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水浒传》的几个散佚版本

《水浒传》据邓雷博士《水浒传版本知见录》及陈宗棠[1]前辈《水浒书录》记载,现存繁、简本多达二十余种。而据明清时期的史料来看,《水浒传》流传过程中一定散失了不少版本。其中部分为陈宗棠先生所著录。笔者另搜寻了一些资料,只针对已知且确凿的本子(后人推测的本子如马幼垣、侯会、聂绀弩推测的“无前十三回本”、“袁无涯原刊本”)现整理如下:



一、郭武定本

郭武定本,即明嘉靖时明代开国名将郭英后裔,进翊国公加太师,武定侯郭勋所刻善本《水浒传》,属于《水浒传》版本中较早的一种。在学术界一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郭勋

明嘉靖年间郑晓所著笔记《今言》已经有记载:

“嘉靖十六年(1547),郭勋欲进祀其立功之祖武定侯英于太庙,乃仿《三国志俗说》及《水浒传》为《国朝英烈记》。”
今言

明嘉靖间藏书家晁栗私藏书目《宝文堂书目》就有武定板《水浒传》的著录了:

“《水浒传》武定板”
宝文堂书目

另外,郭勋还刻有《三国通俗演义》,《宝文堂书目》也有著录。在此不再赘述。

明万历十七年(1589)汪道昆的《水浒传序》中就说明郭武定本削去每回前“致语”,使《水浒传》由话本变为文本的传闻:[2]

“故老传闻,洪武初,越人罗氏为此书共一百回,各以妖异之语引其首。以为之艳。嘉靖时,郭武定重刻此书。削去致语,独存本传。”
汪道昆《水浒传序》

明末学者钱希言却在笔记《戏瑕》中把郭本和建阳书商(闽贾)刊刻的简本混淆,认为郭本把原《水浒传》古本中的所有词话(包括致语)、德胜利市、游情泛韵悉数削去,而且提出今本水浒都是承袭郭武定本一脉:(据钱希言所说,他所处的年代世人都在重金购买郭武定本。可见郭武定本在明末已经失传。)

“今坊间刻本,是郭武定删后书矣,郭故跗注大僚,其于词家风马,故奇文悉被刬,真施氏之罪人也。而世眼迷离,漫云搜求武定善本,殊可绝倒。胡元瑞(即胡应麟;胡应麟在他的笔记《少室山房笔丛》中曾说过如下关于《水浒传》传播情况的话。可见《水浒传》繁本在嘉靖、隆庆年间还在流传。而郭武定本也应该在世传播,参考张凤翼的《水浒传序》。)云:二十年前,所见《水浒传》本,尚极足寻味。今为闽中坊贾刊落,遂几不堪覆瓿,更数十年无原本印证,此书将永废矣。”
戏瑕
戏瑕

实际上,在明代被士大夫传抄、观诵的《三国志演义》《水浒传》已经是说话人演绎的稗史了,见明徐渭《徐文长佚稿》:

“始村瞎子习俚小说,本《三国志》,与今《水浒传》一辙,为弹唱词话耳。”——明·徐渭《徐文长佚稿》卷四

明代万历十几年(也在天都外臣序的前后),戏曲家、文学家张凤翼在《处实堂集》的续集中为《水浒传》作序,其中就提到郭武定本《水浒传》还在流传:

“刻本惟郭武定为佳,坊间杂以王庆、田虎便成添足。赏音者当辨之!”

袁无涯在明末(万历四十二年——崇祯年间)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全传》书首的发凡中也提到郭武定本对“致语”和诗词的删削:

“古本有罗氏“致语”,相传“灯花婆婆”等事,既不可复见;乃后人有因四大寇之拘而酌损之者,有嫌一百廿回之繁而淘汰之者,皆失。郭武定本,即旧本,移置阎婆事,甚善;其于寇中去王、田而加辽国,犹是小家照应之法。不知大手笔者,正不尔尔,如本内王进开章而不复收缴,此所以异于诸小说,而为小说之圣也欤!
七、旧本去诗词之烦芜,—一虑事绪之断,一虑眼路之迷,颇直截清明。第有得此以形容人态,顿挫文情者,又未可尽除。兹复为增定:或窜原本而进所有,或逆古意而去所无。惟周劝惩,兼善戏谑,要使览者动心解颐,不乏咏叹深长之致耳。
八、订文音字,旧本亦具有功力,然淆讹舛驳处尚多。如首引一词,便有四谬。试以此刻对勘旧本,可知其余。至如耐之为奈,躁之为燥,犹云书错。”

这里袁无涯把郭武定本说成“三大寇本”,又说是删去诗词的版本。还称呼郭武定本为“旧本”。清初钱曾《也是园藏书目》中“通俗小说”条下就有“旧本罗贯中《水浒传》二十卷”;是否为郭本则未确凿。

也是园书目

清光绪年间,藏书家缪荃孙曾与学者邓之诚说自己藏有郭本《水浒传》;

缪荃孙

邓之诚在《骨董琐记》中记录如下:

“闻缪艺风丈云:光绪初叶,曾以白金八两,得郭本于厂肆,书本阔大至一尺五六寸,内赤发鬼尚作尺八腿,双枪将作一直撞云。”

实际上,经水浒研究家马幼垣先生在《水浒二论》的考证,缪荃孙根本没有任何旁证来证明自己藏有郭本《水浒传》。缪荃孙的记述,实际上是把明嘉靖年间郎瑛著《七修类稿》中对《水浒传》刘唐与董平绰号的描述调换了语序:

“但贯中欲成其书,以三十六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又易尺八腿为赤发鬼,一直撞为双枪将,以至淫辞诡行,饰诈眩巧,耸动人之耳目,是虽足以溺人,而传久失其实也多矣。”

二、都察院本

明嘉靖间进士周弘祖《古今书刻》中,记载都察院就出版过《水浒传》《三国演义》:

“都察院:《史记》《文选》……《三国志演义》《水浒传》”
古今书刻

三、高儒藏本

明正德、嘉靖年间藏书家高儒在嘉靖十九年(1540)自序的《百川书志》中著录了《忠义水浒传》:

“《忠义水浒传》一百卷,钱塘施耐庵的本,罗贯中编次。”
百川书志

据高儒序中回忆,《百川书志》中的藏书是自己“先世之藏”和“数年之积”综合而来的。中间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访书。而且据罗旭舟教授在《高儒生平家世与〈百川书志〉》中的考证,高儒和郭勋家族有密切的联系,《百川书志》中就有十几种“国朝武定侯家藏书目”“郭氏家传”“大明功臣武定侯”送给高儒;且高儒藏本与今本百回本《水浒传》都是一百卷本。

如果说今本《水浒传》确实遵循着:

武定板——三大寇本——天都外臣序本——容与堂本&石渠阁本

的路线,那么有没有可能,高儒藏本就是郭勋刻本呢?这一点,罗旭舟先生的疑问与笔者不约而同。只是罗旭舟先生的论文要更早一些。


三、文征明本

明末书画鉴赏家张丑,多次在《清河书画舫》《真迹目录》等书中提及明代弘治——嘉靖年间书法家、画家,“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曾仿照欧阳询体,小楷抄写“古本《水浒传》”。

文征明

可惜他只知道是一个“好事”收藏家珍藏此本,张丑本人“”疑似并未亲见。真实性有待考察;李永祜、王齐洲、王丽娟教授都一致认为张丑著录的资料是正确的。但是关于文征明抄写《水浒传》的年代问题,则有中年说与晚年说两种说法。

清河书画舫
清河书画舫
真迹目录

四、三槐堂本

陈宗棠先生《水浒书录》著录,此本应为金阊(苏州)王氏三槐堂[3]刻简本,约刻于明万历十几年。

三槐王氏家族势力在唐宋时期极为壮大,创办者为唐末王乾(唐宣宗大中——唐哀帝天祐年间)。详见文章《三槐王氏的崛起及上源世系简述》

王氏三槐堂
三槐堂

今已无存见于明万历年间建阳余象斗[4]刻《水浒志传评林》书首《题水浒传序》的顶栏“水浒辩”中:

水浒书录
“《水浒》一书,坊间梓者纷纷……其版像惟三槐堂一副,省诗去词,不便观诵。”
水浒志传评林

余象斗同时在万历年间《新刻按鉴全像批评三国志传》中书首的“三国辩”中同时提到了《三国志演义》在明代的出版情况:

“坊间所梓《三国》何止数十家矣。全像者止刘、郑、熊、黄四姓。宗文堂人物丑陋,字亦差讹,久不行矣。种德堂其书板欠陋,字亦不好。仁和堂纸板虽新,内则人名、诗词去其一分。惟爱日堂者,其板虽无差讹,士子观之乐然。今板已朦,不便观览矣。”

最有趣的是,余象斗所记叙的“三槐堂”刻本《水浒传》;“郑氏宗文堂”刻本、“刘氏爱日堂”刻本、“黄氏仁和堂”刻本《三国志演义》都已散佚。只剩下熊氏种德堂刻本《三国志演义》存世。

国家图书馆藏明万历熊成冶种德堂(字冲宇)刻本全像三国演义

三槐堂在明末还刻有温陵人明末遗民军事家郑大郁[5](郑大郁还给明末建阳藜光堂刘钦恩刘荣吾刊百十五回本《全像忠义水浒志传》做过序)《经国雄略》,现国图残存二十六卷;《新刻艾先生天禄阁汇编采精便览万宝全书》三十六卷。


五、吴从先读本

吴从先读本,即明代后期(隆庆——崇祯)吴从先[6]在《小窗自纪》中记述的曾经读过的一个神秘的,与今本内容大异的《水浒传》本子。评价这本《水浒传》的文字“怪诡不经,札札不雅”。从内容上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是一部情节十分粗劣、混乱的本子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原书第七十二回,王孙小旋风柴进入禁苑看到四大寇“山东宋江 淮西王庆 河北田虎 江南方腊”的情节变成了神行太保戴宗见到屏风上新四大寇“淮南贼宋江[7] 河北贼高托山 山东贼张仙 严州贼方腊”[8](值得说明的是,高托山原名高胜,于宣和六年——1124年在望仙山起义;活动于青、徐、沂、密等州,众至三十万,声势极盛。后被内侍梁方平为河北京东制置使兵镇压,杨惟中、王渊、张俊、辛兴宗、韩世忠等皆预其役。次年,在燕山与被宋朝招安的杨志通声气。北宋灭亡后,继续活动。金天会六年——1128年,他又率部十五万,在清河被金将徐、宿、邳三路军马都统王伯龙、杨沂忠击败,后不知所终。史书上还有的记载,说是高托山受了招安,归顺大宋;并且张仙——又名张万仙,号“敢炽”,率领起义军号称十万人。同年,在沂州罍鼓山与宋军作战失败,张仙接受宋朝“招安”。济南府孙列率领当地农民号称十万人,占领铧子山,靖康元年被梁方平军战败。沂州临沂的武胡、北京大名府的杨天王、郓州的李太子、沂州和密州的徐进、水鼓山的刘大郎、莒县的徐大郎、浚州聚众造反的张迪等率领的农民军也都号称万人以上。北宋造成规模且次数如此巨大的起义,主要原因还是苛捐杂税、搜刮民脂;北宋的统治集团一向认为“京东故多盗”,总是选用一些酷吏去做这一路的地方官。宋徽宗宣和初年被派作京东路转运使的刘寄、王宓等人,就是以特别残暴出名的,这就是更使得民不堪命,皆起而反抗。起义民众集合地点,就是地势险阻的梁山;朝中贼臣王黼、朱勔、蔡京等人大办“花石纲”又成为了方腊起义的罪魁祸首。而正当北宋社会内部阶级矛盾激化的时候,从外面又来了金人的威胁。宣和七年秋,金军分两路南下。从此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山东河朔各地的这些起义军,都把斗争的锋芒转移到民族战争上去。此后,他们有的仍然保聚在山间水旁,抗击金军,有的则自动投归抗金将领宗泽等人的旗帜之下去了。);在“淮南”梁山泺起义的宋江[9]在招安后,还参与了抗击匈奴与大金的行动:

宋史于南渡后,书曰:“淮南宋江平。”余窃怪徽宗之朝,蔡京柄国,是非倒置,贤奸不剖,籍司马光以下三百人为奸党,请徽宗书而刻之。又颁示天下,俾各立石以诏后世,惛迷已极,人心不平。故御榻则狐狸升焉,大水则京师灌焉,长须则妇人覆焉,胎孕则男子怀焉。天降大灾,民不更命,而京略无顾忌,乘其衅者,咸有师名。故高托山自河北起,张仙自山东起,方腊起于睦州,宋江起于淮南。潢池弄兵,天地分裂。兀术捣大梁之墟,而临安改为小朝廷矣。何由而得平宋江也?及读稗史水浒传,其词轧轧不雅,怪诡不经。独其叙宋江以罪亡之躯,能当推戴,而诸人以穷窜之合,能听约束,不觉抚卷叹曰:天下有道,其气伸于朝,天下无道,其气磔于野,信哉!
夫江,一亭长耳,性善饮,朋从与游,江能尽醉之,且悉其欢。人驯谨,而其中了然呐厚,而其诺铿然,抚孤济茕,人人得呼公明,人人咸愿为公明用也。又每临风月,对山林,触景咨嗟,稍露不平之感,亦人人窃伺之矣。无何以贿败,刺配江州,道经淮,而梁山啸聚徒众,有鸡鸣狗盗之风焉,及闻江来,众哗迎入壁,推为寨主,江固辞脱。未几,旧游有阴德之者,辇其妻孥合焉,而江遂绝意。江且南向让者三,誓众曰:“宋室流离,金人相陒,苟能我用,当听其指挥,立大功名。此寄命之乡,非长久之计也。”众曰:“谨受教。”“无苛宾旅、夺人妻女,无妄杀不辜。”众曰:“谨受教。”“有亲者终养之,有家者探视之。居者相聚如家人,来者各若其器使。”众曰:“谨受教。”而寨中之气,勃立于旗帜间矣,四方从者,日加多焉。
会童贯与京密,以希功进,故受师讨之。方逞雄淮上,度江不敢出,及顷闻泊中有炮声,百炮抵贯壁,连击如雷,士骇马逸,弃甲曵兵,上下不相顾。未尝一交锋,窥一垒,而气夺矣。贯走询向导,有识者曰:“此雷横之子母炮也”。江遂匿不动,谋所以要贯者,遣使达其款,冀朝廷宽一死,以希报效,而贯则先期遁已。江以师锐不果用,用檄诸聚落之不服顺者,过皆擒之,不下百蒌。朝廷闻益畏,无复有征进之思。而宋常若无栖之鸟,于是择燕青、戴宗、林冲、张顺等,投戈易服,潜揽西湖,窃叹曰:“誓清中原,长江击揖,水惊波撼,将军用命,用今固秀郁葱蒨,山空水滢,宋德不常,湖为妖矣。”比放上元灯,延及满城,烟火照曜,笙歌沸天。戴宗以伪花帽直达寝室。宫中宴洛无防限,宗睹屏间书:“淮南贼宋江,河北贼高托山,山东贼张仙,严州贼方腊。”宗抽小刀,削去一行。宫中聚噪,大索城市,而江等始脱归。出入宫禁,持共主若戏,然卒无异志。吁!江宁贼也哉?归则整徒众,扣河北而河北平,击山东则山东定。方腊窜迹富春,江仪图之,宋挚其尾,因而大扰西湖,朝廷震动。江啻失一张顺耳,不得已而招之降。江遂甘心焉。及江请方腊以贽,而方腊受馘。功高不封,竟毙之药酒中。呜呼!宋之君臣亦忍矣哉!
当时童贯以辱故修怨,蔡京以友故疾仇,同朝以党固不关其说,徒使后人甘心于叛,溺而不返耳。方江之据淮南也,约束诸叛,纠集群豪,广纳亡命,若阴为宋收拾不轨之人。然其随地奋武,若李逵之虎,时迁之甲,武松之嫂,智深之禅,戴宗之走,张顺之没,又明示宋以无不可用之人。江之用心,不负夫宋,而宋之屠戮,惨加于江。同朝之中,咸谓贼不可共处,则子胥以盗跖入郢,仲谋以甘宁破楚,云长以周仓据魏,太宗以敬德致太平,朝有贼而不见,敌有贼而不羞,徒斤斤于自致之命以淫其毒也。假使善遇之,俾当一面,未必无宗泽东京之捷,翟进西京之捷,徐徽言晋宁之捷,岳飞广德朱仙镇之捷,韩世忠江中之捷,张荣兴化之捷,吴玠仙人关之捷,杨沂中耦塘之捷。合战拒虏,取其死力。而乃置之瓦石下哉?宋之所以益衰也。死之后,感高球天罡地煞之说,碑以纪名,祭以乞哀,徒贻笑于天下后世也。虽然,江可死已,江也而与司马光等三百九人俱以碑传,则不朽之骨,非蔡京、童贯所能望见者,何必身处小朝廷间而后活哉?他日书纲目者,曰:“宋江平。”则江之非贼明矣。江何幸而又得此也?可以死已。

目前,侯会为代表的一大批水浒研究者共同认为:吴读本即水浒的古本,或为“钱塘施耐庵的本”;从吴从先读本的粗糙与逻辑程度来看,今本即通过吴读本修改而来的。(详见侯会《一部失传的抗金版〈水浒传〉》《再论吴读本〈水浒传〉》)

不过,也有对此本产生反对意见的:比如都头郓哥在百度贴吧发布的“吴读本水浒传真伪质疑”帖子中,对于吴从先在其他著作中对《水浒传》截然不同的评价(吴从先也曾在《小窗自纪》《小窗清纪》中不少次夸赞《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等书)、吴从先伪造古书的劣迹、吴从先好友(如沈德符、谢肇淛等人对《水浒传》的著述或夸奖)对《水浒传》的著述等方面认为吴读本不过是吴从先的乱点鸳鸯谱。


六、明刊巾箱本《水浒传》

这个本子今未见,所谓巾箱本,就是版面大幅缩小,文字大量删减的一种袖珍版本《水浒传》。

此本首次被著录在二十世纪日本学者神山闰次《水浒传诸本》中:

“巾箱本 明刻 文太约 无序 卷首有《梁山泊图》”

七、金谷园本

金谷园本《忠义水浒传》残存九十六回,为清代刊本,属于大涤余人序本的一种;由白南轩刻。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双鱼尾,四周单边。

据邓雷《水浒传版本知见录》中记载,此本曾在中国拍卖行上出现,今未见存。

《版本知见录》中的金谷园刊本的记载

八、万历十七年(1589)新安刻天都外臣(汪道昆)原序本

见明末沈德符(1578-1642)史料笔记《万历野获编》卷五中:

“武定侯郭勋在世宗朝;号好文多艺,能计数。今新安所刻《水浒传》善本,即其家所传。前有汪太函序,托名天都外臣者。”

今国家图书馆存清康熙五年(1666)石渠阁补印[10]“李卓吾批评”百卷本《忠义水浒传》即由天都外臣序本演变而来。从书首的“天都外臣序”可看出此本并非容与堂本、大涤余人序本的嫡系刊本。尚有学者(如水浒研究专家马幼垣,在《水浒论衡》中极其抵制石渠阁本,称其刊印、文本漏洞百出,“千疮百孔”“不值一提”。认为是盗版货。)对于此本的真伪性存疑,但范宁、严敦易、陈宗棠等学者在《水浒传版本源流考》《水浒传的演变》《水浒书录》中根据此本文本与他本的异同、版画的数量来推断此本是一种特别的天都外臣序本的翻刻本,但此本一直被郑振铎、王利器、吴晓铃、范宁、高岛俊男等学者重视。

国家图书馆藏石渠阁本
京都大学藏石渠阁本

前几个月在新浪博客上还活跃的古典文学研究网友Frenchkiss曾在十多年前发过《金瓶梅词话》第三回与《水浒传》第二十四回王婆说风情处作了对比,由于博客维护(前几个月的博客维护,造成了新浪博客上非博主三个月以内发布的大量帖子为博主私人所见,更有甚者直接被系统删除。虽然说现在可以登录进去还能在博主的个人主页-博文目录上按照时间轴正常查看博主以往所发布的博文,但据我的考察,这些公开在博主博文目录上的博文只是一部分,中间不少我所记得看过的如瓮天中人、老龙子、映雪斋主人、周传授、侯会以及包括Frenchkiss的博文都没有呈现在博文目录中;这说明博客所隐藏、删除的博文是随机的,所以博文目录上会发现博文时间线间断的现象),此贴已被隐藏,无法得见。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位用心的博主把万历四十五年本《金瓶梅词话》、崇祯本《新刻绣像金瓶梅》、国家图书馆藏本容与堂本《水浒传》、日本内阁文库藏容与堂本《水浒传》以及国家图书馆、日本京都大学藏(根据我的记忆,从我当时看到此博文的时间来看,此时京都大学藏石渠阁已被公开。似乎这位博主的京都大学藏石渠阁本也是从书格下载的;如果这篇博文已经发布在我目前在这位博主的主页博文目录上所能看到最早的博文时间——2013年或以前了,则那时京都大学藏石渠阁本尚未公开于世。由此可做新浪博客随机删文的一个旁证。)两种石渠阁本《水浒传》拿来对比。这位细心的博主从西门庆的一句台词:“娘子的夫主所为”“娘子的夫所为”“娘子的丈夫所为”“娘子的大郎所为”在各书文字的差异判断得出:

《金瓶梅词话》是根据天都外臣序本(或郭勋刻本)演变而来的!

国家图书馆藏石渠阁补印本序末落款原残缺,今“万历己丑孟冬天都外臣譔”的字样是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文学史研究家吴晓铃(1914-1995)先生与著名诗人、散文家戴望舒(1905-1950)先生籀读出来的!吴晓铃还在《文学遗产》期刊上发表《漫谈天都外臣序本〈忠义水浒传〉》(已收入《吴晓铃集》)说明此事。(见马幼垣《水浒二论》)

Frenchkiss在博客上对天都外臣序落款的推测
《水浒二论》

九、芥子园原刊“四大奇书”本《忠义水浒传》

陈宗棠《水浒书录》中著录其散佚版本;

据黄摩西《小说小话》中言:芥子园原刊“四大奇书”中就有《水浒传》,且“卷首每回作一图”。疑似为百卷百回本;今仅存芥子园藏版大涤余人序百回本《忠义水浒传》。


十、刘子壮序刻《宋元春秋》

此书疑似为清人的改订版《水浒传》;著录在清初刘子壮[11](1609-1652)的《屺思堂集》卷四中;也被陈宗棠《水浒书录》著录:

《水浒》,传也,曷以谓《宋元春秋》?曰:志宋之将为元也。自古国家崇贿赂而不修糜节者,必有民患;尚虚名而不治实业者,必有国祸。汉之东也,天子为市鬻爵,及于三公,而黄巾起。承以魏晋,何晏、王術,黜远王事,仿尚名誉,以供职为俗,以放达为高,五姓因之。盖财敛于上则民穷而变起;好名则实备虚而边方碎。故古之明君,必敦清方之节,放华虚之人,诚畏其萌也。及至宋末,此二患者兼而有之。王安石以财困天下,童、蔡相缘,肥家瘠国、沟壑内愦,强邻外啮,卒成有元。以施、罗二公之才,幽辱塞漠,进不得为岳、韩,退不得为晁、宋,托诸《水浒》,发其孤愤,其所繇来渐矣。夫崔烈之子,耻其铜臭;良心不昧,于骨肉排墙之际,临死而悔。在当时未尝不自匆也。独是安石之勤、蔡京之敏,虽司马、欧阳犹为所欺。吾意尔时朝野读其文章,捧其翰墨,皆以为古之良士文人,相与称道,为之佐使,因之以起名誉,攫富贵。而二子复高自引任,执持不变,奔走强佞,摧坏廉能,人心凋丧,国气单赢。一旦祸发,无人为理。虽有一二贤者,殚忧时事,而小人媒孽其短,位未安而旋夺之,事未行而中沮之,莫能少救,以至于亡。岂非崇贿赂、尚虚名之过哉!施、罗二公身居人国,不敢直言,而托之往代;不忍直言讨童、蔡四贼,而托之河北、江南,盖亦犹《春秋》之义云尔。《春秋》之义一日端其源,一日治其渐。王、蔡其源也;晁、宋其渐也。始以乱臣,继以乱民,岂非强邻之资乎?方安石进用之时,举朝同推,草野想望。而辨其奸者,止一-文安主簿,又在下位,不得明言于朝;要虽言亦必以为狂而不信。而后之论者,以为宋之亡不于海上盟金、襄阳失守之日,而于平山堂夜读之时,不可思其故欤!后之君子,自度其才,何如古人,亦务洁其心志、习练干,毋徒高张声援,苟济私益,而使小人因亡,以为迷天子、浚百姓之媒,为梁山盗贼所讨。此余所以谓《宋元春秋》也夫。——清·刘子壮《宋元春秋序》




十三、二十卷本

此二十卷本,在明清文人的笔记中多有著录;如上文提及的钱曾《也是园藏书目》中著述的“二十卷旧本”;

以及在明嘉靖三十几年,晚年的李开先回忆青年时期与好友崔铣、王慎中、熊过[12]、唐顺之等人谈及“二十册者”的《水浒传》;被陆澹安、陈宗棠等先生认为即二十卷本;明代万历十几年,学者陈耀文(约1525-1607)在诗词选编集《花草粹编》中以二十卷本《水浒传》为底本,著录了《水浒传》第十一回开篇词《念奴娇·天丁震怒》。

花草粹编

详见文章《王婆的瓜好甜:明清笔记中的20卷本水浒传

二十卷本今存两种,一种是国家图书馆藏嘉靖九年(1530)刊八回残本;一种是京本忠义传两张残页。这也在笔者之前的文章中说过,不再赘述。

参考

  1. ^陈宗棠(1936-1996),浙江绍兴人。九三学社成员。鲁迅研究专家、水浒研究专家。曾任鞍山电台记者、市图书馆馆员、市群众艺术馆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全集》编辑,辽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现代文学研究家。1958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笔名余越人、马蹄疾等,绍兴东浦清水闸村人。他自修文学,并学习创作,潜心研究鲁迅和《水浒传》等古典小说。1960年郭沫若推荐他进入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78年胡乔木推荐他进入《鲁迅全集》编委会,参加1971年版《鲁迅全集》及其后的《鲁迅大辞典》编纂工作。《鲁迅与浙江作家》《鲁迅和他的同时代人》《鲁迅和新兴木刻运动》《胡风传》他的主要专著有《读鲁迅书信札记》《鲁迅讲演考》《许广平忆鲁迅》《水浒资料汇编》《水浒书录》等12部500万字。他是第一个为胡风立传的人,为研究胡风及其文学思想起到了拨乱反正的作用。
  2. ^相同的话在清周亮工《因书屋书影》与梁维枢《玉剑尊闻》中也有记载。
  3. ^三槐王氏是王氏重要的望族之一,该望族形成于北宋真宗时期,一般家族均以地名郡望著名,唯独三槐王氏是个例外。该堂号在王氏众多分支中仅列太原王、琅琊王之后,位居第三。但就影响而言,王旦久居相位地位显赫,使得子孙后代飞黄腾达而长久不衰,三槐王氏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在很多地方,“三槐”一词几乎与王姓画上了等号。历史上三槐王的发祥地在今莘县莘城镇群贤堡村确定无疑。而作为王氏宗祠的三槐堂,更成为历史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开发价值。
  4. ^余象斗(约1560 -1637) 名文台,字象斗,号仰止子、仰止山人、三台山人、三台馆主人,别名世腾、象乌、宗下、云登父、子高父等福建建阳人,明末著名书坊主、小说家。他生逢明末建阳刻书鼎盛时期,仅余氏一族就有三十余家书坊,同时期还有刘、熊、郑、叶、杨、陈、詹氏等书坊世家经营着百余家书坊。余象斗主要以双峰堂、三台馆两个觉号刻书据不完全统计,自万历十六年(1588)到崇祯十年(1637)50年间,他刊刻了70余种书籍,规模之大、刻书之多、持续之久,不仅在竞争激烈的建阳书坊业,甚至放眼全国,同时期无人能出其右。尤其是在通俗小说领域,他刊印小说近20种,并亲自编纂了《廉明公案》《诸司公案》《北游记》《南游记》《列国前编十二朝》等五部小说。 经他编著和刊行的小说有《四游记》、《列国志传》、《全汉志传》、《三国志传评林》、《东西晋演义》、《大宋中兴岳王传》等等。明朝嘉靖、万历年间出现了历史小说创作的热潮,对历史小说的真实性问题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其中一派主张历史小说应严格依据史实进行实录,不应有任何虚构成份在内。这一派由于张尚德在《三国志通俗演义引》中提出历史小说应“羽翼信史而不违”,因而在小说批评史上被称为“羽翼信史”派。余邵鱼以此为宗旨创作了历史小说《列国志传》。余象斗为余邵鱼的族孙,他于万历年间重刊《列国志传》并为之作序,于序文中继承和发展了这一派的理论主张。针对当时社会上对历史小说混淆正史、虚妄荒诞的指责,他更进一步对一般的史书也提出怀疑,认为“世无信史”,一部十七史“其序事也,或出幻渺;其意义也,或出幽晦”。而与此不同,像《列国志传》这样的历史小说,一方面忠于史实,另一方面又具有“条之以理,演之以文,编之以序”的高于史书的优点。他企图以历史小说来救史书之弊,因而他的核心论点仍是对历史小说中史料真实性的强调,而对于历史小说作为小说艺术的特色则有所忽视。 晚年的余象斗在建阳、邵武当地德高望重,多次受到官府旌奖,曾被赐予“儒官章服”。余象斗的逝世年份不见记载,但根据上述资料可以推断他去世于1637年之后,享寿约有八、九十岁。他的刻书和古典小说编撰生涯跨越了半个世纪。
  5. ^郑大郁,字孟周,福建泉州(即温陵)人。明末清初军事家。
  6. ^吴从先,明代出版家,散文家。字宁野,歙县(今属安徽)人。约生于明嘉靖年间,卒于明崇祯末。曾与明末文人陈继儒等交游,毕生博览群书,醉心著述。从其《请冯开之太史启》里可知他曾受业于冯梦祯。从吴逵《小窗清记序》中可知他生平大概:“宁野为人,慷慨淡漠,好读书,多著述,世以文称之。重视一诺,轻挥千金,世以侠名之。而不善视生产,不屑争便径,不解作深机,世又以痴目之。”他喜好编撰书籍,从万历四十一年(1613)至万历四十三年,他陆续编撰出版了《小窗自记》4卷、《小窗别记》4卷、《小窗清记》4卷。《小窗艳记》14卷。《小窗自记》皆自撰之文。《小窗别记》杂录旧事。《小窗清记》仿《世说》,分《清语》、《清事》、《清享》、《清韵》4类。《小窗艳记》则选汉至明古文,分体编录。崇祯二年(1629),吴从先又与何伟然合作编撰了《广快书》50卷行世。吴从先创作的散文,敢于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文笔华美,如《吊岳武穆文》、《倪云林画论》、《读水浒传论》,都是较好的作品。
  7. ^南宋人写的史书上,在宣和元年(1119年)十二月初,有的说北宋政府下诏“招抚宋江”,有的又说京东东路这时有人起而反抗北宋政府,北宋政府下诏“令京东东西路提刑督捕之”。这反映出,至晚应在宣和元年,以宋江为首的这一支农民军,已经离开梁山和梁山泊,向着现今的鲁南和苏北的地区活动了。 宋江领导的起义军的人数并没有发展到成千上万,但是北宋政府却派遣两路提刑,率领上万的兵去“督捕”。在抗击政府军的围剿时,起义军每次都能以少胜多,后来这上万的官兵竟至没有人敢再与起义军交锋。北宋的官僚看到这种情况,知道宋江等人“才必过人”,在方腊起义之后,有人便向政府建议说,“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自赎”。宋政府采纳了这一建议。宋江等人一度接受了招安,但并没有遵从宋政府的意愿去从征方腊,而是在都城停留一些时候之后,又逃脱出去造反去了。 起义军一直还是在鲁南苏北地区活动,到宣和三年(1121年),起义军正由沭阳乘舟向海州境内移动,海州的知州张叔夜侦查到这一动向,“募死士,得千人”,埋伏在中途等候,及起义军经过其地,所乘船只全被伏兵举火烧毁,人和物资都有损伤。在此以后,起义军便离开这一地区,转移到河北。冠军也跟踪到那里追捕。官军有上千的人,远远超过起义群众的数目,但每次接战仍大都被起义军所败,甚至有“束手就死”的。 到宣和三年夏间,宋政府军镇压了方腊的起义军之后,移师北向,从中抽调了折可存等人的部队专力去追击宋江的起义军。起义军人数与官军相比过分悬殊,又坚持战斗将及一月,宋江等人先后被折可存等队伍所俘获,这次的起义到此便被镇压下去了。
  8. ^在宋江失败后的第二年,北宋政府以极大的代价从金人手中赎回了燕京及其附近的六州。燕京驻军的粮饷和官吏的俸禄,都被摊派在山东、河朔居民身上,还逼使这些居民必须送往燕京交纳。为了运送一石粮食,沿途的盘费须得十石以上,因而这又造成北方人民的极大灾难。到宣和六年,山东和河朔的人民便群起反抗:在青洲地区的有张仙,此外刘大朗据水鼓山,高托山据望仙山,贾进据集路山,徐大朗据莒县,他们所率领的起义群众都在万人以上,在沂州的徐进和临沂的武胡,每人也都率领了三五万人。在大名境内还有据水为险而从事斗争的。
  9. ^北宋期内,黄河曾大决口两次,使得曹、单、濮、郓、澶、济诸州原有的一些小湖泊都与梁山泊汇而为一,所以在北宋末年,梁山泊的面积扩大了很多,周围达八百里。上述各州的人民,有不少是依靠梁山泊的蒲、鱼、莲、藕之利为生的。在北宋政府设置了“西城括田所”以后,整个梁山泊都被收为“公有”,此后凡是要进入梁山泊中捕鱼或采取莲藕蒲苇的,都必须按照船的大小交纳很重的课税,漏税的当做盗窃处罚。后来把这些税额固定下来,每一县都平均要负担十多万贯。在遇到水旱之灾而蠲免两税的年份,梁山泊渔民的课税还得照样交纳。
  10. ^今存所谓“石渠阁”刊本《忠义水浒传》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国家图书馆藏的天都外臣序本;还有一种是近些年来新发现的,就连孙楷第、陆澹安、陈宗棠、马幼垣、邓雷等研究《水浒传》版本的知名学者也失记。日本京都大学藏九十八回的石渠阁刊本——这个刊本前两卷原缺,从墨色与字体、纸张与后面部分的差别即可看出是后补的。这个石渠阁本书首是李贽的《忠义水浒传序》,书格上已公开资源,也在我发布的水浒版本分享文章中包括。
  11. ^刘子壮(1609-1652),字克猷,号稚川,黄州(今湖北省黄冈市黄州区)人 ,明崇祯三年(1630年)举于乡,寒窗苦读近二十年,于清顺治六年(1649年)参加殿试,中一甲一名进士,状元及第,大魁天下,授国史馆修撰。
  12. ^熊过是一位热爱《水浒传》的明代学者;在《词谑》中,他与李开先、崔铣等人评价《水浒传》“血脉贯通,委曲详尽”;在《南沙先生文集》中,他为杨廷和做耒文,其中把刘六、刘七起义和《水浒传》中宋江、燕青向道君皇帝求赦书一事画等号;在明末清初诗人、散文家、学者钱谦益的《初学集》中,钱谦益又回忆熊过在私塾教授时,他又把这部小说当成教科书:“南沙(即熊过,号南沙)教(学生)以读《水浒传》”。
编辑于 2023-01-04 09:27・IP 属地黑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