟬而狀稍大,其味辛可食。每生子,必依草葉,大如蠶子。人將子歸,其母亦飛來。不以近。遠,
其母必知處。然後各致小錢於巾,埋東行陰墻下。三日開之,即以母血塗之如前。每市物,先用子即子歸
母,用母者即母歸子,如此輪還,不知休息。若買金銀珍寶,即錢不還。青蚨,一名魚伯。

寄居之蟲,如螺而有腳,形似蜘蛛,本無殼,入空螺殼中載以行。觸之縮足,如螺閉戶也。火炙之,乃出
走,始知其寄居也。

蜾羸,今謂之翳翁也。其為物純雄無雌,不交不產。取桑蟲之子祝之,則皆化為己子。蜂亦如此耳。

鯽魚,東南海中有祖州,鯽魚出焉,長八尺,食之宜暑而避風。此魚狀,即與江河小鯽魚相類耳。潯陽有
青林湖,鯽魚大者二尺余,小者滿尺,食之肥美,亦可止寒熱也。

黃工魚,色黃無鱗,頭尖,身似大槲葉。口在頷下,眼後有耳,竅通於腦。尾長一尺,末三刺甚毒(
工音烘)。

螃會,傍海大魚,脊上有石十二時,一名籬頭溺,一名螃會。其溺甚毒。

鄲縣侯生者,於漚麻池側得單魚,大可尺圍,烹而食之,發白復黑,齒落更生,自此輕健。

劍魚,海魚千歲為劍魚。一名琵琶魚,形似琵琶而喜鳴,因以為名。虎魚,老則為蛟。江中小魚化為蝗而
食五谷者,百歲為鼠。

金驢,晉僧朗住金榆山,及卒,所乘驢上山失之。時有人見者,乃金驢矣。樵者往往聽其鳴響。土人言:
“金驢一鳴,天下太平。”
聖龜,福州貞元末,有村人賣一籠龜,其數十三,販藥人徐仲以五鍰獲之。村人雲:“此聖龜,不可殺。”
徐置庭中,一龜藉龜而行,八龜為導,悉大六寸。徐遂放於乾元寺後林中,一夕而失。

運糧驢,西域厭達國有寺戶,以數頭驢運糧上山,無人驅逐,自能往返。寅發午至,不差晷刻。

鄧州蔔者,有書生住鄧州,嘗遊郡南,數月不返。其家詣蔔者占之,蔔者視卦曰:“甚異,吾未能了。可重
祝。”祝畢,拂龜改灼,復曰:“君所蔔行人,兆中如病非病,如死非死,逾年自至矣。”果半年書生歸,雲:
“遊某山深洞,入值物蟄如中疾,四支不能動,昏昏若半醉。見一物自明入穴中,卻返。良久,又至,直附
身引頸臨口鼻,細視之,乃巨龜也。十息頃方去。”書生酌其時日,其家蔔吉時焉。

五時雞,影鵝池北有鳴琴苑,伺夜雞鳴,隨鼓節而鳴,從夜至曉,一更為一聲,五更為五聲,亦曰五時雞。

鷓鴣似雌雉,飛但南不向北。楊孚《交州異物誌》雲:“鳥像雌雉,名鷓鴣。其誌懷南,不向北徂。”

猬見虎,則跳入虎耳。

鷂子兩翅各有復翎,左名撩風,右名掠草。帶兩翎出獵,必多獲。

世俗相傳雲,鴟不飲泉及井水,惟遇雨濡翮,方得水飲。

開元二十一年,富平縣產一角神羊,肉角當頂,白毛上捧。議者以為獬豸。

獬豸見鬥不直者觸之,窮奇見鬥不直者煦之,均是獸也,其好惡不同。故君子以獬チ為冠,小人以窮奇為
名。

鼠膽在肝,活取則有。

酉陽雜俎/續集/卷九
衛公平泉莊有黃辛夷、紫丁香。

都勝花,紫色,兩重心。數葉卷上如蘆朵,蕊黃葉細。

那提槿花,紫色,兩重葉。外重葉卷心,心中抽莖,高寸余。葉端分五瓣如帶,瓣中紫蕊。莖上黃葉。

月桂,葉如桂,花淺黃色,四瓣,青蕊。花盛發,如柿葉帶棱。出蔣山。

溪蓀,如高粱姜。生水中。出茆山。

山茶,似海石榴。出桂州。蜀地亦有。

貞桐,枝端抽赤黃條,條復旁對,分三層。花大如落蘇花,作黃色,一莖上有五六十朵。

俱那衛,葉如竹,三莖一層。莖端分條如貞桐。花小,類木槲。出桂州。

瘴川花,差類海榴,五朵簇生。葉狹長重沓,承於花底。色中第一,蜀色不能及。出黎州按轡嶺。

木蓮花,葉似辛夷,花類蓮花,色相傍。出忠州鳴玉溪,邛州亦有。

牡桂,葉大如苦竹葉,葉中一脈如筆跡。花帶葉三瓣,瓣端分為兩歧,其表色淺黃,近歧淺紅色。花六瓣,
色白,心凸起如荔枝,其色紫。出婺州山中。
簇蝶花,花為朵,其簇一蕊,蕊如蓮房,色如退紅。出溫州。

山桂,葉如麻,細花紫色,黃葉簇生如慎火草。出丹陽山中。

那伽花,狀如三春無葉花,色白心黃,六瓣。出舶上。

南安有人子藤,紅色,在蔓端有刺,其子如人狀。昆侖燒之集象,南中亦難得。

三賴草,如金色,生於高崖,老子弩射之,魅藥中最切。

衛公言:“桂花三月開,黃而不白。”大庾詩皆稱桂花耐日。又張曲江詩“桂花秋皎潔”,妄矣。

木中根固柿為最,俗謂之柿盤。

曹州及揚州淮口出夏梨。

衛公言:“滑州櫻桃十二枚長一尺。”

韋絢雲:“湖南有靈壽花,數蒂簇開,視(一曰規)日如槿,紅色。春秋皆發,非作杖者。”

又言:“衡山祝融峰下法華寺,有石榴花如槿,紅花。春秋皆發。”

衛公又言:“衡山舊無棘,彌境草木,無有傷者。曾錄知江南,地本無棘,潤州倉庫或要固墻隙,植薔薇枝
而已。”

衛公言:“有蜀花鳥圖,草花有金粟、石闞、水禮、獨角將軍、藥管。石闞葉甚奇,根似棕葉。大凡木脈皆
一脊,唯桂葉三脊。近見菝葜亦三脊。”

蒓根,羹之絕美,江東謂之蒓龜。

王言:“蘿蓄(一曰蔔)根莖,並生熟俱涼。

重臺朱槿,似桑,南中呼為桑槿。

金松,葉似麥門冬,葉中一縷如金糸延。出浙東,臺州猶多。

衛公言:“回訖草鼓如鼓,及難,果能菜。”

江淮有孟娘菜,並益肉食。

又青州防風子可亂畢撥。

又太原晉祠,冬有水底蘋,不死。食之甚美。

衛公言:“蜀中石竹有碧花。”

又言:“貞元中牡丹已貴。柳渾善言:‘近來無奈牡丹何,數十千錢買一顆。今朝始得分明見,也共戎葵校
幾多。’”成式又嘗見衛公圖中有馮紹正雞圖,當時已畫牡丹矣。

衛公莊上舊有同心蒂木芙蓉。

衛公言:“金錢花損眼。”

紫薇,北人呼為猴郎達樹,謂其無皮,猿不能捷也。北地其樹絕大,有環數夫臂者。
衛公言:“石榴甜者謂之天漿,能已乳石毒。”

東都勝境有三溪。今張文規莊近溪,有石竹一竿,生癭,今大如李。

麻黃,莖端開花,花小而黃,簇生。子如覆盆子,可食。至冬枯死如草,及春卻青。

太常博士崔碩雲:“汝西有練溪,多異柏。及暮秋,葉上斂,俗呼合掌柏。”

洛中鬻花木者言:“嵩山深處有碧花玫瑰,而今亡矣。”

崔碩又言:“常盧潘雲:衡山石,名懷。”

三色石楠花,衡山石楠花有紫、碧、白三色,花大如牡丹,亦有無花者。

衛公言:“二鬣松,與孔雀松別。”又雲:“欲松不長,以石抵其直下根,便不必千年方偃。”

東都敦化坊百姓家,太和中有木蘭一樹,色深紅。後桂州觀察使李勃看宅人,以五千買之。宅在水北。經
年,花紫色。

處士鄭又玄雲:“閩中多佛桑樹,樹枝葉如桑,唯條上勾。花房如桐,花含長一寸余,似重臺狀。花亦有淺
紅者。”

獨豆樹,頓丘南應足山有之。山上有一樹,高十余丈,皮青滑似流碧,枝幹上聳,子若五彩囊,葉如亡子
鏡,世名之仙人獨豆樹。

木龍樹,徐之高冢城南有木龍寺,寺有三層磚塔,高丈余。塔側生一大樹,縈繞至塔頂,枝幹交橫。上平,
容十余人坐。枝杪四向下垂,如百子帳。莫有識此木者,僧呼為龍木。梁武曾遣人圖寫焉。

魚甲松,洛中有魚甲松。

酉陽雜俎/續集/卷十
青楊木,出峽中。為床,臥之無蚤。

夏州槐,夏州唯一郵有槐樹數株,鹽州或要葉,行牒求之。

蜀楷木,蜀中有木類柞,眾木榮時枯卉,隆冬方萌芽布陰,蜀人呼為楷木。

古文柱,齊建元二年夏,廬陵長溪水沖擊山麓崩,長六七尺,下得柱千余根,皆十圍。長者一丈,短者八
九尺。頭題古文字,不可識。江淹以問王儉,儉雲:“江東不閑隸書,秦漢時柱也。”

色綾木,臺山有色綾木,理如綾文。百姓取為枕,呼為色綾枕。

鹿木,武陵郡北有鹿木二株,馬伏波所種,木多節。

倒生木,此木依山生,根在上,有人觸則葉翕,人去則葉舒。出東海。

黝木,節似蟲獸,可以為鞭。

桄榔樹,古南海縣有桄榔樹,峰頭生葉,有面,大者出面百斛。以牛乳啖之,甚美。
怪松,南康有怪松,從前刺史令畫工寫松,必數枝衰悴。後因一客與妓環飲其下,經日松死。

河泊下材,中宿縣山下有神宇,溱水至此沸騰鼓怒,槎木泛至此淪沒,竟無出者,世人以為河泊下材。

交讓木,《武陵郡記》:“白雉山有木,名交讓。眾木敷榮後方萌芽,亦更歲叠榮也。”

三枝槐,相國李石,河中永樂有宅,庭槐一本,抽三枝,直過堂前屋脊,一枝不及。相國同堂兄弟三人,
曰石,曰程,皆登第、宰執,唯福一人,歷七鎮使相而已。

無患木,燒之極香,辟惡氣,一名噤婁,一名桓。昔有神巫曰瑤毛,能符劾百鬼,擒魑魅,以無患木擊
殺之。世人競取此木為器用卻鬼,因曰無患木。

醋心樹,杜師仁常賃居,庭有巨杏樹。鄰居老人每擔水至樹側,必嘆曰:“此樹可惜。”杜詰之,老人雲:
“某善知木病,此樹有疾,某請治。”乃診樹一處,曰:“樹病醋心。”杜染指於蠹處,嘗之,味若薄醋。老
人持小鉤披蠹,再三鉤之,得一白蟲如蝠。乃傅藥於瘡中,復戒曰:“有實自青皮時必 В 之,十去八九則樹
活。”如其言,樹益茂盛矣。又雲:“嘗見《栽植經》三卷,言木有病醋心者。”

女草,葳蕤草一名麗草,亦呼為女草,江湖中呼為娃草。美女曰娃,故以為名。

山茶花,山茶葉似茶樹,高者丈余。花大盈寸,色如緋,十二月開。

異木花,衛公嘗獲異木一株,春花紫。予思木中一歲發花唯木蘭。

王母桃,洛陽華林園內有之,十月始熟,形如栝蔞。俗語曰:“王母甘桃,食之解勞。”亦名西王母桃。

胡榛子,阿月生西國,蕃人言與胡榛子同樹,一年榛子,二年阿月。

橄欖子,獨根樹東向枝曰水威,南向枝曰橄欖。

東荒栗,東方荒中有木,名曰栗。有殼,徑三尺二寸。殼刺長丈余。實徑三尺。殼亦黃。其味甜,食之令
人短氣而渴。

猴栗,李衛公一夕甘子園會客,盤中有猴栗,無味。陳堅處士雲:“虔州南有漸栗,形如素核。”

儋岸芥,芥高者五六尺,子大如雞卵。

儋崖瓠,儋崖種瓠,成實率皆石余。

童子寺竹,衛公言:“北都惟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長數尺。相傳其寺綱維每日報竹平安。”

石桂芝,生山石穴中,似桂樹而實石也。高大如絞尺,光明而味辛。有枝條,搗服之,一斤得千歲也。

石發,張乘言:“南中水底有草,如石發,每月三四日始生,至八九日已後可采,及月盡悉爛,似隨月盛衰
也。”

席箕,一名塞蘆,生北胡地。古詩雲:“千裏席箕草。”

宋州莆田縣破岡山,武宗二年,巨石上生菌,大如合簣,莖及蓋黃白色,其下淺紅,盡為過僧所食,雲美
倍諸菌。

大食勿斯離國石榴重五六斤。

南中桐花有深紅色者。
東宮郡,漢順帝時屬南海,西接高涼郡。又以其地為司諫都尉。東有蕪地,西鄰大海。有長洲,多桃枝竹,
緣岸而生。

楓樹子大如雞卵,二月華已乃著實,八九月熟,曝乾燒之,香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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