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021）年 7 月 14 日的巴黎很熱鬧。一邊是香榭麗舍大道上隆重的國慶閱兵；一邊卻是萬人抗議遊行。對於總統馬克宏而言，去年因為疫情取消的國慶遊行，今年能夠重新舉辦的意義重大──象徵法國已戰勝新冠病毒。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大魔王 Delta 病毒洶洶而來、「第四波疫情」迫在眉前，逼得小馬總統在國慶日前兩天發表全國談話，含蓄而堅定的公佈了最新抗疫手段──健康通行證（pass sanitaire）。這顆「重磅彈」，把全法國上萬人炸上街頭。
得來不易的共識：「歐盟數位疫苗證書」
新冠疫情對人類社會最大的衝擊，除了奪取寶貴的生命和健康外，就是切斷了人與人的連結。對於以「自由流通」為精神成立的歐盟，成員國因為疫情而互關國境的做法，直接威脅到了歐盟的根本。因此自從去年底新冠疫苗問世以來，歐盟區的公衛專家就建議在傳統的「疫苗證書」外，為新冠疫苗發行特殊文件──類似「健康護照」的概念（sanitary pass），以保障歐盟會員國間的人員自由安全流通。
在歐盟各國政府的授意下，今年 3 月歐盟執委會（簡稱「歐執會」，為歐盟組織的行政機關，相當我國行政院）開始研究如何在歐盟架構下發行「疫苗護照」，並且向各國提案。提案內容包括了名稱、內涵、技術層面、推行時間和法律效用。
正所謂「三個和尚沒水喝」──光是疫苗護照的名稱，27 個會員國就各有各的堅持。
歐執會原先提議使用「綠色護照」（green pass）── 綠色代表「通行」、護照則是證件，簡單明瞭。可是某些國家認為綠色會變相的替綠黨做宣傳，而護照又和代表國家主權的護照重複，侵犯了主權領域，不適用。
就在這樣的「民主討論」氛圍下，時間來到 5 月 20 日，歐盟終於定案 「歐盟數位疫苗證書」（EU Digital COVID Certificate，以下簡稱 EUDCC），於 7 月 1 日起正式通行於歐盟 27 國和非歐盟的5國境內（瑞士、冰島、挪威、列支敦士登和梵蒂岡──英國不在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EUDCC 的適用範圍僅限於前面提到的 27+5 國，並不適用於台灣旅客。
法國在 6 月 23 日將台灣列為「綠色地區」，只要持有歐盟承認的疫苗接種證明、或者核酸或抗原檢測陰性報告，附上「入境健康聲明書」，就能順利入境。至於其他歐盟各國的規定，筆者建議有需要的讀者，隨時查詢中華民國外交部官網上公佈的資訊。
法國的「健康通行證」率先問世
然，習慣與眾不同的法國卻等不了那麼久。
經歷過 3 次嚴峻封城、直至 6 月中旬還未解禁的法國，5 月起隨著疫情減緩、社會各界要求開放的聲音越來越大，為了能在「管控下合理開放」，法國政府於 6 月 9 日啟用紙本和數位「雙版並行」的「健康通行證」（pass sanitaire），憑通行證上面的 QR 條碼，就能自由參加大型群聚活動，例如足球賽。
取得法國「健康通行證」有 3 種方式：
- 完成接種兩劑新冠疫苗：只有歐洲藥品管理局（EMA）認證的輝瑞疫苗（BNT 疫苗）、莫德納、強生和部分 Astra Zeneca 疫苗（EMA 目前不認可印度生產的兩支 AZ 疫苗），並且要在疫苗生效後才行（例如 BNT 疫苗施打兩週後）
- 72 小時內的核酸檢測陰性（PCR test）、或者48小時的抗原檢測陰性（antigen test）
- 被新冠病毒感染後復原者：由醫療機構驗證該患者於 11 天到 6 個月內曾經受到感染
「健康通行證」和 EUDCC 有何不同？
法國的「健康通行證」和「歐盟數位疫苗證書」（EUDCC）的取得條件是一樣的，惟適用範圍不同：前者適用於法國境內；後者通行於歐盟。如果想要在歐盟境內跨國旅行，是否還得再特別取得 EUDCC 呢？
答案是：不必，因為兩者的 QR 條碼已經整合在一起。
雖然涉及歐盟的許多事情都很複雜，但這次的歐盟疫苗護照規劃卻很周到。在一開始提出「歐盟數位疫苗證書」時，歐盟就只扮演規劃統籌的角色，執行面則全權交由會員國負責。
以法國為例，自 7 月 1 日起，法國的「健康通行證」和「歐盟數位疫苗證書」自動整合為一。亦即，只要你是在法國接種疫苗、或者做核酸檢測，你收到的 QR 碼，就是符合 EUDCC 規格的條碼。
在此 7 月之前接種疫苗的人，需要登入法國的國家衛生網，下載含有歐盟 QR 碼的 EUDCC，或者列印紙本，或者掃描進法國的新冠 App：TousAntiCovid，就可以使用。
沒有電腦或智慧型手機的年長者（法國有不少這樣的長者，且他們是最早接種疫苗的族群），則可以去家庭醫生、甚至藥局，請醫護人員將 EUDCC 條碼印出來。
其他適用 EUDCC 的歐洲國家（前述的歐盟 27 國 + 5 國）的狀況和法國大同小異。有興趣的人可以上歐盟官網的互動地圖，點擊特定國家，就能看到該國目前的 EUDCC 上線狀態和相關網址／App，網頁還可用 24 國語言查詢。
「胡蘿蔔和大棒子」
花了一大段篇幅介紹疫苗護照，現在來談馬克宏拋下的「重磅彈」。
在 7 月 12 日前，法國人沒把 EUDCC 當回事。理由很簡單：85% 以上的法國人今夏打算在國內度假，只要不去千人以上的大型演唱會或者體育賽事，用不到法國本土健康通行證、遑論 EUDCC。
然，馬克宏在 7 月 12 日的「第八次疫情公開談話」，卻徹底的改變了老法的今夏：
- 9 月 15 日前，以下人員將被強制接種新冠疫苗：診所、養老院以及接待殘障人員的社會醫療機構所有工作人員（不限於醫護人員）；與老年人、健康脆弱群體有接觸的工作人員和志願工作者。沒有接種完成者將不發薪水。
- 7 月 21 日起，50 人以上的休閒娛樂（包括健身中心）、文化活動，強制使用「健康通行證」。
- 8 月初起，酒吧、旅遊、商業中心、養老院、社會醫療機構，以及長途大巴、火車和飛機，強制使用「健康通行證」。
- 沒有醫生處方的新冠核酸檢測和抗體快篩，將收取 49 歐元的檢測費（約合新台幣 1,600 元）。
- 暫時不會強制全民接種新冠疫苗。
仔細逐條看去，不難理解法國政府祭出了最後手段──以「健康通行證」催促大家打疫苗。法國早在去年年底開始施打疫苗，但直至目前法國的疫苗接種率只有 54.35%（兩劑皆完成），距離 80%、甚至 90%（Delta 病毒）的群體免疫還很遠。
一方面給持有健康通行證的老法「部分特權」；一方面取消免費核酸檢測，「半」強迫怕花錢的年輕人去打疫苗。
必須承認法國這個「胡蘿蔔和大棒子」政策挺管用的。《費加洛報》報導，在「健康通行證」適用範圍公布後，法國的疫苗接種預約網路平台 Doctolib 出現了每分鐘 17,000 次的高流量，網頁一度雍塞，短短兩天內超過兩百萬人預約打疫苗。
有人踴躍接種疫苗，有人選擇走上街頭抗議
有人因為理念而反對：以疫苗護照「限制個人自由」是「獨裁」政府的行為；有人則是反對疫苗本身，特別是被強制接種的醫護人員。
目前法國主要拒絕接種疫苗的兩個族群：年輕人和醫療體系中的看護人員，而後者正是法國 4 月底 Delta 疫情爆發的源頭。
法國媒體報導，法國醫生的接種率平均在 70% 以上，但看護人員卻只有 50% 左右。在醫療人士強制接種疫苗的政策宣布後，一些護理人員在臉書等社交媒體上表示寧願辭去工作也不願意打疫苗。
筆者的好朋友──一位復健醫師的岳母是退休護士，從一開始就反對新冠疫苗。她的理由是目前的 mRNA 信使疫苗（BNT 和莫德納）的技術太新，無法預料日後對身體可能會產生的副作用。然有法國人反駁指出：mRNA 的技術是諾貝爾得主的法國學者在 1965 年所發現，絕對不是所謂的「新技術」。
另一個好友則因為童年注射疫苗後差點變成殘廢，自此之後全家人加入「反疫苗聯盟」，抵制所有疫苗。
主流民意支持，其他歐盟國家也可能效法
雖然這幾天上街抗議、網路上罵馬克宏「獨裁」的聲量不小，然，BFMTV 最新民調顯示：61% 的受訪者贊成全民強制接種疫苗，而 72% 以上的人認為醫療人員必須接種疫苗。
這個結果反映了半數以上法國人願意放棄以往堅持的「個人自由」（la liberté individuelle）、去達成「群體免疫」的目標；而醫療專家和社會菁英們更是大談 「集體利益」（l’intérêt collectif），希望能讓公眾生活盡快恢復正常。
其實法國不是第一個強制接種新冠疫苗的國家，早在今年 4 月義大利就頒布了一線醫護人員必須接種疫苗的法令。自法國之後，希臘也跟進。就連因納粹傷痕，對於政府介入最敏感的德國，半數以上民眾都贊成強制醫療和學校相關人員接種疫苗。
目前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國又回到了（半）封城的狀態，歐洲看來難逃第四波疫情，筆者預期會有越來越多的政府實行「半」強迫、或者強迫全民接種疫苗。
施打疫苗仍是目前唯一解
本（7）月 16 日法國公布了 Delta 病毒的最新數據：80% 的感染者沒有接種疫苗。雖然即使接種過疫苗，也不代表完全免疫，但從目前的研究看來，還是多了層保護力。想要躲過／戰勝這波疫情，大幅度施打疫苗達成群體免疫，似乎仍是目前的唯一解法。
「疫情全球化」，台灣雖然現階段疫情減緩，但只要多數人尚未施打疫苗，在無法切斷和國際社會的連結下，帶原者隨時可能進入台灣造成疫情破口。
所幸多數台灣人願意戴口罩、保持安全距離，這種守紀律的態度，已經比歐洲人多了些抗疫優勢。當務之急是盡快讓全民接種安全和有效的疫苗，才有辦法真正的解封、讓大家重新健康安全的生活。
執行編輯：蕭又寧
核稿編輯：林欣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