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反空汙前夕，一篇落落長的數據文

文：陳柏宇（國立成功大學機械系研究生）

空汙形成的原因很多，汙染源排出汙染物後，還要經過氣候與地形條件，才會形成我們所見的霧霾現象。近幾年，不少人覺得一到冬春兩季節，台灣就會遭受一層層濃厚白色霧霾覆蓋，加上近日調查顯示，國人在抽菸比例下降的情況下，我們的肺癌比例提升了，在沒有更多科學證據顯示下，直接將禍首推給空汙，而且是來自火力電廠以及工業排放產生的空汙，民間聲浪壓力下，政府不得不有些作為，因此促成了國內一批檢討燃煤電廠等大型固定汙染源的聲浪，畢竟……明年要選舉了，是吧。但是我們先來看幾個神奇數據：　

打開環保署的空氣檢測報告，讓我們看一下近幾年發生了甚麼事，不過近幾年空氣汙染指標有做更動，從原本台灣自己訂的PSI改成國際通用的AQI，標準方面可能大約差了一個等級，但是濃度計算沒有改變，可以精準做為參考。

空汙品質不良日數下降

由此圖大致可以看出台灣的空氣品質，相較於十年前，已經有日趨上升的趨勢。其中又以高屏地區、中部地區以及雲嘉南地區改善幅度相對大。接著，我們逐步檢視各項汙染物濃度。

從全國平均來看，其實各項汙染物濃度都呈現下降趨勢，又如果我們看一下各區域的汙染物濃度，以PM10為例的話：

下降趨勢也都如前幾張圖一樣，其中以我們既定印象中空氣較差的雲嘉南以及高屏地區，下降幅度為26.5％與29.6％其實滿明顯的。從以上數據來說，我不知道台灣的空氣品質竟然是被形容為「越來越差」的。

空汙來源知多少？

這波檢討空汙，其實也不只這波啦，往往被檢討的對象，大多是大型固定汙染源，例如工業或是電力業，但是再度打開環保署的資料檢測大家所熟悉的汙染物，竟然有了以下結果……從全國的尺度來看，除了二硫氧化物濃度外，似乎有許多汙染物來源被從討論裡面剔除了，另外電力業在懸浮微粒的貢獻也僅佔3％左右。

這時候你一定會有一個疑問，直接拿全國來平均明顯會有地域上的盲點與不公平，沒關係，我們就拿空汙吵得最凶最明顯的兩處，高雄與台中進一步探究。

台中部分看來，除了硫氧化物電力業貢獻明顯外，其他汙染源的表現比起工業與電力業來說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在看一下高雄的部分，確實，高雄部分的工業在硫氧化物與氮氧化物部分都明顯偏多，非公路運輸的部分，也因為高雄港的存在，增加明顯。

看完統計數據後，我們要來稍稍講一下一些汙染物生成概念。PM10或是PM2.5，懸浮微粒，都是碳粒與重金屬汙染物焦結形成的結果，其實滿親民的，可能路邊的沙子就是PM2.5，但也因為來源眾多，各種懸浮微粒對於人體影響也不一，難以界定。

再來是硫氧化物，這幾乎無懸念的為燃燒化石燃料，主要是煤碳的後果，因此台中硫氧化物大部分來自電力業，而高雄也因為多家傳產需求，所以硫氧化物來自工業部分占比極高。再者就是氮氧化物部分，氮氧化物來源主要是汽機車等移動汙染源，因為引擎的高溫燃燒條件，所以容易生成，而氮氧化物高雄部分的電力業貢獻相較於台中較多，為何呢？因為高雄的大林與南部電廠均為天然氣電廠，天然氣的燃燒條件相對於燃煤電廠，生成的氮氧化物比例會明顯提高，這也是為何我們的空汙法規裡面會限制天然氣電廠的原因，儘管他的原生PM2.5較少，或是產生碳排較少。

另外，也別忘了一個很大的汙染物源頭，非公路運輸，高雄與台中都有相當大的港口運輸成分，生成的汙染物也是不少呢。對了，有個關鍵的問題，氮氧化物其實滿可怕的，他會衍生成PM2.5，或是形成臭氧，所以……我們繼續看下去。

講那麼多，所以我們終於要來檢討了嗎？

是的，知道汙染物來源比例後，我們終於要來檢討了，要怎麼檢討呢？竟然空氣汙染指標數值已經呈現了改善以及下降趨勢，那我們還要檢討嗎？當然，改善永遠不嫌多，所以我們還是要先來看一下大型固定汙染源的部分好了，畢竟我也想知道大型汙染源可以改善甚麼。但首先，我要先幫大家建立一個很簡單的觀念，我在家燒碳生火烤肉與30公里外燃煤電廠燒煤發電，哪個對我影響嚴重呢？你遲疑了，沒關係，這邊帶出的觀念很簡單，汙染物對人體的影響並不只是汙染源排出的多寡而已，更包含了氣象、地形、甚至到人體接受等，這幾個因素與機制相當的複雜，我無法多做說明。

但是，減少汙染源確實可以改善空汙沒錯吧？是的，沒錯，但是減多少後可以改善多少，這才是我們應該要問的吧？畢竟懂得對症下藥才能立即見效啊。以最常見的燃煤電廠為例好了，畢竟大家最喜歡找他算帳了，最近各縣市首長也是一樣掐著台電的脖子逼他們提出對策。手邊剛好有些資料，翻開「火力電廠空污排放對細懸浮微粒（PM2.5）之影響與因應對策研究」，這份報告將台灣所有火力電廠進行了相當完整的評估，一年裡的資料均蒐集的相當完全。來看一下台中火力發電廠對於周圍測站影響的模擬結果。

這份報告是102年完成的，就氣候條件看來，應該與目前沒有太多差別，然而，我們觀察圖表的數據都顯示，在空汙季節，十月、一月、四月，中火的汙染物貢獻對於各個測站的影響似乎……沒有太多，反而是七月非空汙季節，才有顯著的貢獻，南部的興達電廠也有類似趨勢。如果你不相信這份報告，沒關係，環保署也曾經做過中火降載模擬分析，降載四成時，對於台中空氣品質竟然改善幅度僅止1.46％。你問我為甚麼？再回去看看我這一段一開始強調的東西吧。

我猜你大概猜到我想說甚麼了，我想極力撇清火力電廠對於空汙的影響，對啊，我就是，不然你想怎麼樣？台灣的火力電廠，每一座的排放濃度都遠低於環保署的標準，此外，廠內的所有汙染物處理系統大概就比他們燒煤的鍋爐還貴了……而翻開台電的歷年燃料使用趨勢，我們可以發現，燃煤電廠燃料使用方面沒有太大區別。　

工業部門與化石燃料的原罪？

當然，也有些人會怪罪於工業部門（不含電力業）使用化石燃料製造很多空汙，讓台灣的空汙情況日益加劇，這邊就翻開能源局的能源消費進行檢視，用煤量增加了，但用油量減少了。我僅能推測，或許這與我們的空汙情況有關係，畢竟工業區的分布再台灣來講，離都市較近，分布也較不均勻，另外也有可能是燃煤取代燃油的機制出現。但是近幾年的趨勢平緩，再對造上面的汙染物指標，真的很難看出明顯關聯。

所以到底誰要負責啦？

先別急嘛，除了工業與電力業外，不是還有幾個汙染源我們沒有檢視到嗎？這幾個汙染源相對於工業與電力部門，似乎又與我們更貼近了一點，分別是車輛與商業。車輛屬於移動汙染源，相較於發電廠，他對於城市的汙染是更直接的，所以我們來看一下近幾年通路運輸的變動情形：

近幾年的車輛數，以及公路運輸的能源消耗都增加了，此還不計入瓦斯車的部分呢……另外一個與我們生活比較有關的屬於商業部分了，其中會製造汙染的部分屬餐飲與住宿業為主，什麼？數量竟然在這十年間變動了兩倍。

如果你常逛夜市，或是常去吃碳火吃到飽的話，我想，你就不會否認這樣的數字在空氣汙染上的重要性了。

所以原因到底是甚麼？

說實在話，我沒有辦法像任何一個環團或是非本科系出生的「專家」學者一樣，告訴你確切的空汙來源，或是我們覺得空氣品質越來越糟的原因，僅能就能源消耗以及些微燃燒的知識跟你討論。或許我們的空氣品質真的越來越好了，但是速度不夠快，媒體以及政治操作下，讓我們覺得這樣的生活環境很糟糕。又或許是因為與生活較近的汙染源變多了，才會在空汙季節來襲時，讓我們覺得空氣更糟了。

但，越是爭議，就越要讓自己在霧霾中看得更清楚，上面的資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的。真相還得由你去探究。至於要用甚麼方法解決，我能很明確的告訴你，減少燃煤改用天然氣絕對改變不了現狀。同樣的道理，我也想告訴那些以為啟用核電廠就沒事的朋友，抱歉，因為中火屬於基載電力，他十年來的發電量根本他X的沒有太大變動，不太因非核家園政策有所影響，然而，天然氣取代核電以及需求成長的發電部分卻是日益增加，這部分的汙染評估我無從得知……僅能跟你說碳排增加了，氮氧化物增加了。

另外，就是移動汙染源的部分了，我肯定政府終於想要開始正視這部分的動作，但是可不可以勇敢一點啊，你們竟然在做正確的事情就不要害怕「擾民」好嗎？大力的推電動車，大力的推大眾運輸，大力的推企業換抵機制，絕對會改善很多。另外城市油煙的部分，我想上面的數字有顯示就不再多說了。大家盡量養成好習慣吧，少用汽機車，多搭大眾工具或騎腳踏車練身體也不錯啦。

最後，我很開心大家可以正視空汙這個環境議題，也相信大家都是為了下一代為了台灣好，而不是基於自身利益，但是不應該用獵巫或是集體批鬥的方式說要趕走燃煤、趕走重工業，對於社會進步與永續發展並沒有任何幫助，對了，如果想要發展綠能取代上述能源的話，可是要靠中鋼生產大量鋼鐵，你也知道中鋼是高雄第一大固定汙染源……這時應該是滿尷尬的……寫在反空汙遊行之前，很開心你有耐心看到最後，台灣加油，我們一起加油。

延伸閱讀：1217反空汙大遊行，什麼才是全台灣最大的汙染源？

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